第五章
確定事情沒有轉圜的餘地后,屈仲珩也懶得花時間去搖醒猶如一顆頑石的曉菁。沒有跟母親多做解釋,他將所有提親的瑣事交由長輩辦理。
婚事在雙方家長的討論下,有一下沒一下的辦起來。說有一下沒一下是一點都不奇怪,因為明顯地就是一方熱絡一方冷淡。汪家拿出了最體面的嫁妝,幾乎是全體總動員地在最短的時間內收集了最高檔的貨色。
反觀屈家就平淡多了。屈仲珩所有的時間仍是用在工作上,在他的默許下,屈母僅吩咐小輩準備了該有的行頭,沒有什麼特別的鋪張,連喜氣都淡得可以。
曉菁放棄了那棟原本要做為她嫁妝的新洋房,打定主意要嫁雞隨雞,聽憑屈仲珩的安排;所以她這幾日就在自家和屈家祖厝間來回,一手布置起她自己的新房。
為什麼會篤定是「她自己的新房」呢?
因為屈仲珩從頭到尾就擺明了放任的態度,完全不過問、完全沒意見、一點都不想插手或是伸出援手。
曉菁當然不會天真的以為他會表現得多有參與感,反正在忤逆了他的意思之後,她就有了「必死」的覺悟,只是不巧抓了他做陪葬而已。
每次想到那一天談判破裂后屈仲珩鐵青著俊臉的模樣,就讓她發噱。
想不到她也有讓他吃癟的時候;還有他額角暴起的青筋也怪可怕的,可想而知他當時有多麼的憤怒了。她真該慶幸他過人的自制力又救了她一命--上一次是挽救了她的貞操,這一次則是保住她纖細的脖子。
她猜都猜得到婚後屈仲珩生活的模式,他若不避居到他在市區的公寓,也肯定不會和她同房的,所以屈家祖厝靠左側的這一棟洋房就在她的指揮下擺進了她最喜愛的傢俱--全是她的嫁妝。
「這些東西要放哪裡?」門口傳來可希一伙人的聲音。
他們全都是曉菁徵召過來的捆工和搬運工。婚禮在即時間有限,曉菁便無所不用其極地威脅這一伙人過來幫她整理新房。
「為什麼我們得做這些工作?新郎到底都在做些什麼呀?」唐敬宗心不甘情不願地放下手中的紙箱,裡面全是曉菁學校里的書本和文具。
「工作呀!為了接下來幾天的婚假,他當然得先將工作安排妥當。」
曉菁根本就不敢把她和屈仲珩之間的問題告知他們,所以這群最關心她的朋友只以為她的苦戀終於有了完美的結局,渾然不知兩人之間的冷戰。
「這裡很不錯耶!雖然也算是同你婆婆還有小姑、小叔住在一起,但卻是專屬於你們兩人的房子,可以互相照應又有自主權和隱私。最重要的是離學校很近--你打算騎腳踏車上學嗎?」
筱筱好奇地指著靠在牆邊嶄新的捷安特,是淑女型的變速腳踏車,想不到曉菁會放棄保時捷而選擇這種小東西當嫁妝。
「我又不會開車,陪嫁一個司機過來又太囂張了一點;反正離學校就幾分鐘的路程而已嘛!還可以順便瘦身做運動,一舉數得。」
曉菁說得輕鬆,其實是不想再給屈家人「千金大小姐」的印象。過多的身家排場只會帶給他們壓力,反而更令自己的處境孤單無援而已。
「你們打算去哪裡度蜜月?我好像聽你小阿姨說你舅舅送了環遊世界一周的套裝行程給你當結婚禮物?」蘭萱調整著客廳綢布沙發的位置。
「沒有那麼多時間啦!目前我們還沒有決定,不過可以預知的是,絕不會去太遠的地方。」
因為根本就不會有蜜月!
曉菁背對著眾人吐了一下舌頭,她得趕緊想個借口讓他們相信不度蜜月的原因才行。
「不過說真的,你未來婆家的其他成員似乎都不太好相處耶!剛才在前院的那些人全都愛理不理的樣子,看我們滿頭大汗地搬著東西也不會過來幫忙一下,態度也不是頂友善的。曉菁,你平時都是怎麼跟他們相處的?」
可希將曉菁研究栽培的植物並排在窗台上。這全都是她過去幾年的研究作品,台灣少見的花卉品種經過他們的研究改良后,完全適應了此地的氣候和生長環境。
「呃……其實我和他們也很少碰面的,偶爾吃頓飯而已啦!他們家的人都是這個樣子,不太搭理人的,你們別見怪,多見個幾次面就熟了啦!」
曉菁提心弔膽地唬弄過去。再多幾個這種艱澀的問題,她保證會露出馬腳。雖然她話里虛實摻半,但是說多了謊話就怕會有牛頭不對馬嘴的時候。
「是嗎?」可怕的是,蘭萱他們一伙人竟然全部都是瞭然於心的神情。
嗚--他們為什麼要這麼聰明呢?那種把她看透透的眼神頓時教她無地自容起來。
「呃……你們一定很渴了吧!我去拿冰箱里剛榨好的檸檬汁給你們喝,等我啊!」曉菁跑得就像是有人在她身後追殺一樣地神速。
「那個小笨蛋還當真以為我們都看不出來嗎?」可希朝曉菁慌忙的背影翻了個白眼。
「就說她的腦容量時少時多。特別是關乎感情層面的,她還只能算是小學生的程度而已。」唐敬宗一副深表同情的樣子。
「說得好似你已經修完研究所似的。」蘭萱斜睨他一眼。「隨便她啦!反正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後果當然要她自己嘗過了才能領悟得出對錯。」
「可是……我還是會擔心哩!曉菁還這麼年輕就下了這麼大的賭注,你們不怕她會就此毀了自己的人生嗎?」筱筱蹙眉擔憂道。
「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最有資格喊停的也是她,她該學著讓自己長大並且承擔後果了。別擔心啦!我瞧她也不像是完全不懂讓事情繼續發展下去的嚴重性,大不了離婚而已。我想曉菁也仔細琢磨過自己的處境了,就讓她放手一搏吧!」蘭萱一臉舒坦地躺平在長沙發上納涼。
「說真的,這房子還真不錯哩!或許可以當成往後我們聚餐的好所在。」唐敬宗垂涎地四下張望。
「等著吧!我就不信曉菁真會讓自己安於一個棄婦的角色。」可希挑眉思忖道。
「來了、來了,冰鎮過的檸檬汁喔!趕快過來拿,一人一杯,我還特地加了蜂蜜……」曉菁燦笑著捧著托盤出現在眾人面前,看來是已經重新做好心理建設了,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準備承受他們接下來會出現的各種刁鑽問題。
「哪,我們先跟你打好招呼了,鬧洞房的時候是絕不會手下留情的。」可希一臉惡質的邪笑,彷彿他們早就計畫好了什麼大陰謀,就等著在曉菁的大喜之日要好好的鬧他一場。
*****
「屈仲珩先生,你願意娶汪曉菁小姐為妻,並且以畢生之力照顧她,做她的依靠,從此互相扶持,不離不棄?」
曉菁強制壓抑住狂飆的心跳屏住呼吸,希望他的回答沒有一絲猶豫,也希望他的聲音沒有一毫的不甘願。
「我、不、願、意。」屈仲珩如她的想望,沒有一絲猶豫便回答了,只是那個答案讓她寧願沒有聽見。
「而且是非常的不願意!」他不只是惡劣地強調出自己的意願,還在下一瞬間又可惡地補上一句。
「屈仲珩!你這是什麼意思?你還沒搞清楚自己的立場嗎?」蔡競妍首先回過神,站出來主持正義。
「在你的威脅利誘下,我還能不清楚明白嗎?我只是做出了我的決定。況且汪大小姐雖然之前確實是和我交往過一陣子,但是我保證仍是原廠包裝的退還--當然啦!除非她在認識我以前就已經不是什麼清純玉女了。」他輕昂的下巴將自己的鄙夷表現無遺。「哎呀!我該不會是不小心揭了你們的瘡疤吧?要不然憑汪曉菁尚可的姿色和富裕的家世,實在沒道理硬要賴上我呀!」
「仲珩!快別說了!」屈母為兒子的莽撞羞憤得只想儘快逃離現場。
「你這傢伙是活得不耐煩了嗎?敢公然跟汪、蔡兩家為敵,你就要有必死的決心!」汪、蔡兩家的主事者當然容不得讓人就這麼欺負到頭上來。
「隨時候教。」屈仲珩絕對有豁出去的決心。即使一切要重新開始,他仍是堅持要一出自己這段日子所受的氣。「我今天敢站在這裡公然與你們為敵,就是抱定了要同歸於盡的決心!」
「憑你一家小小『智傲科技』也想和『汪氏』和『蔡氏』同歸於盡?未免太不自量力了!」蔡競妍好笑地嗤之以鼻。
「我或許會為今天的不自量力賠上了辛苦經營的『智傲科技』,但是,我要的陪葬品可不是你們那兩家金字招牌的企業,而是你們最寶貝的東西。」他轉向呆楞在一旁的曉菁,鄙夷地冷哼一聲。
此時原本是謝絕採訪和攝影的婚宴會場,不知在何時竟然潛入了一批新聞記者,有人拿了攝影機正興奮地拍攝著,更多的則是將照相機的鏡頭瞄準了一對新人,霎時,大廳里刺眼的閃光燈已經閃得人睜不開眼睛……
「不!別拍了……快把他們趕走……走開!」曉菁揮舞著雙手,想要撥開圍繞在她眼前對著她訕笑的人群,卻怎麼也扯不掉一雙箝制住她有力的手掌--
「曉菁!你這孩子怎麼睡得這麼沉?都什麼時候了還不起來準備,凈在這裡說夢話!」一雙不留情的手在她的兩頰上拍打著,還有這熟悉的聲音.....
夢話?!
「嗯?」曉菁猛然睜開雙眼,四下張望一遍后確定剛才那一幕果真只是一場夢魘,才像虛脫般地呼出一口氣。
「好險!還好只是一場夢!」而且還是個可怕的惡夢。
「什麼夢?說來聽聽如何?」蔡競妍好奇地挨近她身邊。「是春夢還是惡夢或者是預知夢?」
「預知夢要怎麼證實?不都說夢和現實是相反的嗎?」曉菁心有餘悸地用力搖晃著她還混沌不清的腦袋瓜子。
雖然屈仲珩對這樁婚事確實是表現出百分之兩百的不情願,但是在婚禮上悔婚……他絕對做得出這麼絕情的事!
怎麼辦?現在取消婚禮還來得及嗎?
但是,就為了一場奇怪的夢而取消?除非她瘋了,否則新仇加上舊恨,屈仲珩不殺了她才怪!
「沒時間讓你發獃了,化妝師已經在樓下等你了,趕快梳洗一下準備當新娘子啰!」蔡競妍輕快的聲音在一旁催促著。
是了,今天就是她和屈仲珩結婚的日子。她要是敢輕舉妄動的話肯定不只是會死得很難看而已,他還會讓她恨不能咬舌自盡。
*****
因為兩人都沒有宗教信仰,所以婚禮直接在宴客的飯店內舉行。會場仍是由蔡競妍一手包辦,所有代表美麗浪漫的花朵和汽球將宴會廳布置得恍若童話故事的場景,而曉菁便是他們眼中最珍愛的公主。
會場賓客雲集,所有和汪、蔡兩家有交集的商界友人都出現在這場堪稱是世紀初最有看頭的婚宴上,光是每個賓客的座車就把飯店門口妝點得好似好萊塢的星光大道。
筱筱偕同夫婿常雋和其他好友在一邊等候新人的出場--早過了預定證婚的時間,偏偏就是不見新郎官到來,連屈母的臉色都難看至極,更不用說新娘這方的人馬了。
「喂!新郎不會是落跑了吧?!」常雋好奇地同筱筱說笑。
「希望不是。」沒想到不僅是筱筱,連可希和唐敬宗、蘭萱都有默契地回話。
「嗄?是婚前恐懼症還是有什麼其他的原因?」常雋真不敢想象有誰敢在這麼大的場面上演落跑新郎。
「如果真有什麼可怕的事情發生的話再告訴你。」筱筱心情已經緊繃到最高點了,沒有力氣解釋太多。
「來了!來了!門口那個是屈仲珩沒錯吧?他走過來了!」唐敬宗不自覺地鬆了一口氣。
不只是他,相信現場有點敏感的人都同樣在暗地裡鬆了一口氣。沒有人會願意見到一個可愛的新娘落入等不到自己新郎的窘境。
屈仲珩在眾人眼前悠然地緩步走入會場,天生的領導氣質就是他身上最好的裝飾,所以並沒有太多人細心地發現今天的新郎衣著不夠慎重,只是一套手工精緻的深色西服,配上同色的領帶,就跟他平常上班時的穿著沒有兩樣。
正前方站著等候多時的伴郎和伴娘,所以當他一站定位置后,結婚進行曲便悠揚地響起,身著浪漫白紗的新娘在長輩的牽引下走進大家的視線。
這一刻真的很美,潔白的薄紗一層層地罩在曉菁的身上,挽髻的發上戴著一頂由九十九顆美鑽和九十九顆淚滴形水晶鑲嵌成的光燦皇冠,冠下是瀑布般垂墜的薄紗,朦朧中猶可見清新可人的美麗俏臉,纖細的頸項上有一條薄紗遮掩不住的晶鑽頸煉。
曉菁一身傲人的行頭並不會讓人感到壓迫感,反而像是自在於雲端的仙子,優雅自信地展現出不凡的氣質。所有的人屏氣凝神地注視著象徵潔凈純真的新娘子一步步緩緩的走向新郎官的身邊。
曉菁由朦朧的白紗內望出去,搜尋著思慕的身影--她瞧見了傲然挺拔的屈仲珩,等待著他驚艷的眼神能出現,奈何他就是一動也不動的站在她身旁,連對她投注一絲的關切或是好奇都沒有。
在這麼多隻眼睛的注視下,曉菁不覺地緊張冒汗,她甚至還可以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聲一聲隨著司儀的聲音越跳越激烈。她真希望能有人在此時讓她依靠,給她一點支撐下去的力量。
而如今靠她最近的屈仲珩竟是連一眼都不願停留在她身上,這是她選擇的人生伴侶嗎?她和他明明靠得這麼近,卻一點都汲取不到他身上的溫暖……在這一天,她便要走出家人的懷抱,進入另一個她已經可以預見的世界--她真的認為那種日子是值得的嗎?曉菁第一次對自己的選擇感到仿徨,可惜已經無法回頭。
此時已到了司儀宣讀兩方誓約的時刻,司儀開始分別詢問兩個新人的意願--
「屈仲珩先生,你願意娶汪曉菁小姐為妻,並且以你畢生之力照顧她,做她的依靠,從此互相扶持,不離不棄?」
咦?好耳熟的對白……這個司儀就不能有點創意嗎?怎麼偏要抄襲她夢中的對白呢?
曉菁欲哭無淚地發現自己正身處夢境中一模一樣的場景,更悲哀地發現這不再只是個夢,那麼,接下來是不是要等著心碎……
「屈仲珩先生,你願意娶汪曉菁小姐為妻,並且以你畢生之力照顧她,做她的依靠,從此互相扶持,不離不棄?」司儀耐心地重複一次,寬容地以為屈仲珩也是屬於那種過度緊張的新郎之一。
咦?這個重複的情節就不太一樣了。不過她仍然未度過危險期。
在眾人的驚疑和期待之下,曉菁緊張地絞緊手中捧花的緞帶。若不是場地不合宜,她真想不顧一切地尖叫出聲,或是乾脆將這沉重的捧花狠狠地摔在屈仲珩那張教她又愛又恨的臉上算了。
噢!他可真會選擇時機報復她!不管他最後到底會不會屈服地當著眾人的面傾吐誓言,他這短暫的停頓早已經成功地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難堪和折磨了。
如果他敢在此時反悔的話,她發誓她絕對會--
「我願意。」屈仲珩終於打破沉默,在所有的人敏銳地發現不對勁之前吐出他的誓言。
呼!眾人均為這一刻偷偷地在心中大呼一口氣。
曉菁發誓,在剛才那短暫的一瞥間,她確實是看到了屈仲珩眼底一閃而逝的幸災樂禍。
他真是小氣得可以!這麼一點小把戲就如此自鳴得意了?
不過,剛才真是有驚無險。雖然心中是有點感激他沒有當眾讓她難堪,但是……她還是很氣!
「汪曉菁小姐,你願意嫁給屈仲珩先生嗎?」司儀彷彿也瞧出了這對準新人之間的不對勁,不再說太多贅語,簡單扼要地詢問。
曉菁好整以暇地等著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刻意挑起大家好不容易才舒緩的神經。
而她身旁的屈仲珩當然明白她的用意,卻只是好笑地挑高眉宇等著接招,就不相信她真敢說出違背自己心愿的話。
「嗯哼!汪曉菁小姐,你願意……」司儀見場面有點失控,趕緊再補述一次。
「我願意。我願意嫁給屈仲珩,並且讓他以畢生之力照顧我,做我的依靠,從此互相扶持,不離不棄。」曉菁緩慢地道出,不畏屈仲珩凌厲的目光,反而還勇氣十足地回瞪。
如果這就是以後他們的相處方式,她接下了!
如果命中注定得不到他眼中的欣賞,她認命了!就讓他們以這種方式在一起吧!至少,他此刻的眼中有著她的倒影。
此起彼落的鎂光燈閃爍出讓人睜不開眼的強烈光束,也宣告婚宴正式開始。
由於賓客眾多,一對新人就在逐桌敬酒中度過了漫漫的婚宴時間。席間有人鬧酒也有人攀交情,就是沒有多少人在意新郎新娘究竟吃了多少東西進去。
直到送完最後一個賓客,曉菁才如釋重負地垂下無力的雙肩,蹣跚地靠在屈仲珩的身側,早忘了他們現在是仇人。
「重死了!離我遠一點!」屈仲珩一點也不憐香惜玉。
雖然嘴上好像恨不得將曉菁無力的身子踹離身邊,但是他卻沒有身體力行。或許他也累得沒力氣將她撥開了吧!
「借靠一下會少一塊肉嗎?我這麼盡心招呼你那一群聒噪的朋友,你一點感激的態度也沒有,那就出一點力氣借我撐一下好了!」曉菁顫抖著嘴角,正試著讓笑得有點僵的臉頰肌肉鬆弛下來。
「我受的罪可不比妳少,而妳只能算是自做孽不可活。光是你家的親戚和商場上的朋友就足足是我邀請名單的十倍有餘,愛耍派頭的家族!」屈仲珩輕蔑地啐一聲。
「隨你怎麼說。我累死了,先上去睡覺了。」曉菁勉力撐著沉重的眼皮,先一步走進敞開的電梯內。她的戰鬥力早被這場世紀婚禮給預支過度,能活著就該偷笑了。
「這麼迫不及待想爬上我的床了?」屈仲珩跟上她的腳步,一臉的鄙夷。
「你的床?請恕我無力承受你今晚的熱情。我再次申明我只需要床,一個柔軟又舒服,可以讓我在上面打滾和呼呼大睡的床。」曉菁皺著眉頭,很狼狽地扭轉著酸痛的頸子,連聲音都可憐兮兮地沙啞。
「是跟我在床上打滾吧!還說不想爬上我的床……儘管露出你的真面目好了,反正我對你早就沒有期待了。」屈仲珩雙手環胸,即使剛才讓人灌了不少酒,卻仍一副神智清明的樣子。
「你很在意我是否渴求你的肉體對吧?瞧你一副準備要一展身手的模樣,肯定是哈我很久了吧!」曉菁知道跟他相處要反向思考比較有利。
「真想不到這種低級的話也會從你的嘴裡吐出來,我以前真是瞎了眼才會把你當純情玉女。」
屈仲珩緊盯著緩慢爬升的樓層數字,暗恨不該鬼迷了心竅讓陳秘書自做主張訂了這飯店的總統套房。
到底是誰規定總統套房一定得在頂樓的?真有夠慢的!要是尿急怎麼辦?
是瞎了狗眼吧!曉菁在心中補上一句。
「別一臉苦相嘛!相信我,我比你更不願意和仇家共同待在這麼狹小的空間里。不過這不就更應驗了冤家路窄的老話嗎?既然我們不得不狹路相逢,何不想個辦法苦中做樂一番。唱首歌給你聽如何?」曉菁存心想氣死自己今天剛上任的老公。
「聰明的話就給我閉嘴!」屈仲珩幾乎是咬碎了鋼牙才進出來這句話。
「今天我要嫁給你啦,今天我要嫁給你啦……」曉菁搖頭晃腦地胡亂唱著自己隨意篡改的歌詞。
不知道是不是見到了屈仲珩一臉拿她沒轍的樣子突然讓曉菁元氣大增,反正她就是很變態地為自己能左右他的情緒而興奮得無以復加。
「你一定是很喜歡今天這個日期,要不然不會這麼冒險地想在結束單身的今天順便讓我結束了你的小命!」屈仲珩做勢地將他粗厚的拳頭掐出啵啵的可怕聲響。
喔噢--看來他的耐性已經被她磨光了。為了小命著想,曉菁識時務地住嘴。
只不過,今天註定了是屈仲珩的落難日。在電梯好不容易晃到了他們所要到達的樓層時,突然一陣輕微的晃動后,隨即陷入一片黑暗中。
「啊--怎麼回事?!」人之常情,曉菁很用力地給他尖叫了一聲。
「沒事,不要怕。」屈仲珩在最危難的時候發揮了他的紳士風度,將曉菁傾靠過來的身子擁入懷中輕聲安撫。
「不是停電,燈號還亮著,機械也還有運轉的聲音,可能是電梯故障吧!」屈仲珩冷靜地判斷,並且在牆上的面板上束摸摸西摸摸后按下了緊急按鈕。
「那怎麼辦?我們會被關整晚嗎?」曉菁緊張得聲音微微顫抖著。
「不會。飯店的工作人員一定會發現這裡的不對勁。我剛才已經啟動緊急按鈕,馬上就會有人過來幫我們了。」屈仲珩發現懷裡的曉菁緊繃的身子有些微的顫動,猜想她可能正在哭泣。
奇怪的女孩!剛剛還勇敢地招惹他的怒氣,現在只為了電梯故障就嚇得發抖?
不過,至少她還是倔強的,只敢借著黑暗偷偷地哭泣。若不是那一聲聲很輕很輕的啜泣聲傳來的話,她確實是壓抑得很成功了。
「嘿!你剛才不是很想唱歌嗎?怎麼不唱了?」屈仲珩想藉此轉移她的注意力。
「你叫我閉嘴……」曉菁的聲音悶悶的,還帶著濃濃的鼻音。
她果然在哭!
「我改變主意了。你愛唱就唱吧!我現在允許你唱歌了。」
「你要我唱我就唱?!你以為我就那麼沒有個性嗎?況且我要不要唱歌還用不著你來允許!」曉菁終於回復了些許精神。
「是--」屈仲珩忍讓地拉著長音。小人當道!小人當道!
在靜默籠罩下,時間過得特別緩慢,曉菁卻福至心靈地輕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