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巷子是個死巷,巷底有一間三房兩廳的獨主家屋,房子高,圍牆也很高大,很夠氣派。
院子的門「呀!」的一聲,被毛銘川推開。
院子中落葉滿地,兩株木蘭樹開滿了花,香氣撲鼻。
「姑娘,這地方挺高級的。」毛銘川東指指西點點。
「不賴。」烏金蘭也在東張西望,不知她是望人,還是在望房子。
「姑娘請進去坐。」
「你所說的那位大人物呢?」
「今天不湊巧,他不在,由區區毛老大代理一切。」
「你在騙我?」
「絕對沒有,姑娘不相信,進堂屋就知道。」
「用不著,對面涼快些。」
「堂屋裡有茶水,姑娘走累了,該歇息一下。」
毛銘川一副猴急相,不斷地吞著口水,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天鵝肉,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這麼順利。
「這裡的風水也不壞。」
「別說笑話,姑娘,我等不及了。」
「又不是趕著去投胎,慢一步有什麼要緊。」
烏金蘭存心在逗逗他,眼睫毛一眨一眨的,接著說道:「姑娘有話要先問一問你。」
「洗耳恭聽。」
「你八十多歲的老娘和九十多歲的老爹,都還健在?」
「區區光棍一個,無牽無掛。」
「也沒老婆兒女?」
「沒有,我好想成家。」
毛銘川色迷迷地盯著烏金蘭動人的曲線,一雙小眼死死地盯在那最高峰的部位,涎著臉兒在看她。
他笑嘻嘻地又道:「我就在等著你來,小心肝。」
說著,魔爪突伸,抓向那最高處的地方。
烏金蘭玉面一寒,手腕疾翻,扣住了毛銘川的脈搏,反手一拉,他人已凌空摔出一丈開外的石階上。
「你……」毛銘川色迷心竅,大意失荊州,趴在地上,面紅耳赤,一躍站直了身子,直挺挺地站在那兒。
他想不到自己會擋不住對方第一招的攻勢。
「怎麼樣?毛老大學小狗起來了。」
毛銘川一招失利,立即提高了警覺,指著烏金蘭罵道:「賤人,好大的膽子。」
「要不要再試試?」
「你是誰?毛老大今晚饒不了你。」
「姑奶奶的姓名,你不配問。」
「你最好說出來,免得做無名鬼。」
「無此必要!」
「賤人,看老子怎麼消遣你。」毛銘川轉身進入堂屋,拿著他的那把墨劍,又奔了出來。
這把墨劍,岳奇已經領教過,此人無德無行,充其量是地痞流氓之輩,但是一手的劍法,出自名師,的確不凡。
烏金蘭頗能識貨,她端詳著那柄墨劍,微微吃了一驚,搖搖頭嘆道:「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想不到的事情多得很,騷貨,趕緊叫饒吧!」毛銘川一劍在手,傲態復萌。
「你以為姑奶奶怕你?」烏金蘭眼高於頂,那會把對方放在心上,同時她知道岳奇就在附近,用不著絲毫耽心。
「不怕!難道你有靠山?」
毛銘川向四周看了看,四周靜悄悄地,他惡念陡生,劍光一繞,帶起一幕黑色的光華,整整包圍住烏金蘭的前後進退之路。
「姑奶奶不用靠山!」
「自大婆娘,再接兩招看看。」
毛銘川恨透了心,把心一橫,手中的墨劍斗然舞起,只見劍光有如一層魚網,勁向烏金蘭的頭罩下。
「哎喲!」烏金蘭一聲驚呼,人向後仰倒,劍點在她右臂上劃開一道血口,涔涔鮮血,立時染紅了整個衣袖。
岳奇大驚失色,正待……
想不到就在此時,兩點銀白色暗器,突自烏金蘭的手衣袖中急射而出。
事情發生得太急太快,快得目不暇接。
接下來是一聲悶哼,毛銘川的雙眼,恰好射中了黑眼球。
「你……」毛銘川兩手捂著兩眼,墨劍丟棄在地,指縫中滲出了鮮紅的血,人已不支向後摔倒了。
「一報還一報,姓毛的,這又是你想不到的吧!」烏金蘭哈哈大笑。
「臭婆娘,老子恨不得生啃你的……肉!」毛銘川已是悲號如獸啼。
「可以,只要你站得起來。」烏金蘭說到做到,腳尖一挑,又挑斷了毛銘川的腳筋,眼瞎腳殘,毛銘川痛極大叫。
就在此時,從毛家墟東邊遠遠馳來了兩條黑影,有如星落丸瀉。
岳奇愣了一愣,知道對方增加了幫手。
一晃眼,那兩個黑影,已趕到了圍牆下,二人一般的高矮,一樣的身材,山區中穿著的卻是漁夫的裝束,青色大褂,配上灰色大褲襠長褲。
來人是誰?
正是凶名遠播的漢水雙惡的戚家兄弟。
老大戚漢東與老二戚漢西。
戚家兄弟飛縱過了圍牆。
戚漢東一眼瞧見躺在地上的毛銘川,臉上神情倏地連變,「嘿!」了一聲,懶懶地走了過去。
他也不問原委,只不屑地道:「毛老大,『萬年堡』傳你去商議大事。」
毛銘川此時放聲大哭,哀哀地道:「戚大哥,你不能見死不救,快快來扶我一把,快來。」
「對不起,姓戚的不是『萬年堡』的紅人,不夠資格!」
戚漢西幸災樂禍在一旁,趁機羞辱道:「毛老大,平日你在『萬年堡』搬弄是非,瞧不起咱哥倆來自漢水的水寇身份,現在呢……」
「現在,毛老大真是名符其實的地頭蛇!」
毛銘川人急生智,心中突生一計,苦著臉兒,說道:「大人不計小人過,二位想不想發財?」
「你小子想要交換?」
「怎樣發財,你倒先說說看?」戚漢西最是貪財。
「黃金千兩,明珠十顆。」
「真的,東西在那裡?」戚漢西的眼珠子瞪得好大。
「在我家一間秘密的廂房裡。」
「是你老子的家財?」
「不,是我私人的收藏。」
「好小子,幹得出色,走!我背你去。」戚漢西大為興奮,彎腰把毛銘川背上了肩,樂了起來。
就在戚漢西彎腰的同時,烏金蘭拉著岳奇的手又回到了場中。
戚家兄弟渾然不覺。
戚漢西還喜悅地道:「毛老大,你我交換完成,區區立刻拍拍屁股走路,絕不再多呆一分鐘。」
「你不要見見我爹?」
「見你爹,沒興趣。」
「娘的!你爹的黑錢嫌夠了!」戚漢西同意他哥哥的意見。
「我爹得罪了兩位?」毛銘川心有不甘,但此時毫無辦法。
「你爹又是什麼好料?靠『萬年堡』起家,壞事做盡,終有一天會遭受到報應的,等著吧!」
「你老子不仁不義,賣命的事,連門兒都沒有!」戚漢西的狠心,比他哥哥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戚家兄弟無意中吐露出毛家的真相。
這些話,統統傳進了岳奇和烏金蘭的耳中。
「一丘之貉,「萬年堡」確是藏污納垢之地。」
猛一抬頭,戚家兄弟實發覺屋檐上站著一男一女,男的如玉樹臨風,女的冰肌玉骨,正微笑著看著他倆。
這一驚非同小可,扔下毛銘川,轉身就跑。
岳奇一聲沉喝,道:「往哪裡溜走?」
果然,戚家兄弟跑得再快,也快不過烏金蘭的銀白燕尾鏢,結果由烏金蘭一人逮個正著,打中麻穴,倒提了回來。
「岳奇,該如何打算?」
「如法泡製,前例可援。」
「還有呢?」
「毛家父子作惡多端,罪不可赦。」
「是你說的?」
「在下說的算數。」
「包括毛家老二代。」
「當然,除惡務盡。」
「好!咱倆這就出發。」
毛家老房子建在毛家墟最後面,倚山而築,房屋不多,但間間是又高又大的。
夜,仍是月朦朧,星朦朧。
夜可以偽裝自己,也可以掩飾行動,岳奇和烏金蘭利用當晚的夜色,再一次來到毛銘川的老家。
毛銘川的爹爹毛帝,雖然千手華陀,但江湖上知道的人不多,在本鄉本土卻有響噹噹的名聲。
千手華陀不但會治病,更會建造房屋,他處心積慮把毛家老家隱藏在一片鬱郁的叢林之中。
但這難不倒岳奇與烏金蘭的決心。
掌燈時分早已過去,毛家卻仍是黑漆漆地到處無燈無火,一片黑暗,只有天上的星星,伴隨著月亮在眨眼睛。
「岳奇,拿出意見來。」烏金蘭有點猶豫。
「直闖!」
「可是敵情不明……」
「堂堂正正殺賊,管敵情幹什麼?」
烏金蘭嬌笑一聲,信心陡增,揚掌推開了緊閉的大門。
大門徐徐的打開。
門內空無一人。
千手華陀果是名不虛傳,在故弄玄虛。
「岳奇來此拜山。」一聲高亢悠越的清嘯聲,出自岳奇之口,字正腔圓,中氣充沛,立刻震撼整個毛家墟的夜空。
悠悠地——
冉冉從林深處的高樓上,升起兩盞大紅燈,紅燈中站著一位面相清癯,額下五綹長須的老者。
不問可知,那老者就是千手華陀。
岳奇呵呵大笑道:「在下深感榮幸之至。」
「彼此!彼此!」千手華陀居然凌虛飄身而下,緩緩地向岳奇二人立身之處走來,口中敞笑道:「老朽隱跡山林,寄情木石,沒想到臨暮之年,有幸見到二位後起之秀。」
雙方都是以傳音入密的功夫,客套了兩句。
當客套過後,千手華陀走到了岳奇的身前,雙方又是一揖。
這一揖,看似平淡,但暗勁洶湧,力逾千鈞,直向對方胸口撞去。
腳不移,身不晃,結果是平分秋色。
干手華陀大是一怔,料不到岳奇功力之深,超出他想像多多,急切中忙改口道:「二位夤夜光臨,請入內奉茶。」
「在下既不是客,也不喝茶了,只想打聽一件事?」
「少俠,有話請說。」
「毛家墟與『萬年堡』有何特殊的關係?」
「關係不深,特殊之處倒有一點!」干手華陀答得很是實在,面帶著微笑。
「請問特殊之點何在?」
「少俠此問,不覺得強人所難么?」
「在下憑公理而來……」
「公理不屬於一方。」千手華陀舉手一攔,阻止岳奇再說下去。
他老奸巨滑的轉身面對烏金蘭。
「怒老朽放肆,這位姑娘的來意也是與岳少俠一樣?」
烏金蘭點點頭,沒有開口。
「也是來取老朽的老命?」
烏金蘭忍住笑,又點點頭,仍沒開口。
「姑娘的心也是跟岳少俠一樣的狠,一樣的硬?」
烏金蘭看他言辭滑稽,正待要笑出聲音……
「老匹夫,你敢使毒?」岳奇突然發覺千手華陀暗中在使毒,大怒之下,舉手一掌劈了過去。
千手華陀回敬了一掌,哈哈笑道:「兵不厭詐,岳少俠這點都不懂?」
烏金蘭嚇出一身冷汗,姜還是老的辣,自己大意疏於防備,差一點著了人家的道兒還不知道。
「來,來,有種的跟我來好了。」千手華陀此時再也見不到笑臉了。
「你在這裡等我!」岳奇匆匆向烏金蘭交代一聲。
悠地,兩條人影恍如銀河星墜,劃過長空,馳向毛家老屋的後園。
千手華陀展開最高輕功,專揀些樹巔屋檐上不易落腳之處,左拐右彎,閃騰飛躍著而過。
岳奇氣納丹由,不慍不火,盡量地保持著平靜的心,跟在後面,不疾不徐地翻騰飛躍著。
二人只一步之差,眨眼間,已奔到毛家後園的山壁下。
千手華陀一式鶴上九霄,領先上了峭壁,三隻黑色的奪命鋼環,環外倒鉤銳利,向後打來。
「好禮物!」岳奇腳步毫未停滯,身形上騰,右腕五指一揚一收,已接在掌中。
峭壁上是一參天古木,高逾十丈,枝葉禿落。
千手華陀又領先上了古木,隱身在古木上,旋即左右手連揮,蜻蜒梭,蜈蚣鑽,蠍子釘,一件一件地破空連續打出。
「來得好,在下又收下了。」岳奇一聲長笑,掌心有若洪爐。
干手華陀怔了一怔。
「來而不住,非禮也。」岳奇沉喝一聲,手中的禮物,一件一件的打回去。
干手華陀倒掛在古木禿枝椏上,高高隨風飄蕩。
「姓岳的,你有沒有在高空上比掌的經驗?」
「在下樂意試。」岳奇跟著也上了樹梢。
「咱們先以三掌為限如何?」
「三掌不夠,十掌差不多。」
這時,二人都倒鉤在樹椏上,上身凌空,面對面距離五尺。
「請!」二人同聲出了掌。
這一番真力硬拚,身處高空,掌發無聲,但每一掌勁氣瀰漫,后力無窮。
八掌過後,千手華陀已見汗流浹背,臉色如赭。
岳奇越戰越勇,看準了對方的頹竭力衰,雙掌並出,喝道:「在下再奉送最後的兩掌,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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