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名姝明珠
於桂書與全維鈞俱是成名之輩,雖然一時間為憶君威勢所迫而退居守勢,然仍能死死支持住。
金蛇靈鞭在空中抽划著,激起的氣旋如層風鼓浪般沖向千毒鼠兩人,一招一式如抽絲剝繭般細膩已極三人如走馬燈地左轉右旋,人影愈來愈快,最後只剩下一片灰影整個場中除了呼呼刃風以外,其餘的幫眾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全部緊張地注視著場內變化。
月兒時顯時隱,使得這山間更形幽靜神秘,無論從任何角度看來,這一片山林都這般美好,但誰會想到靈山勝地中,竟有血腥戰鬥發生呢?「砰!」一聲只見於桂書陡地從戰圈中退出,不但鬚髮怒張,臉色蒼白,子母圈也不知丟到何處?原來三人斗至急處,久戰不果,全維鈞天性較陰險,尚沉得住氣,於桂書卻因自己堂堂長老,在這多幫眾前丟人一現眼而不禁大急憶君戰得興起,金鞭翻飛,將一身所學盡量施展開來,只見他右手連揮,鞭稍帶著點點金光,飛射著對方兩人的周身大穴。
於桂書、千毒鼠全維鈞以真功夫算來,還是得數於桂書功夫較高,因此兩人之中以於桂書主攻,而千毒鼠為輔如此一來,卻使憶君大半招式,盡往於桂書身上招呼立刻於桂書大覺吃緊,而有些手忙腳亂起來,憶君也是得勢不饒人,一見於桂書最先呈露敗象,更加緊朝他狂攻不已這下卻給千毒鼠佔去極大便宜,只見他使鐵棒棍乘隙猛進,專找憶君防守疏弱的地方進招。
但憶君身蔽如鐵桶,更何況有寶核護身,除了手腳,雙眼以外,其餘任何地方俱不受兵刃所擊千毒鼠也發覺這點,不禁暗暗尋思對策來全維鈞一尋思對策不大緊,而於掛書卻因他招式略緩,而感覺全身壓力大增,本來以他兩人合攻白衣人已大失面子,此時如何能再出口提醒千毒鼠全維鈞呢?只好自己苦苦支撐下去。
一百餘招過去,憶君愈戰愈勇,滿場中儘是他的鞭風拳影,於桂書與全維鈞已被包在裡面,漸漸看不見他們的影子。
於桂書形勢越險,原先尚能將鞭梢隔於兩尺外,此時卻已不足兩寸,只見萬點繁星在他周身飛舞著,錯非是於桂書,旁人恐早被這奇幻絕倫的鞭式弄得昏倒了葛然憶君一招「似錦似屏」,金鞭揮得如練,緩緩在空中划起一道光幕,像是一道隔牆,將對方兩人分了開來於桂書與全維釣俱覺有種無窮的吸力,要將他們吸引起金光如織的鞭影中,立刻自然地奮力地向右左各一方閃出憶君正要他們如此,墓地右手變招為「金絲剪腕」,一溜金光閃電般朝千毒鼠雙腕繞去而左手也一式「綿掌」,看似緩慢而實內蘊著絕大暗勁,徐徐向於桂書飛返的當胸按去全維鈞因憶君著重不在他,一招「霸王卸甲」總算將鞭化開。而於桂書呢?卻因憶君早已看準他,這招是再怎樣也避不過了。
於桂書一見白衣人出手如幻般飄渺而來,已身已罩在對方掌風之內,他經驗豐富,一瞥之下也知對方掌力非凡,決非自己硬接得下來然後退後旁俱已不及,於桂書毫不猶豫,右手母圈往面門一護,子圈卻從腋下暗挑起,如果憶君手仍照他擊來,則手壓間非挨於桂書一記不可!」
眼看憶君視若無視,不但不曾變招,反而更加快擊式,晃眼間一雙白皙的手掌.已不足於桂書胸臂三寸過於桂書冷叱一聲,母圈往一欄,子因飛快往上一挑,竟是硬生生要將憶君臂膀鎖斷然而憶君如不是有恃無恐怎敢如此,只見他手中關節處在不可能的範圍下,如靈蛇般反向內彎轉過來,手指微曲間已游過於桂書絕毒一擊。
於桂書見對方如此輕易即讓過招式,立刻想也不想連忙抽身後退,但是仍遲了一步,憶君左手五指已飛快劃上他腕部命脈於桂書只覺左腕一麻,子圈已脫手飛去,駭得他暴喝一聲,順式一掌全力朝外崩出正巧憶君也緊接著一掌劈來,而於桂書倉卒間出掌功力未聚,當然立刻被憶君一單打出圈外,渾厚的餘力,劈得他氣血欲涌而出。
這時只餘毒鼠一人獨力支持,是以更不是敵手,於桂書雖想上去幫助,借自己所受一掌,外表看不出,其實內臟卻受了極重略傷干毒鼠雖仗毒成名,然而一身軟硬功夫也十分到家,自知自己憑真功夫萬出非憶君敵手,是以一直在想著方法,拼兩敗俱傷,也要以毒將其斃命。
憶君打發了一個,心情輕鬆已極,出手間更見瀟洒從容,一襲白衫加上如金光幕在黑夜中忽起忽落,煞是好看得緊全維鈞牙關咬得緊緊的,目光如熾般狠狠盯著憶君奇奧無定的身形,手中棒卻采亂無章法地遮擋著,完全走的反路子,一時間兩人倒相持不下憶君的金鞭愈使愈開,漸漸竟將千毒鼠逼出五尺以外,不時發出的「拍!拍!」
拍擊聲,震驚著四山,及林立在旁,肅靜無聲的蜈蚣幫眾。
千毒鼠全維鉤心中大急不已,連於桂書在旁也恨得不停咬牙,因為距離越遠,則千毒鼠的毒越難施展,是以千毒鼠拚命要將距離拉近憶君雖不知對方用意何在?但他看得出千毒鼠有這種意圖,立刻哈哈一笑,道:「全老傢伙還有什麼鬼花樣嗎?」說著手中內力頓加,逼得千毒鼠絕不能越雷池一步一個時辰,快兩個時辰過去,月亮已偏到西方,可是此處仍酣戰未休,憶君這一次打鬥,得到了太多經驗,但最後,他仍吃虧在經驗太少上。
千毒鼠已有些力不從心了,額上的汗珠滴滑落,臉色也蒼白得緊,氣喘的聲音隱隱可聞。
像他們這種功力絕高之輩,如果竟也顯出氣喘,可想而知戰鬥的激烈,即是憶君不再打下去,全維鈞也非休息個一兩月不能回復。
憶君知道這時機已到,只待自己已連出三招殺著,千毒鼠即非得被生擒過來不可,如此正好將其作為人質,交換鹿加過來立刻金鞭揚起「呼!」地在頭頂上飛快拍起個小圈,接著一招「鶴唳長空」向千毒鼠抽出千毒鼠已至強弓之末,此時只見鞭影如輪,自己再也無力將它避開,更何況憶君此時根本不容許他避開千毒鼠長嘆一聲,自己成名多年,到頭來卻被一無名小卒玩弄乾股掌之間,想著氣極,突然暴喝一聲,一扔捧直向憶君碰去,而自己卻只好閉目待死眼看一場血戰即將結束,誰知就在此時,突然屋內一陣大吼:「蜈蚣幫的小子!老子出來要你們的命!」
接著一陣碰擊聲,像是有人從屋內陣後攻出。
憶君聽著已知是鹿加,心中不竟一喜而自然手一緩全維鈞雖是閉目待死,但他心仍沉得住,一見此機會難得,立刻十指怒張奮力朝憶君雙循抓來。
憶君變起肘下,連想都來不及,只見頰旁一黑影飛來,立刻左手往上一抓,右手鞭也朝千毒鼠靈一蓋猛擊下來這黑影正是全維鈞先前所擲來的兵器,憶君奮力一抓,只聞根身「格登!」一聲,突然憶君陡覺掌心奇痛,恍似千針亂刺般,緊接著全身機零零打個寒噤。
全維鈞一見對方最後果然中計,哈哈一笑拚命往橫里一移憶君一瞥已看清,原來那黑黝黝的棍棒,果然在突間冒出千萬根針刺,從手掌漸麻的感覺,他也覺出這竟含有絕毒。
無盡的怒火佔滿了憶君心智,毫不考慮地順勢一掌朝千毒鼠來劈,然而千毒鼠的毒太過猛厲,憶君手才一出,陡覺頭腦一陣昏眩,只感五指似已拂到對方身上,立刻頭也不回反身即朝山下奔去千毒鼠大吼一聲,他被憶君五指拂過胸前,頓時肋骨斷去數根,此時也倒在地上呻吟不已。
屋內的巨吼已沖至外面廣場,果然是鹿加與玄靜子等四人相繼而出整個廣場靜悄悄的,誰也不敢出的攔阻鹿加,玄靜子冷眼一看,只見於桂書跌坐在地,全維鈞卻倒地不起,心中已明了了個大概,月色下她一身玄裝.只聽她長聲一嗜而此時憶君呢?從手掌心傳上來的炙熱,漸漸使他整個臂膀懼感覺麻木,並且好像有千萬根針刺,沿著血液往上游鑽。
千毒鼠的毒實稱得上旁門邪門術之一霸,憶君已臻至高的內功,仍抵受不住這毒氣的上竄兩個起落憶君已消逝在茫茫黑夜中。這邊玄靜子,喝麗絲等晚了一步,只能看見他一個白而迅捷的背影,匆匆逐去。
整個「祥明庄」變得死一般沉寂,於桂書硬接了一掌,傷勢較輕,千毒鼠全維鈞被憶君五指拂過胸背,肋骨已斷去數根,並且內臟也受到極大震動,正是生命垂危。
玄靜子四個生力軍一衝出來,真來無人敢當,尤其鹿加神威凜凜,如虎吼般巨喝,更令人生出蓋世無敵之感。
明月突地隱沒,四山頓形黯然如黑幕陡降,喝麗絲首先嬌喊一聲,朝白衣人逸去的方向追去。玄靜子、鹿加等也不得立刻起步隨行。
蜈蚣幫眾眼睜睜看著四人從容馳去,但因兩位長老俱相繼重傷,誰也不敢輕舉妄動發令追敵。
晃眼間玄靜子即趕上噶麗絲,只見她目露憂急,認定白衣人遁去的方向窮追不捨玄靜子不好出聲阻止,心中卻暗嘆其徒兒對黑衣人的感情,只因那白衣人口風中露出與那黑衣人似甚熟識,而噶麗絲即要窮究到底。
想來這數個月她是如何過的了?然而四山如壁,白衣人輕身功夫之高絕,以四人中無人能與之相比擬,還不是一會兒即失去了她的蹤影玄靜子不忍心讓噶麗絲繼續狂奔下去,出聲喝道:「噶麗絲,別追了!再追也是徒然,咱們停下來好好想個法子吧!」
噶麗絲剛才一陣狂奔完全是一口氣,這時氣已喪盡,聞得師父一聲呼喚,立刻停下身來,可是卻哀哀哭起來噶麗絲個性雖剛毅,在與師父師姐們一起時一直是終日笑嘻無憂,其實她可隨時俱記掛著「黑衣人」的。
此時好不容易才聽得一些關於黑衣人的眉目,誰知卻因自己晚了一步而未及得到訊息——
楊池萍、宋昆蘭也隨後趕來,看到這情形都不禁噤一旁,鹿加魯直,不解地問道:「姑娘什麼事這般傷心呀?」
楊滄萍氣得一拉他的衣擺,示意他別說話剛才是鹿加第一個從屋內衝出,正好看見憶君中毒與一掌拂傷千毒鼠全維鈞雖然憶君使的金蛇靈鞭他也曾看過,但因憶君衣著裝扮完全改變,以致他也未認出那白衣人即是憶君「咦!那金鞭……」鹿加奇道,他想不通世上怎會有兩條金鞭。此時噶麗絲情緒漸趨平復,額上仍掛著數滴晶瑩淚珠,想到剛才自己的失態,不禁望著玄靜子赧顏笑了。
玄靜子輕輕鬆了口氣,正巧聽得提起「金鞭」,也在奔出內屋時,晃眼也看見有人手中金恍優地一飛而逝,心中已有所覺悟,此刻經鹿加一提,不禁奮然問道:「鹿加,那白衣人可是使的五尺長短,金光班瀾的長鞭?」
鹿加點點頭,玄靜子介面道:「是了,這白衣人必是『武仙』傳人,當年武仙金鞭鎮盪群魔不可一世,不是她傳怎會今於、全兩位老魔一齊傷在他手上?也難怪他知道黑衣人下落了!」
四人中除了鹿加外,另三人俱見白衣人如飛而逝,未曾見他中毒受傷,而鹿加雖見,卻又不知其中毒。
待一切又回復原狀,噶麗絲收去最後一滴淚珠,於是楊池萍說道:「師父.現今咱們往何處去呢?可要再上『祥明庄』一趟?」
玄靜子沉吟一會,搖著頭道:「於桂書與全維釣俱已受傷,咱們此時再去有趁人傷危之嫌,並且既然二師伯不在庄內去也是徒然,還是待三月後的武夷山群英大會再想辦法吧!」
玄靜子又側身向鹿加道:「你是跟咱們呢?還是另有他去?」
鹿加正為此事苦惱,想他初入中原路途不明,人又生得渾純魯直,而憶君不在一塊真不知要如何是好?噶麗絲心知他必是拿不定主意,而又以只有他曉得黑衣人真面目,所以代人答道:「師父,咱們就帶他一塊兒走吧!相信三月後黑衣人必也會去武夷山的,到時你自會遇黑衣人!」最後一句話倒是向鹿加說的。
立刻四人朝山下奔去。
而此時憶君,早已在數十裡外,眼看他翻過一山又一山,速度快得像隕落的流星一般。
不時望著愈來愈腫脹的左手,漸漸整雙手臂俱麻木不靈,尤其絲絲炙熱的毒氣,似針刺股一直往上騰鑽,使得他必須花一大半內力去抵制雖然他腦中已渾淘淹的,然而靈智之中仍打定了,拼著一息尚存也要奔至山下,尋著地相依為命的龍兒,這樣再憑天命,任自己生死與否了!
白色的天地寶衫,有如輕紗技在他身上,金光游轉的靈鞭仍被他右手緊握著,與他的白色衣擺一般,垂直地飄蕩在身後。
呂梁山有三千餘尺,但此時憶君輕功施展到極處,何況又是下山,再過不到盞茶時間,遼闊平坦的山腳,已呈現在他眼前。
一陣尖銳的嘯聲從憶君口中呼出,遠遠傳來一陣龍吟相應,晃眼間蹄聲得得,迅捷無匹朗此方奔來,憶君心中一喜,心神一陣鬆懈,驀地足下跟蹌數步,噗!」地跌倒在地上。
地面尚積著寸余厚的白雪,但因明月隱起,只反射著微微白光,虛幻地看得出憶君的軀體,卷伏在雪地,昏死著龍兒飛快地奔過來,驚愕地停在主人身旁,然後用巨舌舔了舔憶君紅得發燙的眼臉。
一聲的哀嘶從龍兒口中發出,但憶君連眼皮也未霎下,滴淌著汗珠順著他手腕從袖口流出,可想他體內直氣與毒氣競爭的激烈。
龍兒哀嘶一陣見主人毫無反應,自動地安靜下來,鼻孔內低哼數聲,突然用口將憶君銜起,邁開四蹄朝官道上奔去。
XXX清風,也可說是寒冷的北風,吹走了黑夜,黎明的景色在這四際麥的地方,似乎特別顯得爽潔秀麗。
積雪皚皚的大道上,寂靜得一個人也沒有,然而一匹黃馬正立在路當中,不畏風雪地位立著。
而一個著白衫的人一憶君,正仰卧在它蹄前。
一個個時辰過去,有些渾飩的太陽,也快移到了正中,然而官道上仍是空曠無來者,像是世界上的人忘記了這人地方,忘記了這裡有個瀕死的人龍兒的全身雖似塑像般,一絲也未曾移動過,但一對巨眼卻不時瞥向極遙遠的兩個方向,希望能發現人跡,拯救愛主的生命。
就在此時,遠處一陣車聲轔轔,大道的盡頭露出兩個黑點,緩緩向這方移來,龍兒看見了,摹地又長嘶一聲這兩個小黑點倒是兩輛馬車,前頭一輛輕便而靈巧,車軸上坐了一老一少,俱顯得僕僕風塵。
後面一輛較為笨重,用雙馬拉著,四周垂著厚厚簾幕,想來內中乘的是婦孺內眷,或貴重物品吧!
老的一個鬍鬚已花白,額上溝紋深凹顯現,可知其生涯一定多思多慮飽經憂患.一雙精光招招的眼睛,一開一閉的看著前方。
少的一個年紀甚青,約有二十來歲,穿著一身青綢衫子,面容是青,約有二十來歲,穿著一身青綢衫子,面容甚是俊秀,額頂稍嫌狹小了點。
「嘿!雲兒!」老者推了推已昏昏欲睡的少年,指著前方道:「你看路當中站了匹馬,不知是什麼人?」說時臉上閃過一絲疑惑神色。
這雲兒一驚,連忙抬起頭用手遮在眉端,遙目朝遠方望去這一老一少俱似練過武似的,此時寒氣迫人仍只穿著單薄的輕裘,尤其的老的更是面色紅潤容光煥發。
突然龍兒的嘶聲傳來,車上老者一震,脫口呼道:「好雄壯的嘶聲,此馬必定不凡,但聞其聲中似含有絕大悲哀,難道它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老者說到此處突然手中馬鞭一揚,催騎往龍兒處趕去,後面一輛也自動加快跟隨上來——
龍兒眼見終於有人來了,暮地雙蹄一曲,跪在憶君身旁,亮而深的巨眼,掉出兩滴血淚。
老者一看此眼景,已明白大概,將馬韁扔給少年,然後一晃身撲下來憶君仍靜靜地躺在雪地上,四周的積雪被他體內運行的內功產生的熱力溶解,化成一灘水右手尚抓著金蛇靈鞭,左手五指變得烏育而腫脹,陣陣腥臭的黑水從指縫間湧出來這老頭輕輕踱至憶君身旁,鼻孔連連掀動數下,像是嗅著空中氣息,面上辜地閃過一絲震駭神色這時那少年也走了過來,看見憶君奇怪地裝束,不禁一驚,道:「父親,這人是誰?」
老頭搖了搖頭,從懷中摸出一副鹿皮手套戴在手上,然後緩緩將憶君右手拿起,並且順著手腕將袖口推上去。
立刻一條黑而烏腫的小臂露出來,然而奇怪的是,自肘間關節上卻仍是潔白無暇,只見憶君一雙手臂上白下黑,交界處似有一層水氣,上下移動著。
老頭輕嘆一聲,道:「難怪他中了這絕毒的『七步斷魂』仍能不死,敢情這內功已臻至高無上的地步……」
少年一愕,驚道:「七步斷魂?這不是千毒鼠獨一無二的秘傳嗎?」
老頭笑笑,道:「不錯!來!幫我將此人抬至車裡。小心,要戴上鹿皮手套!」
青綢少年點點頭,與老者合力將憶君輕輕抬起,向後車走去「蓮妹!」少年呼道:「咱們救了個人,快將門打開廣車內一個女子應了一聲,布簾很快掀起,露出個雲鬢芙蓉美麗已極的婦女,嬌喊道:「爸!救了個什麼人?受了傷嗎?」
老者面色滯重沒有言語,還是那少年說道:「蓮妹快讓開點別沾著他,他中了千毒鼠的『七步斷魂』呢!」
這艷極的女子『啊!』一聲,立刻向後退了進去,空了一大段地方老者與少年很小心將憶君平放在車內,然後取去憶君的面罩,立刻憶君俊秀的面孔呈現出來,只見他滿臉通紅得像吃醉酒般,粒粒黃豆大的汗珠,順著腮邊滑下來,面罩里也濕淋淋的一大片汗水。
「爸!這人是誰呀?」被稱為「蓮妹」的輕聲問道,一雙美目渙散地注視著老者,神情甚是古怪。
老頭嘆口氣,道:「這孩子恁地年青,功國竟這般高深,錯非如此誰敢與千毒鼠全維鈞結仇?唉……」
敢情他想到這奇特的白衣人一表人才,功力又是這般高深,誰知競正當錦繡時,卻罹這奇禍。
雖然憶君的臉受痛苦所扭曲,又被他加上去甚多偽裝物,此時早已失去他本來面貌,但明晰的輪廓,英挺的氣質仍足以令人心折。
金蛇靈鞭在將憶君被抬進時,已由那青少年取下遞給了蓮妹,老者一直是注視著憶君烏黑腫脹的手臂青綢少年見父親嘆氣,奇道:「爸,你老怎還不著手為他醫治?看他一臉正氣,絕非是個壞人。」
老頭點點頭,道:「我知道,敢與千毒鼠為敵的還會是壞人?但這『七步斷魂』非比尋常,此時他靠絕頂內功將其硬通住,才一時不會發作,但再過三四個時辰待他真力一懈,則毒性上攻更速,仍是吐血而亡……」
這美麗的女子問道:「爸!你醫術這般高明,難道竟無法能救他嗎?」說時一對眼珠木納地瞪著老者。
白髮蒼蒼的老頭,與女兒眼神一接觸,竟慚很地低下頭去,無可奈何地道:「世上雖沒有克不了的毒,但此『七步斷魂』確是難治已極,普天下只有兩物能治一是『冷芝』明珠……」老頭說到此處又長長嘆口氣。
少女與兄長聽得父親說到『冷芝』,俱黯低下頭,尤其這清麗絕世的女子,美目中更流下幾滴眼淚「爸!」這女子問道:「另一件東西是什麼呢?」
老頭應道:「另一件是五十年前『武仙』手中的北派鎮山之寶『金蛇靈鞭』,金蛇靈鞭是什樣子我沒有見過,此物也何其渺茫難求……「金蛇靈鞭……金蛇靈鞭……」青綢的少年住念著。
老者又道:「金蛇靈鞭是由一種奇毒之『金色碧線』蛇製成,金色碧線喜食天下各種毒物,雖是死後仍保有此特性,任何中毒只須將它那兩雙毒牙插於傷口,則毒自然被它吸進體內溶於無形,可是……可是……」
青綢少碑不禁生出失望心情,三四個時辰之內如何能尋得此兩物?那美麗的少女正扶摸著金鞭,聽著老者的話不自覺順勢往蛇首摸去,突然她感覺一陣刺痛,嬌呼道:「哎喲!這鞭子也有牙齒.呢!」
一聲嬌呼將兩人從惋惜中驚醒,青綢少扯眼瞥見蓮妹手中閃閃發光的鞭子,呼道:
「爸!你看這可是『金蛇靈鞭』?」
老者早已看到憶君手中的金鞭,只是他下意識中,對『金蛇靈鞭』懷著不可求的想象,所以根本未示注意它,此時少年一提,不自覺緩緩將金鞭拿起少女見父親久久不說話,急道:「爸!這是『金蛇靈鞭』嗎?」老者將鞭子把玩了良久,才吐出一口氣,說著:
「唉!想不到老眼昏花,這可真是金蛇靈鞭呢!如此一來這孩子有救了……」說著一揮手,那少年輕將憶君手臂抬手,老者將鞭首的銳齒狠狠插入憶君指尖,只見金蛇靈鞭腹內一陣烏氣翁涌,而憶君手臂上的黑色卻漸漸消減退去像一場惡夢般,憶君從迷糊中清醒過來,腦中混成地想著一些似虛似實的念頭「我是死了嗎?還是尚活著?」這是每一個人從自以為必死而復活過來的第一個疑問,憶君也脫不開這種程序,雖然周遭對他沒有一點刺激,而他的全身感覺細胞也像失靈了般經過多次努力,他均未將那千斤重的眼皮張開,渴望著看清四的情況他一直努力著,漸漸地回復某些少入場的知覺最初他只能覺到有雙柔軟的指尖,在他眼蓋上輕輕摩擦,那指是這麼輕柔,這麼靈巧,然而正當憶君覺察得到它時又輕快地移去。
接著他聽得一個柔美已極的聲音,含著無比的興奮喊道:「爸,他醒了呢!快來看看他!」
憶君從迷糊中突然清醒過來,自然地一伸手去模自己面頰,他敏銳地感覺到自己冷冰冰的鼻尖,面罩已是被揭去張開眼睛,憶君只覺面前一了模糊,那明亮的燈火尚能映進他眼皮,隔了好一待他才感到周遭的顛簸,而意識到自己是在輛車上「嘿!」又是那甜美悅耳的聲音,在憶君耳邊響起,輕聲說道:「你醒了嗎?你傷得真重呀!」接著一雙柔軟的手又覆在憶君額頂。
慢慢看得清楚了,一個全身素白出塵已極的女子坐在自己身旁,一對清澈的大眼古怪地注視著自己面部「那有女子這般看人的?」憶君心中疑惑道,喉頭牽動數下拼出一句:
「水……我要喝水……」
這清麗絕世的女子,輕笑一聲扶起憶君頭部,棒了一杯涼水喂至嘴旁。
此時那老頭為他女兒的聲音喊來,一跨進車內先端祥憶君一番,然後滿意地點下頭,道:「蓮兒,真虧你的,他全好了!」
這女子綻唇一笑,繼續餵食憶君飲水。
憶君陡地記起自己一不小心,被千毒鼠根上毒刺所傷的情景,想到或許是這一老一女救了他的性命吧,立刻他一彎身想坐起來答謝,但全身的虛軟無力使他彎腰的氣力都沒有。
「唉!你看他多心急!」這女笑著按住憶君肩臂,說道:「他一定以為是咱們將他治好的!」
老頭花白的頭髮,額上深陷的皺紋,顯示他對人生經驗的豐富,不需看憶君表情,他也知道憶君這種青年人,當然不願自己被當做一小孩般,竟要別人如此看顧,立刻他慈祥一笑,說道:「蓮兒!
放開他讓他躺下吧!」
這蓮兒很聽話,小心地將憶君重新放倒。憶君長吁口氣,問道:「老伯!這是什麼地方?在下承蒙老伯仗義援手實在感激不盡,還望老伯不吝賜教大名,在下好永誌不忘……」
「蓮兒」咕咕笑起來,憶君不自覺大大地不自然,以為自己有什麼話說錯了,招致美麗的女子訕笑。
老頭哈哈一笑,道:「小兄弟別說這話,其實也是你自己的金蛇靈鞭救了你的命,小兄弟竟是玄機子北派傳人嗎?」
憶君沉吟一會,點頭道:「在下確是北派傳人,先師姓石諱字鳳霞乃是『武仙』上官師祖門徒……老頭眼裡募地射出奇光,道:「老夫姓郭名泰青,人稱『洛水醫隱』便是。這是老夫幼女郭蓮,外面尚有小兒郭雲,此次出關北行訪友。小兄弟打算到什麼地方去?」
憶君一聽這老頭名郭泰青,不禁心中一震,原來此人竟是父親的好友,憶君在幼時時常聽古義秋說起『洛水醫隱』的醫術如何高妙,而且也還記得說過醫隱有一子一女,俱生得俊秀無比。
憶君想將真姓告訴他,但一想自己父兄未覓到,還是先瞞一下好,於是他改口道:「老伯年高望重,恕在下敢如此尊稱,小侄姓軍名毅,此行也欲北上返家,咱們正好同行呢!」
郭蓮婉然-笑,道:「那真好,咱們正愁不知要如何安置你!」憶君道聲多謝,又緩緩將眼睛閉起郭泰育知道憶君功力深厚,更重傷初愈,但只要行功一周即可康復大半,於是囑吩道:「賢侄多休息吧!老夫不打擾了。」說完跨出四帷而出。
內中只留下郭蓮與憶君兩人,郭蓮像小孩子般含著好奇的語氣,問道:「軍……軍大哥,真的你是與千毒鼠斗嗎?我聞父親說,江湖上任何聽見他名就跑呢!」
憶君嘴角牽動一下,仍閉目養神,口中冷哼,說道:「哼!」千毒鼠!如我早知其叫千毒鼠此時他已身首異處了!」
郭蓮「啊!」一聲,驚嘆道:「你打得過千毒鼠?」
憶君突覺自己不該在一個純潔的女子面前談論這些話,劍眉一皺嗯了兩聲郭蓮充滿著夢幻的聲調,說道:「啊!我多在想能像你們一樣,挾劍遍游名山,不畏任何強敵……」
「自幼父親即未曾讓我習武,記得五歲時一次見爸教雲哥練武,我躲在門后偷看,回去在房內自個練起來,結果被母親看到挨了一頓罵……憶君陡地將眼睛張開,像是遇到了知音靜靜聽她述說下去。
「我知道母親想叫我學全父親醫術,不願令我終日動刀槍。
唉!誰知我母親不久就去世,而我醫術也不能學好……」
這情形簡直與憶君小時差不多,憶君安慰她道:一姑娘醫術高超極了!」
郭蓮很高興,道:「別提了。啊!父親曾說你武功高超已極,你可能教些給我?」說話的神情像小孩討取玩具般。
憶君很願意將自身絕藝傳給他,但他顧慮到男女之嫌,雖然郭蓮天真純潔根本未想到這些。
「待我與你父親談過再說吧!」憶君只好答道。
郭蓮笑了,笑得如些美麗動人,突然她像記什麼,回憶君道:「對了,你中毒剛愈,體力大損,以你深厚的內功行功一周當可恢復。我也不擾你了,趕快行功一陣吧!」說著自己先閉上嘴,退後了些坐在車辦角里。
憶君心中暗一感激,不禁仔細打量這郭蓮一番,只見她生得端莊雅麗,眉目間一股說不出溫柔,秀髮擺在頭頂,只有數根過短的鬢須垂在耳際,益發顯出她豐腴潔白的頸項憶君不自覺將她與噶麗絲作一番比較,雖兩個俱一般絕艷無雙,但噶麗絲長於英挺秀朗,而郭蓮勝於嫻靜,真是各有千秋,不分高下。
憶君精力恢復了許多,以他已臻絕高的功力,暗自運功一會,除了體力大大虧損以外,別的已如常人般。
憶君見郭蓮含笑閉目不語,也將眼閉上暗自運起功來,待他運功完畢體內真氣大覺舒暢,立刻地緩緩站起來,朝車簾走去車蓬相當矮,憶君行走時必須低著頭,如此正好看著郭蓮端莊地坐在車廂里憶君突然發覺郭蓮的眼睛有些奇怪,不但瞳孔放得大大的,而且自己的移動她也好似沒有看,仍眼睜睜望著自己坐的地方憶君心中不禁一動,很輕地閃至郭蓮身側,果然她仍是沒有發覺。憶君再不懷疑,右手很快在她眼前一幌,然後靜待變化郭蓮眼皮未眨一下,面上也沒有表情,像是一尊石像,端坐在那裡沉思著。
「郭姑娘!」憶君低聲喚道。
郭蓮啊一聲突然驚醒,有些手足無錯地將臉轉向憶君發聲的地方,笑道:「你復元了嗎,爸說以你功力只須打坐一會即可康復的!」
憶君心中暗嘆息一聲,惋惜上天賦給她如此完美的軀體,而偏偏奪去她最可貴的靈魂之窗!
憶君知道這美麗的女子竟是失明了,雖然心中很想訊問一下原因,但他知道如果他提出此問題,必定會令對方傷心的,只好將這念頭隱起郭蓮大約也發覺對方已看出自己是瞎眼,臉上有些不自然神色,但她沒悲傷,僅僅笑得有些苦澀,說道:「許多人都有自己的苦痛,不是嗎?」
憶君點點頭,但隨即想到她既然是個瞎子,如何能看自己這無聲的答覆,立刻說道:
「嗯!不錯!世上的事往往不能圓滿……」說完兩人沉默了一會,憶君又道:「姑娘願意出去看……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嗎?」
郭建明了憶君的細心,溫婉地笑道:「不必避諱我,我對我的眼疾已習以為常。不過還是你一人出去吧!我在車裡好!」
憶君說聲:一好吧!」一杴車帷探首出去,只見此時四際雪茫茫,一片凄清的景色,而自己龍兒正緩緩跟在車后,見著主人陡地歡嘶一聲。
憶君心中大喜,手一招,龍兒沒刺地跑過來,待憶君一翻身跨上其背,立刻它四蹄一揚,輕快地趕至前車郭泰育與其子郭雲正駕車前進,突聞後面蹄聲奔來,都同時往回一看「恭喜軍大哥康復!」郭雲知道:「這裡已接近『榆林』大約再隔一日即可出關了。」
「軍賢侄一切康復了嗎?」郭泰青笑著問道。
憶君愉快地朗聲一笑,算是對格水醫隱的回答。從受傷至此時,其間已足足過了兩日,此刻只見他容光煥發,又回復傷前生龍活虎般。
憶君神姿英挺,再加上龍兒膘駿,使人看起來精神振奮已極。
洛水醫隱看得暗暗點頭,想著:「是誰家子弟,如此俊秀?」
郭泰育見識廣博,而憶君見時機成熟,談話中故意問題道:「老伯此次出關訪友,難不成竟有重大事故嗎?」
洛水醫隱經此一問,臉色突地黯然,沉聲道:「這還不是為著小子的事情,唉!還是不談這些吧!」
原來洛水醫隱武功雖不能算高強,但一身醫術卻冠絕天下,半生隱跡洛水勝地,此次為著郭蓮的終身大事方不惜長途跋涉呢!
憶君一見郭泰青被自己一語激得傷心起來,內心不禁大為歉然,但他以為郭泰育是為著郭蓮的眼睛的事,因此他立刻改問道:「老伯可是為令媛尋葯醫目嗎?」
洛水醫隱無言地搖搖頭,郭雲介面說道:「父親並不是為著此事憂愁,想蓮妹失明也有十餘年了,咱們早死了能醫好她這條心憶君心中不禁大為奇怪,照郭雲如此說來,其蓮妹失明是後天使成,難道憑天下第一神醫的醫術仍不能將其治好,是以他問道:「這病難不成無葯可治嗎?」
郭泰青嘆道:「誰說沒有?此病名日『貴目障』,成因乃受氣候感染而起,普天下只有鐵木真藏寶『溫露冷芝』中的冷芝明珠能夠治她,但冷芝明珠失蹤已久,早已不知流傳到何處,能尋到它勢非渺茫不已,唉!但只得憑天命了。」
憶君本以為郭蓮眼疾已成絕症,此時聽得尚有物可治,不禁心中暗將「冷芝」牢牢記住。
此時天色漸暗,絡水醫隱淡泊慣了,倒認為此是個慈宿的好地方。
憶君幫助郭雲將帳蓬搭好時,天已經全黑,大地上似布著一層迷濛霧氣,廣闊的原野,呈現出一種自然肅穆的靜本來洛水醫隱帶著兩個蓬幕,一個歸由郭蓮想宿,然而因加添了憶君,則郭蓮不得不仍留在車上,而將蓬帳讓給了憶君。
兩車之間生起一堆柴火,熊熊的焰亮,照得憶君三人滿臉通紅。一日的跋涉得到這片刻的寧靜,三人都不禁將全身肌肉放鬆至完全弛緩的姿態。
憶君雪白的衣衫,襯出他再度白皙而透紅的臉頰,嘴角間蘊著濃濃笑意,只見他輕巧地從懷中摸出管白玉蕭,握在手中撫弄著郭泰青一見憶君白玉蕭,突然笑道:「賢侄,想來在音韻方面也超人一等吧!」
憶君謙然一笑,微微搖著頭,內心當然甚是高興郭雲也插口道:「軍大哥請吹一曲讓咱們領略高音一番,也不負此美景良辰呢!」
憶君凄楚笑了兩聲,看著玉蕭使他想起恩重的慧真子,想到慧真子又聯想到一去不回的父兄,雖然這三人他都已知其下落郭泰育見憶君神色突然變得黯然,知道他必是什麼傷心事,立刻他向郭雲使個眼然,示意他別講話三人間辜地變得異常寂靜,憶君的眼睛始終獃獃注視著遙遠天際,並且射出駭人的光芒。
不知過了好一會兒,一塵不染的天空底,冉冉升起了明月,憶君看著這代表一切安祥溫柔的月亮,目光中的威積漸漸消失了,繼而替之的晶瑩的淚水「月亮」,是憶君幼時慧真子講給他的故事中,一直屬於真、善。美的東西。那些兒時童話與傳說,像一顆顆鉛印,深深嵌在他的腦海中。
終於他緩將蕭湊到唇邊,目光露出一片企望與依戀,而神智也變得忘我起來一聲尖銳而輕快的蕭音破空而出,隨即顫抖振奮的旋律,由憶君唇舌與氣量的控制下,像初出欄的野馬般一衝而出,索繞在空際立刻一切顯得如此有活力,郭泰青與郭雲只感覺內心暢快已極,真似欲和聲而翩翩起舞此時適值嚴冬,但經過憶君一吹奏,似乎一切都變了,大地上充滿著春天氣息,寒冷的北風也好似陡地改向成為溫暖的南風這曲子正是慧真子最喜歡,也是憶君最喜歡的「長相憶」漸漸策聲變得低沉而柔和,無窮的愛戀與傾慕,俱從這緩慢如平靜的流水的音階中道出此時三人俱如痴如醉,濃似苦醇般的音韻占著他們心中的一切,每人都暫忘了自己的憂苦,像浮遊在天空的雲彩般,除了搖蕩隨風外,再不受任何因素所影響。
高亢而激烈的憤音,漸漸從一片柔和中突露出來,間質由低而高,由弱而強,隱隱如弦聲的節拍,緊扣著每人的心底數月來倡郁的悉懷,憶君都從這一曲子蕭音中暴發出來,泛紅的俊臉,微微顯得有些過度激奮的病態,並且雙目中也露出疲乏漸漸接近終了,剩下來只是無邊的沉默,洛水醫隱與其子,雖然對憶君音韻的技藝,感到無比地欽佩,但他們都不願出聲讚美,打破這恆古寂靜的氣氛。
黑夜,可是有雪地晶瑩的微光i再加上完全的肅靜,應該是最美的是時辰了,然而一聲輕微的吸泣聲打破了一切三人俱吃了一驚,但誰都知道這哭泣之聲從何而來,憶君突然心中大大不安,以為是自己的蕭聲,有什麼觸犯了她郭蓮,而不禁向郭泰育投以歉然與疑惑的一瞥郭泰青苦笑搖搖頭,道:「別介意,一定是賢侄吹得太好了,今她感動得哭起來……」
憶君「哎!」一聲,想到自己策聲竟令郭蓮哭泣,內心更加不安,但他又不知要如何辦好。
洛水醫隱郭泰青輕怕對憶君解釋道:「唉!蓮兒自幼喪明,情感自然變得敏銳善感,何況其母早死更令她自憐身世,雖老夫忝稱洛水醫隱,然而盡十數年之力仍不能把她醫復,唉!想起來也是老夫一大憾事」說著青眼角潤濕。
憶君對郭蓮不禁生出由衷的同情,想一個如此完美的女子,痛苦於自己失去光明的缺憾,是一件多麼可悲的事?「老伯也無須擔憂!」憶君勸慰道:「郭小姐吉人天相,或許我有朝一日能夠得到『冷芝』明珠,則其眼疾也可復明有望了……」
郭雲也陪著父親凄然苦笑,此時車內郭蓮的哭聲仍斷續傳來,憶君不自覺起立向車行去「蓮姑娘!」憶君在車外輕聲喚道:「我們能談談嗎?」
裡面輕「嗯!」一聲,厚重的帷布慢慢掀開,內中黑暗暗的。
憶君幼時習神功,自然仍是視如通明,只見郭蓮捲縮在車角上坐著,如滿月般的粉臉,額上仍留著條條淚痕,蓬鬆的秀髮,用一條絲絹束在頂際,眉目間透露出一股幽怨的神色,愈發顯得楚楚可憐憶君歉聲說道:「原諒我!令你傷心了!」
郭蓮表情一楞,帶淚笑道:「不!不!是我不好,我不該打擾你們的!」說時有點畏怯,也有點害羞憶君見她略帶孤寂的愁容,眼中尚蓄著兩顆這晶晶的淚珠,更使他絕世無雙的美色,顯得別有一番風味。
「她真與噶麗絲完全兩樣!」憶君不禁如此比較:「一個如此嬌弱,另一個卻是如此朗強!」
郭蓮當然不知他心中在想什麼,見憶君久久不答,又怯生生問道:「軍……軍大哥不會介意吧!」
憶君哈哈大笑起來,故意將氣氛弄得自然,道:「不!我從不介意什麼,除非那事值得我介意,不過我總希望我能什麼都不介意……」憶君的語氣十分隨和,立刻郭蓮受到感染她不自覺移坐出來些,微弱的月光從上而下,灑在她如白玉般臉上,清晰的輪廓,略凹而較深的秀目,不禁使憶君看得呆了憶君暗暗贊道:「除了眼疾外,上天對她可說極盡一切了!」
「軍大哥!」郭蓮親切呼道:「你的蕭吹得真美啊!我能摸摸你那蕭嗎?」
憶君笑道:「當然可以!」說著將白玉蕭放至她手上,郭蓮不住把玩著,摸摸這頭捏捏那頭,然後像是在幻想般說道:「啊!我多希望能也吹得與你一般好,但是我多笨,我什麼也不會!」
「不!」憶君知道她又在傷感,才說道:「你能夠欣賞,如果世上儘是吹蕭人,而沒有聽蕭人,那吹來又有何意思?」
郭蓮笑了,立刻頰邊顯現清清兩個梨窩,頭微微揚起,道:「我懂你的意思,雖然不我不敢確定,但我從你吹的曲子中聽出許多東西,你有很大心事嗎?」
憶君點點頭,旋即說道:「芸芸眾生,誰無心事?除非是笑彌勒!」
郭蓮又被逗得笑了,道:「但你蕭聲中含有太多孺慕之情,有些地方直如慈鳥夜啼,這最令我覺得感動-」
兩人輕鬆地談著,感情的距離無形中縮短一大段,憶君對她有說不出親切之感,而她對他不也是如此?大概人在最寂寞與孤獨時,最易發生感情的共鳴吧!」
XXX漫天飛水分,遮去無盡天色,此時郭泰青、憶君等已出了長城而進人關外大漠地區車聲轔轔順著前人轍並駕前進,憶君心中有種難言的滋味,出門半年又回到自己所熟悉的地方沙質上積雪難存,雖北風凜凜空氣倒乾燥得緊,偶爾有些蒙人漢人馳騎而過,俱是速速趕郭泰青臉上始終布著一層淡淡愁雲,雖然他仍不時與憶君顧景談知,憶君當然看得出,但他不明白是為著什麼原因?「遠將歸,勝未離別時,在家相見熟,新歸歡不足,去願車輪遲,回思馬蹄速,但今在舍相對苦,不向天涯金遠身。」
憶君朗聲吟著,狀極愉快,只因他已打探出父兄與慧真子的下落,雖一時無法救出險,但至少有眉目了,此時回家與大哥相見,更有一番敘述呢!
突然郭蓮從車內伸出頭來,說道:「想不到軍大哥是要回家啊!想來尊府必是武林大家了!」
憶君哈哈大笑道:「咱家裡上無父老,下無弟妹,何來的武林大「家,倒是蓮妹別招了風涼是要!」
憶君與郭蓮的一夕談,稱呼也親近不少,然而因此郭泰青的雙眉卻更加皺緊憶君揚鞭一指,龍兒輕快奔至郭蓮車旁,郭蓮雖是個文弱女子,但因失明而得她聽覺特別靈敏,一聽蹄聲也知是憶君過來「這裡一定很美!」郭蓮連嗅數口,笑道:「我聞都聞得出!」
憶君見郭蓮天真可愛,不禁笑了!
「我真願意能將眼睛給你,好讓你看看周圍大漠風光,還有我故園的壯麗景色!」
郭蓮小嘴微翹,長長秀髮迎風飄蕩,一掃昨日幽怨神色,笑道:「嘿!其實有時幻想更勝於真實,可能我恢復了知覺,又反而不覺此景之美了!」這話也有她的原故,因為此時郭蓮心中愉快已極,當然感覺世上一切都美麗。
從種種言語中,憶君發覺郭蓮是個純潔天真的女子,世事的險惡在她心中完全木存在。
她所笑的痛苦,僅是她本身眼睛的失明。
一路上兩人始終地談笑著,憶君發覺自己不由自主地愛上她,雖然愛她的心意有些像雅士之愛花容,並且稍含兄長之愛幼妹然而郭蓮的嫵媚無助,卻使憶君覺得應不惜代價地保護她,於是他心中決定窮其一生,也要將「冷芝」明珠找到,治好她的眼疾。
此時午時剛過,郭蓮不只僅將頭伸出,而且已步出車攔,坐在車前校木之上,迎風而馳美麗而素白的衣裳,隨著長風曳在身後,憶君將馬韁遞在她手上,於是一幅足令人永誌不忘的圖畫,呈現在三人眼中郭蓮拉著緩繩,學著憶君「吆,喝!」地喊著,不時夾著銀鈴般笑聲,模樣像是天真的兒童得到她心愛的玩具般豐滿圓潤的臉龐,直挺若懸膽的鼻樑,小巧若塗丹紅的紅唇,這一切似真、善、美的化身。看她無邪的知容,聽她無拘束的笑聲,誰也會將滿腔的煩惱丟開,憂慮撇去。
兩匹駿馬拖著大車全力奔著,郭蓮高興得大叫起來,道:「啊!真快呀!爸,我趕上你了嗎?」
郭泰青哈哈道:「沒有,我們一般快呢!」郭蓮小嘴一翹,佯氣道:「爸就是不肯讓蓮兒一下,我非要趕過你們不可!」說著真的呼喝著馬,加速前進憶君望著郭蓮立起,手中用力拉著韁繩,頭上長發雖有絲絹束著,但仍有一大段飄露在後面。
其絕世的風采,不禁又使他想起那嬌姿英挺的噶麗絲,憶君暗付道:「為何我總是要將她兩人聯想在一起呢!美麗的噶麗絲,美麗的郭蓮!唉!我將會如何呢「不錯!我喜歡郭蓮,但她還僅僅是個未成熟的女孩,她會像噶麗絲般待我嗎?我不敢妄想……」
這時郭蓮見憶君久久不語,笑道:「毅哥,你在那裡?我一定將你遠遠丟在後面了!」
憶君不自然地笑了聲,應道:「我就在你旁邊呢!龍兒永遠也不會被你趕過!」
郭蓮奇道:「真的嗎?你的龍兒勝過我兩匹馬?」
憶君笑道:「當然!世上沒有任何馬能勝過我的龍兒。」
郭蓮同興極了,要求道:「那要跟你騎它,我要跑得飛快!」說著竟將手伸向憶君。
憶君出身西北,也不太看重男女接受不親,猿臂一伸已將郭蓮攔腰抱上馬來龍兒似乎要逞威一下,還未待郭蓮坐穩,突然展蹄狂奔起來,郭蓮陡不及防喜地倒人記君懷中。
只聞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夾著憶君呼喝龍兒的喊聲,一溜黃影帶著兩位金童玉女,似一支黃箭般射入渺茫的原野郭泰青見女兒如此快樂,一掃平日獨自孤零悲嘆身世,當然長壓在心中的巨石,陡然像是被搬去了,可是又有新的煩惱困住他,並且令他不知要如何辦好?郭雲遙視如飛而去的憶君與郭蓮,臉上也罩著一層苦樂皆有的笑意,看父親愁眉不展,不禁說道:「爸!蓮妹像是完全變了,變成這樣快樂,這雖然很好,但是她……她不是已經……」
洛水醫隱一揮手,打斷郭雲的話,面上顯出一陣難以決定的表情,道:「我曉得,但看蓮兒如此喜歡那位軍賢侄,這是從未有的現象,雖然我們對軍賢侄一些來路也摸不清楚,但看他一臉正氣,武功又是如此高強,實是蓮兒的一個理想伴侶」
郭雲急道:「但是,爸,我們這次遠行不是……」
郭泰青點點頭,語氣中含著無限慈愛,道:「雖說江湖上素重一諾千金,但這終身大事卻絲毫勉強不得,如果真的蓮兒要隨著軍賢侄,那我這洛水醫隱也只好失信一次了……」
郭雲也認為應當如此辦,指著越去越遠的龍兒,笑道:「看這位軍毅兄,全身都透著奇怪,不知道他與最近風雲江湖『黑衣人』有何關係,以他能與千毒鼠全維鈞為敵來說,武功必是高絕了!」
郭泰青輕輕一笑,沒有回答,遠目趕馬循著花兒向前奔去再說憶君與郭蓮,正任隨龍兒向前怒奔著,四周草木山石,像倒海般往後飛逝,然而馬勢卻平穩得緊郭蓮雖眼不見,但只聞兩耳風聲呼呼也知奔勢已到了極點,迎面的逆風吹得她鬢髮凌亂,幾乎透不過氣來,突然一陣大風,壓得郭蓮嬌呼一聲,整個身子完全捲縮在憶君懷中憶君只覺溫香熏鼻,不自覺右手一緊將郭蓮牢牢抱住郭蓮輕輕一笑,問道:「他們在哪裡了?」
憶君回頭一看,也笑道:「早沒影兒啦,你還要再向前跑嗎?」郭蓮輕輕撫著憶君的手臂,迷惘地道:「我真希望永遠如此跑下去,跑得遠遠的到那永恆的天堂里去!」
憶君知她在幻想了,輕嗅著郭蓮髮際的郁香,笑著道:「你要去天堂去,我與龍兒可不願陪你!」
郭蓮一轉頭,幾乎面面相貼,憶君只覺她吐氣若蘭,雙頰蘊著濃濃笑意,調皮地問道:
「為什麼!」
憶君可以放心大膽直視她顏面,何況她是這知美,美得他願意永遠看著她,憶君道:
「我還不到二十歲,我不願這麼快就升天,你願意?」
郭蓮笑得彎腰搖項,凌亂的秀髮刺得憶君直想噴嚏,只聞她嬌笑道:「不!我也不願,遇見你我什麼也看開了,我要像你一樣走遍各地名山大澤.你能帶我去嗎?」
郭蓮問得稚氣未脫,憶君被逗得笑了,故意道:「不能!龍兒載不動咱們兩人!」
郭蓮急道:「不行,非得帶我去!」
憶君撫著郭蓮柔發,緩緩道:「好的,我帶你去淤遍四海,並且要將『冷芝』找到,治好你眼睛!」
郭蓮嬌笑一聲沉默了,在她絕世姿容,抹上了一層淡淡憂愁,讓自己的軀體,柔軟地貼在憶君結實而寬厚的胸膛,這樣使她像得到了保護,得到支持兩人俱不願打破這微妙的寂靜,只聞龍兒四足零亂而又有節奏地敲著沙石,此外什麼聲息也沒有。
這一猛趕至少出一百餘里,估計時辰則郭泰青趕至此處,也將落日時分道旁正有數株參天古木,濃密的枝葉並不因寒冷與北風而凋落,看它們虯枝四,糾葛交纏,像是永不會離的連理。憶君想著被這奇妙的靈感引得自動策馬行至樹下,然後翻身下馬郭蓮覺身後失去憑藉,緊接著自己攔腰被人抱下馬來,不禁驚叫道:「你幹什麼,怎麼不跑了?」
憶君微微一笑,牽著郭蓮柔美緩緩向樹下行去,一面說:「咱們跑太遠了,就在此等候你父兄來吧!」
郭蓮溫順地隨著憶君踱至樹下,尋了一塊乾淨平坦的大石,兩人雙雙坐落,憶君抬頭望著天上飄渺的白雲,不知未來一切將會發生什麼?郭蓮似乎也有猶豫不決的心思在她胸中,看她這時黛眉顰蹙嘴唇蠕動著,然而話一直未曾出口良久!良久!
兩人像泥偶般獃獃相偎坐著,郭蓮雖眼不能見,但她,尤其在此時耳朵特別靈敏,她聽得見對方,自己的心跳聲,竟是一般徐疾,然而她覺察到,憶君的雙手竟在微微顫抖種出於愛憐與家傳習性,她自然地將憶君右手握著,十指細細地替他診脈,生怕他又是毒傷再發了,雖然她明知這是不可能的!
憶君被她弄得笑了,輕聲道:「你醫術真高明,可是你父李傳給你的?」
郭蓮長吁口氣,像是陵地放下了心,臉上又綻開如花的笑容,道:「我還以為你有什麼不妥呢!唉!軍大哥,你也有不樂意的地方嗎?能告訴我?」
雖然憶君確有些難言的苦痛,然而此時卻是因為噶麗絲的原故,他知道噶麗絲必是在盼望著他回去,無終止地等待著。然而他忘不了阿木達可恨的詛咒,不過他也忘不了那青衣白紗的公主!
憶君按了按一直妥藏在懷中的紗絹,眼光卻落在如花似玉般的郭蓮臉上,看她一片純直與毫不知懷疑別人的感情,他真怕自己會再一次傷別人的心憶君郭蓮一直在企望著自己的回答,只好說道:「我沒有什麼不樂意的地方,我只在想此時家中是如何?」
兩人以歸諸無話,慢慢夕陽西下,大地上寒風陡地增強,郭蓮不禁覺得有些寒冷,一歪更緊緊偎在憶君懷中。
兩人完全沉緬於甜蜜,憶君暫時拋開了一切,只感覺從未有的樂趣緊緊束縛著他,任由他如何掙扎也脫困不出,何況他根本不想掙扎。
像夢幻一般,憶君迷朦辯道:「總有一日我要使你的眼睛復明,像鳥一樣你能看見世上一切,然後我要娶你,帶你到……」
郭蓬突然一驚,呼道:「不!你不能娶我,我也不能嫁給你!」郭蓮說是這般突出,這般自然而不矯飾,使是憶君大吃一驚,扳著她雙肩問道:「這是為什麼呢?」
郭蓮看不見憶君臉上複雜的表情,但從他聲音中她也聽得出他是多麼焦急,然而郭蓮仍搖著頭正在此時,突然遠遠傳來一陣車馬奔騰聲,憶君靈敏的聽覺,立刻知道至少有五匹馬在追著兩輛車子。
果然不一會,來路盡頭揚起一陣黃塵,兩粒小黑點如飛朝此方趕來,緊跟在後面的是另外更小的五粒黑點憶君不禁大奇,道:「可是你父親來了,後面追的是誰?」
郭蓮至此時才聞得蹄聲疾驟,又聽憶君口中含著疑惑,不禁慌道:「真是父親嗎?你——
你說有人追他?」
憶君晃眼間將面罩帶上,遙目一望已見果是洛水醫隱與郭雲與一人一輛車,正鬚髮怒張的趕著馬飛馳。郭雲所趕的較大那輛看看已快被追及後面五騎一式黑色勁裝,一個清奇的老者揚鞭加勁,怒喝道:「郭老兒,速速停車,咱們蜈蚣幫好好待你,否則人仍是要你治,而你命可不保呢!」
郭泰育不答話,只催馬狂奔,看看已快到大樹下,而郭雲也立刻要被追及「停止!」憶君陡地大喝:「白衣人在此,何人敢白日逞凶!」郭泰青與郭雲也瞥見憶君,暮地像鬆了口氣,呼喝一聲俱在憶君面前停了下來。後面五騎突覺竟有人從中阻梗,也緩緩停下來郭蓮一下奔至父親懷中,連聲問到底是何事?而黑衣五騎士也開口了。
仍是那清奇的老者,道:「哈哈!想不到你這白小子命長未死,可是今天碰在老夫手中可仍是死路一條!」
憶君尚未答話,郭泰育已在旁悄悄說道:「軍賢侄,你得小心點,這是名滿天下的赤羽劍尹聯倫呢!」
憶君點點頭,也小聲應道:「這沒有關係!」
其實憶君自從與於桂書和千毒鼠全維鈞動過手后,早對蜈蚣幫七位長老武功有了大概估計,自信一對一尚能穩操勝券,但在洛水醫隱面前,他卻不能表現出太過做狂的氣質。
赤羽劍尹聯倫對白衣人的突然出現而感到大大震驚,但口中仍不能絲毫露出稍軟的語氣,只聞他譏笑四人,道:「怎以樣,是害怕了嗎?郭老兒,乖乖地跟老夫回去吧,不然爾等俱是死命一條!」
憶君哈哈笑起來,道:「你可是人稱赤羽劍尹聯倫的?難不成沒聽於老兒還有全耗子說過,只怕此刻你得不了好處!」
赤羽劍尹聯倫心中確是甚覺膽寒,隨他來的另四人是一等護法。想兩位與自己功力相若的長老合力圍攻,俱敗在白衣人手下,而現在可說只有自己一人,如何是白衣人敵手赤羽劍尹聯倫心中這般想,臉上自然露出一點怯意,憶君冰雪聰明如何看不出來,只見他哈哈一笑,道:「尹老兒還是回去吧!明年三月咱白衣人準時再至武夷山受教如何?」
赤羽劍尹聯倫心中不知要如何下台,聞言大喜,應道:「如此甚好!三月後武夷山上專候賜教!」說著一揮手,五人五騎立刻又循原路絕塵而去洛水醫隱長長鬆了口氣,他簡直想不到憶君片語隻字間,即將名滿江湖的赤羽劍尹聯倫說得乖乖走了,甚至連大話也不敢說一口憶君轉過頭來,笑笑道:「完事了!我說沒有關係的!」
郭雲對憶君的威勢,更最佩服得五體投地,驚訝問道:「你…」。軍大哥,千毒鼠可是被你打傷的?」
憶君一怔,反問道:「這你從何得知的?」
洛水醫隱抖動著他花白頭髮,右手緊摟愛女,臉上流露出對憶君的讚美,緩緩道:
「哦!你不知剛才尹聯倫追我們半天為的是什麼?原來千毒鼠全維鈞受傷甚重,他要虜咱們爺兒倆上山去為他醫治!這除了你賢侄外,還有誰能將千毒鼠擊傷?」
憶君心中雖受用得緊,但他仍謙虛地笑道:「哪裡,哪裡,我也是一時僥倖才能擊傷他,你看我不也受了重傷嗎?」
這話倒是更令郭泰育相信些,如果憶君說出實情,謂是因受兩位長老合攻,而又未防到千毒鼠的劇毒才受重傷,只怕彼此也不相信了。
內中仍以郭蓮最為高興,一會兒拉著治水醫隱述說龍兒跑得多快,一會兒拉住憶君,問憶君為何年紀輕輕武功卻這般高,憶君陪著她東扯西聊,總是笑著避免答覆此問題又是黑夜來臨,三個男人速速將帳營搭好。憶君心想:「此地距古氏牧場尚有五日余路程,還是早些與他們分開好,免得一不小心露出馬腳則尷尬已極!」雖然他心中是十分不願離開郭蓮。
四人圍著火坐著,憶君仍是一襲白衫,手中玩弄著白玉蕭郭蓮輕鬆地哼著小曲子,憶君看見無憂無慮的她有時似乎也會因某種原故而沉思片刻但內中還是算郭泰青與郭雲最為焦愁,隔了好一會兒,郭雲忍不住了,向父親遞了個眼色,郭泰青點點頭像是應允什麼。
郭雲於是開口,道:「軍大哥,咱們相識雖尚不足三日,但我們都認為大哥是個肝膽照人值得相交的君子…」
憶君口中答道:「郭兄完全過獎了,兄弟只不過一介武夫,何配兄稱謂肝膽照人!」而心中卻大覺不妙,不知郭雲說這話是有何企圖。
郭蓮也發覺兄長話中有因,不禁立刻側耳傾聽起來。
郭雲笑笑,道:「軍兄這話可差了,想大哥不但武功超人,又擅音韻,人也稱得上觀羽麟角,能結交到大哥,實是咱們天大榮幸呢!」
憶君見說話愈來愈客氣,而郭泰育與郭蓮俱低著頭不語,更是大為驚訝與不安於是說道:「郭兄如此看得起在下,實令在下覺得汗顏,我這條命也是由郭兄從鬼門奪回,怎敢不對郭兄稍存敬意……」
憶君知道郭雲必是有什麼事故要講,因此不得不先與他敷衍,只是他卻猜不透郭雲到底為什麼?沉默甚久的格水醫隱開口了,道:「咱們這次由洛水千里迢迢訪友,本來有重大原故,但因途中遇上賢侄,卻不得不改變初衷,而這時郭蓮突然站起來,叫道:「爸,大哥,你們別說了,讓我自己告訴他…」說時滾滾的淚水已涌至眼眶。
郭泰青嘆口氣,又垂下頭不語。憶君不禁大奇,撫著郭蓮雙肩問道:「蓮妹,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郭蓮摹地抬起頭來,用一雙沒有視覺的眼睛,緊緊盯住憶君,像下了很大決心,道:
「我一直不敢告訴你,你知……你知我在八歲那年已由父親將我許給別人,這次…這次父親就是要帶我到夫家去完婚…」
憶君的心涼了半截,但他仍笑道:「哦!原來是為了這個,那我還得趕備一份禮祝賀你呢!」
郭蓮哭道:「但是……但是誰都看得出,我……我突然喜歡你,自從昨晚聽你吹蕭我就喜歡你了……」
憶君撫著她秀髮,想不出要用何法去安慰她,只好默默讓她一直哭著……。郭雲嘆口氣道:「這事當然不能怪軍兄,而軍兄的人品我們也看得出,雖說咱們武林中人素重一諾千金,但父親已決定,只要蓮妹願意,我們仍甘違背婚約,退去男家聘禮……」
郭蓮陡地一喜,拉了憶君一下憶君此時反而迷惑了,他結巴巴道:「不是我不識抬舉,只是……只是咱們相識僅三天,你們對我絕沒有深切的認識,何況洛水醫隱插口打斷憶君的話,道:「這話對我們不必講,要知蓮兒以前總是獨自憂愁,除了你以外從未有人能使她像今天這般高興。蓮兒雖是瞎眼,但以她聰明她是不會認錯人,何況還有兩個明眼在旁幫她看呢!」
郭蓮喜得笑個不停,她本憂慮的就是這個問題,誰知父親給她這樣的大橋縱,雖然她並不是在這一日之間,就認定自己非嫁憶君不可,但她卻打心底希望與憶君永不分開憶君陡地覺得難於取捨,他被這突來的變化弄得不知所措,何況他心中尚存著噶麗絲的影子,雖然他自以為是忘卻了她。
最後他只好說道:「我……我不知要如何辦好?咱們短短的相聚三日,實不應作如此大的決定……」
郭泰青突然面孔一冷,哼道:「要等多久才能決定,再有五日即達蓮兒夫家,到時要我作何答覆,要他們再等個一年,半年嗎?」
憶君難決已極,郭蓮也焦急地聽著他的答覆,希望能一口答應下來,然而憶君卻說道:
「我能知道那家蓮妹的夫家是誰嗎?」
郭蓮氣極了,也失望極了,憶君曾親口說過要娶她,雖然當時憶君並不知她已曾許婚,但她仍覺得受到憶君的欺騙。
生性溫柔的郭蓮,雖是痛苦已極,但仍柔和的說道:「讓我告訴你,那是……那是關外五雄中,古氏牧場場主古義秋的第三子古憶君。現在你一切都知曉,你打算如何?」這話出自尚未出嫁女子之口可謂大膽極了,但也可窺出郭蓮對憶君的情意。
憶君這下迷惑了,一番陰差陽錯想不到郭蓮未來夫婿竟會是自己,而現在又發生這等事。
「古憶君……古憶君」他反覆念著這名字,像是著迷般,因為他好久未曾聽人如些稱呼他了。
「哈!哈……」憶君突然狂笑起來,喘著氣,說道:「想古憶君何德何能,竟能娶到這樣美一個妻子!哈!哈!」
郭雲奇道:「你認識他?」
憶君點點頭,道:「我與他熟極了,那古憶君可是個什麼也不會,只會掉文咬字的酸丁?」
郭泰青點頭道:「不錯,十年前你古伯父至我家定親時,曾稱其幼子一絲武功也不會,不過文才卻是甚好!」
原來十年前正逢洛水醫隱喪妻不久,洛水醫隱雖不常涉江湖,然而因他醫術高明,常有些受傷俠士登門求治,因此他與江湖中也素有聯繫當時正巧古義秋與古強入關尋訪慧真子,路過洛水不禁想起了多年未見的老友,何況又是郭泰青喪妻痛苦之際於是古義秋即帶著次子到郭泰青隱居地。
那時郭蓮已有八歲,早已出落得慧質蘭心,完全是個美人胚子,正好她也是未曾習過武,立刻古義秋即打定主意。
古義秋與郭泰青是多年老友,又是古義秋親口提出,還不是一說即合,於是這樣他倆的要事就定下來。
「蓮妹!」憶君柔聲說道:『你願傷我心嗎?」
郭蓮哭道:「不!不!我從沒有想到要傷你的心。我傷了你心嗎?」
憶君笑笑,道:「我知你絕不會傷別人心的,但我如何又能傷我的好友古憶君的心呢?如果我娶了你,將來與他再相碰到的時候要我如何呢?」
郭蓮張口不知所措,憶君繼續道:「何況古憶君不但文才好,蕭也吹得較我好過百倍,又會唱歌、跳舞,真是除了武功一門外樣樣皆比我強,或許你也會喜歡他呢!」
郭蓮像失去了依靠的女孩,微硬地說道:「但是……但是你曾答應我……答應我帶我去游遍四海的!」
憶君哈哈大笑,拉著郭蓮雙手坐下,安慰她道:「我確曾說過此話,但必須在尋著『玲芝』將你眼睛治好之後,到那時我帶著你,還有那福氣不淺的古憶君一同去如何?」
郭蓮茫然點點頭,憶君又道:「或許到時候你和他已經有了小寶寶,那麼,不是更好嗎?」
郭蓮雖說尚天真未鑿,但這句話她仍懂,只見她羞得滿面通紅,啤道:「我也學你一樣,在我未復明以前,絕不嫁他,否則……」
憶君緊抓著話頭,笑道:「那你是答應了?」
郭蓮點點頭,黯然道:「為你,我不願作難,那我只好答應!」郭泰青見這事終於得到妥協,不禁大大於吁了口氣,雖然他所認識的軍毅不能娶他的女兒,但對她的女兒未來生活,卻有大大的影響一宵無話,次日清晨郭雲從昏睡中突然被鞭種聲音驚醒,張眼一看,只見天色已大亮朝陽的光輝下,憶君正在打點行裝,駿捷龍兒似乎也知道歸程在即,四蹄不停地踐踏著地面郭泰青也醒了,見憶君情形不禁問道:「賢侄要先行離去了嗎?尊府坐落在何處?」
憶君回頭答道:「萍水相逢終須一別,何況會期不遠,在下先行一步,為諸位開路吧!
說著翻身跨上龍兒。
憶君任性慣了,而且他尚得早些回家打點一下,所以打算先行起程。
郭蓮也從車內伸出頭來,問道:「什麼事呀?是毅哥要走了!
不行!」
憶君不願馬腳被露出,不顧郭蓮的呼喊,隨著晨風飄然遠去。
XXX狼山外沿,居揚河畔,尚僅存著一片低矮的綠草,塊塊冰雪順著流水飄蕩著,美麗而白色的山巔,受著太陽照射,反映出燦爛奪目的光芒宏偉的古家莊,靜悄悄地峙立大地上,高高的圍牆,上面正有數十個大漢持戈巡視著,朦朧的原野像罩了一層霧氣,看來神秘而清新微濕的空氣中,帶著淡淡的沙土味,還有濃濃的牛羊氣息,這一切都是關外大牧場的特色。
一匹驕健已極的黃馬,正順著在道趟騎前進,背上的憶君完全回復原來的面貌,文質彬彬的裝扮,飄逸的氣質,還有調皮無定的眼神。
看著對對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四周,憶君真徒增無窮感慨,離家半年歸來,他的性格成熟許多,至少他已有了兩次愛情經驗。
伴著「的得!的得!」的蹄聲,憶君又唱起他古老的牧歌悠長嘹亮的歌聲,像飛翔的鴻雁劃過空際,落入本是靜寂的古家莊內立刻庄內騷動起來,因為每一個庄丁,馬師都知道,只有他們的小莊主才能唱出哪此優美的歌於是庄大門打開了,蜂湧而出的庄丁,伴著當中一騎白馬,憶君心想,那當中一位必是大哥古濮了。
然而人群漸近,他看出馬上人並不是大哥,而是……而是那他喜愛敬佩的楓姐
辛飄楓。
雖是心中一驚,憶君仍愉快地迎上去,美麗溫柔的辛飄楓略顯得清瘦,但優雅端莊的氣質,仍如往昔一般。當她看見憶君,不禁凄涼地笑了「楓姐!」憶君招呼道:「我回來了,大哥不在嗎?」
辛飄楓素白的臉頰,浮上一層淡淡的苦笑,在她尚未回答之前,兩人已被庄了擁入庄內家對憶君來說,在表面上仍是與以前一般,然而他看出,骨子裡正有一種動蕩不安的氣氛在渲染著。
經過一番洗滌,憶君與辛飄楓,只留下他兩人坐在大廳「大嫂!」憶君親熱地叫道:「你說大哥已經起程赴武夷山了嗎?」
辛飄楓點點頭,如水杏目約略顯得有些紅腫,臉色也很蒼白。
原來憶君離家的半年內,關外五雄中變化也可說真大。第一是高肇炎與蘇慧詢的訂親,這本是一大喜事,然而緊接著古濮卻接著蜈蚣幫通知,叫他明年春季三月十五,準時到達武夷山上,否則古義秋古強的性命不保這對古談來說不啻是個晴天霹靂,尤其是適逢庄內無一人之時,接到通知他真不知如何是好!」
不幸辛氏場主辛元慶經驗較豐,知道古濮與武當派素有淵源,立刻命他到武當山拜謁掌門人,請示掌門人要如何處置於是辛飄楓與古濮在短短數日之間,由其父主持提前成婚,婚後不到五日,古濮即啟程赴武當山。
憶君明了大概后,心靈中覺得一片激奮,而恨極了蜈蚣幫,因為蜈蚣幫可說奪取他的一切。
一股莫名的怒氣在憶君胸中滋生,憤恨與仇視在他血液中澎湃,他要不顧一切,而摧毀黃農魔僧。
兩人敘述一些別後情形,當然憶君隱瞞了許多,諸如噶麗絲,郭蓮等等當然辛飄楓盡量將憶君待得好好的,希望憶君能夠留下陪伴她,但憶君仍決定要走,只待郭泰青等到后,他即要再度遠去憶君回到家不到兩日,這天洛水醫隱也來了,還帶著他的兒子、女兒,像新加入的一員,他們闖入了關外五雄的園地「少莊主!少莊主!外面有人要求見老莊主!」一人從在口飛奔進來。
憶君已料到必是郭蓮等駕到,心中一陣興奮,向辛飄楓道:「大嫂!不知是誰?咱們去看看吧!」
在外果然是郭泰育與郭雲憑車而立,憶君才扶著辛飄楓向被等行了一禮「老夫洛水醫隱郭泰青,專程訪古場主!」郭泰青抱拳說道:「場主安好?」
憶君也還了一禮,道:「家父十年前離家后,至今未回。不知老伯來此有失迎遲!」
這時憶君臉上的一切化裝用品完全除去,當然洛水醫隱父子認他不出,並且憶君的音調也變得妙極了。
郭泰青一聞古義秋竟十年未回,腦里轟然一聲,幾乎以為自己耳朵聽錯了,只好又道:
「少莊主古濮可在?」
憶君答道:「大哥、二哥俱外出未歸,只留下小侄古憶君與大嫂辛飄楓了,老伯請入內憩坐如何?」
郭泰青一見此情形,想如此一來憶君必是不知曉曾與其女郭蓮定親的事,然而這話又不好當面向憶君出口,只好先入內再說憶君已悄悄命庄丁去請四位任主來車帷打開、憶君見郭雲將妹妹緩緩從車內扶出,眼中不禁一亮只見郭蓮淡脂輕抹,雲發害束,窈窕而不失嫵媚的身姿,實足以吸引任何男子,只是面上冷若冰冷霜不帶一絲笑容。
五人鍍進廳來。早有人待茶敬坐,不容憶君吩咐憶君待郭泰青坐定后,說道:「幼時常聞家父談起老伯醫術通神,至今幸能得睹尊容,實是平生大幸,老伯遠在中原能告訴小怪一些最近家父的訊息否?」
郭泰青初見古憶君生得一表人才,並且與途中陷路相逢的軍毅尚有幾分相似,雖驕健不足,俊秀卻有過之,也大大高興,此時又見憶君措詞謙遜,心中更添喜愛十分。
「老夫尚是十年前與汝父洛水一別,至今未再得音信,未來之前,吾尚以為汝父是一直在關外忙著牧場事呢,那知竟是如此!」
憶君有些傷心,道:「老伯不知家父與二兄已為蜈蚣幫所虜,此刻大約正在武夷山受苦,大哥也因此才離家遠赴武當山求救呢!」
郭泰青與郭雲俱大驚,齊問道:『真有此事?」
憶君點點頭,痛聲答道:「家父被虜至少有六年,恨小侄不諸武技,不能救父兄於水火之中,但願天見可憐,大哥能將父兄順利救出!」
辛飄楓神色黯然郭雲朝洛水醫隱使個眼色,道:「爸,咱們要如何辦?」
郭蓮突然說道:「這不正好嗎?爸,咱們去尋軍大哥去!」
憶君故意一驚,道:「這如何使得,老伯全家老遠來此,怎能不讓小侄招待一番,必得在此小住數日不可。楓姐,你說是嗎?」
辛飄楓當然幫著挽留郭蓮不知那來的氣,哼道:「誰希罕你招待,爸,咱們去尋軍大哥,這一切不是安排得正好?」
郭泰青連忙呼道:「蓮兒,不得無禮!咱們就在此住個數日再走吧!」
憶君心中暗笑不已,口中仍極力挽留著,正在此不可開交時,幸好蘇莊主白黃及時趕到,後面尚跟著慧恂與肇炎洛水醫隱一見蘇白萱進來,喜得哈哈大笑,道:「老兄真是解人,小弟正不知要如何是好呢!雲兒,蓮兒,快來見蘇伯父!」
郭雲扶著郭蓮俱向蘇白營行了一禮。蘇白宣呵呵笑道:「郭老兒十數年不見,竟兒女都長成了,唉!老兄來也不先通告一聲!」
郭泰育與關外五雄俱甚熟檢,苦笑道:「都是老骨頭一把了,還要這些臭排場則甚。
唉!想不到秋弟竟會淪入蜈蚣幫之手?」
蘇宣笑容一斂,也嘆道:「你不知最近蜈蚣幫囂張的程度,看來咱們關外五雄正面臨空前的大劫呢!」
突然另三位場主也同時到來,五位老頭相見自有一番相敘,郭泰青一見時機到來,說道:「雲兒,蓮兒,你們隨古賢侄出去遊玩一會兒吧!」
這是肇炎與慧恂可覺得蹩扭得緊,真希望進開這令他倆尷尬的場面憶君知道郭泰青要談什麼,心中暗裡發笑,但仍故作不知地一招手,領著四位青年步出大廳。
郭蓮十分不願意地隨著兄步出,嘴中一直咕哈地發怨言。憶君笑道:「蓮姑娘有什麼不高興么?來!我帶你們到後花園去!」
郭蓮小嘴一翹,哼一聲,連理都不理憶君一下,憶君自討沒趣,哈哈一笑,領他們到了他房子外的花園中慧恂有些傷心,以前憶君在此讀書時她常藉故來此尋他,現在自己終身已定,因此有很久未來此了。
憶君盡量避免與慧佝眼光接觸,因為在那如深潭般的眼晴中,他還看得見那往昔如火的熱情。
肇炎有些愧歉,一直默默無言這五人中,除了郭雲外淇餘四人的關係可說微妙已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