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千里傳香
「匕首拿來。」婁大釗躍躍欲試。
「可以。」丁開口裡答應,卻沒交出匕首:「你知道鼻子怎麼割嗎?」
他同時以目示意,向左側呶了呶嘴。
婁大釗怔了怔,立刻會意大叫道:「割鼻子難道還有什麼學問?」
「怎麼沒有。」丁開道:「要從下往上倒削,這才得平整,也用不著第二刀。
蜜兒聽得毛骨悚然,嚇得魂飛天外。
「嘿,你倒像個割鼻子專家。」婁大釗真氣一提,登時凝神戒備。
「來了」丁開突然一聲低喝。
說來就來,果然來了。
只聽「嗤!叭噠!」倏忽間七八支長短不一的暗器,一齊打過來。
來勢火辣,划空生嘯,其中居然還有兩支長矛。
婁大釗早已有備,騰身一躍,斜刺時竄出九尺,閃在一支高約丈余的石筍一側。
丁開身子一旋,抓住了一支長矛。
七八支暗器支支落空,立刻嗖嗖連聲,右側一方巨石背石托地跳出兩個人來。
這是兩個勁裝大漢,每人一把厚脊鋼刀。
兩柄鋼刀一搶,真奔婁大釗。
嗖,嗖,嗖,嗖,猛又跳出四個人來,一柄宣化斧,一根煉子槍,還有四柄長劍。
這四個人也是一身勁裝,吶喊一聲,打從西邊的左右兩翼攻了過來。
四支兵刃相互配合,顯然訓練有素。
「哈哈……」丁開揚聲大筆:「真想不到,居然是蕭公子駕到。」
原來他一眼就已看出,這六個大漢是在杏花村所見的蕭臨風幾個隨身跟班。
跟班既已現身,主人當然來了。
丁開在笑聲中飛起一腳,踢飛了一柄宣化斧,驀地掉轉斧桿,打落了一柄長劍。
他雖隨身不帶兵器,舉手投足都見功夫。
另外那邊婁大釗暴吼一聲,奮起發掌,掌出如風,一條大漢應聲震出丈外,倒在砂礫中。
這些大漢雖然個個身村魁梧,平時擺擺樣子到是可以唬人,真正遇到了對卻是堪一擊,遇到了丁開和婁大釗,便是倒了霉。
就在這同一時間,忽又閃出兩個人來。
這兩人青巾蒙面,閃縱十分靈活,其中一個探手一把,挾起了失魂落魄的蜜兒,另一人掄劍斷後,晃跟之間轉過了一座石筍。
來的快,去的也快,身手頗不尋常婁大釗氣往上沖,怒叱一聲,正待騰身趕去。
「別追。」丁開忽然喝止。
不追?這是為什麼?莫非存心放過蜜兒一馬?
他原已說過,能解得這「五陰截脈法「的,林中難得一二,縱然放過,誰又以解蜜兒的穴道?也許,他這是一種試探,看看白夫人身邊是不是真有這種人物?
如有,準是他想像中的那個人。
婁大釗翻腕一掌又擊倒了一名壯漢,叫道;「怎麼?不割她的鼻子了?」
「算了,」丁開道:「她算不得什麼對手,只是一個聽人使喚的丫頭而已。」
「哼,你怎麼說都是像有理。」
「本來如此。」
「如此個屁」婁大釗氣得直吹鬍子:「咱就知道,盡要咱做惡人。」
「惡人?這倒……」丁開說。
但就在他話沒說完,半空里划然一串銳嘯,有如銀河倒瀉,閃電下擊。
這是一支劍,一支破空而來的劍。
在朗朗日色不幻起萬道霞光,耀眼生輝,隱隱挾風雷這聲,驚風所及,石走砂飛。
來的是誰?
丁開早巳叫明,來的當然是蕭臨風。
但他絕沒料到,這位來自江南的花花公子,劍法之精,居然已臻上乘境界。
這兜頭一擊,當然是盡其所長,使出了十成功力。
丁開手中只有支七寸短匕首,如何能抗衡這柄雷霆萬鉤的三尺長劍。
劍氣森森,蓋地而來,一晃而至。
通常攻擊之過防禦十倍,何況這火辣絕倫的劍,當然不能硬接。
丁開不是個逞無之勇的人。
但見他身子一轉,使出了當今武林難得一見的七步循形法。
這種奇妙的步法,乃是從迷蹤十八變演化而來,江湖上下但從來沒人用過,也沒人見過,更不知是哪一代,哪一派宗師所創。
只所「吭」的一聲,劍到石裂。
火花飛進中,剛才丁開身旁的一方山石,大怒劍一震之下,裂成了無數拳頭大的小塊。
劍止人現,果然是蕭臨風,但目光一轉,驚悸中劍色頓時大變。
這樣孤注一擲,拼出全力的一擊,居然劍出無功,教他如何不驚。
一鼓作氣,再而衰,他已使不出第二劍。
「好劍法,好功力」,丁開贊道:「蕭公子雖然已打算抽退。
「不行。」丁開冷冷道;「要瞧要是今天。」
「今天?」
「對,此刻。」
蕭臨風呆了一呆,他環顧左右,六個隨從之人,已有兩個倒在地上,死活不知,這兩個全是傷在婁大釗掌下,其餘四個雖然毫髮無損,卻都丟了兵刃。
雖然兵刃就在前面不遠,竟沒一個敢去拾回。
因為那幾件兵刃,都在丁開腳下。
這是人極為尷尬的場面,欲戰無力,想走顯然沒有這麼容易。
「蕭公子。」丁開道:「我正在等你回話。」
「回什麼話?」
「是你先出劍,還是丁某人先動手?」
「哼,姓丁的,別神氣活現。」蕭臨風色厲內荏,沉聲道:「你只不過躲過了一劍而已。」
「不上一劍。」
「不止?」
「在杏花村還有一劍。」
「哦。」
「在杏花村那一劍,說是爭風吃醋也好,說是一言不合也好,至少還有人理由。」
丁開臉色一沉:「蕭臨風,你剛才這一劍所為何來?」
「這……」蕭臨風一怔,說不出理由。
「莫非你是只瘋狗?」
「什麼?」
蕭臨風雙目一睜,叫道:「你敢……」他一向養尊處優,高視闊步,在他的記憶時絕沒胡敢罵他是狗。
而且罵的是瘋狗。
但他畢竟識得厲害,甚至多少承襲丁他爹蕭震的機詐陰沉,雖然剛才一劍落空,銳氣大減,居然還能打起精神,強作鎮定。
「你去打聽打聽,看看丁某人有什麼不敢的事。」丁開冷笑道:「照你這種行徑,的確像史瘋狗,不過,只是只小瘋狗……」
小瘋狗?那蕭震豈不成了老瘋狗?顯然,丁開存心惱蕭臨風,稱稱他的斤兩,是不是還以照樣使出剛才那一劍。
那樣氣勢磅薄的一劍,丁開覺昨頗不尋常。
那樣氣勢磅薄的一劍,丁開覺得頗不尋常。
可惜蕭臨風不能,至少在短時間內能,因他一身真力在那一劍中全都耗盡了,所以他只忍耐,甚至不想繼續頂嘴。
他也不用打聽,早就知道丁開是個什麼人物。
「怎麼?」:丁開眼著他,像是看穿了他的肺腑:「忽然變居了淳淳君子。」
蕭臨風咬了咬牙,忍受著譏諷。
「別以為裝蒜就過得了關。」丁開鼻孔哼了哼:「丁某人最喜歡打落水狗的。」
他言司犀利,咄咄逼人。
蕭臨風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嘴唇牽動了一下,卻沒發出聲來。
年輕人有這種忍耐功夫,倒是少見。
「好,你既然這般謙逮,丁某人只好佔先了。」丁開話完人起。
形如鬼魅,動如飄風,若有若無,一晃而到。
「你……」蕭臨風一驚之下,倒退了三步,振腕掃出一劍。
這一劍當然遠不如昔。
劍勢分明迎著人影掃去,但卻人空空蕩蕩,劍鋒所及,竟然一無所獲。
但見人影轉動如風,遍布了前後左右。
忽然裂帛一聲,他錦袍的前胸被撕了一片,露出了中衣。
蕭臨風駭然大驚,舉劍狂揮。
又是裂帛一聲,背後又被撕去了一片。
零零落落,裂帛之聲斷續了絕,片刻之間,一襲錦袍已被撕得寸縷無存。
蕭臨風氣喘呈呈,劍勢也越來越緩。
他就靠這襲錦袍,把他裝點成一位豪門公子,五陵少年,此刻美麗的外衣一除,光彩盡失,頓時成了一個俗子俗夫。
同時又因東跳西跳,汗出如漿,發也散了開來,弄得狼狽之極。
人要衣裝,佛要金裝,世間上若是沒有豪華美麗的衣服至少可以減少許多人張狂作勢。
大家赤條條的,誰能狗眼看人低?「好,好玩,耍獅兒戲。」婁大釗忽然拍的手大笑:
「小丁,叫他翻個筋斗。」
蕭臨風從來沒受到這種氣,更沒受過這種戲弄,聽在耳里,幾乎比死還難受。
死當然很容易,而且還可死得壯烈,此地巨石遍布,一頭栽上去就成了。
但他並不想死,他只想開溜。
開溜是件丟人的事,但當生死關頭之際,有些人並不在乎丟人。
蕭臨風就是這種人。
他目光溜溜一轉,選了一個有利方位,正待騰身而起,忽然蹄聲大作,衝來了七匹健馬。
此地並非陽關大道,只是一座窮谷,這批人來經何干?丁開身子一旋,飄出一丈五六。
蕭臨風目光一接,卻不禁喜出望外。
這批人倏然而來,對蕭臨風來說,等於在絕望中遇到了救星。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振遠鏢局的沈天岳。
這一行七八策馬趲程,來得甚快,午刻剛過,就已到了地頭。
若在平時,蕭臨風對這些鏢局子里的人,幾乎不屑一顧此刻已擺不出江湖少俠的架子。
「是沈總鏢頭嗎?來得正是好。」
「你是?」沈天岳一怔。
此人久走江湖,待人接物,一向謙恭有禮,很少直接用個「你」字,但面對這個亂首飛蓬,形貌狼狽不堪的人,居然也不假詞色。
「你不認得我。」蕭臨風勢洶洶。
「這……」
「沈天岳,你好大的膽子。」丁開介面笑道;「居然有眼不識泰山。
沈天岳一呆:「尊駕是……」
「你別問我。」丁開道:「區區只不過草莽匹夫,這位蕭公子。」
「蕭公子?」沈天岳大吃一驚,「不錯,」丁開道:「俠門虎子,光風霽月,在江南可是一等一的漂亮人物。」
「啊!」沈天岳睜了眼睛,終於認出來了,叫道:「蕭公了,恕在下一時眼花……」
他心裡顯然在想:「你怎麼搞成這個樣子?」
怎麼搞成這個樣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沈天岳當然是明眼人。
他也是聰明了,他不問。
「有趣,有趣。」婁大釗拊掌大笑:「姓沈的,你罪該萬死,先磕三個響頭吧。」
沈天岳掉頭瞪了一眼。
他還沒弄清楚情況,-時不便發作。
蕭臨風喘了喘氣,忽然叫道:「沈總鏢頭,快,抓住這倆個……」
「抓?」
「對,快抓。」蕭臨風道:「他叫丁開,這個姓婁,正是那夜在孟津渡……」
他計窮力竭,居然使出這種詭計,公然說謊。
「好主意。」丁開大笑。
沈天岳怔了怔,他望了望丁開,又望了望婁大釗,神色猶豫不定。
此人主持振遠鏢局十餘年,閱歷江湖,城府極深,自是不願輕易信蕭臨風一面之詞。
「你就是丁開?」賀一豪忽然發問。
「正是。」丁開說。
「不假?」
「假?」丁開笑道:「丁某人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怎麼假得了?」
「哦?」
「有什麼不對嗎?」
「是的,咱們已經碰到了一個丁開。」賀一豪道:「這兩個丁開,總有一個冒牌。」
「什麼時候碰到的?」丁開微微一怔。
「大約一個時辰以前。」
「有這種事?」丁開大感意外,道「這個下開和在下長得一模一樣嗎?」
「不一樣。」賀一豪道:「他比你年輕,比你漂亮,至於身手是不是比從高明,咱們只見過他的,還沒領教你的……」
「他很高明嗎?」
「稱得上一流高手。」
「哦。」丁開想了想,驀地靈機一動,恍然在悟,笑道:「也許他是真的。」
「他是真的?」賀一豪道:「你呢?」
「這還用問嗎?他是真的,在下當然是冒牌了。」丁開居然自認是假。
「你是冒牌?」賀一豪一怔。
「是的。」丁開說。
「這不對吧」沈天岳介面道:「沈某人雖不識得尊駕,卻有一種感覺,尊駕才是真的丁開。」
他行走江湖,閱人甚多,看得出這才是個放蕩不羈的浪子型人物。
「何以見得?」丁開問。
「這……」沈天岳道:「沈某人也說不上來,不過很相信自己這雙眼睛。」
「有時候也會走眼,對不對?」
「不會。」
「如此說來,倒是真好眼力,」丁開笑道:「你是不是也看出丁開這個人,曾經在孟津渡干過殺人打劫的勾當?」
這個……」
「沈天岳」。蕭臨風忽然大叫:「你把我的話當成了耳邊風嗎?」
他眼看沈天岳和丁開交談中語氣和平,演不出火爆場面,不禁心中大急。
「蕭公子」沈天岳一呆:「可有證據?」
「證據?你要證據?」
蕭臨風亂髮一抖,勃然怒道:「好哇,沈天岳,你遠涉江南,拜謁家父,千請萬托,如今我不辭艱險,替你找到了這兩個主要兇犯,你居然向我要起證據來了?」
他雖然衣不蔽體,顏面喪盡,形貌弄得十分滑稽可笑,仍想仗他老子的名望,擺擺威風。
沈天岳被他說得一愣一愣,不敢還嘴。
這是事實,他的確到地江南蕭府,以江湖晚輩的身份,在蕭震面前打躬作揖,甚至聲淚俱也,不知說了多少仰仗虎威必當圖報的話。
丁開和婁大釗當真就是當凶嗎?他一點都看不出來。
「蕭臨風」丁開突然目光一轉,筆直盯了過來:「你最好識相一點。」
「你……」蕭臨風一震,像是驚弓之鳥,叫道:「你說什麼?」
「我叫你小心。」
「對,不管這位沈鏢頭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丁開臉如寒鑽,厲聲道:「你再敢妄加一辭,我立刻拆散你的骨頭。」
他一向玩世不恭,很少說出這種狠話。
「你……你敢……」蕭臨風雖然斗膽說出這幾人字,聲音卻如蚊哼。
「我不敢嗎?」丁開雙目逼射,犀利如刀。
蕭臨風臉色一變,倒退了兩步,掉頭望向沈天岳,怒目而視。
他果然不敢再加一辭。
但這目光,就像要活活吃了沈天岳。
這沈天岳雖然表面敦厚木訥,其實是個心細如髮的人,在沒獲得確切證據之前,他絕不會輕易出手,但又不能不應付蕭臨風。
畢竟是江面大俠之子,他得罪不起。
「蕭公子,這到底是……」
他委實弄不明白,蕭臨風和丁開怎麼會在這座亂石窮谷中發生衝突。
那個藍衫少年又是誰?
為何要指點他來到這裡?
更奇怪的是丁開,分明已經知道那個藍衫少年的身份,卻不計較對方的冒充,居然還替對方圓說,寧願把自己說成假的。
沈天岳精明老練,也如附五里雲霧中。
蕭臨風見他紋風不動,不禁越來越火。竟然忘了丁開的警告,憤然叫道;「沈天岳,你安的什麼心,你那些兄弟全都死在這兩上人手裡……」
提起那夜津渡地血腥之事,這是很大的刺激。
沈天岳猛然一震,掉頭望向丁開。
同時他忽然想起,牧馬山莊的江總管也曾說過,和蕭臨風的話如出一轍。
「他雖一時拿不定注意,卻已疑心大起。
丁開顯然沒有理會振遠鏢局這夥人,也不管沈天岳持的什麼態度,他著惱怒只是這個心術險詐,故意顛倒黑白的蕭臨風。
「好,你說得很好。」怒叱一聲,凌空飛了過去。
他身法美妙,運作奇快,只見人影一花,半空里幻起一抹淡淡的弧影,一晃而到。
蕭臨風大吃一驚,身子一翻,繞過石筍而走。
他眼看沈天岳狐疑不決,又惹火了丁開,心知難以敵對,只有走為上計。
他手下幾個人早已心驚膽怯,躲躲閃閃,瑟縮在石頭縫裡。
轉過石徇,蕭臨風一縱身形,已有兩丈以外。
剛才歇息一陣,他已稍稍恢復了點體力,雖然不敢和丁開拚鬥,逃起來倒是快捷。
遠谷地巨石林立,有些地方十分險隘,不比平陽原野,有時須用小巧的身法,驀地來個急罷轉。
丁開雖然輕功絕佳,一時間卻也難以得心應手。
一個逃,一個趕,在嶙峋巨石間穿梭追逐,蕭臨風亂髮飄飛,變成了個野人。
他剩下幾個隨從之人都變了野兔子,一個不見。
「蕭臨風」,丁開大喝一聲:「你逃不掉的」他真氣一提,忽然身形加速,一起-落,兩人之間,眼看只差三五步距離。
伸手一探,幾乎可以夠到蕭臨風的肩頭。
蕭臨風氣喘如牛,心驚膽落,自如難以擺脫,牙根一咬,霍地轉過頭來,寒光閃起,劍如風發,照定追趕而來的丁開兜胸刺去。
他雖然功力並未盡復,出劍不夠強勁,但丁開卻是疾奔之勢,有如急箭脫弦,筆直撞地上來,他只要把穩劍柄,以逸待勞。
這當然不是什麼奇門絕招,卻是要命一劍。
說時遲,那時快,三五步距離,一眨眼就要撞上了,丁開只覺眼前亮光一閃,心知不妙,想剎住疾奔之勢已是不及。
但他畢竟經驗老到,身法靈活,索性撞了上去。
驀地身形略偏,長劍打從肋下穿過,同時開聲吐氣,大喝一聲,運氣反彈。
蓬的一聲,蕭臨風已偈斷線風箏般震出丈余,他拿椿不穩,身子一搖,跌坐地上。
這下完了,這位江南貴公子落得如此下場。
他能站起來嗎?還有餘力還手嗎?
「蕭臨風。」丁開一躍而至,睜目叱道:「你這條小毒蛇。」手中匕首一晃,倏揚而起。
「算了,」左側不遠處忽然飄來一個清脆的聲音:「得饒人處且饒人。」
丁開一怔,掉頭望丁過去。
衣袂飄飄,人美如玉,正是那個藍衫少年。
他使出一個金雞獨立的招式,牢牢在釘在一座高約一丈五六的石徇尖上,姿態優美之極。
丁開先是一愣,凝目仔細打量了一下,不覺失笑:「閣下是誰?」
「五嶽散人。」藍衫少年微微一笑。
「哦。」丁開欣然道:「我是江湖浪子,你是五嶽散人,我身在江湖,你登臨五嶽,看來你比我高。」
「好說。」藍衫少年笑道:「高山有虎狼,江湖多風波,你我兩人都應該特別小心。」
語含玄機,隱隱似有規勸之意。
「說的也是」,丁開點頭。
「放他一馬吧。」
「放他一馬吧。」
「放他?」
「我知道,你並無殺他之心。」藍衫少年道:「只不過要他受點折磨。」
「對,給他一點教訓」
「這沒用。」
「沒用?」
「聽我的勸,放了他吧。」藍衫少年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他說的話,就當是放屁好了。」
「他的屁很臭。」
「你可以站在上風頭去。」
「好,我聽你這五嶽散人的話,丁開大笑:「你站在五嶽之巔,高瞻遠矚,畢竟比我高明!」
「哪裡」,藍衫少年謙遜的道:「三江五湖,波濤汪瀾,你胸坦蕩,定有容人之量。」
「我容不下惡人。」
「惡人自有惡人磨。往後瞧吧。」
丁開笑笑,轉頭朝向蕭臨風,臉色驀又一沉,叱道:「算你走運,快滾!」
蕭臨風面無表情,木然站了起來。
他一聲不響,連眼皮都沒抬一下,拖著沉重的步子,轉過一方巨石而去。
丁開望著人頹喪的背影,揚聲叫道;「記住,別再犯在丁某人手裡,可沒這麼便宜。」
蕭臨風這是不響,也沒回頭。
丁開目光一轉,不禁怔住。
那石筍尖上空空蕩蕩,藍衫少年業已不見,就在這片刻之間悄然而去。
丁開一急,大叫:「小柔……」
這名字剛剛出口,他猛又一呆,心知蕭臨風尚未遠去,立刻改口叫道:「五嶽散人……
五嶽散……。」
忽然騰身一躍,直拔起兩丈七八,登上了一座巍然聳立的巨石巔頭,凝目四顧,那裡還有那藍衫少年的影子。
小柔是誰?當然是趙小柔。
趙小柔居然釵而弁,原先是冒名丁開,此刻又成了五嶽散人。
但她居然走了,居然不願跟丁開一敘舊情。
丁開早就說過,趙小柔離家出走,並不是為了找他,那麼又為了什麼呢?
也許這說並不盡然,趙小柔史不過另有隱衷。
丁開當然心中有數,他長嘆一聲,身形一閃,從巨石巔頭翩然而下。
「你在幹嘛?」婁大釗忽然鑽了出來。
「這……」丁開道:「那個蕭臨風很滑溜,跑得不見影子了。」
「怎麼滑溜?」
「找遍尋不見。」
「哈哈,又打馬虎眼。」婁大釗大笑:「那蕭家小狗分明夾著尾巴走的,有人說情,你放了他。」
「咱以前很笨嗎?」
「這倒不是,」丁開道:「只不過蘊櫝藏珠,英華內斂,沒有表現出來罷了。」
「哈哈,你再說一遍好不好?」
「再說?」
「咱這輩子從沒聽過這種讚美之詞。」
婁大釗咧嘴大笑:「真是窩心死了。」
「真的窩心?」
「連骨頭都酥了。」
「那好。」丁開笑道:「以後我每天都稱讚你幾句,讓你像在雲端里過日子。」
「萬一掉下來怎辦?」
「掉下來就跌得稀爛。」丁開道:「往後你對別人恭維之詞就不再窩心了。」
「好哇,才說了兩句好話,就澆上一桶冷水。」婁大釗縱聲大笑:「快說,她到哪裡去了?」
「誰呀?」
「小柔呀!」婁大釗眨眨眼睛:「我剛才不是叫得怪親熱。
的嗎?」
「哼,臭鬍子。」
「這就怪啦。」婁大釗道:「人家說有緣千里來相會,如今卻成了有緣對面不相逢……」
「好啦。」丁開笑道:「我看你臭鬍子是得了花心病,快去找孫二娘治一治。」
「嘿,倒打一耙,」婁大釗掀髯大笑。
忽然蹄聲篤篤,一片石陣中塵頭大起,沈天岳等一行七人,策馬而到。
沈天岳勒住馬頭,目光一轉,道:「怎麼?蕭公子不見了?」
「你問誰?」婁大釗白了他一眼。
「啊,在下有失禮數,」沈天岳陪笑道:「正是請教二位丁兄和婁兄。」
「你跟這姓蕭的小子有什麼瓜葛?」
「沒有,沒有。」沈天岳道:「只因為這位蕭公子乃是江南大俠蕭公的少君……」
「蕭公?」
「就是蕭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