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如今沒有馬了,這在郭解來說,不算什麼。
四、五十里遠近,在郭解來說,更不算什麼!看見了,遠遠就看見了,一片牧場座落在山腳下,一大片!靠山腳下一片房舍,其餘都是草原。
近了,終於來到了一座柵門下,柵門上橫額四個大字:「漠威牧場」。
郭解走了進去,走沒幾步,一陣蹄聲傳了過來,急促的蹄聲,也看見了,一匹快馬馳了過來。
郭解站住了,他等著快馬來到。
快馬很快就馳到了,一聲長嘶踢蹄而起,然後一個飛旋落地,四蹄釘在地上似的,一動不動,好俊的騎術!馬上是個年輕人,小夥子,精壯的小夥子,兩眼炯炯有神,一臉的驃悍色,他瞪著郭解:「幹什麼的?」
郭解道:「我找人!」
「找誰?」
「雲場主。」
「找我們場主?」
「是的。」
「姓什麼,叫什麼,那兒來的?」
精壯小夥子說話乾脆,可是不夠客氣。
「郭解,漠北。」
他也乾脆,也不太客氣。
精壯小夥子微揚雙目:「沒聽清楚,再說一遍!」
「郭解,漠北。」郭解又說了一遍。
「郭解,那兩個字?」精壯小夥子有點找麻煩。
「朱家·郭解的郭解。」
「誰?朱家的郭解?那個朱家?」
精壯小夥子是真不明白,還是裝的?「我姓郭,單名一個解字。」
精壯小夥子「哦!」地一聲道:「原來姓郭叫解,我說嘛!朱家人怎麼會姓郭,找我們場主,幹什麼呀?」
「想在牧場找碗飯吃。」
郭解實話實說,而且沒有任何修飾。
「怎麼說,想在我們牧場找碗飯吃?」
「不錯。」
「你恐怕找錯地方了,我們牧場沒飯給人吃,我們這是牧場,不是善堂。」
「你恐怕誤會了,我來看看有沒有什麼活兒干?」
精壯小夥子又「哦!」了一聲:「原來你是來找活兒乾的!」
「是的。」
精壯小夥子冷然搖頭:「那你也是找錯了地方,我們牧場的活兒有人干。」
「你的意思是……」郭解顯然耐著性子,本來嘛!剛進牧場大門,那能就跟人鬧不痛快。
「請吧!從那兒來,還回那兒去。」
精壯小夥子真夠和氣。
「能不能讓我見見雲場主?」郭解仍耐著性子。
「不能!」精壯小夥子冷然搖頭:「我們場主沒空,他也不是任何人想見就見的。」
郭解沉默了一下:「你我不認識,我也從沒見過你。」
「不錯。」
「我沒有得罪過你。」
精壯小夥子臉色一變:「你這話是怎麼說的?」
「本來嘛!你幹嗎對我這樣?」
「我對你怎麼樣了,這已經夠客氣的了,不然我早把你趕出去了。」
「憑什麼?」
「就憑這兒是『漠威牧場』!」
「『漠威牧場』就不許人來么?」
「人當然許來。」
這是罵郭解不是人!郭解一點頭:「罵得好,我倒要看看你怎麼趕我出去!」
話落,他往裡就走。
精壯小夥子馬鞭一攔,冷然道:「你要上那兒去?」
「我要見你們雲場主去!」郭解又要往裡走。
「我就是這樣趕你出去!」精壯小夥子揚馬鞭就抽。
「這可是你先動手!」
郭解抬手抓住了馬鞭,沉腕一扯,精壯小夥子坐不穩馬鞍,一頭栽了下來,幸虧他身手好,一個跟頭雙腳落了地,落地又揚馬鞭,惡狠狠抽向郭解。
就在這時候,一聲沉喝傳了過來:「住手!」
精壯小夥子身驅一震,忙停手收鞭。
郭解看見了,不遠處站了個人,是個四十上下的中年人,留著小鬍子,冷著一張臉。
精壯小夥子忙欠身:「總管!」
不是姓雲的場主,是牧場的總管。
小鬍子冷然道:「怎麼回事?」
精壯小夥子道:「總管,不知道那兒來這麼個野小子,硬闖咱們牧場。」
小鬍子一雙銳利目光落在郭解臉上:「是么?」
郭解道:「總管可以讓他從頭說起。」
小鬍子轉過臉去,精壯小夥子沒等他開口就說了,他倒是實話實說,沒添沒加,也沒減少。
聽畢,小鬍子又轉望郭解:「是這樣么?」
郭解道:「是這樣。」
小鬍子轉過臉:「你怎麼能這樣對人?」
「總管,咱們牧場的飯沒人吃了?他來找飯吃,咱們牧場的飯是任何人都能吃的么?他跑來就要見咱們場主,咱們場主是任人見的么?」
「好了,不要再說了。」
精壯小夥子住口不言。
「這是誰教給你的規矩?」
精壯小夥子沒有說話。
小鬍子轉望郭解:「牧場的人無禮,我謹代牧場賠罪,還請諒宥!」
「總管好說,我不敢當。」
「你姓郭?」
「是的。」
「從漠北來?」
「是的。」
「你不是蒙古人吧?」
「不是!」
「你想在我們牧場找份活兒干?」
「是的。」
「我們牧場人手已經夠了。」
顯然,人家不要人了。
「可否讓我見見雲場主?」
「你來得不巧,我們場主出遠門去了。」
「真的么?」
「年輕人,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這裡有樣東西,請總管轉呈雲場主!」
郭解取出了胖老頭兒給的那面竹牌,遞了出去。
精壯小夥子臉色一變!小鬍子目光一直:「宮老的信符!」
郭解沒說話。
「你怎麼不早說?」
郭解道:「直到如今我才有機會。」
「請跟我來!」小鬍子轉身先走了。
郭解邁步跟了去,他看也沒看精壯小夥子。
精壯小夥子站在那兒沒動,也沒說話。
郭解跟著小夥子走,到了山腳下那一片房舍前,小鬍子停步回身:「請稍候!」
他拿著那面竹牌進了居中一間屋。
不過轉眼工夫,小鬍子出來了,有個人跟他一起出來;四十多一個中年人,白白凈凈,他一出屋就向郭解拱了手:「郭老弟?」
郭解抱了拳:「正是郭解。」
白凈中年人道:「我就是『漠威牧場』的場主雲鶴。」
郭解再抱拳:「雲場主!」
「郭老弟別客氣,請屋裡坐。」
雲鶴把郭解讓進了那間屋,小鬍子沒跟進來,進了屋,那是間待客廳,裡頭還有一間垂著廉。
賓主落了座,雲鶴親手給倒了杯茶。
「請喝茶。」
「謝謝!」
「不知道郭老弟持有宮老的信符!」
「是。」
「牧場的人多有得罪。」
「那裡!」
「還請郭老弟多擔待。」
「好說!」
「能得郭老弟,是牧場的榮寵。」
「好說。」
「只怕牧場委屈了郭老弟。」
顯然,那位總管都跟雲鶴說了。
「好說。」
「聽說郭老弟來自漠北?」
「是的。」
「那麼牧場的事,郭老弟一定熟。」
「是的。」
「巴總管給郭老弟安排住處去了,一會就好。」
安排住處!郭解微怔:「這麼說,雲場主是要我了!」
「要、要,當然要!老弟持有宮老的信符,我那有不要的道理。」
「場主也不問問我跟宮老什麼關係……」
「老弟既持有宮老的信符,當然是宮老最親近的人。」
「場主,我跟宮老不過一面之緣,剛認識,場主跟總管不稱他宮老,我甚至不知道他姓宮。」
這是實情。
雲鶴呆了一呆:「怎麼會……」
郭解把認識胖老頭兒的經過說了,實話實說。
聽畢,雲鶴又呆了一呆:「有這種事……」
郭解道:「是的。」
「老弟原跟江財神的女兒江珊在一起?」
「是的。」
「江財神父女為什麼攏絡郭老弟?」
「據宮老說,是因為我敢惹『沙匪』,殺了鬼、狐。」
「怎麼說,老弟就是敢惹『沙匪』,殺了鬼、狐的那個年輕人?」
「怎麼,雲場主也知道?」
「何止我知道,這兩件事已經傳遍武林了!」
郭解沒說話,他能說什麼?「沒想到老弟就是那位,如今就在當面;我明白宮老為什麼肯給老弟信符了,能得老弟,何止是牧場的榮寵,簡直就是牧場的造化。」
「場主言重。」
「真的,老弟!我這是句句由衷,字字發自肺腑。」
「場主好說。」
「只是,憑老弟這身能耐,何處不能高就,為什麼……」
「我從漠北來,就為找碗飯吃,宮老知道了,就讓我拿著他的信符,到牧場來找雲場主……」
「是,是!不管怎麼說,這是牧場的造化,這是牧場的造化……」
「場主打算給我什麼活兒干?」
「不急,不急,慢慢再說!老弟只管先待下來……」
小鬍子進來了:「場主,郭爺的住處安排好了。」
郭爺!雲鶴站了起來:「老弟……」
郭解跟著站起:「總管,我叫郭解。」
「是!」小鬍子應了一聲。
雲鶴道:「巴總管,這位就是惹『沙匪』,殺鬼、狐那位!」
小鬍子神情一震:「真的?」
「當然是真的。」
小鬍子一陣激動,忙躬身:「巴振東真是有眼無珠!郭爺,我們仰名已久了,我們做夢也沒想到今天能見著您。」
「巴總管好說。」
小鬍子巴振東還待再說。
「巴總管,陪郭爺去看看住處吧!」
「是,我帶路。」
巴振東轉身往外就走。
雲鶴抬手讓:「老弟,請!」
郭解也讓:「場主請!」
兩個人都讓,但還是郭解先走了出去;郭解這裡剛跨出門,突然一聲嬌叱傳了過來:「站住!」
隨著這聲嬌叱,一片紅雲飛來落下,那是個姑娘,年可十八九,一身紅,杏眼桃腮,一臉的任性、刁蠻樣。
郭解停住了,巴振東也停住了。
只聽雲鶴叫:「小霞……」
紅衣姑娘像沒聽見,一雙目光逼視著郭解,冰冷道:「聽說你到我們牧場來,是來找飯吃的?」
雖沒看見精壯小夥子,可是這是誰說的,不想可知。
雲鶴道:「小霞,這位是……」
紅衣姑娘看都不看雲鶴:「我問他話,您別打岔。」
雲鶴還待再說。
郭解那裡已經點了頭:「是的。」
「你有什麼本事,想到我們牧場來找飯吃?」
雲鶴忙道:「小霞,不許無禮!」
紅衣姑娘霍然轉望:「你讓不讓我說話?」
雲鶴道:「這位是宮老薦介的……」
「他說的?」
「這位有宮老的信符。」
「又怎麼樣?」
「小霞,這位就是惹『沙匪』,殺鬼、狐那位。」
紅衣姑娘冷笑:「這準是他自己說的!」
雲鶴一時沒能說上話來,這叫他怎麼說?郭解那裡又點了頭:「不錯,是我自己說的。」
這是實情實話。
紅衣姑娘又冷笑:「我還說是我呢!」
顯然,她不信。
雲鶴忙沉聲:「小霞……」
紅衣姑娘道:「叫他露兩手給咱們看看。」
雲鶴急又沉聲:「你……」
「真要是那位,那兒不能找飯吃,偏跑到咱們牧場來?」
倒也是!
「不跟你說了么,這位是宮老薦介的。」
紅衣姑娘冷笑:「宮老恐怕是喝糊塗了。」
雲鶴驚聲:「丫頭,大膽!」
「本來嘛!要不然宮老怎麼會輕易信他的。」
「你……」雲鶴又一聲,然後忙轉向郭解陪笑臉:「郭老弟,雲鶴疏於管教,小女不懂事,老弟千萬別見怪。」
郭解道:「好說。」
紅衣姑娘叫出了聲:「您怎麼說?我不懂事?好,今天我就索性不懂事到底,他要是不露兩手給咱們看看,別想留在咱們牧場。」
雲鶴跺了腳:「小霞你……」
他到如今還沒有動怒,可見他對這個女兒的疼愛及寵慣。
只聽郭解道:「雲場主,既然雲姑娘不能見容,郭解告辭。」
他一抱拳,要走。
雲鶴忙叫:「郭老弟……」
紅衣姑娘抬手攔住:「想走?也沒那麼容易,『漠威牧場』可不是任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雲鶴真急了:「小霞……」
郭解微揚了雙眉:「姑娘打算怎麼樣?」
「怎麼樣?想走你也得露兩手再走!」
「我要是不願從命呢?」
「除非你闖得出去。」
「我認為那還不難。」郭解邁步就走。
「站住!」
紅衣姑娘出了手,她出手不慢,距離又近,這個姓郭的要是個招搖撞騙之徒,十九會挨上。
可是,這個姓郭的不是個招搖撞騙之徒。
沒見郭解躲,可是紅衣姑娘這頭一下落了空,郭解已經從她身邊走過。
紅衣姑娘側轉身,雙掌並用,一連又是兩招。
仍沒見郭解躲,他也不還手,這兩招又落了空。
郭解已經出了幾步外了。
紅衣姑娘雙眉陡揚,就要追過去再出手。
雲鶴大喝:「丫頭,還不夠么?就憑這還不夠么?」
紅衣姑娘一扭,收勢停住。
雲鶴忙轉過臉去叫:「郭老弟,請留步!」
郭解站住了,回過了身。
「郭老弟,千萬別見怪!」
「郭解不敢,只是……」
「老弟,小女不懂事……」
「場主言重,好意心領。」
「老弟要是走了,叫我怎麼跟宮老交待?」
「場主放心,宮老那兒我自有話說。」
雲鶴還待再說。
紅衣姑娘說了話:「爹,讓他走!一個大男人家跟一個女兒家計較,真好胸襟!」
她一跺腳,走了,像一陣風。
郭解沒說話,他也沒動。
雲鶴忙道:「郭老弟,小女冒犯,我賠罪。」
郭解說了話:「雲場主,我不願意落個沒胸襟。」
雲鶴驚喜,忙抬手:「請,請!巴總管,快帶路!」
巴振東忙答應,忙轉身。
這就什麼都不用多說了。
巴振東帶路,雲鶴陪著到了一間屋。
這間屋,誰都看得出,絕不是牧場里工人能住得上的,連巴振東這個總管都未必能住得上,恐怕也只有場主才能住得上了。
郭解說了話:「場主……」
雲鶴道:「我一點心意。」
「我希望跟大家一樣。」
「老弟……」
「場主,我是實話,有別於大家,我過不慣。」
「這樣好不?弟兄們住的地方已經滿了,老弟先在這兒將就幾天,騰出空來,我馬上讓巴總管給老弟換。」
郭解沒再說話,再說「不」,那就矯情了。
「老弟請歇息,一會兒自有人送茶水來,晚一點我再來看老弟。」
安置好了郭解,雲鶴帶著巴振東走了,他回他那間屋,臨進屋之前,他對巴振東說:「叫虎子來見我!」
巴振東應一聲走了。
誰是虎子?雲鶴進屋為之一怔,原來紅衣姑娘在,他道:「我正要去找你!」
紅衣姑娘道:「我知道,要不我怎麼在這兒?」
雲鶴憤然坐下:「我把你慣壞了。」
紅衣姑娘道:「我是為咱們牧場好。」
「什麼為咱們牧場好?你差點壞了大事。」
「大事?」
「你知道不知道,宮老為什麼讓他上牧場來?」
「他真有宮老的信符?」
「這還假得了!」
「宮老的信符也假不了?」
「我看過了。」
「他也真是惹『沙匪』,殺鬼、狐那個?」
「宮老不糊塗。」
「就怕他喝多。」
「丫頭,江財神父女可不會喝多。」
「江萬山父女?」
雲鶴把郭解告訴他的說了。
聽畢,紅衣姑娘道:「有這種事?」
「可不!」
「這可都是他告訴宮老的?」
「我說過,宮老不糊塗。」
「我也說過,就怕他喝多。」
「你放心,就算宮老醉了,他心裡也明白。」
「但願。」
「丫頭,你擔心什麼?」
「我擔心他是韃子派採的。」
「不會!」
「不會?」
「要是韃子派來的,他還等什麼?」
「也許他要往深處挖。」
「我還是那句話,宮老不糊塗。」
「我也還是那句話,但願。」
「不會的,丫頭!想想看,能有他,這對咱們是多大的助益!」
「您這麼認為?」
「難道不是?」
「萬一真讓我料中,他可也是大禍害!」
雲鶴臉色一變:「不會,我堅信宮老不會那麼糊塗。」
「你堅信?」
「我堅信。」
「那咱們就押把大的!」
「怎麼說?押把大的?」
「不錯,押把大的。」
「爹不明白你的意思?」
「您說江萬山派出他的女兒,想讓這個姓郭的成為他的女婿?」
「不錯。」
「我也能讓這個姓郭的成為您的女婿。」
雲鶴一驚,忙道:「小霞,你不能!」
「怎麼,捨不得?」
「我……」
「江萬山都捨得,您捨不得?」
雲鶴沒說話。
「划算的,爹!」
「小霞,你……不行,還是不行!」
「江萬山一定撥過算盤子,我不信他不疼愛他的女兒。」
「我知道,可是我……」
「您什麼?」
「小霞,你可知道,他為什麼離開江萬山的女兒?」
「您說的,宮老給拆穿了。」
「不錯,可是他也自己願意,否則就算宮老給拆穿了,他也不會離開江珊,是不是?」
「這倒是不錯,那是……」
「他兩邊都不願沾。」
「怎麼說,他兩邊都不願沾?」
「不錯。」
「這是誰說的?」
「他自己。」
「他告訴您的?」
「他告訴了宮老。」
「宮老跟他提過是……」
「他是這麼說的。」
「你認為可靠?」
「應該可靠,宮老讓他上咱們這兒來,就沒有跟他提起什麼。」
「我知道了,那我也不會跟他提。」
「小霞,我認為他所以離開江珊,還有一個原因。」
「還有一個原因?」
「不錯。」
「什麼原因?」
「他不滿意江萬山父女的做法。」
「您是說……」
「他是個不能用『美人計』對付的人。」
「這也是他告訴您的?」
「不,這是我這麼認為。」
「爹,這種人不多。」
「可不是沒有!」
「偏就讓咱們碰上了。」
「不只咱們,還有江萬山父女!」
「您是讓我不要用這一套?」
「我是怕你弄巧成拙。」
「我還不至於那麼笨。」
「你是說……」
「我會讓他自己上鉤。」
「小霞……」
「他只是不喜歡『美人計』,可不是不喜歡女人;男人喜歡女人,女人喜歡男人,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小霞……」
「您放心就是了。」她轉身出去了。
雲鶴抬手要叫,外頭先有人叫了:「小霞……」
雲鶴臉色微沉,道:「虎子么?」
只聽外頭有人應:「是的,場主!」
雲鶴沉聲道:「進來!」
「是!」
又一聲答應,外頭進來個人,是那精壯小夥子,他一點怯意都沒有,大步到了雲鶴面前,一欠身:「場主。」
「唔。」
「您找我?」
「小霞趕來鬧,是不是你告訴她的?」
「是我!」精壯小夥子毫不猶豫。
雲鶴臉色一變:「你去收拾收拾,找巴總管拿你該得的銀子,然後馬上離開牧場!」
精壯小夥子臉色也一變:「您這是……」
雲鶴沒答理,轉身要往裡走。
「場主,我要知道為什麼?」
雲鶴站住了:「你差點壞了我的大事。」
「我並不知道,不知者不罪。」
「不知道你就該叫小霞來鬧事?」
「這小子讓人起疑,我攔不了,只好告訴小霞。」
「他有宮老的信符,你還起疑不信?」
「拿著宮老的信符,跑到咱們牧場來找飯吃?」
「有什麼不行?」
「場主……」
「不要再說了!」
「場主……」
「我叫你不要再說了!」
「您讓我再說一句,我雖然是個工人,可是自小在牧場長大,只為個外人,您就不要我了?」
「不管是誰,牧場有牧場的規矩。」
「這是您說的?」
「當然是我說的!」
「好,我走!」
精壯小夥子二話沒說,轉身出去了。
雲鶴頭都沒回,行向里去。
郭解正在踱步,他在想發生的這些事。
一陣輕快步履聲由遠而近,到了門外,隨即響起輕輕敲門聲!「那位?」郭解停了步。
「送茶水來!」一個輕輕的女子話聲。
沒錯,雲鶴說過。
門開了,進來個姑娘,手裡端著茶水,不是別人,竟是紅衣姑娘,她已經換了衣裳,也薄施脂粉。
郭解呆了一呆:「這怎麼敢當!」
他要上前接,姑娘已經把手裡的東西放下了:「本來是下人送的,可是我要過來,就順便給帶來了。」
「謝謝姑娘!」
「我爹叫我小霞,你聽見了。」
「霞姑娘!」
「你就不能叫我小霞?」
郭解沒說話。
這就夠了!姑娘小霞說了話,轉了話鋒:「我該給你賠個不是!」
郭解也說了話:「霞姑娘這是讓我難為情。」
「我這是由衷之言!」
「我也是!」
「那麼我不給你賠不是,你也別難為情,咱們從此不提了,好么?」
郭解點頭:「好!」
雲霞笑了,好美!郭解像沒看見,他也笑了!這一笑,氣氛自在多了。
雲霞目光一凝:「你叫郭解?」
「是的。」
「你是怎麼認識宮老的?」
「我跟場主說過了。」
「你沒跟我說過,是不是?」
還真是!郭解又說了一遍。
「江萬山父女為什麼拉攏你?」
這,郭解也跟雲鶴說過了,可是這回他沒提,乾脆又說了一遍。
「真不敢相信你敢惹『沙匪』,殺鬼、狐……」
「沒什麼。」
「當初聽說的時候,不知道你是這麼個年輕人,都當你是個有多少年修為的老頭兒呢!」
郭解沒說話。
「大傢伙對你都仰慕得不得了,做夢也沒想到你會上『漢威牧場』來,做夢也沒想到能認識你。」
郭解還是沒說話,他更不好說什麼了。
「你今年多大了?」
郭解說了話:「廿了。」
「才廿就有這麼一身好修為,要是我也能有這麼一身好修為多好!」
郭解又沒說話。
「你是怎麼學,怎麼練的?」
「跟一般學武的一樣。」
「怎麼一般學武的就沒有你這種修為?」
郭解沒說話。
雲霞自己說了:「我爹說,除了有名師外,還得是塊好材料。」
「我不清楚。」
「你不清楚?」
「當初我學武,是糊裡糊塗跟著老爺爺學的,老爺爺也從沒說過我是塊好材料。」
「老爺爺?」
「是的。」
「你的武藝,是你老爺爺教的?」
「是的。」
「能教出你這樣的武藝,你老爺爺一定是位高人。」
「許是吧,大家都這麼說。」
這種回答少見。
雲霞看了郭解一眼,但她沒深問,她問了別的:「你家裡還有些什麼人?」
「沒人了!」
「只有老爺爺?」
「老爺爺也沒有了。」
雲霞微一怔:「我明白了,所以你才離家到關內來。」
「是的。」
「所以你才要找碗飯吃?」
「是的!」
「聽說你來自漠北?」
「是的。」
「那對馬匹、牲口你在行。」
「我是放羊長大的。」
「那好,不用人教你了!」
又說了幾句,該問的都問完了,雲霞找不出話,她走了。
只是很平靜的來看看,沒著任何痕迹。
郭解也沒當回事,他坐下,想倒杯茶喝。
又有步履聲到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