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懷璧罹罪

第十章 懷璧罹罪

他大驚失色,吶吶說道:「你……你……你說什麼?」

趙逢春「嘿嘿」一聲冷笑,道:「老弟,老朽眼裡不揉沙子,老朽在這『六盤山』附近苦守多年,為的什麼?哈哈——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被老朽等到了!」

岳霖不自覺的摸懷中,心知他所指必是白玉石匣,想到了此處,禁不住心頭一陣狂喜,暗自道:「啊!這匣內所儲,竟是武林人夢寐以求的絕世神功,怪不得他無緣無故,硬要請自己吃酒,原來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存好心啊!」

他定了定神,故作不懂地道:「你是說……說我懷中……我懷中的銀子?」

趙逢春一聲獰笑,冷冷地道:「少在我面前裝傻充楞,老實說,今天既約你來,我自然有妥善的安排,不然你能飛上天去。」

他一邊說著,一邊雙目凶光閃閃,怔怔地凝注著在

岳霖臉上的變化中,獲得什麼,同時,他心中卻在暗暗盤算道:「看這情形,八成是不會錯了,但是,若論武功內力,這娃娃都不在我之下,硬搶硬奪,是絕做不到,不過,看他年輕好勝,血氣方剛,我不如激他一激。」

岳霖心中突地一動,也自暗暗一驚,這趙逢春不但武功高強,而且令人有一種莫測高深之感。

他表面上卻仍裝得十分平靜,微笑著道:「至於不飛得上天去,那是我的事,不過——你究竟是什麼,尚望明白相告。」

趙逢春哈哈一笑,道:「你該還記得我方才所說,在百餘年前的那一僧一道兩位奇人嗎?他們所研創的武功,只要有三成火候,哼哼!放眼當今天下,即可所向無敵……」

岳霖對他的話,雖不全信,但也不能不信,略一沉吟,道:「這與我又有什麼關係?」

趙逢春「嘿嘿」一聲冷笑,道:「當然有關係,因為那尚未面世的絕世神功,是放置在一個精巧的石匣之內……」

岳霖濃眉一揚道:「噢?」

趙逢春面上閃過一絲詭譎的神色,陰鷙地道:「你難道真要等我說出,那個石匣正藏在你的懷中?」

說時,聲色俱厲,雙目更是凶光灼灼,凝注著岳霖。

岳霖臉色微變,冷冷地道:「你憑什麼肯定那石匣在我懷內?」

趙逢春冷笑道:「雖然我未曾親眼看見,但我敢武斷地講,那石匣確是在你懷中,老夫願以項上人頭為注,和你相賭!」

岳霖神色又是一變,望著趙逢春,暗中奇怪,他何以竟如此武斷,石匣是在自己懷內?

他滿腹狐疑地道:「你根據什麼作這種判斷?」

趙逢春嘿嘿一笑道:「那麼,你是承認我的判斷正確了?」

岳霖不覺一怔,但他因不善說謊,所以,聽了趙逢春的反問后,沉吟了半晌,始神色一怔,道:「先不論你的判斷是否正確,我只問你從何得知石匣落於我手?」

趙逢春乾笑兩聲,似是自言自語地道:「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看來此實理該歸於老夫的,哈哈哈——」

岳霖正感莫明其妙之際,又聽他繼續說道:「你總該認識崆峒掌門人——金蟾真人吧!」

岳霖恍然說道:「啊,原來是他……」

趙逢春面現詭笑,冷冷地道:「老弟,現在你還想狡辯嗎?」

岳霖心知今日之事,不能善了,雖然石匣內究竟是不是那絕世神功,尚在未知之數,然而,趙逢春既然費盡心機,獲知此匣落於我手,且又將我引來此地,無可置疑,他是勢在必得。

然而,就算石匣內空無一物,我能給他嗎?

不!絕不!

岳霖臉色一沉,道:「對這種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還不值小爺一辯,如果你認為石匣在我懷內,有本事就來拿去!」

趙逢春一怔,他實在有點不能相信,但是,面前這少年人,神色鎮靜如常,說話時中氣十足……

他怔了怔望著岳霖,暗暗納悶道:「不可能呀!明明我親自放於酒內,現在,盞茶時間早過,怎麼……竟……一會連一點反應都沒有?這……這不可能……」

這時,他面色凝重,雙眉緊蹙,故作鎮定地道:「你以為我不敢呢?還是不能?」

岳霖冷冷地道:「敢不敢,能不能,要待事實證明!」

忽然,趙逢春聳肩一笑,幾乎是換了一付面孔道:「老弟,依我看,只有咱倆合作,不但那絕世神功可以加速練成,而且,也可躲避無數高手的追蹤,須知現在江湖上,幾乎都已知道那石匣落於你手,就說我不算,那些高手會輕易放過你嗎?」

岳霖見他態度忽變,就更加生起戒心來了,望著趙逢春那付形態,他暗暗好笑,雖然,他所言不無可信之處,但此人陰沉詭詐,城府過深,如果他有把握制服自己,就絕不是這種態度了。

當下,他輕輕一笑,道:「好呀!你且說說看,是如何合作法?」

趙逢春一聽,喜得一對三角眼眯成一線,道:「照當前情勢,我倆合作,實有百利而無一害,我發現了一個非常隱秘的所在,我已備好豐食美酒,我倆在那洞中共同鑽研……」

他說得眉飛色舞,唾液四濺,一拍胸膛,又道:「老朽敢以性命保證,不出三月,老弟必將成為當今武林第一人!」

岳霖介面道:「那麼你呢?」

趙逢春一怔,吶吶地道:「我……我……本來我就不如老弟么,嘿嘿——嘿嘿——」

岳霖冷嗤一聲,道:「老實告訴你,就算你舌生蓮花。想想少爺拿出那石匣,卻是休想!」趙逢春臉色陡然一變,在燭光下,更顯得慘白無比,渾身上下,都在微微地顫抖,一指岳霖,氣急地道:「好,好,你竟敢戲弄老夫,想必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岳霖見他氣極,故意又道:「不,我年未弱冠,尚未娶妻生子,為人子的責任還未盡到,豈能夠輕易言死,倒是你偌大年紀……」

趙逢春氣得一拍桌子,道:「小輩利口,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好,好,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些什麼驚人藝業,敢在老夫面前賣狂!」

岳霖淡淡地道:「隨你,只要劃出道兒來,少爺接著就是。」

趙逢春怒容滿面,突地又緩和許多,點點頭道:「好,自古英雄出少年,你還算有血性,有骨氣。」

說罷,推桌站起,當先向屋外走去。

岳霖連忙起身,在他身後亦步亦趨地向前行去。

趙逢春料定岳霖不會暗算於他,是以頭也不回。

穿過一片疏林,向右一轉,便見一片空地,兩面依山,形成一個角,空地上想是久無人走,荒草及膝。雜亂叢生。

趙逢春走至距山角尚有丈余遠近,忽地停步回身,道:「老夫就在此處,領教你幾手絕學。」

岳霖站在他身前九尺之處,冷冷接道:「總算你有先見之明,選了這麼一處清幽的埋骨之所。」

趙逢春冷冷一笑,道:「不必徒逞口舌之利。咱們還是手底下見真章吧!」

說罷,左足向前跨半步,左掌平胸,右臂下垂。

岳霖也不怠慢,連忙靜氣凝神,蓄勢戒備。

趙逢春右臂緩緩提起,但是他的一雙右掌,已然變作烏黑。

突地,他暴喝一聲,右掌疾然推出。

岳霖功運右掌,緩緩迎去。

兩股掌風相接,暴起一所悶雷也似地輕響。

地上的荒草,被掌風帶得東倒西歪,好似層層浪花,四散飄搖。

趙逢春面色凝重,站立當地,怔怔地望著岳霖。

岳霖上身微微一晃,暗驚對方的掌力渾厚,不容輕視。

趙逢春忽然點頭說道:「果然好掌力,但若能勝得老夫,卻非易事,現在該你了!」

岳霖不覺一怔,對他這種磊落胸襟,甚覺意外,同時對他所言也深有同感,心知即使用出全力,是否能勝了他尚不可知,不過,他想拼出全力,只要略勝一籌,使他知難而退,不再為難自己,與願足矣。

一念至此,也不打話,雙掌齊揚,向前推去。

趙逢春面帶微笑,輕描淡寫地舉掌迎來。

岳霖頓覺自己掌勁受阻,彷彿被一堵無形銅牆所擋似地,無法進擊。

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

他連忙暗暗加了一成功力!

只見趙逢春的身軀,似是微微一晃。

岳霖更不怠慢,猛提一口真氣,將全身功力運至十成,拼力向前猛推。

陡然,掌勁的阻力,倏忽消逝,雙掌不偏不倚地擊在那山角之上。

「轟」然一聲,山角碎石飛揚,沙干蔽天。

岳霖用力過猛,一時收勢不住,向前衝出兩步。

但他尚未拿椿木站穩,倏地一腳踏空,整個身軀向前撲去。

岳霖想以手撐地,一點即起,雙掌自然地向地面按去。

不料,指方觸及荒草,尚未來得及用力,已經是連人帶草,向下疾然沉去。

岳霖方自一驚,忽聽上面趙逢春哈哈笑道:「哈哈!敬酒不吃吃罰酒,真是自作自受……」

他向四處望望,但黑黝黝地,伸手不見五指。

這時,下落之勢,愈來愈疾。

他不知這陷阱究有多深,忙自提氣輕身,使下降之勢緩得一緩。

倏然轉醒之際,竟發現自己是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四周陰暗霉濕,腥臭逼人。

他霍地翻身坐起,隱約覺出在自己周圍,有許多東西在緩緩蠕動,他屏氣凝神,舉目四望。

雖然四外黑黝黝地,憑什麼也看不見,然而,在這一片黑暗之中,陡然發現無數豆大的綠光,在閃爍不住。

同時,隨著陣陣陰風,傳送來縷縷腥臭之氣,當真是令人慾嘔。

岳霖目中所見,鼻中所嗅,只覺一陣噁心,幾乎將方才所吃的食物,一齊吐了出來。

他定了定神,見左側綠光稀疏,隨即一壯膽子,向左側緩緩移去,同時,伸出雙手,向前面一陣亂撲去。

觸手處,竟全是冰冷而陰濕地石璧……

他一邊摸索著,一邊向前移動,心中暗道:「這分明是無數毒蛇,唉!自己一時大意竟落得被困於此,萬一不幸,竟作了毒蛇膏吻,那才冤呢!」

突然,他手掌落處,竟是空無一物,整個身軀,也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探。

他不由一驚,慌忙伸出另一隻手撐扶時,豈料,竟也是一掌撲空。

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急忙氣沉「丹田」,猛力后挫,才算撲空。

他驚魂稍定,又自伸出雙手,向四下探索,發現身前原來竟是一個可容兩人行的洞穴。

岳霖側首又向那些毒蛇望了一眼,只見那點點慘綠色的光。在左右游移,霎也不霎地望著自己,好像正在伺機相候,擇肥而噬。

他心中暗自忖道:「與其在此地束手待斃,何不趁這些毒物,尚未向自己襲擊時,探探這處洞穴,看看可有出路!」

他心念一決,一邊凝神或戒備,一邊小心翼翼地,弓身鑽進洞去。

璧洞蜿蜒曲折,地勢也漸來漸高。

岳霖摸索前進,約有茶光景,洞徑逐漸寬闊,又行丈余,陡然一陣涼風,帶著微微地腥臭之氣,迎面吹來。

他心中又驚又喜,驚的是風中帶有腥味,前路亦有毒蟲潛伏,喜的卻是既有涼風吹來,定與外界相通無疑。

他一面凝神戒備,一面緩步前行。

逐漸,那腥穢之氣,越來越濃,地勢也愈見開闊。

忽然,一陣「噓噓」之聲,自前方傳來,隨即在黑暗中,驀又出現數百點慘綠之光,其疾如電,像潮水似地,飛涌而來。

這時,岳霖已把生死置於度外,暗將真氣凝聚雙掌,止步停身,蓄勢待發。

然而,那些綠光當涌到離他尚有兩丈多遠時,突地一齊停住。

岳霖心中奇怪,凝目望去,只見那點點慘綠光芒,竟是無數毒蛇的眼睛,它們大小不一,靜靜地蜷伏地上,一動不動。

過了片刻,岳霖見這些毒蛇毫無動靜,不知是否對自己有所顧忌?

這樣僵持了約有半盞茶光景,岳霖也忍耐不住,壯了壯膽,試控著向前緩緩移動腳步。

豈知了身形甫動,陡然一陣「沙沙」亂響,那千百點慘綠光芒,登時起了一陣騷動。

這些數不清的毒蛇,竟隨著他腳步在移動,又像潮水一般,向後退了丈余。

忽然,岳霖心中靈光一閃,心道:「一定是因為我吞食了『千年娃蛇』元珠的關係,這些毒物才不敢近我,不然,它們為什麼怕我呢?」

他一念至此,不再猶豫,立即大踏步地向前走去。

頓時,但聽「沙沙沙沙」一陣亂響,毒蛇紛紛住下迭,但由於地勢狹窄,許多毒蛇因退避不及,知朝兩旁亂竄,無形中間讓出一條通路。

這時,他緊張的心情,始漸漸鬆弛下來,暗暗笑道:「這倒好!它們非但不傷我,竟像是有意引我出困呢!」

雖然如此,他依然不敢過於大意,立掌當胸,緩步向前行去。

又過了約莫頓飯之久,前面不遠處隱隱透進淡淡的星月之光。

岳霖一見,心中大喜,急忙縱身疾躍,猛向光亮處撲去。

他穿出那個岩穴小洞,只見明月西照,清冷的光華,映照得大地一片灰白,他仔細向四下打量。

原來這岩穴之處,竟是一處千仞削壁,壁上光滑石鏡。寸草不生,下面則是一條奇險天成的峽谷。

他雙眉緊皺,正不知該如何脫困離此。

驀地,一陣「嘶嘶」「噓噓」地刺耳怪聲,自他身後左側響起。

他大吃一驚,急忙旋身望去,不由暗暗稱奇。

只見數百餘條奇形怪狀,五色斑斕的毒蛇,蛇頭高昂,離地尺許,對著削壁腳下一個黝黑地洞穴,蛇信倏吐倏收,每當蛇信收縮時,隨自蛇口中噴出一縷淡淡白霧,向那洞穴射去。

正在此時,一聲極其輕微,但卻刺耳難聽地呼哨聲起。

那數百毒蛇,像是中了魔的一般,爭先恐後,向前游移。

率先的數十毒蛇,陡地騰身而起,箭矢也似地,疾向那黝黑地洞穴射去。

岳霖不明這些毒蛇究竟在做什麼,二目圓睜,怔怔地望著它們。

這進遲,那時快,就在這些毒蛇方自竄至穴口的剎那之間,突地,洞內飛灑出一片耀目的光芒,迎著蛇群一閃。

但聽「嘶嘶」連聲哀鳴,那數十條毒蛇,四下粉飛。墜落滿地,略一翻騰之後,便已寂然不動。

岳霖看得奇怪,心想:「這洞里是什麼東西,竟有這般厲害?」

他這時已忘卻自身的危機,好奇之心,隨之又起,當下,也不計利害,輕移腳步,向那洞穴走去。

行未數步,陡然又是一聲輕嘯。

隨著嘯聲,又是一批毒蛇飛竄而起,向那神秘的洞穴再次撲去。

然而,甫口及洞,耀眼的光輝一閃,陣陣慘叫,這些毒蛇又隨之四下墜落。

岳霖遲疑了半晌,又緩緩向前走了幾步,他仔細的望著每一條死去的毒蛇,不由驚「啊」一聲。

只見每個蛇頭,都是中分為二,直至「七寸」要害。

剩餘的毒蛇似也知道厲害,盤伏在原處,蛇頭高昂,望著洞穴,發出「咻咻」地怪音,稍後的許多毒蛇,這時也移向前來,聚結一處,高昂的蛇頭,左搖右擺,血紅的蛇信,吐吞不定。

岳霖思忖片刻,猜知洞內必有人在,縱殺傷毒蛇的手法看來,武功可能高出自己許多。

但是,他想不透這人既有如此身手,為什麼困於此地,而不設法脫身呢!

他以此處,必欲看個究竟,心想:在必要時,也可幫這人一臂之力。

他又轉念到自己所經之處,這些毒蛇,趨避不迭,立又壯起了膽子,直向洞穴大步走去。

身前毒蛇又是一陣騷動,紛紛四下退避,讓出中問一條路來。

岳霖大步前行,只覺地勢越來越高,而且腳下所踏,滑膩膩地,他低頭一看,不禁又是一怔。

只見腳下所踏,儘是死蛇的殘骸。肉枯皮干,蜷作一盤,散亂的堆滿一地,腥積腐臭之氣,令人慾嘔的。

岳霖方自怔得一怔,突聽洞內輕「咦!」一聲,接著,一個嬌柔地聲音,充滿了驚異和憤怒地道:「什麼人?」

岳霖立即止步不前,輕輕答道:「在下岳霖……」

那聲音突然變得冰冷地道:「哼!你去告訴那老鬼,叫他死了心吧!」

岳霖不知她話中之意,微微一怔,隨又答道:「在下被人陷害,跌落這地穴之內……」

洞中聲音又道:「你以為這樣就能騙過我么?哼哼!真是作夢!」

岳霖有種被誤解了地屈辱,憤憤地道:「在下並不定要取信於你,只不過想力之所及,甚願助被困同穴之人一臂之力,不想你竟誤會在下為歹人,既是如此,那在下只有尋路出去了……」

說罷,返身離去。

但行未兩步,背後又傳來那冰冷地聲音道「那麼,你何以不畏毒蛇呢?」

岳霖不由一怔,不知是否該告訴她,自己曾服食「千年娃蛇」之珠?遲疑片刻,仍拿不定主意,口中吶吶地道:「這……這……」

洞中傳出一聲冷笑,想:「你還想狡辯么?」

岳霖生性正直,從未被人如此曲解過,略一沉吟,朗聲答道:「告訴你也無妨,在下曾服食過『千年娃蛇』元珠,想必那元珠有辟蛇毒之功吧……」

岳霖話未說完,就聽得一聲驚詫的嘆息,洞內靜默片刻,又急聲問道:「鬼爪子郭靈,和你是什麼關係?」

岳霖心中一驚,暗道:「洞內的女子究是何人?她對江湖上的事,倒是知道得非常詳細……只不知她與郭靈是敵是友……」

那女子冷「嗤」一聲:「我不是三歲孩童,那郭靈對『千年娃蛇』視若珍寶,豈非將元珠輕易送與你食,你是欺我孤陋寡聞么?」

岳霖略一沉吟,遂將如何與鬼爪郭靈結怨,如何吞食『千年娃蛇』元珠,以及掌斃其子郭亞彪等簡要地說了一遍,最後又道:「假如在下幸能脫困離此,天涯海角,必定要找到鬼爪子郭靈……」

洞中女子一直靜靜聆聽,這時,突然叱一聲:「住口!」

語聲中,充滿了惶急、激動……

岳霖心中一動,聽那女子語聲激勵,一時之間,更分辨出洞中女子,與那鬼爪子郭靈是友是敵,深怕自己不該口沒遮攔,但又轉念到,自己被困於此,生死未卜,她便真是鬼爪子之友,又有何妨?

他一念至此,連忙暗運真氣,功凝兩臂,準備在必要時,與這女子一拼。

這時,那女子忽又以萬分哀傷地語氣道:「你到洞口來。」

岳霖微然一怔,但旋即腳足尖一點,越過疊疊死蛇,輕飄飄地落在洞口之前。

卻見洞內不遠,盤膝坐著一位中年婦人,灰發散亂,披於肩后,手中握著一柄耀目生寒地短劍,正自目光炯炯地注視著洞口。

岳霖只覺這婦人十分面善,但一時想不起曾在何處見過。當下怔了一怔,連忙抱拳當胸,朗朗說道:「在下敬領教益。」

那婦人凝注著岳霖,也不答禮,半響——始輕輕頷首,似對岳霖的謙恭有禮,甚為滿意。

頓時,洞中立又沉寂下來,只聽到毒蛇輕移「沙沙」之聲,點綴著這靜夜中的荒山野洞。

陡然,那婦人長長嘆息一聲,萬分頹喪地道:「可惜。唉!你來得太晚了,岳霖——」

說到此處,她的神色突然一變,目中神采奕奕。連那枯澀的臉上,也散發出一種照人的光芒,雙目盯視著岳霖,繼續又道:「岳霖?岳霖!莫非你是『中原四俠』岳尚岳的後人。」

那婦人又追問一句道:「千里雲煙一釣稈岳尚岳,是你什麼人?」

岳霖隨口答道:「正是先父……」

那婦人微現驚容,似是自言自語地道:「啊!想不到他已經作古……」

岳霖望著那婦人,心思潮湧,他不知道這婦人究竟是誰,又因何被困在此地,既然識得父親,怎地不知父親故世?除非她被困經年,對外間事,一無所悉……

那婦人面上的神采,一閃即逝,又恢復了原有的灰黯,灰黯之中,微微帶著些許凄苦。

這時,她又嘆息一聲,幽幽地道:「你真的來得太晚了,唉,冥冥中,造物者早將一切已安排妥當,人定勝天,只不過是給那些時勢創造者的英雄們,一種自我炫耀的藉口罷了……你將來行道江湖上,切記,凡事要順乎自然,不可相強……」

岳霖聽她語帶悲愴,料必也是一位傷心人兒。在敬意之下,立又產生了一絲同情之心,默默點首。太難之事,只是我覺得對付這些惡毒的畜牲,要比對付那些詭詐陰毒的人,要容易得多了……我一面要運功壓制巨毒攻心,一面又要不停地迎拒毒蛇進擊,唉!毒蛇並不可怕,可怕地是那安排一詭計的人……」

岳霖一聽,腦中立即現出趙逢春的影子,忍不住又問道:「那人是誰?」

那婦人狠狠地道:「除了『蛇郎君』趙逢春,還會有誰?娃娃!你方才說被人所害,想必也是這個老鬼,你可曾食用過他給你的東西?」

岳霖點了點頭,回憶月下對飲時,趙逢春頻頻勸酒,不禁暗暗一驚,心想:「這廝真歹毒無比,若一旦脫困,誓必將他碎屍萬段,免得他再遺害後人。」

那婦人望著後悔霖滿面堅毅之色,頷首說道:「也是你我有緣,雖然來得晚些,總算還好,我的生命難以走過午時,距現在還有三個多時辰……」

她微微一頓,接著又道:「現在,時間迫切,不容我向你多作解釋,將來等你見了鬼爪子郭靈,或是蛇郡君趙逢春時,他們自會告訴你關於我的一切……我要趁這短短三個時辰,傳你一套劍法,就憑這套劍法,即可使蛇郎君趙逢春抵首。」

她說到此處,將手中短劍舉了舉道:「此劍名『青冥』,雖沒有幹將『幹將』,『莫邪』等之舉世皆知的,但卻為江胡人所垂涎,吹毛過刃,斬金斷玉……」

岳霖心中十分感動,誠惶誠恐地道:「但是,在下從未習劍,恐怕有辱……」

他話未說完,那婦人已搖手制止,道:「時光有限,你不必擔心那些無謂之事,凝神靜氣,專心聽我講解,務必在『午』時之前,將這套『幽冥十二式』全部學會,否則……唉——」

說著,一聲低沉而悠長地嘆息。

岳霖也是一陣黯然,連忙摒除雜念,凝神靜聽。

於是,她開始一邊運劍作勢,一邊詳為講解,連每個細微的動作,全都不厭其煩地反覆解說。

雖然僅有短短地一十二式,但卻足足地講解了兩個時辰,方始講完。

這時,那婦人已是面色蒼白,胸前急驟起伏。

她一邊喘息著,一邊將『青冥』遞與岳霖道:「你現在練一遍,讓我看看……」

岳霖雙手接過「青冥劍」,只見劍身長約二尺八寸,寬僅兩指,脊厚刃薄,閃泛神光。

岳霖端詳片刻,由衷贊道:「果然是前古神器,畢竟不同凡響。」

隨即按照中年婦人所授「幽冥十二式」一招一式地演練起來。

頓時,洞內幻起重重光幕,劍氣彌空,勁風四溢。

遠處地蛇群,一陣「沙沙」輕響,已自退出丈余。

他由頭至尾演練一篇完,神定氣閑地垂手肅立,靜待中年婦人修正錯誤。

中年婦人看罷,頻頻頷首道:「真沒想到你的稟賦和悟性,竟有如此之好,實在難得!不過你要謹記每式的變化,靈活運用,尤其最後一招『殊途同歸』,更是究極天下劍術之精奧,一旦練至劍隨念動時,娃娃,天下使劍的,就都要臣服你了……」

岳霖恭謹受教,唯唯稱是。

中年婦人掉首向身後望望,見轉角處漸來漸亮,一禁一聲長嘆,默然許久,始絕望地道:「稍時你可自此出去,現在,時限已屆,蛇毒攻心,縱然我心有未某,亦是無能為力了,如今,心愿已了,死亦瞑目了……」

岳霖聽她語聲凄愴,不禁也是一陣黯然。

中年婦人又接著道:「但你千萬記住,最後一招失傳甚久,除非遇見對方使出『幽冥十一式』時,不可輕用。」

岳霖本想問明原委,當他正欲張口之際,突然發現那婦人面色轉青,雙眉緊蹙,肌肉一陣扭曲,似是在抵受著無比痛苦。

他連忙將吐到唇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以充滿同情的眼色,怔怔地望著她。

片刻之後,岳霖見她面色逐漸變紫,心知不好,一時情急脫口說道:「您……您還有什麼事,需要在下效勞?」

中年婦人掙扎了半晌,目中神采逐漸黯淡下去,有氣無力地道:「用……用這套劍……劍法,殺……殺了趙……趙逢春……然後,執此劍法……去見郭靈……告訴他……告訴他……」

突然,話聲中斷,中年婦人萎頓地倒在地下,唇角掛著一絲淺笑,雙目輕闔,溢然逝去。

岳霖頓見心中一陣酸楚,熱淚幾乎奪眶而出。

他默默地望著她,無言地哀痛,使他平靜許多。

岳霖以「青冥劍」就地掘了一個深坑,將那婦人遺體埋好,又在心底祝禱一番,始才向轉角發亮處大步走去。

他行至轉角處,陡然疾縱后躍,驚呼出聲。

敢情亮處,正盤伏著碗口精細的兩條巨蟒,正虎視眈眈地昂首望著岳霖。

他遲疑半晌,一挺手中劍,試探著向前行去。

這樣的巨蟒,是他生平所見過的,雖仗持著曾服食——「千年娃蛇」元珠,而且寶刃在手,仍不免緊張萬分。

岳霖神情莊重,執劍的右手,也禁不住在微微顫抖,掌心中濕漉漉地,沁出一片汗漬。

然而,事情大出所料,這兩條猙獰的大蟒,在岳霖移近時,竟一齊將頭向兩旁壁間靠去。

岳霖一見機不可失,連忙雙足急點,就在那狹窄的地空隙中,穿了出來。

他也不停身,也不敢后望,足方沾地,隨即騰身又起,不消兩三個起落,已然來至洞外。

他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抬頭望望天,啊——正是日正當中。

他貪婪地連吸了口清新之氣,一邊放眼四下打量。一邊在心底暗暗盤算:「趙逢春這廝,真不愧有『蛇郎君』之稱,可說是歹毒無比,這婦人要我以這套-幽冥十二式』除了他,但我方才學會,萬一運用不靈,豈不負她臨終之望?」

這時,山腰禿樹上,突然飛起兩隻蒼鷹,振翅向南飛去。

岳霖眼看他們漸去漸遠,不覺心中一動,暗道:「一事未了,又添一事,看來我真的是勞碌命了,不若就此前往海南碎萍鳥,見過逍遙前輩后,也好早些去辦自己的事……」

心念既決,遂展開身形,向山下疾馳而去。

口口口

杭州,五代吳、越、錢武肅王,以及南宋俱皆建都於此。

地勢依江傍海,瀕錢塘、扼運河,人殷物富,素有天堂之稱。

秋陽高照之下,青山秀峰,蔥籠滴翠,問以蘇、白二堤,波光蕩漾,景色迷人,置身其間,如在書中呢!

無數騷人墨客,高僧隱俠,每當寄居其間,風流韻事,愈傳愈盛。

北宋詞人柳耆卿即曾以「三秋桂子,十里荷香。」的千古佳句,詠贊西湖之美,個中勝境,不難想見了。

岳霖衣衫污損,神情萎靡,緩步行來。

雖然,秋陽熾熱,但是,杭州城內,大街小巷,酒肆茶樓,橋頭水榭,熙來攘往,遊人如織。

他找了一空客棧,略洗風塵,換過一套衣服,本來想在店中用些飲食,便即休息,但繼而一想,當聞西湖之勝,並有上有天堂,下有蘇杭之譽,而且君妹母女擇此隱居,今既來此,何不順便一游?

主意一定,隨即來到湖邊,租了一條畫舫,直放湖心。

儘管湖中畫舫處處,笑語喧嘩,似是稍嫌吵雜.但是岳霖經過長日奔波,連番遇險,而且昨夜又在毒蛇洞穴悶困終宵,一旦置身於天下聞名的西湖之中,仍舊感到心曠神怡。

他將滿懷心事俱皆拋開,盡情地享受這片刻的悠閑。

他這時連日的疲勞盡除,忘情地沉浸於大自然的懷抱之中。

驀地堤岸上,陡然傳來一陣吵鬧之聲。

岳霖幾已變作驚弓之鳥,劍眉微挑,快步走出艙外,凝目向岸上望去。

遠遠看見堤岸邊上,正有許多壯漢,圍著一個老者和一個少女,拉扯喝罵,氣勢凌人。

那老者跪於塵埃,叩頭如搗蒜,不住地哀求眾人。少女則搶身站在老者身前,好像生怕那些惡漢傷了老者。

岳霖一看,心知必是當土壕惡紳,在作傷天害理之事,心中不禁大怒,立刻吩咐船娘向岸邊劃去。

船娘見岳霖叫她把船划向吵鬧之處,竟然嚇得花容失色,連連擺手,道:「公子千金之軀,萬不可與這幫惡人糾纏,他們無法無天了,公子何必去招惹這些是非呢!」

岳霖自她的言語神態上,已可看出這些惡漢,必是平日為非作歹,倚勢欺人,一般百姓,懼其權勢的,俱都敬鬼神而遠之。

當下,他微微一笑,道:「沒關係,我只是想來看看熱鬧,快點劃過去,我給你銀子就是。」

那船娘看在銀子份上,始戰戰兢兢地,沿著湖邊向吵鬧之處劃了過去。

到了岸邊,岳霖自懷中掏出一錠碎銀,給與船娘,隨即一躍登岸,直向幾名惡漢身處走去。

他尚未走到近前,就聽其中一個滿臉橫肉的漢子,手指跪地的老者,道:「老傢伙,你說吧!你要多少銀子?反正大爺看中你這女兒了……」

那老者跪在地下,不住地以頭碰地,苦苦哀求道:「請大爺擔待,小女自幼即許配人家,眼看就要過門了……」

他話未說完,那漢子已冷笑一聲,介面說道:「這有什麼關係?過門之時,再從我家抬走就是。」

老者一怔,岳霖也一怔。

所有圍觀之人,都是一怔。

只有那少女,卻以滿含怨毒的眼色,望著這滿臉橫肉漢子。

就在眾人俱皆一怔之際,那漢子將頭一擺,其餘大漢,吆喝一聲蜂湧而上前,伸手向那少女抓去。

這時,岳霖再也忍不住,雙臂一分,排眾而入,兩手輕輕拍在伸手抓人的大漢肩上。

陡然,那兩名大漢悶哼一聲,站著不動了,但他們那張牙舞爪,仗勢欺人的姿勢,卻絲毫未變。

岳霖身子向前一橫,擋住老者的另一面,沉聲喝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們竟敢強搶民女?」

那為首大漢似是一驚,向岳霖上下打量了兩眼,見他不過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年,不禁凶戾之氣陡盛地,高聲罵道:「小子!你敢管閑事,那是找……」

「死」字尚未出口,突覺眼前一花,「拍」地一聲脆響,左臉之上,已然挨了一下重的。

那漢子被打得一個踉蹌,直退出去五七步遠,方才收勢站住,只覺滿眼金花亂冒,左半邊臉腫起老高,極清晰地留下了五指紅痕。

其餘大漢見狀,齊各大吼一聲,紛紛抄出兵刃,將岳霖圍在當中。

岳霖向幾人望去,發出一聲冷笑。笑聲未落,人已縱起。

但見他衣袂飄飄,雙袖輕拂,在幾名大漢中間,宛如穿花蝴蝶一般,往來遊走。

瞬息之間,只聽悶「吭」連聲,八名凶神惡煞似地大漢,東倒西歪,撲地不起。

岳霖停住身形,不屑地朝地上望了一眼,嘴角掀起一絲輕笑,緩緩扶起那老者,鄭重地道:「這些奴才已經吃到苦頭了,不過,此地老人家不能再行多留,還是及早離開為妙……」

那老者一拉女兒,就要跪下磕頭,立為岳霖擋住,這才感激得老淚滂沱,顫聲說道:「恩公恩公尊姓大名,小老兒也好……」

岳霖打斷他的話頭,道:「老人家!扶弱鋤強,人人應為,趁著天色還早,趕快離開此地要緊。」

那老者一拉女兒,就要跪下磕頭,立為岳霖擋住,

這才感激零涕地道:「恩公既然不肯見告,小老兒也不敢相強,只是這幾個惡人,全是『金錢幫』中人,平索勾結官府,漁肉鄉里,但因他們武功了得,而且『金錢幫』勢力極大,還望恩公多多留神……」

岳霖心中一動,但表面做然一笑.道:「多謝老人家好意,在下自當小心。」

他望著老者父女二人去遠,始才搖頭長嘆一聲。

這時,圍觀熱鬧之人,越緊越多,甚至湖邊沿岸舶定許多畫舫,都在向這邊引勁眺望。

岳霖劍眉一蹙,緩步走了過去,對著穴道被制的八名大漢,各踢一腳,替他們將穴道解開。

八名惡漢,翻身爬起,抱頭鼠竄。

岳霖冷哼一聲.喝道:「站住!」聲音雖不甚大,但卻震得向人心神一顫,不由自主地停步站定。

岳霖冷笑道:「你們想就此一走了之?哼!天下那有如此便宜事?」

他說著,狠狠向每人盯了一眼,繼續又道:「若以你們適才所行所為,死有餘辜,但是,少爺體念上天好生之德,不為己甚,給你們一條生路,現在,你們給我自削左耳,立下重誓,從今以後,再不為惡,就放你們,不然,哼哼——」

這幾名惡漢,平日仗道「金錢幫」的惡勢力,無惡不作,俺曾遭到如此挫辱,無奈技不如人,只恨得那牙痒痒的,怒目相向。

岳霖見狀,又是一聲冷笑道:「莫非還要少爺親自動手不成?」說著,目中奇光電射,煞氣隱現。

幾名惡漢都感到心頭一震,知道這少年武功奇高,但打既打不過,逃又逃不了,一時反而無計可施。

片刻之後,其中一名似是為首的大漢,突然恨聲說道:「今天大爺認栽,不過,金錢幫也不是好惹的!請教你大名怎麼稱呼,以後也好報答你今日之賜。」

岳霖傲然答道:「岳霖。」

那為首的大漢又惡狠狠向岳霖盯了兩眼,回頭對同伴道:「兄弟們,動手!」

說罷,一咬牙,揀起地上匕首,向臉上猛然揮去。

「赫」地一聲,紅光崩現,鮮血淋淋地了一隻左耳.已然落於地上。

其餘七人,也各以兵刃將自己左耳削了下來。

只見地上一片血跡,加上散落地下的耳朵,令人看了,悚目驚心。

八名大漢雖是痛得臉色發白,冷汗直冒,但卻咬緊牙關,不吭一聲。

岳霖看在眼裡,也不禁為他們這般狠勁,暗暗驚心,然而,表面上仍是冷漠異常,輕輕說道:「如果不服,儘管找我……」

幾名大漢恨恨地朝岳霖望了一眼,揀起削下的左耳,狼狽而去。

此時,圍觀人眾,不下兩三百人,俱都拍手稱快。

岳霖為了不顧招惹意外煩擾,隨即略整衣衫,排眾而出,不顧眾人的交口稱讚,大步向前走去。

但是,經此一來,遊興大減,遂逕回店房休息。

岳霖和衣躺於榻上,感到微有倦意,豈料正朦朧問,忽聽門環輕響,接著店小二滿面驚慌地,將一份簡帖送於岳霖面前。

岳霖接來,進待店伙退去,始將封口打開,只見上面寫道:「日間多承賜教,無任感佩,今夜三更時,岳王墳前,即葬汝之地,如若怕死,在接此信后,火速遠離,尚可保得殘軀。雷明拜啟」

看完之後,心中暗道:「這些賊人們消息倒是傳遞得真快,今夜我倒不可大意了……」

直到二更過後不久,岳霖始略一收拾,將房門暗扣,推開後窗,翻出店屋后牆,展開「魅影魑煙」身法,直奔岳王墳疾而去。

岳王墳乃是南宋一代名將岳飛埋骨之所。

岳王墳建築在凄霞嶺的頂端,壯麗宏偉,墳墓四周,遍植松柏,枝幹蒼勁,濃陰蔽天。

忽然,十數條黑影,由嶺下疾奔而來。

來人身法,俱都不弱,晃眼之間,已到嶺巔。

為首之人,身材矮胖,濃眉環眼,獅鼻闊口,雖然他身形稍嫌臃腫,但卻較其餘之人,先到約一箭之地。

他來到墳前,向四周環視一眼,濃眉一皺,輕輕的「咦」了一聲。

這時,其餘諸人也已先後來到,俱都是一色夜行勁裝,他們圍繞在矮胖之人周圍,垂手而立。

一時之間,岳王墳前,顯得出奇地寂靜。

突然,其中一人似是不耐這份沉寂,高聲說道:「奇怪,現在差不多已經三更天了,那小子怎麼還不見來?別是縮了脖子裝烏龜,不敢出頭了吧?」

另外一人介面道:「會不會把小子給嚇跑了?」

又有一人道:「不會,我一直守著那小子,直到二更過後,才返回分堂,隨雷香主到此,那小子難道借地機跑了!」

先前一人又道:「要是那小子真的逃之天天了,我們又要多費手腳。」

誰知這人話音甫落,陡然,一個朗朗地聲音接道:「不怪自己有眼無珠,還要瞎三話四……」

場中之人,俱都大吃一驚,不由自主地齊向發聲處望去。

驀然,「刷」地一聲,自一株參天古樹上,縱起一條黑影,猶如大雁橫空,輕飄飄的落在眾人的面前了。

這時,在隆起的墓后,突現一條人影,悄悄地掩住身形,凝神注目,向眾人立身處窺看。

自古樹上縱落之人,正是日間堤邊懲凶,應邀而來的岳霖,他之沉穩安詳,使在場眾人,暗暗心驚。

平靜、安謐的岳王墳頭,依舊平靜、安謐,但卻顯得無比緊張,雙方彼此互望,默然相對。

突地,一聲震耳大笑,劃破了靜寂的長空。

隨著這聲長笑,最先到達的那個矮胖之人,走至距岳霖約五步遠近,一指岳霖,怒聲說道:「日間在堤邊多管閑事的,可就是你這娃娃?」

岳霖見狀,已知此人必定就是「金錢幫」的什麼香主雷明,這時聽他言出輕蔑,不由劍眉一挑,冷冷地道:「你大概就是雷明吧,深更半夜,請少爺來此何干?」

此人果然正是判官雷明,他見這少年一付狂傲之態,早已怒不可遏,冷哼一聲,道:「你就是岳霖了,真是久仰大名,如非本香主略施小計,恐怕還不容易引得你這娃娃出來呢,哈哈——」

岳霖暗暗一驚,但表面仍甚平靜地道:「廢話少說,你請少爺來此,究為何事?」

雷明哈哈笑道:「本幫幫主令諭各地,要你娃娃性命,不論死活,均有重賞,嘿嘿,你昨天在那『碧翠山莊』露了一面,卻害得本幫弟兄在附近等候了一日一夜。如果不用這苦肉之計,你恐怕還不會露面呢!」

岳霖聽了心中一動,「金錢幫」通令各地,必欲除去自己而後已,果然不假,那芮震遠、孫無忌,如今又出來個雷明……

他心念一轉,試探地道:「那麼,你將少爺請來,是想以多取勝,強行留客了?」

雷明點點頭道:「嗯,算你聰明,雙拳離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你如果識時務,既可免吃苦頭而咱們也省得費事……」

他的話未說完,岳霖已冷冷地道:「你不是在做夢吧!」

雷明先是一愣,後來會過意來,不由勃然大怒。探手背後,撤下一柄鋼劍,微微一抖,幻起朵朵劍花,狠狠地道:「再不識相,這柄劍可是不認人的!」

岳霖傲然而立,冷冷回道:「只要我認得它就夠了。」

雷明氣得臉色鐵青,長劍划空一揮,十數壯漢,各自掏出兵刃,呼喝聲中,已將岳霖團團圍住。

岳霖面沉如水,煞氣隱現,冷然又道:「岳飛乃是一代忠良,陵寢在這山明水秀之處,像你們這些妖魔小丑,能夠葬身於此,略供岳爺驅使,不能不說是修來之福……」

雷明不待他說完,凶睛怒張,厲聲喝道:「乳臭小兒,逞什麼口舌之利,難道還要本堂主親自動手嗎?」

岳霖忽地容色一怔,沉聲說道:「如此勝境,你還有何不滿?比起孫無忌他們,算你造化多了。」

雷明驚得微退半步,猝然問道:「怎麼,孫香主手下,就是喪命在你這小子之手?」

岳霖望著岳王墳墓,忽然豪氣陡發,昂然說道:「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休說你一個小小香主了。即使『金錢幫』幫主不找我,小爺也不放過他!」

這時,雷明再也忍無可忍,大吼一聲:「小輩,還不納命來!」

他上步欺身,一挺手中劍,分心便刺。

岳霖冷哼一聲道:「即使要死,也不必這麼急呀!」

他不慌不忙,待劍尖距心口還有三寸時,雙肩微顯,已然飄開五尺,他足方沾地,驀覺背後有金刃破空之聲,他身形疾然一旋,立掌如刀,猛然下切。

那偷襲之人一刀劈空,方自暗道一聲「不好」,陡覺右腕疼痛欲折,鋼刀也「當郎」一聲,落於地下了。

他左手抱著折斷的右腕,眥牙裂嘴,後退不迭。

岳霖冷笑一聲,也不追擊,傲然立於當地。

雷明又驚又怒,料不到這娃娃舉手之間,即已傷了一人,羞怒交加,一領長劍,就待追去,突聽身後有人大聲道:「殺雞焉用牛刀,香主請退,看我兄弟拿他!」

話聲未落,他身後突然衝出四名大漢,各執兵刃,分站四個不同方位,疾向岳霖飛撲而來。

雷明一見,頷首微笑,高說道:「這個小輩乃是幫主諭令嚴緝之人,不論死活,俱有重賞,兄弟們不要顧忌,往死里招呼!」

岳霖劍眉微軒,目中奇光陡盛,冷冷笑道:「此處地廣人稀,不要說你們四個人,就是再加十倍,哼哼,我想岳王爺也不會嫌多的……」

這時,左面一個舞動巨斧,右面一個於揮鐵尺,同時撲了過來,二人一劈天靈,一掃胯問。

岳霖一聲冷笑,雙肩一顯,飄身後退。

一斧,一尺同時落空,交相穿過。

他面罩寒霜,殺心頓起,不待另二人撲到,陡然身形一側,兩臂左右橫推,一招「力拒千軍」,硬將前後撲到的兩人,震退五尺。

這四個大漢,雖被掌風所逼,攻勢略頓,但稍退又進,各揮兵刃,圍著岳霖聯手合擊,威力倍增。

四人武功俱都不弱,進退攻守,更配合得天衣無縫,巧妙無問,四件兵刃,招招都向致命處招呼。

轉眼工夫,已是二十餘招,岳霖見這四個大漢愈戰愈勇,了無怯意,心中頓萌殺念,暗忖道:「我並不想制他們了死地,然而他們助紂為虐,留著也是遺害民間,不用煞著無法善了……」

他一念至此,身法隨之倏變,展開「魅影魑煙」身法,快似飄風,往來游梭於四人之問。

但見他青衫搖擺,人影飄忽,三丈之內,完全為漫天掌影所罩,凌厲地掌風,激得沙飛石走,聲勢端的驚人。

岳霖將中年婦人所授「幽冥十二式」劍招,改以掌法使出,威勢亦自不減,同時,骷髏叟獨創的「魅影魑煙」身法,亦為武林不傳之秘,掌法、身法,相輔相成,更加威力驚人。

岳霖身法這一驟變,立時之間,主客易位。

四個大漢雖然仍在拚命猛攻,但先機一失,處處受制,被岳霖那詭奇難測的身法,弄得眼花了亂。

晃眼又是二十招過去,四人已是嚴守不攻,全神閃躲。

情勢一變至此,不但四個大漢心神皆顫,就是站在一邊的火判官雷明,也是暗暗驚心。

雷明望著場中,心念電轉,暗道:「不消多久,這四個性命必然難保,那時……」

他一念未已,場中情勢,又起變化。

這時,四個大漢卻將各式兵刃,呼嘯一聲,迎著岳霖凌厲的掌風,分自前後左右,同時襲到。

岳霖見他們果然是亡命的打法,一聲冷笑,人已隨聲躍起,到得三丈高下,全身功力,齊聚雙掌。

半空之中,一式「乾坤互易」,就著下降之勢,只見他十指齊張,以九成力道,虛空下擊。

正在此時,火判官雷明也已看出不妙,縱身前撲,高舉長劍,向飄然下落的岳霖仰面猛掃。

岳霖一見,不慌不忙,雙掌下擊之勢未變,但懸空的身軀,卻已一搖一擺,橫掠七尺。

就在他避過長劍,雙足著地的當口,驀聽慘號之聲,隨風而起,那四個大漢,已被他一招「斷命追魂」,擊得顯碎腦溢,到地死去。

雷明一招走空,四個同伴已然斃命,他心中一慘,頓起兔死狼狐悲之感,只見岳霖卓立兩丈之外,冷冷地道:「雷明,你看少爺這招『斷命追魂』如何?」

火判官雷明雖然凜懼於岳霖武功絕妙,出手狠辣,但一轉念,自己的唯一的幫手陳虎昆仲,已然死於非命,又急又氣,羞怒交加,大喝一聲,道:「小輩休要賣狂,看本幫主活剝你皮……」

他話聲未落,已然縱身猛撲,揚臂振腕,長劍幻起一片劍幕,銀光閃閃,疾向岳霖身前逼去。

岳霖見他來勢兇猛,身形微閃,讓過一招。

隨即右臂一揮,帶起一陣清悅的龍吟之聲,但見寒芒奪目,那柄千神兵「青冥劍」,已逢出鞘。

這時,雷明的長劍,又已刺來。

岳霖右手執劍,足下微滑,側身讓過,接著一領劍訣,右臂前伸,一招「魁星點元」,斜刺前胸。

雷明見他招式雖慢,但出劍極快,而且虛實並用,變化莫測,同時看出劍光有異,不敢硬接,閃身後退。

然而,他足方沾地,突聽岳霖一聲冷笑,已如影隨形,跟著追到,「絲絲」銳嘯,隨著萬點銀花,迅捷刺到。

雷明做夢也沒想到,這少年的身法詭譎,竟是如此之快,不由大吃一驚。

陡覺銀虹耀眼,遍體生寒,再想躲閃,早已無及。

說時遲,那時快。

就在這刻不容發的當口,雷明急中生智,身形猛然後仰,同時足尖一點,倒身向後猛竄。

饒是如此,胸前衣襟,仍被劍芒劃開一道口子,不禁嚇出一身冷汗。

他驚魂未定,抬眼一望,只見岳霖立劍當胸,威武不屈地凝立於一丈開外,滿臉俱是不屑之色。

他雖是恨得牙癢,但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絕非敵手,若不及早離此,最後這條老命也得賠上。

俗語有云:好漢報仇,三年不晚,何況光根不吃眼前虧呢!

他想到此處,忽將平舉的長劍,向下一垂,恨聲說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小子,本番主今夜認栽,這筆帳,咱們留待日後再算……」

說著,左手微揮,接著身形一轉,飛縱而去。

岳霖縱聲笑道:「老賊!來時有路,去時無門,看你往那裡走?」

足尖一點地面,人已騰身而起。

「青冥劍」寒芒暴漲,流輝四射,划起一道驚天長虹,向雷明的背心「靈台」穴,電射疾刺。

眼看劍尖已然遞至雷明背心,驀然自岳王墓后,倏地冒起一條黑影,雙臂一揚,但聽「格叭」一聲輕響,只見十數寒星,呈梅花形狀,疾奔岳霖面門打來。

岳霖身在空中,閃避不易,而且距離又近,當時無暇再去傷人,「青冥劍」向回一圈,舞起一道光牆。

一陣「叮叮」亂響,將飛來暗器悉數擊落。

他見「金錢幫」非但預先布下埋伏,而且竟使用這種獨門的絕毒暗器,不由心中大怒。

身形剛一落地,隨即雙足一點,騰身又起,掌中劍幻起朵朵銀光,直向那墓后的黑影,疾然猛劈。

那黑影見一擊未中,似是大出意外,方待轉身逃走,劍光已自臨頭。

陡然,一聲慘嗥,在漫天血雨中,一個身軀,已然一分為二,被岳霖一劍,由頭至肢劈成兩半。

回首一看雷明,已藉著這個載難逢的良機,悄悄逃去。

岳霖一聲冷笑,道:「雷明,今夜若讓你逃離了手心去,少爺不再姓岳!」

說罷,猛提一口真氣,恍如流星趕月般,隨後疾追。

雷明見岳霖果真追來,嚇得心膽皆裂,心中一急,發足疾奔。

他猛得抬頭一看,內見前面十數丈處,有一片濃密的樹林,不禁心頭大喜,暗暗忖道:「只要逃進林中,這條老命就算保住了。」

他不敢遲疑,腳卜加勁,疾竄猛縱。

突地,黑影一晃,林中閃出一個人來,身法輕靈快巧,煞是好看。

雷明一見,不由一驚,腳下慢得一慢,這小巧的黑影已然距他不足兩丈遠近,隨聽他沉聲問道:「前面可是雷香主?」

雷明不由一怔,愕然說道:「不錯,在下正是雷某。」

正當他腳步微停,想要看來人是誰時,陡聞一聲清叱:「雷明老賊,還不納命來!」

聲到,人到,劍到。

雷明只見一片冷森森地劍芒,猛向目己胸前刺到。

這時,岳霖已自背後追到,人尚未至,遙空推出一拳。

雷明驟不及防,掌風已然觸及后心。

「蓬」然一震,長劍隨之落地,雷明只覺眼前一黑,喉頭髮甜,一口鮮血尚未噴出,胸前又是一陣奇痛,大叫一聲:「老命完了!」

然而,他不愧是亡命多年,竟能夠臨終不亂,暗將似斷未斷的一口真氣聚攏,環眼一瞪,凄厲地說道:「老子和你拼了!」

話一出口,鮮血隨之四下飛濺。

他兩掌凝聚了殘餘的全力,猛然推出。

那小巧的黑影,似乎未曾防到他臨死還能還擊,一時閃避不及,肋下著著實實地挨了一掌。

他中掌之後,悶哼一聲,長劍猛然一挑,但見五臟紛飛,鮮血淋漓,雷明在慘呼聲中,倒地死去。

那人望著雷明倒地死去,忽然嘴角掠過一絲輕笑,接著,又雙眉一皺,也頹然到地不起。

一柄長劍,仍自插在雷明胸前,還在微微顫動。

岳霖趕到近前,望著二人,不覺搖頭一聲輕嘆。

他雖然妒惡如仇,對於惡人不稍容情,但是這一幕慘劇,卻也令他觸目驚心,不忍多看。

他旁移兩步,來至那人身前,見他身材瘦小,蜷伏於地,整個頭臉,都埋在肩窩之處。

岳霖用手輕輕一拉,已然將他的身軀,翻轉過來,一張俊秀美麗的臉龐,赫然呈現眼前。

他這時雙眉緊蹙,臉色蒼白,雖然胸前在急劇起伏,但是,他的氣息已是細若遊絲。

岳霖知他傷勢極重,當下凝聚功力,運指如飛,迅疾地連點他「氣海」、「章門」、「百匯」三處大穴。

這時,岳王墳頭,又已恢復了往常的寧靜,只是屍體處處,血滿狼籍,與這肅穆的景象,恰成一個強烈地對比。

岳霖隨即將那人縱腰抱起,但覺此人軀體柔軟,入手甚輕,當下未暇多慮,足下有力,疾向凄霞嶺下掠去。

然而,當他到了嶺下時,不覺猶豫起來。

此時,東方已微現曙色,農耕之家,已有炊煙升起。

他遲疑不決,抱著這人返回客棧么?不行,此人傷勢甚重,極需治療,返回客棧,必為「金錢幫」人所擾。

那麼……

忽然,他靈機一動,暗道:「我何不再到趙逢春居處附近,找一處隱蔽地洞穴,不是就可放心大膽的為這人療傷了么?」

他想到此處,感到有點得意,因為趙逢春絕不可能想到,他不但已然脫困,而且就在他附近為人療傷。

於是,他展開身形,向趙逢春居住之處,一氣狂奔。

不過頓飯光景,已然來至山下。

岳霖繞過茅屋,逕奔後山而去。

他因前車之故,吃過苦頭,是以小心翼翼地,專揀明顯的山路,一步、一步地向前行去。

他一邊前行,一邊游目四顧,找尋可以容身的山岩小洞。

又走了盞茶光景,天邊已是晨曦微露。

岳霖總算是在山坳轉角處,找得一個足容兩人容身的山洞,他向裡面一打量,隨即弓身入內。

入洞五尺,他即輕輕將那人平放地上。

不料,他左臂一抽,竟將那人包頭的一塊青帕,帶得滑落一旁,滿頭蓬鬆秀髮,散落於地上。

岳霖心頭一震.暗道:「啊!原來他是一個少女,怪不得如此瘦小.如此輕,但是,如此一來,我如何替她療傷呢?」

他在洞內往來徘徊,思忖此事該如何處理……

然而,沉思半晌:仍然找不出一個適當的辦法,

他有意無意地望了那少女一眼,只覺她面目娟秀,似曾相識,但又想不起在何處見過。

這時,那少女雙眉深鎖,面容益形蒼白。

岳霖望著她,忽然心中一動,忖道:「此刻她傷勢極重,若不及時救治,必有性命之危,管他什麼男女授受不親,還是救人要緊。」

一念至此,心情也隨之開朗。

岳霖縱步走到她身前,盤坐於她身側,動手將她上身所穿勁裝,慢慢解開,露出一身白若羊脂般的肌膚。

岳霖不生妄念,俯身仔細察看。

只見她右肋之下,掌痕宛然,已現出一片烏紫色。

他輕輕地吁了一口氣,自言自語地道:「真算你命大,如再移上寸許,正是『期門』大穴,焉有活命,而且,若非雷明受創在前,這一掌也足致命。」

他一邊審視著那片紫痕,一邊喃喃自語,忽然,他一眼看見這少女頸問,掛著一條項鏈,中間墜著一條翠玉雞心,周圍以銀鑲成,甚為美觀。

雞心約有胡桃大小,岳霖見綠得可愛,以指輕輕一拔,不想那雞心自銀邊處,倏忽分開。

裡面赫然竟是——顆碩大無比的相思紅豆!

岳霖看得二目發直,證在當地。

許久……許久……

他心中陡然一動,喃喃地道:「難道是她?」

他,心潮起伏,思緒萬端。

他想起拋豆示警!

也想起客旅解危!

她殺雷明,是為了報仇?抑或又為了救己?

她何以總似有意無意地跟蹤自己?

這些,都是謎,都是他所無法獲得解答的謎。

驀地,一縷金光,自洞外斜射而入,岳霖掠急側顧,只見一輪旭日冉冉升起,萬道金光,遍照大地。

他忽然驚覺,耽擱時間已久,不要因此誤了大事才好。

他微一遲疑,先將翠玉雞心合起,旋即誠意正心,凝神聚氣,將全身真氣聚齊左掌,輕解羅衫,抵她腹下「丹田」穴上。

頓時,一股陽剛之氣,運行於她四肢百骸之間。

約莫頓飯之久,這少女忽然發出微弱的呻吟之聲。

岳霖知道已至緊要關頭,連忙出手如風,以最快的手法,遍敲她周身一百零八處穴道。

然後,右掌又抵住她「丹田」穴上,同時,暗將真力,加至十成。

又過了盞茶光景,只聽這少女嚶嚀一聲,臉色已漸紅潤,她緩緩睜開二目,愈睜愈大,最後,竟睜得滾圓。

她見身側一個劍眉星目,俊朗神情的美少年,正以右掌在自己臍下「丹田」穴上。

低頭一看,自己衣衫全解,腹下紫痕半褪,酥胸盡露,不禁羞紅過耳,嬌軀隨著一震。

岳霖唯恐功虧一籌,同時又怕少女誤會,急忙說道:「昨夜姑娘被雷明臨死一擊,傷勢甚重,在下以全力為姑娘療傷,毫無惡意,還望姑娘運氣相助,以收這未竟之功……」

這少女眼波之中,閃過一絲神秘的光彩,她見岳霖一張俊臉,赤紅如火,額角之上,沁出豆大般的汗珠。而且語意誠懇,令人有一種不容懷疑的威儀,她額首微點,輕輕一笑,又自閉起二目。

又過片刻,岳霖收起右掌,喘息不已,因為真力耗損過度,這時周身已盡為汗水濕透。

他坐在原地未動,雙目無力的闔起,開始運功調息。

那少女望著岳霖,面上神情複雜,目中閃爍不定……在她芳心深處,也是同樣地猶豫難決……

一個聲音在她心底喊道:「該怎麼辦?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她望著岳霖那英挺的面容,一顆芳心,不覺怦然一動!

驀地,她粉靨之上,忽然閃過一絲神秘的笑容,隨她玉臂微抬,纖掌輕翻,便向岳霖背後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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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唇血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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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懷璧罹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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