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奇峰突起
山石亂飛,枝斷葉舞,夾著人聲慘號。血肉片片,腥風陣陣。
明明是一場武林盛會,竟變成了地獄屠場。
歐陽昭在金旗旗主劍掌雙絕東方浩急拉之下,電射躍下峰頭,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驀然,一條人影迎面落下,就在歐陽昭身側丈余左右,通的一聲跌在就地。
歐陽昭還道是峰頭炸傷的群雄,誰知劍掌雙絕東方浩卻大驚叫道:「盟主!不好!難道這天都峰下也有人做了手腳?」
此言一出,歐陽昭心中不由一寒,暗忖:是呀!若不是峰下也有了慘變,這人怎會在山下受了這重的傷呢?
想著,一飄身到了重傷倒地那人身側。
但是那人瘦削的一張臉慘白怕人,全沒半點血色,順著嘴角流著一絲污血,通身衣衫之上,也滿是血污,怕不有百十處外傷,雙目緊閉,氣息奄奄。
歐陽昭一心要查問個究竟,大聲叫道:「閣下何人?因何受這重的內傷,何人所害?」
那人哪有力氣答話,連眼也睜不開來。
金旗旗主劍掌雙絕東方浩,彎腰把他推翻過來,當的一聲,兩片純鋼牙板由他懷中跌在地面上,不由又是一驚,失聲叫道:「上稟盟主。此人乃風塵二友之一的鐵板神數關漢聲。」
言下,大有不勝駭異之至。
歐陽昭聞言,也不由一栗道:「風塵二友?此人與本盟主有些淵源,救他!」
他說著,一運本身真元,功貫右掌,按向那人靈台穴上,打算施功代療。
誰知那人身子一震,嘴角流血大增,呼吸越加急促,通身傷口也滲著血塊。
劍掌雙絕東方浩乃是久走江湖一見忙道:「盟主。此人救不得了,快快收功放手!」
歐陽昭也已看出,此人內傷過重,已到了五臟離位的程度,雖有外力的貫注,怎奈他本身真氣已散,縱然大羅神仙也難救他生命,逐即收掌斂功,嘆了口氣道:「這便如何是……」
「好」字尚未出口,嗖嗖風響,人影亂飄,千手大聖神偷石不凡,東海一奇,領著段冰蓉,吳娟娟現身到來。
吳娟娟一見歐陽昭大喜若狂,人未到聲先發,叫道:「三弟!三弟!你沒受傷?」
語音急切,關懷之情溢於言表。
歐陽昭且不答吳娟娟的話,躍身迎著白衣追魂段冰蓉劈口問道:「大姐!桑師叔的人呢?」
白衣追魂段冰蓉尚未答言,吳娟娟小嘴一鼓,嬌嗔地道:「人家擔心你,你理也不理,卻先問起桑師叔,為何不問問我們受傷沒有!」
歐陽昭苦笑聲,指著地上的鐵板神數關漢聲道:「這是他風塵二友之一的鐵板神數關漢聲,受傷不輕,所以……」
「關漢聲被炸傷了?」
一聲大吼,鐵筆窮儒桑子修已飄身而至,躥到了關漢聲的身側,扶起他來,叫道:「老二!你是怎麼啦?你……」
鐵板神數關漢聲似乎清醒了些兒,強勉地微睜雙目,吃力地動了動嘴唇,低到幾乎完全聽不見的聲音說:「賈……七……大……門……派……」
他是再也說不下去了。
「假的?」鐵筆窮儒桑子修眼見好友即將命歸黃泉,傷心至極,嘶啞著喉嚨叫道:「我們已料道七大門派的掌門失蹤是假的,我是問你的傷,是甚麼人乾的?」
那鐵板神數關漢聲眼睛忽然暴睜,連連不住地搖頭,喘氣噓噓地又道:「武林……隱密……神劍……八……荒……歐大……俠……」
歐陽昭心頭一震,眾人也不由全是一驚。
桑子修又大聲道:「老二,你是說這事與神劍鎮八荒歐陽丹大俠之死有關,是嗎?」
關漢聲的眼又睜開了來,微微地點了點頭。
桑子修又問道:「你是說七大門派掌門失蹤是真的?」
關漢聲忙不迭地搖頭,急切的大聲叫道:「陰謀……陰……大陰……謀……哇!哇……」
他的話音未了,哇哇連連噴血不止,人已到了油盡燈滅的份兒。
鐵筆窮儒桑子修一見,連連搖著他的身子,叫道:「老二!
漢聲!老二!」
然而,鐵板神數關漢聲猛吐一口鮮血,頸子一垂,已斷了最後一口氣,身子軟綿綿地躺在桑子修的懷裡,再也不能說話,卸恨而終了。
眾人不由面面相觀。
東海一奇眉頭一皺,手拈銀髯,沉聲道:「看來今日不但天都峰的事來得兀突,而整個黃山必是危機重重,陰謀不小!」
歐陽昭此時心如火焚,一跺腳怒道:「所謂名門正派,原來骨子裡全是見不得人的東西,這事我非弄個水落石出不可!」
千手大聖神偷石不凡略一沉吟道:「這事是要弄個明白,但卻急不得。」
歐陽昭劍眉一揚,拱手道:「各位前輩請速離黃山,我要獨自一人找出這段公案的來龍去脈。」
白衣追魂段冰蓉聞言急道:「三弟。凡事要大家有個商量才行呀!」
吳娟娟更急得粉面通紅,插嘴道:「神州三傑生死與共,你怎麼一個人……」
歐陽昭聞言,一擺手道:「這檔子事,完全由我而起,我把黃山翻個過,也要弄明白。大姐,二姐,你們不要過問。我這就……」
他不等語落,人已起勢騰身。
「老三!」吳娟娟一叫,也跟縱而起。
說來太慢,幾乎與歐陽昭起勢的同時,一聲阿彌陀佛!
慧果大師已領著少林九大高僧飄身而至,攔住了去路,對歐陽昭千打問訊,肅著面色道:「小施主。慢走一步,老衲的事,請給一個交代!」
歐陽昭原已射起的身子,不得不陡地停了下來,沒好氣的大聲道:「何事必須交代?」
慧果大師一抖紫衣大袖,合掌當胸道:「金剛真經乃是小寺歷代相傳的鎮寺之物,望施主賜還,更因施主取去,也絲毫無用,何苦……」
怒火如焚的歐陽昭,一股怨氣正無處發泄,聞言厲聲道:「在下一再向大師申言,從未到過貴寺,哪裡牽扯到金剛真經,難道你沒去過凝冰崖問明冰魄夫人嗎?」
慧桌大師乃一派掌門,威重武林,而少林派的的確確算得當今武林首屈一指的門派,何曾受過別人這等喝叱過。但老和尚修為極高,涵養有素,聞言微微一笑道:「不巧得很,老衲趕到鳳城千山凝冰崖,冰魄夫人已離崖他去,所以只好又來擾及施主。」
白衣追魂段冰蓉跨步上前朗聲道:「恩師雖已離山,我可以證明,少林寺失經之日,他正在凝冰崖上作客。」
慧果大師壽眉一動道:「姑娘何人?」
「冰魄門下段冰蓉。」
「阿彌陀佛!若信了姑娘之言,就早已聽信了歐陽施主之話,老僧也就不必東西奔走了。」
「難道你對任何人的話全不信任?」
「老僧對任何人的話都相信不疑。」
「這就是了!」
「怎奈小寺的真經全無著落,身為掌門沒法交待!」
「你認定了是我三弟所為?」
「藏經樓留有字跡。因此……」
歐陽昭見他同大姐一對一答的唇槍舌劍,心中甚是不耐,揚臂阻住慧果大師的話,吼道:「既然你認定是我所做所為,我歐陽昭認了!你苦苦地逼我拿出沒到少林寺的證據,我也只要你給我一個鐵證,只要能證明我到過少林寺,慢說一部真經,十部八部我也找回給你!」
此言一出,慧果大師不由一愕,一時語塞。
吳娟娟得理不饒人,搶步上前道:「是呀!你拿出證據來呀!」
「少林寺沒有證據,武當山可有鐵證!」
峰右人影連動,話聲里一個道長,穿著薑黃八卦衣,拂塵揮動飄然而至,身後一排十二個背劍的道士,乃是武當的劍術名家,一字輩的武當十二劍。
不用說,那為首的道長,就是武當一派的掌門智清道長了。
智清道長一現身發話,場子內群雄同少林眾僧都靜了下來。
這並不是由於武當一派的聲威,而是全要瞧瞧他所謂的證據在哪裡。
智清道長在武林九派一幫之中,地位雖在少林慧果大師之下,但他可是唯一不在江湖露面的一位武林碩彥,難得一見的劍術聖手。
他徐步走到場子核心,拂塵輕揮對著慧果大師道了一聲:「無量壽佛!」
然後又向場子中的眾人一笑施禮,這才對著歐陽昭頷首道:「多謝施主手下留情,貧道這廂施禮!」
歐陽昭劍眉一皺道:「道長這話從何而起?在下並未與掌門謀面……」
智清道長嘴角微動,苦笑了笑並不答言,回頭對著身後十二劍手的一凡瞧了一眼道:「把黃綾幔取了出來,請歐陽施主過目!」
一凡聞言探手從懷內取出一卷黃綾,迎風抖了開來,目露煞氣,面含沉怒,向歐陽昭面前一晃,又旋風般轉了一圈,把那塊黃綾朝眾人照了一照,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聲,瞪著歐陽昭雙眼一眨也不眨。
眾人見那塊黃綾乃是一塊舊的幔布,除了中間略有火薰的微微焦黃之外,並無異樣,一時都覺茫然。
歐陽昭一樣地十分不解,向智清道長問道:「掌門所說的鐵證就是這塊黃綾幔布嗎?」
智清長老凝神頷首道:「不錯!」
「這幔布普通得很,庵觀寺院隨時可見。」
「這塊與眾不同!」
「有何不同?」。
「這塊幔布乃是武當山武庫壁櫥的二幅之一。」
「這有何奇處?」
「說明白些兒,也就是存放歸雲劍譜的櫥前掩蔽的幔布。」
「這與我歐陽昭何關?」
「與你大有關連!」
「道長年高德劭,料不道也是捕風捉影……」
「施主,你何必欺人!」
「我欺誰來,你憑一幅櫥幔,這歸雲劍譜就能算是我歐陽昭取去的嗎?」
「當然不能!」
「那麼何謂鐵證?」
「施主。你來看!」
智清道長說著,用拂塵一指那幔布上火薰之處,然後又沉聲道:「這就是最好的證明,施主你卻要還我一個公道!」
歐陽昭固然不明所以,而場子中眾人更像丈二金剛摸不到頭腦,全都望著那片黃綾發愣。
智清道長拂塵輕揮,徐徐地對歐陽昭道:「施主是不是武林三絕的傳人?」-
歐陽昭一挺胸道:「焉敢欺師忘祖,在下是武林三絕的傳人,這是人盡皆知的事,何須多問!」
智清道長微微一笑道:「這就是了。」
「武林三絕難道是鼠竊狗道之流!」
「貧道不敢存有此意。」
「那為何?」
「三絕的劍,旗,笛同為武林所尊,成為曠世之學,另外三絕共同參修的一種掌上功夫,不知施主願以見告否?」
「乃是驕陽神功,這有何見不得人之處。」
「對了!」
智清道長一揚臉,回身又用拂塵指著一凡手中的黃綾幔道:「喏。這就是驕陽神功留下的焦黃痕迹。施主,你能說天下武林另有與三絕齊名的驕陽神功嗎?你又能推說這不是施主所為嗎?」
他,席話侃侃而談,一句高過一句,句句咄咄逼人,不但歐陽昭愣然不知所答,場子中連神州三傑的段冰蓉同吳娟娟也都把雙眼看著歐陽昭,等著他的回答。
武當十二劍見歐陽昭語塞,同聲叫道:「說呀!看你還有何話說!」
喊叫聲中,刷十二把晶光閃閃的青鋒劍各自出鞘,陣勢展開了來,大有一言不合即便以命相搏之意,剎時成了劍拔弩張,大有一觸即發之慨。
歐陽昭略一沉吟,掃了武當十二劍手一眼,冷冷一笑道:「各位,武當天罡劍陣嚇不了我,可是事情必定要弄個明白!」
智清道長淡淡一笑,神情爽朗地道:「不錯,貧道正有此意。歐陽小俠,你怎樣弄明白這檔子事呢?」
歐陽昭,忽地面色一變,提功貫力,右掌起處,對著一凡手中的黃綾布幔一角發出,朗聲喊道:「在下的驕陽神功何至如此不濟,僅僅燒焦了一片,你們再看!」
語完掌發,呼的一聲,掌風到處,哪一凡手中的黃綾布幔竟烘地燒了起來。
一凡的人也忽地一躍而起,急忙將黃綾對地上-撲,弄熄了燃著的火,吼道:「好小子!你想毀滅這唯一的鐵證!」
歐陽昭怒容滿面,振掌欲發,也厲聲道:「一凡。你敢出口傷人!」
智清道長稽首攔住兩人的欲斗勢,娓娓地道:「施主這個功力比較,貧道也有個解說。」
歐陽昭惱怒地道:「你該知道不是在下所為了吧?何況道長認此綾幔可作鐵證,當初在迷仙谷外相遇之時,為何不提及,直到現在才提出來?」
「這個……」
「你還有甚麼理由嗎?」
智清道長臉色沉寒如冰地道:「那時貧道誤信人言,確信有人冒名嫁禍,是以,未曾及時提出,並阻止一凡等布出天罡劍陣為難施主!」
「哼。道長未免言不由衷吧!」
「施主。你我均非三歲玩童。」
「掌門的意思?」
「在武當山施主不過是怕武庫中有機關埋伏,因此不去揭布幔,而用掌風震開,又恐驚動守庫的本門弟子,所以未用全力,如今自然……」
「如此說來,掌門你認定是我了!」
「武林三絕除了你歐陽施主之外,從沒聽說過另有傳人,所以……」
歐陽昭有口難辯,一連串的不如意,怒火再也不能忍耐,振臂揮掌道:「好!既然你認定了,說也無益。掌門的,你打算怎麼辦?」
智清道長淡淡一笑道:「貧道只要求施主把本門的歸雲劍譜原物交回,就心愿已足。」
歐陽昭索興大聲道:「要是不呢?」
智清道長神情突變,一震手中拂塵,誦了聲佛,慎重地道:「無量佛!貧道久已不動嗔念,施主慈悲,何苦逼貧道過甚!」
歐陽昭難遏怒火,也不再顧及,刷的一聲,由懷內抖出辟毒追魂旗來。
寶旗出手,黃光一片耀眼生輝,在他虛揮一招之下,虎虎生風,揚聲叫道:「事到如今,別問誰逼誰了,你是一心衛道,我也要以死保存武林三絕的威名。老道長,劃出道子來吧!」
人如玉樹,旗影翻動,威風八面,連一代武聖的少林掌門慧果大師,也不由暗暗贊了聲:好生威風,好懾人的氣慨。
武當十二劍手同時呼嘯一聲,人影飄飄劍光霍霍,一個個作勢欲起,單等掌門智清道長的一句話,甚至一個眼色,便要展開曠世絕學,發動天罡劍陣。
智清道長乃一派掌門之尊,當著少林眾僧及東海一奇等武林名家在場,怎肯群毆群斗,遺人笑柄。
因此,拂塵一掃,口中蒼然地道:「爾等二代門人稍安勿躁,貧道三十年未曾與人交手,如今講不得了,歐陽施主,請!」
請字音落,陡然一擺手中拂塵,淵淳嶽峙,神情凝重,道貌岸然,不可侵犯。
那柄馬尾拂塵經過他隨意一抖,但見根根如同銀條,平豎不倒,儼如干百個鋼錘利針,一代宗師功力實非等閑。
歐陽昭手中寶旗一震,環顧一周,轉對少林的慧果大師言道:「大師稍候,今日我要把這兩樁事一起來個了斷。」慧果大師一笑道:「施主放心,老衲向不趁人之危。」
「乘人之危?哈哈!你小看我了,歐陽昭今天要在旋風八式用完之前,與武當一派分出上下!」
智清道長乍聞此言,拂塵一刷,怒道:「好大的口氣,看招!」
一派掌門功力豈同等閑,拂塵初出已見勁風襲人,席地捲來,沙石橫飛。
「來得好!」
歐陽昭旗招風捲殘雲,金光閃處,也一掠而出。
智清道長數十年修為,算得一等一的高手,也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大行家。突見歐陽昭旗招詭異,功力大極,自己貫功施力的拂塵,竟然被震得一改畢直的勢子,陡然分散開來,不由大駭,疾地收勢撤招,改硬接為化力,險險解去一招。噫了一聲,抽身撤出丈余。
一代宗師不料出手即遇險招,清瘦的面孔一紅,大聲吼道:「欺人太甚!」
歐陽昭一招得手,二次運旗如風,第二招又出,口中喝道:「道長,這是第二招!」
語出招隨,比之先前的風捲殘雲,更加凌厲。
智清道長臉色大變,惱羞成怒,拂塵猛震,全力而為,硬接一招。
轟的一聲大響,場中群雄皆卷面撤身退出七尺,飛砂走石,直如萬馬奔騰,驚濤駭浪。
說來太慢,歐陽昭旗招快如閃電,直逼得智清道長手忙腳亂,不但右手拂塵連施,左手也舉掌屢發,連番敗退,真所謂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
武當十二劍眼見自己掌門人出手以後,連遇險招先機盡失,一個個橫眉怒目咬牙切齒。
因為這場爭鬥,乃是關係一門一派的江湖聲譽。智清道長如若當場吃虧,武當一派數百年威名,立刻煙消瓦解,江湖之上,從此再也叫不起字型大小。
一凡老道怒吼一聲道:「天罡劍陣展出,以追出歸雲劍譜!」
他分明是為了解救掌門人之危。但怎肯喊了出來,因此,借口招呼十二劍手,展陣聯手。
就在他喝聲未落,劍光霍霍,人影搖搖之時,一字輩十二高手,全已發動,一十二柄青鋒劍,同時進招,全朝歐陽昭周身制命部位遞到。
天罡劍陣乃是武當一派護山絕學,除了武當門中修為極深的長老以外,連本門人也難窺堂奧。百餘年,除了曾被神劍鎮八荒歐陽丹闖出過一次之外,再也沒有第二人能在天罡劍陣之下逃出性命過,算得九振一幫之中的無上絕學,威力之大可想而知。
歐陽昭出道以來,力斗天山三劍,功挫霍山六惡,獨戰白骨七魔,威懾青城六道,邛崍八索……不知見過多少高手,然而似這等劍光一片,洒水不進的陣勢,還是破天荒第葉遭。
但他生成的傲骨豪氣,毫無所懼。寶旗揚起一縷勁風,不避不閃,迎著十二道劍光,舞得呼呼生風,前後左右,也是密不透風。
武當十二劍是修為有素,算得當今一流劍手,加上天罡劍陣乃是劍陣之中頂尖的劍法,但見十二道白光,舞成一團白練也似的光芒,圍繞著寶旗的耀眼黃光忽上忽下,乍分乍合,蔚為奇觀。
轉眼之間,十餘招下去,歐陽昭漸覺十二道劍光配合得越來越密,漸逼漸近,自己的旋風八式雖已使完,但僅不過是保個不敗之勢,除非一個同歸於盡的辦法,斷難破此劍陣。
想到破陣,不由一橫心,平擺寶旗,打算認定十二劍手之一全力推出,拚著自己背上吃他一劍。
不料意念初動,靈機頓生,平擺齊胸的寶旗,忽的一改平推之勢,順臂挽了個斗大的旗花,人也像一隻螺旋,震旗一遞,奇妙難測,威力驚人。
說來太慢,就在歐陽昭寶旗初遞之時,但聽……
嘎然幾聲厲叫,裂帛入雲,幾縷寒光凌空而起,武當十二劍,忙不迭躍出圈子,竟有四個赤手空拳,愣愣地望著歐陽昭發獃,面色蒼白。
原來他們四人手中的青鋒劍不但被歐陽昭一招震飛,人也血逆氣結,心跳如鹿。
智清長老乍見之下,老臉變色,駭然不解地望著歐陽昭道:「啊!你這一招是從哪裡來的?」
其實,歐陽昭自己何嘗不大感驚異呢。
因為這一招的確不是旋風八式的旗招,但他口中卻不願認帳,盈盈一笑道:「在下武學淵博。天罡劍陣其奈我何!」
站在四周的眾人,在武當十二劍劍光瀰漫之下,根本沒看清楚歐陽昭是怎生破除武當絕門劍陣,還都以為是辟毒追魂旗的旋風八式的威力。
其中只有少林派的掌門,慧果大師看出了歐陽昭是以旗作劍,力創了天罡劍陣,不由拈著銀髯,輕輕地喟嘆了一聲,低誦了一句:「阿彌陀佛!」
智清道長耳聞歐陽昭之言,慘然一笑,凄蒼地道:「施主好利的一張口!」
歐陽昭的個性一向不願服輸,冷笑聲道:「哼。難道貴派劍手的兵器出手也是在下的嘴上功夫嗎?」
「方外人不打誑語,本門天罡劍的四大精華絕招若不失傳,憑施主的這一招也難逃劍陣之苦!」
歐陽昭聞言,玉面一紅,朗聲道:「閑話少說,貴派的歸雲劍譜是否還要著落在我的身上?」
他這句話問得智清道長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氣得雙手發抖,半晌才掙著道:「施主。貧道乃武當掌門,相傳百餘年的劍譜,若是不能找回,我這掌門的命也是譜失人亡,說不得,貧道拚著個血染黃山,也得把劍譜找回!」
歐陽昭寶旗平胸,譏笑著道:「只怕的是掌門血染黃山,也找不回歸雲劍譜,豈不是雖死無益!」
智清寒意滿面,將拂塵交到左手,對著身側的一非大聲道:「遞劍來!」
左手接過一非老道手中的青鋒劍,左拂一揮,右劍虛划,接著道:「施主。此乃本門的最後一點雕蟲小技,名叫星月交輝已有七代掌門未曾用過,今天講不得了!」
武當一門的劍拂雙用,乃是每一代掌門的護法絕學,每代弟子中只有一人可以練成,也就是每代的掌門。這拂劍齊用,就叫做星月交輝,由於劍光發出,如月之光,拂塵點點,如同繁星,端的是詭異奇招,別出一格的藝業。
歐陽昭乍聞智清道長之言,不由童心大起,毫無懼色地道:「任憑於你,我是全接全擋!」
他一言初了,忽的人影一閃,東海一奇與慧果大師雙雙搶出,同時叫道:「使不得!」
智清道長面帶威容,一打問訊,對著二人低聲道:「多謝二位關注,怎奈……」
他說到這裡,神情更為凄涼,一代宗師令人憫恤,不得不寄予無限同情。
少林與武當雖然僧道有別,而且少有往來。但慧果大師也不由有同病相憐之感,面色一正,對著歐陽昭皺起壽眉道:「施主。武林雖講的是強者為勝,但以你的年紀,又何必存心好殺!豈不有違上天好生之德?」
歐陽昭原不知這星月交輝乃是武當掌門的護法功力,也就是武當派壓箱底的玩藝兒,愣愣地道:「兩家交手各憑功夫,大師為何責我的殺劫太重!」
東海一奇-使眼色,飄身到了他的身旁,湊著他耳邊低聲說道:「賢侄智清老道亮出護法大功,後果不堪設想!」
歐陽昭盈盈一笑道:「有何後果?」
慧果大師的功力雖沒到三花聚頂,到六通的地步,但耳目之聰,卻非常人所及,任他東海一奇語音低到不能再低,早已聽個仔細,介面道:「掌門人若是勝了,泄出一派秘功,少不得辟殺十年,受三千六百天的折磨!」
歐陽昭的心也不由一震,但卻問道:「若是他落了下風?」
「立即自裁,橫屍謝過。」
那廂的智清道長似乎立意已決,不再等別人開口,一震手中拂塵鋼劍,幽幽地道:「事已至此,貧道除此之外,尚有何顏偷生,請二位作一個公正吧!」
東海一奇擺手道:「且慢。兩家既無深仇大恨,何苦結下這大的梁子!」
須如,只要智清與歐陽昭一交上手,武當門便算是傳之百世,也難了這段過節。這一點,歐陽昭也知道是武林的慣例。
然而此時騎虎難下,一奮臂叫道:「老前輩,這就講不得了,好在這不是我存心要斗他們武當派的。」智清道長對著慧果大師與東海一奇舉臂施禮,蒼然悲凄地道:「二位好意貧道心領,這把老骨頭我是交與這位小施主了。」
說完,劍拂分施,揉身而上。
那武當的十二劍手,此時已聚在智清掌門的身後,一見自己掌門亮出星月交輝的架式,忽地跌膝盤坐,一個個閉目垂睛,不敢仰視,合掌喃喃誦著,無量壽佛!元始都天菩薩的名號,像做功果一般。
智清道長分拂揮劍,越過慧果大師,一招七星伴月,立定門戶,沉聲道:「歐陽施主。你亮招!」
歐陽昭震動手中寶旗,金光閃閃,也邁過了東海一奇,凝著面色道:「道長你儘力而為吧!」
智清長老不再答話,左拂刷的一聲猛然抖出丈來寬的一片星芒,右手劍挽出碗大一團劍花,在那點點寒星之中,閃電般地施出,疾如星火。
歐陽昭雖知這招數非同凡響,但依然是一副有持無恐的模樣,寶旗抖處,虎虎生風,一招亂雲出岫迎了上去。
說時遲,那時快。
轟一聲震天巨響,旗影翻飛,劍光乍起,人影一合即分,眾人都沒看出兩人是怎麼接實的。
歐陽昭側飄丈余,舉旗平胸面含微笑。
智清道長也躍出丈外,拂護前胸,劍平丹田,凝神作勢,雙目如電。
兩人全都緊張萬分,以智清道長領袖一派,近百年的內功修為,居然與當前的少年人拚了個不分上下,心中已是氣妥不少。
但此刻不敢多想分心,拂畫劍抖,二次騰身,一個箭步,再度出手。
歐陽昭不敢怠慢,奔電迅雷旗招又成。
兩人尚未接實,忽然天都峰上一聲高叫道:「掌門師兄,使不得!」
語落人到,一條瘦小的人影,喝止著智清,卻瀉到歐陽昭的身前,探臂一攔道:「昭哥哥,住手!」
銀衣玉女江敏急呼呼的突然而至,攔住了兩人的第二招,又搶著道:「這是何苦……」
智清道長此時蒼然淚下,拂劍雙垂,嘶啞著喉嚨道:「師妹。小兄乃出於萬不得已!」
江敏擺手朗聲道:「黃山之上危機四伏,海南碧瑤宮的孫尚萍掌門已身負重傷,眼看武林面臨浩劫,為何還要鬧家窠子!」
歐陽昭一聽姨母身負重傷,不由大驚,探臂抓住江敏的玉腕,忙不迭地道:「敏妹,姨媽被何人所傷?現在哪裡?」
江敏氣喘未定,吃力地道:「黃山背後,不知是誰放出了峨嵋百毒谷的絕世五毒,滿坑滿谷,不知多少高手著了道兒!」
「絕世五毒!」
在場諸人不禁全是一震,不約而同地暴雷似喊了一聲,面面相觀,不知所措。
歐陽昭雖不知絕世五毒是甚麼毒物,眼見慧果大師也是失聲吃驚,心知不同等閑,搶著道:「姨媽現在何處?」
江敏餘悸猶存地道:「由碧瑤宮主孫珊表妹及白玉白環護守,躲進一座穴洞不敢出來。」
歐陽昭心中更加大急,喝道:「敏妹妹,帶我去!」
白衣追魂段冰蓉飄身攔在,哀怨地道:「三弟。絕世五毒非人力可拒,焉能莽撞。」
「縱然刀山油鍋,也要救姨媽出險,她乃是為了我的事遠離南海重履中原!」
慧果大師誦了聲佛號,朗聲道:「阿彌陀佛!施主,此事還要從長計議。」
一言未了,忽的人影閃動,一十三省窮家幫幫主青衫秀士舒敬堯率著黑白二童,丐幫八傑疾奔而至,人一落地,揮手嚷道:「各位快走,各位快走!」
這位窮家幫主涵養頗深,名重武林,功力修為更是爐火純青,如今忽然這等慌張,眾人不由更加不解。
舒敬堯不等眾人發話,一扭蜂腰射上一顆大樹,指著山下深穀道:「各位,你們來看!再有片刻,想走可就來不及了!」
嗖嗖風響,衣袂齊振,場子中人,全都起步騰身;紛紛躍上大樹,朝舒敬堯所指之處瞧去。但見深谷底下,泛起一-片五彩雲霧,橫垠數里,正在騰騰上升,如雲出岫,如煙縹渺,趁著陰霾的天氣,格外刺眼。
千手大聖神偷石不凡乍見,驚呼了聲:「啊呀!桃花毒瘴,糟啦!」
慧果大師也驚叫道:「怪事。這雲貴的絕毒,怎的會在黃山出現?」
他說完,一揮手對著少林九大高僧道:「我們走,二十里以外,方保無事!」
他僧袍抖起一縷勁風,紫影一晃先自去了。
少林眾僧一走,武當門人擁著智清道長,對歐陽昭惡狠狠地盯了一眼,也一聲不響地射去。
東海一奇壽眉緊皺道:「我們也不能再耽擱了!」
青衫秀士舒敬堯揮手道:「黃山周遭危機重重,各自當心好啦!」
說完,率著二童八傑,急匆匆地斜刺撲去。
千手大聖神偷石不凡雙眼一轉,急忙地道:「黃山乃山水勝地,從來沒有煙瘴厲毒,顯然這是人為的禍害!」
東海一奇道:「此時無暇探出實情,遠離瘴毒要緊,快走!」
歐陽昭一拉銀衣玉女江敏,問道:「敏妹妹,姨媽現在何處?帶我去。」
江敏尚未答言,神偷石不凡一指林邊道:「有人來了。」
但見三十多個黑衣人,蒙頭蓋臉,如同鬼魅似的,旋風般其快無比掠卷而至,轉眼到歐陽昭身前二丈以外,齊齊地恭身施禮,高呼:「參見堂主!」
原來是一統教執法堂的陰陽雙判、黑白二無常、四金剛、十二使者,十三家執事弟子,一共三十三人全都到齊。
他們接著又拱手對白衣追魂段冰蓉,雷音神女吳娟娟朗聲道:「屬下參見二位副堂主!」
吳娟娟口直心快,秀眉一皺,鼓起小嘴道:「誰是你們副堂主?大呼小叫的!」
陰陽雙判的陰判卜通兩支精光閃閃的眼神一掃,因為臉上用黑布蒙著看不出他的神情,但目光霍霍,甚為驚人。
他低聲道:「這……這不是屬下所知。」
歐陽昭跨上一步道:「你們怎的也到黃山來了?」
陰判卜通躬身答道:「奉了教主之命,維護堂主安全,並聽候堂主差遣。」
「本人安全無礙,並無煩勞各位之處,請回去上覆貴教主,關注之情容后再謝!」
「堂主若不面見教主,屬下等恐受教主呵責。」
「這個……不會,在下尚未認聘就位。」
「這……」陰判卜通略一沉吟,低下頭去,嚅嚅地道:「堂主以前曾下口諭,屬下等已轉達教主怎的……」
「口諭?」歐陽昭不由一愕,接著道:「什麼口諭!」
「堂主曾說:黃山事了,必赴西北面見教主。」
歐陽昭不由一愣,微笑了笑道:「哦。不過現在情勢已變,不但黃山恩怨未了,而且在下已另有師傳門戶待理。」
「堂主要開山立櫃?」陰判卜通似乎身一震,十分出乎意外地一驚。
「不是開山立櫃,乃是師傳遺命,五……」
金旗盟主掌劍雙絕東方浩在他身後一扯他的衣角,他心知有異,因此五旗盟未說出,即住口不語。
「五什麼?堂主何不明示?」陰判卜通急急追問。
歐陽昭淡淡地,若無其事地道:「武功尚感不足,因此……
因此尚須磨練一番。」
陰判卜通乃是江湖成名黑道,焉能看不出歐陽昭的神色。
但「五」字改為「武」字音韻半點不差,一時無從再行駁問。
可是陽判殷萬躬身一禮,指著東方浩問道:「敢問堂主,身後中年俠士高名上姓?是堂主何人?」
金旗盟主掌劍雙絕東方浩,生恐歐陽昭露出五旗盟主來,搶上一步,揚聲道:「在下乃川邊五龍會的外五壇無名小卒,不勞尊駕動問。」
陽判殷萬聞言,仰天打個哈哈,接著冷笑連連,一對精光閃閃的眼睛,不住地由頭到腳打量了東方浩一眼,然後才搖頭晃膀地道:「原來是五龍會的大哥,在下失敬了。」
他說完又對陰判卜通使了一個眼色。
陰判卜通目含怒意,凶光暴射,逼視著東方浩,朗聲道:「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不認識一家人了。」
掌劍雙絕東方浩初出西北,不知一統教同五龍會的淵源,聞言不知如何答話。
陰判卜通接著道:「五龍會五大會首,已與本教列成一支,算是本教的川邊分舵,不知這位大哥耳聞否?」
「這……」
東方浩一時無從答言。
陽判殷萬冷笑一聲含諷刺地道:「看這位一身西北打份,恐怕還有些不明就裡呢!」
言外之意,分明已看出掌劍雙絕東方浩是來自西北的人物。
歐陽昭見東方浩一時窘住,岔開道:「在下話已說明,各位可以走了。」
陽判殷萬雖然對東方浩狂傲至極,卻恭謹地連退兩步,低聲下氣地道:「屬下放肆,請堂主勿怪。」
陰判卜通也肅身為禮,恭敬地道:「堂主是否立刻起駕去見教主,尚請明示,以便屬下先行走報。」
歐陽昭屢逢事端,心中心鬱氣未能發作,聞言玉面一寒,厲聲吼道:「你等勢逼在下不成!」
一統教執法堂的三十三個執事,眼神同是一凜,互望一眼,立刻又垂下頭去,齊退一步,同聲高叫道:「屬下等人萬死不敢!」
歐陽昭一見反而不安,遂又收起面上不愉之色,侃侃言道:「貴教主在下遲早是要見的,算我上達他對我的一片愛顧之情。」
那三十三人同應了聲:「是!全憑堂主。」
陰判卜通一揮手領先道:「如此,屬下等告退。」
退字尚未出口,嗖嗖風震,一條其胖如豬的身影隨風射到。
身子雖然肥胖,輕功卻不見弱,落下地來紋風不起寸草不驚,黑紗蒙臉,與一統教眾人打扮毫無二致。
他的人一落地,扯著破鑼似的嗓門高叫道:「教主駕到!」
一統教一眾聞言,一個個右掌護胸,左掌高舉過頂,低頭垂目,同時收住勢子,雷動一般的應聲叫道:「恭迎教主!」
「免。」
一字出口,其聲不高,其音刺耳,分明發話之人內功修為已到爐火純青之境。
音落人到,一個魁梧的黑衣人在黑影略動之下已落在當場。
看身形,真稱得起虎背熊腰,昂昂七尺,怎奈他也是一樣的黑紗蒙頭,僅露出一副精光閃爍的眸子,不斷發出電似的碧光,碌碌怕人。
他對一統教眾人恭謹的執禮,彷彿沒見到一般,對東海一奇諸人,也不理不睬,兩眼落在歐陽昭的臉上,略一打量,朗聲道:「歐陽老弟,出道未久,顯名揚萬,真乃人中龍風,本人十分欽慕!」
歐陽昭見他言語尚不傖促,態度也還謙恭,也一拱手含笑道:「多蒙教主台愛,愧不敢當。」
一統教主目光一轉,瞧了瞧吳娟娟同白衣追魂段冰蓉又道:「兩位姑娘與歐陽昭老弟並稱神州三傑,聲威震懾武林,真可喜可賀!」
吳娟娟鼻翅兒一扇,十分不快地道:「哼。誰要你誇獎。」
一統教主揚聲一笑,聲動四野,狂放地道:「吳姑娘派出雷音名門,言語爽朗明快,果然強將手下無弱兵!」
吳娟娟鼓起小嘴道:「恁你說的天花亂墜,什麼勞什子的副堂主我也不幹!」
「不要緊,不要緊。」
一統教主的目光忽然一動,凶光暴長。但這不過是短短的一剎之間,又平和地說道:「慢慢的,吳姑娘就知道本教的意義了。你們看!」
說時順手一指那谷下的五彩雲霧。
原來那五彩的雲霧此時騰騰上升,已離眾人立身之外不過十來丈左右。
千手大聖神偷石不凡大吃一驚,招呼段冰蓉等人,叫道:「快走!桃花瘴可不是好玩的!」
脫著,拉起吳娟娟,對著歐陽昭使了個眼色,起勢騰身射起三丈。
東海一奇拉著段冰蓉也跟縱而起。
歐陽昭對著銀衣玉女江敏道:「敏妹妹,你跟石老前輩先行一步,我隨後就到。」
然後又對一統教主拱手道:「情形不許,在下改日再行領教了。」
一統教主眼神一動,對那執法堂三十三位執事教眾道:「爾等也去吧。」
此時,熱鬧鬧的場面,只剩下了他與歐陽昭兩個人了。
但見他並不騰身他去,卻若無其事地緩步走到山崖邊際,對著谷下冗自上升的五彩雲霧,輕描淡寫地道:「歐陽老弟,你來看,這惡毒至極的桃花瘴,簡直如同五彩祥雲掩擁,可算天下奇觀。」在這毒瘴惡氣之下,他居然有閒情逸緻來欣賞,可以說是驚人的怪事。
連一向豪氣干雲的歐陽昭,也不得不佩服他安若磐石的鎮定。
越是心高氣傲的人,在別人鎮定自若的神情下,自己越不肯露出驚慌失措之色。
因此,歐陽昭心中暗忖:你不要在我面前逞強,你是人,我也是人,你不走,我又焉能怕,我一定要你先我起勢,我才走!
他想著,也故意裝成滿不在乎的樣兒,漫聲應道:「教主的雅興不淺,這五彩雲霧真是奇異的景色。」口中說著話,也走到崖邊。
一統教主又揚聲言道:「久聞桃花惡瘴其厲無比,沾到人身七日必亡。歐陽老弟可曾聞聽人言?」
歐陽昭也盈盈一笑道:「古老相傳確是如此。」
「武家內功修為若到了金剛不壞之境,百毒不侵,水火不懼,不知對這惡瘴又是如何?」
他說時,似乎面帶佯笑,雖然隔著層面紗,但從他雙目之中,隱隱可以看得出來。
歐陽昭見他語存挑逗,點明了在內功修為上兜圈子,心中豪氣頓生,朗聲道:「至於內功修為是否怕見桃花惡瘴,在下學薄識淺,不得而知,其實大丈夫視死如歸,又何懼之有!」
「好!」
一統教主一拍手,右手的大姆指一豎,對著歐陽昭面前一伸,道:「何懼之有?老弟,好豪壯的語氣!」
歐陽昭索興裝呆賣傻地道:「教主身為一教,內功修為必已到了天人之境,是否讓在下開開眼界?」
不料,他這一說,正中了人家的圈套。
一統教主一笑,說道:「惜乎無人能與我同入惡瘴之中,若是有這麼個人,卻是武林一段佳話。」
說完,他還微微地嘆息了一聲,表示著十分遺憾的意思。
眼前崖上並無第三者在內,分明是沖著歐陽昭說的,還有個不明白的嗎?
歐陽昭一時不由愣在那裡,玉面緋紅,心中忐忑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答應了人家,自己全沒把握,怎敢冒死而為,不答應,無形之中自己低人家一頭。
武林輸命不輸氣。
歐陽昭把心一橫,豪氣干雲地道:「教主若有意進入桃花瘴內,在下定不叫教主失望!」
「老弟!你?」
「我也有意同教主共進退。」
「真的?」
「歐陽昭一向不打誑語!」
「我乃一時戲言。老弟,你休要意氣用事。」
「教主有此雅興,在下捨命陪君子。」
「你可不要追悔!」
「教主小覷了在下。」
「哈!哈哈!」
「教主請吧。」
歐陽昭反賓為主,反而催促著一統教主起來。
一統教主陰沉的一笑,礁了瞧谷底不斷上翻的五彩雲霧,揉了揉雙眼,扶了扶蒙面的黑紗,在嘴上抹了一把囫囫圇圇地道:「如此,老弟你可要隨我來!」
「教主請,」
「好,有僭了!」
一統教主仰天一式鳶飛於天,陡然上沖三丈,細腰翻雲頭下腳上,人如離弦之箭,一瀉徑向谷底雲霧之中射去,好巧妙的身法。
歐陽昭淡淡一笑,心忖:你去得我也去得。
想著,一提真氣,運功阻血,閉著呼吸,發出聲龍吟風鳴的長嘯,平地青雲也是上射三丈,平沙落雁隨著一統教主的去處落下。
雲濃霧掩,隱隱之中。但見那一統教主的身影,像一隻龐大的蒼鷹,嬌健地展起鐵翅,凌風下墜。
歐陽昭毫不怠慢,彈腳震臂追蹤不舍,下墜之勢既成,不用催功施力,片刻之間,已追上了直落而下的一統教主,猛一抖臂后揮,拍掌前引,穿過了一統教主身側,故意地喊道:「教主。你好快的身法!」
一統教主噫了一聲,並不回答,百忙中雙眼對著歐陽昭凝視不懈。
兩人都是其快無比,歐陽昭起步雖晚,二人落地的勢子,幾乎是同時踏實。
就在二人同時落地之際,那一統教主彷彿立腳不穩,歪歪跌跌,直向初初落地的歐陽昭撞來,右肘不偏不移,撞上歐陽昭的藏血大穴。
歐陽昭不由一驚,收腳後仰,險險躲過,驚出一身冷汗。
運功閉氣之人,此時如同蛇蛙冬眠一般,通身真氣逼著川流不息的活血,歸納到藏血的左右二穴之內,絲毫不得著力,而此時的藏血之處,只須外力輕微的一擊,所藏的血液,必被瘀結在一起。試問,一個人的血流停止,瘀結在體內,非死必也變成殘廢。
因此,歐陽昭大吃一驚,嚇出了一身冷汗。
再瞧那一統教主,似乎疲勞至極,他對險些撞上了歐陽昭之事,彷彿毫不在意,高一腳低一腳在地上跨著步子,口中卻道:「好惡毒的瘴氣,幾乎被它逼暈了。」
歐陽昭一見,不由心花怒放,洋洋得意地道:「是嗎?」
一統教主目露吃驚之色,打量著歐陽昭一陣,才詫異地道:「怎麼?你……」
「在下毫無所覺。」
「如此說來,益發使本教主崇敬了!」
「教主,這是你謙虛了。」
兩人說著走著,卻發現這谷底反而沒有了那五彩雲霧的毒瘴,敢情是隨風上飄,齊齊擁在頂端二三十丈的空隙。
一統教主走在前面,忽然腳下一停,凝視著歐陽昭道:「老弟,虧了你作事利落爽快,大丈夫正該如此!」
歐陽昭聞言不由一愣,不解地道:「教主所指何事?」
「你自己看!」
「啊!」歐陽昭前跨三步,放眼望去,不由失聲驚呼一聲。
卻原來山徑轉角之處,一個偌大的岩洞,洞內血跡班班,腥風撲面,橫七豎八地倒著十餘具屍體,每具都是膛開腹破,腸肚外流,其狀之慘,令人鼻酸。從屍身的衣著打扮來看,分明是七大門派之人。
他看完之後,眉頭一皺幽幽地道:「教主!你以為這是在下所為?」
「難道還有別人?」
「不!不!絕非在下所傷!」
「老弟。未免欺人了!」
「歐陽昭向不欺人!」
「那為何……」
「在下今日上得天都峰不久,就發生爆炸之事,哪能抽出功夫與他等交手。」
「神龍見首不見尾,以神州三傑的神出鬼沒,高深的功力,這事只是吹燈之力,轉眼間事。」
「大丈夫敢作敢當,是我……」
「對,那又何必推諉!」
「無奈確非在下所為!」
一統教主陰森森的一聲大笑,又道:「老弟。誰不知武林三絕的劍、旗、笛以外,還有一手獨一無二的驕陽神功!」
「哦。」歐陽昭對著每一具屍身胸前的衣衫均有火炙燒焦的痕迹,不由為之語塞。
「本教主所見,尚不致於看走眼吧!」
一統教主十分得意,指著每一具屍體,神態洒脫地接著道:「以七大門派當年群歐群斗,不顧武林義氣,逼死歐陽丹大俠來說,你這替父報仇,也不算心狠手辣!」
歐陽昭原本在默想這驕陽功力,又想起武當一派的那半幅黃綾幔布。
此時聞言,不由又鉤起亡父深仇,問道:「難道家父當年之死,教主知道其中的隱情嗎?」
「我未參加那次的盛會,但卻略知一二。」
「哦,可否請教主將詳情見告。」
「此事說來話長。」
「尚請教主扼要明示。」
「老弟何苦要知道這些往事呢?」
「父仇不共戴天!」
「此事牽扯甚大,關係武林浩劫,我看……」
「教主勿須過慮。」
「為了老弟你的安危……」
「為父報仇,雖死無憾,但講無妨!」
「這可不是你一個人可以擔當的事。」
「血海深仇,絕不牽累別人!」
「須知當年圍斗令尊夫婦,不只是七大門派……」
「難道另有其他幫會派別參與此事?」
「九派一幫,一個不少!江湖高手,個個有份!」
「啊!為何武林傳言只有七大門派哩?」
「以訛傳訛,加上武當,少林,窮家幫聲勢顯赫,高手眾多,無人敢言語涉及而已。」
「教主此話當真?」
「信不信由你!」
「原來……」
「少林,武當若與你毫無恩怨,為何在你正要了結這段公案之際,節外生枝百般阻撓?」
「他們的真經劍譜失蹤。」
「你以為是真的嗎?」
「難道是假的?」
「金剛真經乃少林瑰寶,歸雲劍譜乃武當至尊,平白失落,豈不是欺人之談!」
「這……」
一統教主仰天長笑,歷久不絕。然後輕拍著發愣的歐陽昭肩頭道:「老弟。本教主雖是說出武林人不願說的秘密,你還是要再三考慮著辦,九派一幫,誰也惹不起,千成不要弄巧反拙,畫虎不成反類犬呀!」
歐陽昭此時五內如焚,心中暗自盤算。
他想:難道九派一幫真的也參與此事,正如一統教主所說的,掩盡了天下的耳目嗎?
一十三省窮家幫幫主青衫秀士舒敬堯,也是當年的殺父仇人嗎?他為何對我十分關懷?是為了討好我,掩飾他當年的兇惡?還有……
江湖高手?哪些江湖高手呢?
千手大聖石不凡、東海一奇、桑子修……他們不也是當年的江湖高手嗎?難道……
歐陽昭越想越不通,越想問題越多。
一統教主眼睛一轉,又道:「老弟。俗語說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這都是人所不能忍的,你好自為之,有用到我一統教之時,你只管送個信息來。」
歐陽昭一時千頭萬緒紊亂如麻,弄不清楚究竟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驀然,人聲噪嚷,腳步雜杳,似乎有不少人向這岩洞走來。
一統教主忽地一閃身形,向岩外穿去,口中叫道:「老弟,有用我之處,儘管招呼。可不要客氣屍語落人杳。竟已不見。」
歐陽昭原來還有很多疑點,要問個明白,不由追蹤而出,叫道:「教主慢走.在下……」
語未及意,岩洞口外三五丈處,已驚叫如雷地道:「這小子在這兒了!」
喝叫聲中,崆峒門的雙風雙蝶,青城三子,崑崙三老、天山五義、華山五老、邛崍八索。以及七大門派的數十高手,風捲殘雲地蜂湧而至,聲勢洶洶,七嘴八舌叱喝連天,圍在岩洞出口,黑壓壓的。而一統教主的人影已經不見。
歐陽昭眉頭一皺,觸景傷情,當年圍歐亡父的情形彷彿就在眼前,虎吼一聲道:「你們這群瘋狗,打算怎樣!」
青城三子的靈真子,錚的一聲,青鋒劍出鞘,厲聲吼道:「好小子!劫持七大掌門,安排爆炸毒計,殘殺無辜,你安的什麼心?」
邛崍八索的李天祥戟指罵道:「天都峰事未說明,你竟不擇手段!」
華山五老的葛尚和一捋長髯怒道:「挾持的七大掌門現在何處?說!」
天山、崆峒、峨嵋……
七嘴八舌,東吆西喝,亂成一片,紛紛嚷嚷,也分不出說些什麼。
歐陽昭煩惱至極,怒吼聲道:「你等與我住口!」
這聲斷喝,乃是他怒極而發,內力充沛,聲動山嶽,震得樹枝猛抖,落葉蕭蕭。
七派高手,果然靜止下來。
歐陽昭又復朗聲叫道:「你等意欲何為?」
「還出七大掌門!」
「還我們七派弟子的血債!」
「為何不守信用,施下毒計!」
「為何安排奇毒絕戶陰謀……」
又復亂糟糟的嚷成一片不可開交。
歐陽昭可真急了,陡然從懷內取出辟毒追魂旗來,迎風一揮,金光閃閃,勁風呼呼。
嗡——七大門派之人,眼見他寶旗出手,像潮水一般,不自覺地向後退出三尺,噤若寒蟬,個個面色肅殺,人人蓄功戒備。
歐陽昭旗風一動,指著靈真子道:「你先說!」
靈真子虛晃劍招,朗聲道:「既然約好了在都天峰了結雙方的梁子,為何你竟將七派掌門人劫持?」。
靈虛子恐師兄一人受脅,也抖起一團劍花,挺身而前破口喝道:「快快說出各派掌門的下落!否則,哼!」
言下,大有以死相拚之意。
歐陽昭冷哼一聲道:「哼!否則要怎樣?」
靈虛子回頭望了望眾人,沒敢答話。
寶旗展動,歐陽昭又道:「慢說你們七派掌門不是我劫持的,縱然是我,連你們掌門尚且被劫,料爾等又能怎樣!蠢!」
華山五老的彭晏手中龍虎雙環一翻,厲聲吼道:「天都峰上安排炸藥,谷底放了瘴毒,未免太也毒辣,這叫江湖道義嗎?」
「住口!」歐陽昭揚起一片旗影道:「天都峰被炸,谷底的瘴毒,你准知道是我所為嗎?道義?當年你們聯手逼死我的父母,也曾想到江湖道義嗎?說得冠冕堂皇!」
崑崙三老之一的閃電手譚進南,一擺手中點穴钁,冷森森地陰笑,一指岩洞內的屍體,凄涼地道:「冤有頭,債有主,既約定了了結血債的地點天都峰,你卻在黃山一帶暗下毒手,殘殺各派的三代子弟,這話又怎樣交代?」
「他們?」歐陽昭一指地上的狼藉屍體,淡淡地道:「他們還不屑我歐陽昭動手!」
「難道他們自己死的?」
「這要問他們自己!」
「呸!你以為他們死無對證是嗎?」
「我並不以為。」
「你到聰明,那燒焦的痕迹,就是你功力的記號!」
歐陽昭仰天打了個哈哈,把寶旗迎風一揮,捲起一派旗影,引起嗡嗡勁風,寒著臉色道:「我沒功夫同你們閑聊,你們是要替他們報仇?」
「血債血還!」
「好!你們儘管上,寶旗無情,休怪我歐陽昭,只怪你等不知好歹,不分是非!」
歐陽昭舉旗齊眉,橫掌當胸,威風凜凜。
崑崙三老的另一個,風雷掌陸鴻池哨的一聲,敲震手中子母雙環,振臂一呼道:「七大門派今日命運與共,並肩上!」
叮噹!華啦!乒乓……
兵刃聲響個不停,三四十人全都亮出傢伙,分散開來,圍成一個五丈余的圈子,把歐陽昭困在核心,聲勢甚是驚人。
歐陽昭辟毒追魂寶旗在空際劃了個圈子,人也一個旋轉,長嘯一聲,清越悠揚,朗聲道:「休怪我心狠手辣了!聯手群毆,原來是你們這些名門正派的拿手玩藝,今天叫你們見識見識!」
言還未了,左手忽然在腰際取出尺來長的碧玉笛來,抖著風,曳出聲刺耳驚魂的尖銳之聲,聞之令人毛髮倒豎,通身起了層雞皮疙瘩。
七派中人全都打了個寒噤,沒誰敢首先發難。
歐陽昭看在眼內,冷冷的一笑,寒著面色道:「怎麼,虎頭蛇尾?要是就此下台,還來得及,在下的旗笛雙寶只好讓它空露一次!」
七派高手互望了一眼,全都面色大變,怒氣騰騰的,神情凝重。
歐陽昭忽的旗笛雙震,提高了喉嚨道:「此乃本人寶旗玉笛第一次亮相,讓雙寶發個利市,也算你們開開眼界,不虛黃山之行!」
語音乍落,舞旗揮笛,一個扭腰晃肩,平地上彈三丈,手中寶旗前指,玉笛后拍,同時口中開氣出聲,如同春雷乍起地道:「著!」
轟隆!嘩啦!嘩啦啦啦……
如同天崩地裂,海倒江翻,只嚇得七派中高手驚惶失措,人人自危,個個心驚。
但四處查看;卻全無異樣,而七派中人,也是安然無恙,並無人震斃,連個受傷的也沒有,怎不如呆如痴地愣在就地。
響聲雷動未息,歐陽昭上起的勢子已落了下來,橫笛抱旗,微笑掃視了眾人一眼,道:「你等看清沒有?」
七派中人如同中了魔一般,莫說看,連響聲來自何處也沒弄清楚,誰能回話?
歐陽昭不由爽朗的一笑,寶旗一指眾人道:「好叫你們死心踏地。來,要見識見識的隨我來!」
說完,也不等眾人答話,雙肩微動,人已二次射起,反向谷頂瀉去。
眾人此刻,好比看魔術表演一樣,略一遲疑,全都跟著歐陽昭射起。
有些稍為有頭有臉的成名人物,如同三子五老等,口中說道:「別讓他溜了!」
事實上,這不過是聊自解嘲的自我安慰交待個江湖過節而已。
其餘諸人都欲看個究竟,自然無話可說,各展身形,一窠蜂跟著歐陽昭的身形卸尾而起。
歐陽昭騰身上射二三十丈,突然收住勢子,飄身落地,對著迎面的一片削壁一指道:「你們看!」
七派高手一見,不由個個膛目乍舌,面面相觀。
原來,那廣有尋丈的削壁正中,整整齊齊地划著一個直徑兩丈的圓圈,痕迹猶新,片片的石屑,堆在崖下如同小丘一般,那圓圈的印子,深約七八寸,十分顯眼。
歐陽昭抖抖寶旗尖端道:「各位覺得我這隻寶旗的尖端利也不利?」
說完,環顧了眾人一眼,盈盈一笑道:「索興讓你們看一個夠。隨我來!」
身形乍起,又得穿回原路,人一踏實,又道:「這回你們可要看清楚了。」
七派高手衣袂震處,隨著落了下來,俯身下視著迎面一片荒草沒徑的土山正中,硬生生地陷下去一個奇圓的地洞,足有五尺大小,二三丈深淺,洞口平整如削,十分整齊,全都不知是什麼把戲,一個個瞪起疑惑的大眼睛,望著歐陽昭的臉上。
歐陽昭寒著臉色一笑道:「不明白嗎?難怪!」
右手寶旗上舉,口中叫道:「剛才看到的叫風,削崖上的圓圈,就是寶旗的神風所至。」
左手的玉笛也高舉過頂,更加豪邁地道:「這叫雷,眼前的地穴就是玉笛的雷印。」
說完,不等七派高手答話,舞旗揮笛,吼道:「風雷雙絕,算你們開了眼界了!」
笛聲又起,旗影連翻,威風八面。
七大門派的三四個高手,一時為他威儀所懾,如斗敗了的雄雞一樣,垂頭喪氣,轉而變成一片寂靜,連大氣也沒人敢出一日,靜的怕人。
片刻,歐陽昭環顧視一遭冷然地道:「各位要是沒事,在下要失陪了。」
青城三子咬落下唇,對著邛崍八索等一施眼色,大聲喝道:「難道七大門派之人讓他鬼畫符給唬住了不成!」
「對,捨身衛道!」
「別聽他的……」
一時情形大亂,刀光劍影,人聲喝叱,三四十個高手,各掄兵刃,齊向歐陽昭撲到。
歐陽昭一見七派高手三四十人聯手撲至,憤怒之情難以遏止,旗笛分揮,怒吼道:「既然如此,怪不得我歐陽昭了!」
語音未落,旗招已發,碧玉笛疾揮之下,嗚嗚發響,兩股絕大勁風,捲起殘葉斷枝山石泥沙,席地掠起,宛如天昏地暗,狂飆怒潮。
七大門派高手,人數也太過多了些,加之烏合之眾,離心離德,誰願冒死。
因此喊叫的人多,拚命的人少。有的完全是一派虛張聲勢,搖動手中兵刃,躲在後面亂嚷亂叫。
歐陽昭旗勢已發,笛招跟進,原本想點到為止,以免殺戮過重,但一見這等情形,無名火高三千丈,招走中途,發聲喊:「不到黃河不死心的鼠輩!」
他這一喊,手上也無形之中加上三分真力,旗飛笛嘯,勁風頓起,挾千軍萬馬之勢,平推而出……
人影飄起,如同狂風掃落葉,驟雨打殘花,三四十條漢子,連震帶逃,有死有傷。呻吟之聲震動四野,血跡染遍荒郊。
歐陽昭意猶未足,擺旗揮笛怒喝道:「你們跑上天去?」
他疊腰而起,就待追趕那些四散奔走的七大門派中人。
忽然,人影疾飄而至,遠遠地就開聲喊道:「窮寇尚且勿追,何必多造殺孽!」
語落人到,來的正是十三省窮家幫幫主青衫秀士舒敬堯,身後緊跟著黑白二童,丐門八傑。
舒敬堯現身落地,攔住了歐陽昭,皺眉道:「少俠與他等並無深仇大怨,何必苦苦追趕。」
歐陽昭一見舒敬堯,想起了適才一統教主之言,先有了三分不愉之色,一時雖未發作,心裡已是耿耿難忘。此刻耳聽他言語之中含有責難之意,不由更加不悅,扳起面孔,豎起眉頭,毫不客氣地道:「怎見得我與他們沒有深仇大恨呢?」
青衫秀士舒敬堯怎能瞧不出他的顏色,略微一愣道:「你與他們有仇?」
「父母之仇沒齒難忘!」
「父母之仇?」
「不錯!」
「神劍鎮八荒歐陽丹大俠之死,乃是七大門派的掌門約定,與他們二代弟子並無關係。」
「哼,據在下所知並不只是七大門派。」
「還另有其他人物牽扯在內?」
「當然。」
「本幫主尚未聽過這等傳言。」
「你當然是不知道了。」
「你是說本幫訊息不靈?」
「窮家幫耳目滿天下,威風動八荒,幫主不必客套。」
「那……」
「你大幫主心中有數!」
「這……」
「哼。走著瞧好啦!」
歐陽昭此言一出,十分露骨,比當面公然叫陣還要使人難受。不但青衫秀士舒敬堯身子一震,連退兩步,雙眼瞧著他茫然不知所以,連他身後的黑白二童,丐門八傑莫不圓睜雙眼,一個個面帶怒容眉隱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