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巫山瘋婦身世凄
夜,深夜。
屋子裡一片漆黑。
雲清月睡在床上,睡得很沉。
她太累了,因為悲痛,她哭的時間太長,哭累了。
熟睡中,她還不時地抽泣一下。
安靜的屋子中,她的抽泣聲顯得很響。
但她自己卻聽不到,暈睡在另一間屋子裡的羅常開更不能聽到。
今夜,她是該好好睡一覺了,她已有好幾夜沒睡好了,而且,明日她就要走了,要走很遠的路。
酒樓,富寵酒樓,她很不願回去,但她又必須回去,她很無奈。
歌女,她再也不想做歌女了,可是命運還是要讓她去做歌女。
她很願意唱歌,但只為一個人唱,只唱給一個人聽。
然而,如今那個人卻不在了,羅常開再也聽不到她的歌聲了。
此刻,睡夢中的她,又在唱歌了。
她夢見了羅常開。
她飄蕩在空中,看著站在地上的羅常開,羅常開也抬頭看著她。
她很想下去,但她怎麼也下不去。
一陣無情的颶風,把她吹向遠處,吹向天邊。
看著漸漸遠去的羅常開,她含淚為他唱了最後一支歌:
春山煙欲收,
天淡星稀小。
殘月臉邊明,
別淚臨清曉。
語已多,
情未了,
回首猶重道:
記得緣羅裙,
處處憐芳草。
黑暗中,門無聲地開了。
一個人悄悄走進屋裡。
此人雙眼閃著亮光,閃著慾火,如同魔鬼一般,向床前移去。
他,正是柳劍青。
他發誓過一定要得到她,他不能就讓她這樣走了。
忽地,他如惡狼般向床上撲去,撲向了睡夢中的雲清月。
雲清月驚恐地睜開眼睛,看到了一雙淫邪閃亮的眼睛。
她想抵抗,卻動不了。
她想喊叫,卻叫不出聲音。
她只能瞪視著這條惡狼,但淚水卻擋住了她的眼睛,她什麼也不能看見。
她的衣服被撕破了,露出她潔凈的身體。
柳劍青瘋狂地發泄著他邪惡的慾火,玷污著她。
她只能無聲忍受著,忍受這莫大的恥辱。
天明,柳劍青已不在屋裡了。
她從窗口跳了出去,逃出了這個魔窟。
她痛恨自己,痛恨一切,但,失去的已不再會回來。
她拚命地跑著,跑向了那個高高的山崖……
※※※※※※
雲清月不再哭了,但淚水,仍不斷地從她眼裡流出。
蕭正剛已氣得渾身顫抖,他是第一次聽她講這個她親身經歷的故事。
竹葉飛狠狠道:「想不到柳劍青竟是這等無恥之徒。」
蕭正剛接道:「他死得好,早就該死了。」
雲清月驚道:「他死了嗎?」
竹葉飛道:「是的,他被巫山瘋婆殺了。」
雲清月亦狠狠道:「死得好!」
蕭正剛道:「巫山瘋婆可是與他也有什麼仇恨?」
竹葉飛搖搖頭。
三人不語。
忽地,竹葉飛驚聲道:「糟了!」
蕭正剛急道:「何事糟了?」
竹葉飛道:「羅常醉已去找巫山瘋婆了,若是巫山瘋婆真地與柳劍青有仇……」
蕭正剛道:「就是沒有仇,她殺了柳劍青也是應該的。」
竹葉飛道:「可是羅常醉此刻定是不會饒了她的。」
蕭正剛道:「對呀,那就不能讓他倆打了,誰傷了都不好。」
雲清月急道:「這,這可怎麼是好?」
蕭正剛道:「好,你先去,我會帶月兒去找你們的。」
於是,竹葉飛起身告辭,離開了小茶莊。
長路漫漫,遠無盡頭。
竹葉飛疾步如飛。
他想追上羅常醉,他不能讓他與巫山瘋婆先打起來。
去巫山的路還很遠,他想,他會追上羅常醉的。
忽地,他身後傳來一陣急驟的馬蹄聲。
竹葉飛回頭看去,是一人一馬飛馳而來。
遠遠地,馬上的人就向他招手了。
他停下了腳步,等著。
馬上的人大聲喊道:「竹大哥!」
在此同時,竹葉飛也看清了,馬上的人正是小獸精。
俄頃,馬已到了近前。
竹葉飛喜道:「小獸精,是你來了。」
小獸精道:「竹大哥,我可找到你了。」
竹葉飛道:「一路上可好嗎?」
小獸精道:「待會再說,我先給你看一樣東西。」
竹葉飛道:「是什麼東西?」
小獸精道:「看了你就知道了。」
說著,小獸精跳下馬來,從懷中取出一本「柳氏劍譜」。
小獸精道:「你看,我找到了『柳氏劍譜』。」
竹葉飛笑道:「你從何處找來的?」說著接過劍譜。
小獸精道:「從一個死人身上找來的。」
竹葉飛道:「你上當了,這本是假的。」
小獸精吃驚道:「假的?你沒騙我嗎?」
竹葉飛道:「我何時騙過你?」
說著從懷中掏出真的「柳氏劍譜」,又道:
「這才是真的呢。」
小獸精把兩本劍譜都接過來,翻開看看。
竹葉飛笑看著他。
片刻,小獸精道:「不是一樣嗎?怎麼會有兩本?」
竹葉飛道:「我看看。」說著接過劍譜。
他翻開看看,忽地用手指著一處道:
「你看這裡可是一樣?」
小獸精一看,果然發現兩本書上寫的運氣方法不一致。
小獸精道:「竹大哥,你是從何處找來的?」
竹葉飛道:「當然是從紫丁香手裡弄來的。」
小獸精驚道:「你找到紫丁香了?」
竹葉飛點點頭。
小獸精又道:「如何找到的?」
竹葉飛道:「這樣吧,我們還是快些趕路,一邊走一邊說可好?」
小獸精不解道:「快些趕路?又要去何處?」
竹葉飛道:「去巫山。」
小獸精道:「去巫山做什麼?」
竹葉飛道:「你別急,一會你就會知道。」又道:
「快些走吧!」
小獸精道:「那我們倆就共騎一匹馬吧!」
竹葉飛道:「就怕馬馱不動我們兩人。」
小獸精道:「沒事,等馬真的累了,我們再下來走。」
竹葉飛道:「也好。」
於是兩人都上了馬,催馬向前奔去。
小獸精坐在前面,轉頭道:
「快與我說,你是如何找到紫丁香的,她到底是何人?」
於是,竹葉飛仔細地對他說了一遍……
聽完后,小獸精道:「真沒想到這事會如此複雜。」
竹葉飛道:「是呀,不過總算弄清楚了。」
小獸精道:「但願羅常醉不要與瘋婆打起來。」
竹葉飛道:「我也是這樣想的,所以叫你快走。」
坐在馬上,兩人都不說話了。
馬,依然飛奔著。
兩人的心,隋都很激動,也都很著急。
激動的是他倆久別重逢。
著急的是在他們還沒有到達巫山。
他倆都在想,若是一下能飛到巫山,該多好。
過了片刻,竹葉飛道:「她們可好嗎?」
小獸精道:「誰?」
竹葉飛道:「當然是秀芝她們了。」
小獸精笑道:「還有古小姐,可是?」
竹葉飛笑道:「休要胡說。」
小獸精笑而不講。
竹葉飛道:「怎麼,不願告訴我嗎?」
小獸精道:「我怎會不告訴你呢!」
※※※※※※
西斜的陽光下,是一片金色的海灘。
海邊,停有一條船。
站在海岸上,可以看到大海中,有一座綠色的島嶼。
島嶼離此並不遙遠。
忽地,光影一閃,海灘上已多出一匹馬來。
馬上坐有三個人,二男一女。
此三人正是小獸精與透芝,還有坐在馬頭上的道士。
道士笑道:「你們看,這麼快就到了是不是?」
秀芝笑著點點頭,道:「對面就是太陽島嗎?」
小獸精道:「正是。」
道士道:「你們去吧,我可要走了。」
秀芝道:「多謝你了。」
道士笑道:「嗯,我挺喜歡別人謝我的。」
小獸精道:「那你去何處?」
道士笑道:「當然是去我要去的地方了。」
小獸精道:「以後,我們還能見到你嗎?」
道土點點頭,指著小獸精笑道:
「你看,我說你會想我的,說對了不是?」
小獸精道:「去你的,臭……」他沒把話全說出來。
秀芝見他倆又鬥嘴了,不由笑了起來。
道士道:「你又想罵我了,為何不罵?」
小獸精笑道:「我一罵你,你就開心了,我不罵你了,不讓你開心。」
道士道:「你這童子,果真變好了。」
小獸精像是沒聽懂道士的話,不知如何回答了。
道士道:「天不早了,你們還是快些走吧,我也要走了。」
說完,忽地從馬頭上一閃,人就沒了,卻又留下一句話,道:
「我想見你時,就會來看你的。對了,你爺爺認得我。」
這回,道士沒再站在小獸精的頭上,而是真地走了。
小獸精卻轉頭找尋著他。
秀芝回頭笑道:「莫耍找他了,我們走吧!」
小獸精回過頭,道;「好,這就走。」
於是,二人下馬,上了海邊的船。
船,載著他們,駛向了太陽島。
夕陽染紅了大漲,大海映紅了島嶼。
島上,林間的小路上走來一個人,是海萍姑娘。
海萍正走著,忽地看到小路拐彎處走出一個人,不由得一陣心喜。
她看到小獸精來了。
海萍驚喜道:「小獸精,你怎麼來……」
話沒說完,她又看見秀芝了,便停下了話。
這女子是何人?她為何與小獸精一道來了太陽島?她不知道,她也很驚奇。
難道他們倆……?
她覺得自己太衝動了,她的臉紅了起來。
秀芝一眼就看到了這個一身紫衣的女子,她也聽一這女子說話了,話沒說完。
此刻,她看到這女子怔怔地站著,自己也不知如何是好。
小獸精見到海萍也是一陣心喜。
他剛想說話,卻海萍話沒說完,自己到嘴邊的話也沒說。
他從未到過,到太陽島來會遇見這種尷尬的情景。
海會如何想呢?
秀芝又會如何想呢?
他如何對她們說呢?
儘管他對海萍並沒有那種意思,但海萍對他卻不同了。
他不願意讓海萍失望,令她難過,但他又如何能做到這點嗎?
此刻,他把秀芝送來了,但海萍和秀芝能相處得好嗎?
小獸精的身體也定住不動了。
海萍淡淡一笑,道:「小獸精,這位姑娘是何人?」
小獸精對她微笑道:「哦,她叫秀芝,我是送她到這裡來住的。」
海萍又對秀芝笑道:「我叫海萍。」
秀芝對她點點頭,甜甜一笑。
小獸精道:「古小姐可在嗎?」
海萍道:「就在屋裡,我帶你們去見她好了。」
於是,三人向屋子走去。
路上,誰都沒再說話。
他們都在低頭走著,都在想著什麼。
他們到底在想什麼呢?
片刻后,三人已走到屋前。
海萍先進了屋子,小獸精和秀芝站在屋外等著。
俄頃,古彩艷走了出來,笑道:
「小獸精,你來了嗎?你們為何不直接進來,快進來。」
小獸精與秀芝,跟著古小姐進了屋去。
三人坐在了客堂里。
海萍為他們分別沏上茶,就退出去了。
古彩艷笑看著秀芝,道:「你真漂亮,叫什麼名字?」
小獸精接道:「她叫秀芝,我想讓她留在這裡,你看可好?」
古彩艷道:「當然可以,我現在就喜歡她了。」
秀芝被她說得臉紅起來。
古彩艷又對小獸精道:「你不留在這裡嗎?」
小獸精道:「不了,我還要去找竹大哥。」
古彩艷急道:「他現在好嗎?」
小獸精道:「很好。」
古彩艷微微低下頭去。
她好久沒見著他了,她很想見他。
她的眼前,又浮現出他的身影來。
她的臉,也變得紅了起來。
小獸精看出了她的心思,良久才道:「古島主還沒有回來嗎?」
古彩艷忽地感到自己失神了,有些不好意思,臉更紅了。
古彩艷道:「還沒有。」又道:
「今晚你就不必走了。」
小獸精點點頭,道:「也好。」
月光下,海萍獨自漫步在沙灘。
她一直盼望著再次見到小獸精,可是今天見到后,她反而不開心了。
過去,她從未覺得過孤獨,但今天,她感覺到孤獨了,她忽地覺得自己很孤獨。
她漫不經心地走著。
她嫌待在屋裡太悶了,她想來看看大海,看看這無垠的廣闊的大海。
她想,大海會驅散她的孤獨感。
月光朦朧,月光下的她,也很朦朧。
朦朧中,沙灘上又多了一個人,正向她走來。
她抬頭看去,是小獸精來了。
海萍悠悠道:「小獸精,你來這裡做什麼?」小獸精道:「我是來找你的。」
海萍遲疑道:「找我?」
小獸精道:「我找你好一會了。」
海萍道:「有何事?」
小獸精緩緩道:「海萍,我知道你今天不高興了。」
海萍道:「誰說的,我有什麼好不高興的?」
小獸精道:「你別裝,你這樣,誰看不出……」
海萍低下頭,不再言語了。
小獸精道:「我想與你說說秀芝的事情。」
海萍緩緩道:「你說吧,我聽著呢!」
於是,小獸精對她說了關於他與秀芝的一切事情。
海萍看著大海,聽著,直到他說完。
良久,海萍道:「她真可憐。」又道:
「你放心,我會好好待她的。」
小獸精默默地看著大海,他覺得海萍,也很像這廣闊的大海。
海萍又道:「小姐知道了嗎?」
小獸精道:「知道了,我與她說過了。」
兩人都不語。
月光照著在海,照著沙灘和慢步走在沙灘上的兩個人。
月色朦朧。
良久,小獸精緩緩道:「海萍,你怨我嗎?」
海萍道:「為何要怨你?」
小獸精道:「我……」
海萍一笑,道:「我叫你哥哥,你可願意?」
小獸精溫和地看著海萍,又點點頭,輕聲道:
「海萍,你真討人喜歡。」
海萍笑了,開心地笑了。
月色朦朧。
朦朧的月光照著沙灘,照著大海,照著兩個人。
兩個人的目光看著大海。
大海寬闊,大海無垠……
※※※※※※
馬,仍舊不停地向前飛奔。
小獸精道:「竹大哥,你可放必了吧?」
竹葉飛道:「當然放心了。」
小獸精道:「竹大哥,你可想念古小姐呢?」
竹葉飛笑道:「你說呢?」
小獸精笑道:「我看,你一定很想她,是不是?」
竹葉飛笑道:「小獸精,我發現你長大了許多。」
小獸精道:「為何這樣說我?」
竹葉飛道:「因為你學會做許多事了,而且,也懂得很多事了。」
頓了片刻,小獸精又道:「竹大哥,你打算何時再去太陽島?」
竹葉飛道:「到了巫山再說,你看可好?」
小獸精道:「我當然聽你的了。」又道:
「現在我們離巫山還有多遠?」
竹葉飛道:「還有……」
突然,一道寒光刺向竹葉飛的后心。
竹葉飛猛然轉臂身後,手裡握住了一個東西。
竹葉飛轉回手一看,是一把飛刀,很普通的飛刀。
此刻,恨尖上已沾了血。
因為這刀飛來得太快了,刀尖已微微刺入了竹葉飛的身體。
竹葉飛回頭看去。
路上,已有一人騎馬追來。
小獸精轉頭,也看到了此人,他正是楊無刀。
楊無刀眼裡閃著兇狠的光,看著他倆,也看著竹葉飛身上的「青龍劍」。
原先,他是坐在路邊的樹林里歇著的。
忽地,小路上一匹飛馬疾而過。
他定神一看,看到了竹葉飛身上的「青龍劍」。
於是,他就緊迫而來。
他並不知道馬上坐的是何人,他不認得竹葉飛,儘管他認得小獸精,他看不見小獸精,因為他被竹葉飛擋住了。
他本想一刀殺了佩劍的人,這樣,他就可以奪得劍了。
但他沒想到他的刀已被人接住,他很吃驚。
然而,不管佩劍的是何人,他都不願放棄這個機會,他一定要奪得「青龍劍」。
小獸精對竹葉飛道:「此人是楊無刀。」
竹葉飛道:「我已知道是他了。」
小獸精道:「你可是認出這把刀了?」
竹葉飛道:「還有他擲刀的手法。」
小獸精道:「我們怎麼辦?」
竹葉飛道:「不理他,莫要停馬。」
但兩個人騎一匹馬,總是要比一個人騎一匹馬跑得慢。
俄頃,楊無刀的馬已追上來,兩馬之距已不足一丈。
突然,楊無刀從馬背上飛躍而出,同吐出招貞竹葉飛背後擊來。
竹葉飛早有防備,發覺背後冷風襲來,即刻抱起小獸精,棄馬躍出,躲了過去。
楊無刀一招落空,雙手一推馬前,人已落了下來。
此刻,三人都已站在地上。
竹葉飛冷冷看著楊無刀,道:
「楊無刀,你為何也萌生歹念?」
楊無刀已看到了站在竹葉飛身邊的小獸精,此刻,竹葉飛叫出他的名字,他並不吃驚。
見到小獸精,他倒有些心喜了,劍和劍譜都在了,他這樣想。
楊無刀對竹葉飛道:「你是何人?」
竹葉飛道:「我是竹葉飛。」
楊無刀道:「原來是你,早知道是你,我就不擲飛刀了。」
竹葉飛道:「你的刀很厲害,我差點沒接住。」
楊無刀道:「但是,你接住了。」
竹葉飛道:「你走吧,我們還要趕路。」
楊無刀道:「你以為我會走嗎?」
竹葉飛道:「那你想怎樣?」
楊無刀道:「你以為你接住我的刀,我就怕你了嗎?」
竹葉飛道:「你還是不死心?」
楊無刀道:「廢話,看招!」說著又出招攻來。
瞬間,楊無刀已出了七招。
竹葉飛沒有用劍,但卻出了九招。
竹葉飛的招式出得比他快。
此刻,兩人又停下手來。
楊無刀怔怔地看著竹葉飛道:「你為何不出劍?」
竹葉飛道:「我不想殺你。」
楊無刀猛然轉身,向自己的馬走去。
竹葉飛道:「等等。」
楊無刀回頭,道:「你還有何事?」
竹葉飛掏出一本劍譜,扔了過去。
楊無刀立刻撿起來,卻看著竹葉飛。
竹葉飛道:「這就是你曾奪過的劍譜,是假的。」
楊無刀翻開劍譜看了片刻,忽地將劍譜撕得粉碎,扔了出去。
竹葉飛面帶微笑地看著他。
小獸精一直在旁邊呆看著,此刻也笑了起來。
楊無刀抱拳道:「告辭了。」說完騎馬而去。
看著他走遠了,竹葉飛與小獸精相視一笑,轉身向前走去。
他們沒有再騎馬,但卻步履如飛。
片刻后,他們就走得無影無蹤了……
※※※※※※
早晨。
陽光穿過薄薄的霧層,照在一座山上。
山,並不高大,也沒有懸崖絕壁。
山上生有許多樹,樹葉已落了一半。
這山就是巫山。
沒人願意來這裡,因為,人們都知道此山上有一個瘋女人,她的武功很高強,人人稱她為巫山瘋婆。
巫山瘋婆並不是很早就有的,她只在十年前才出現。
她是怎麼來巫山的,沒人知道。
她練的是何種武功也沒有人知道。
她是一個神秘的瘋女人。
此刻,山林間走來一個人,是個漢子。
他手裡拿著一個酒葫蘆,不時地還喝上一口。
他正是羅常醉。
自從那日找到卧洞虎后,他就向這裡趕來。
他沒有與竹葉飛走同一條路,沒有見到過路邊的那個茶莊。
他還不知道柳劍青的真面目。
他就要找到巫山瘋婆了。
他要殺了巫山瘋婆,他要為柳劍青報仇。
但他並沒有把握殺死巫山瘋婆。
他已義無所顧,他想,就算他自己被巫山瘋婆殺了,那麼,他也是無愧於柳劍青的。
山林叢密,他巡視著,走著。
既然有人上了巫山,那麼,瘋婆就一定會出來的。
瘋婆從不讓人上山,因為這是她的山,是巫山。
瘋婆並非一直都瘋,有時,她的神智也是清醒的,但,人們永遠都說她是瘋子,是巫山瘋婆。
瘋婆並沒有殺過多少人,但人們都怕她,都躲著她。
誰不怕一個有如此武功的瘋子呢?
出了樹林,羅常醉走到了一塊荒地上。
他抬頭向山上看去,發現自己已爬到山腰上了。
前面不遠處,又是一片山林子。
他繼續向山上爬去。
突然,「哈哈哈哈……」一陣大笑從林子里傳了出來。
是女人的笑聲,是巫山瘋婆的大笑聲。
笑聲狂妄,笑聲奇特。
羅常醉頓住腳步,向林間看去。
山林間什麼也沒有。
「哈哈哈哈……」又是一陣笑聲,是從背後傳來的。
羅常醉轉過頭,用搜尋著身後的山林。
林間,還是什麼也沒有。
羅常醉以為自己沒聽清笑聲是從什麼方向傳來的,只好站在那裡等著。
他想,瘋婆一定還會笑的。
但是,過了半晌,已不再有笑聲傳來。
羅常醉又起步向山上走去,但只邁出一步,他就停了下來。
「哈哈哈哈哈……」笑聲又傳來了,是從身後傳來的,他聽得很清楚。
他轉回身。
「哈哈哈哈……」笑聲又傳來了,依然在他身後。
他又轉回身。
他還是什麼也沒找到。
此刻,巫山瘋婆的笑聲已不斷傳來,但方向卻是飄忽不定的。
山林間,前後左右都響起了瘋婆的大笑聲。
放肆的笑聲充滿了敵意,令人毛骨悚然,令人不寒而慄。
但羅常醉並沒有被這可怕的笑聲嚇倒,他一點也不怕。
羅常醉鎮定自如地站在那裡,用他那如劍的,充滿怒火的
目光搜視著山林。
突然,羅常醉大聲吼道:
「瘋婆,你出來!」
吼聲響徹山林,吼聲壓住了笑聲。
笑聲停止了,巫山瘋婆不笑了。
山林里安靜下來,沒有一點聲音。
一切都靜止下來,但這種靜止卻更能讓人覺得恐怖。
羅常醉也靜靜地站在那裡,看著前方的山林,聽著周圍的動靜。
「哈哈哈哈……」
突然又有一陣笑聲傳來,從羅常醉的背後傳來。
在笑聲傳來的同時,羅常醉猛然傳過身,向發出笑聲的地方看去。
這次,他看到了巫山瘋婆。
巫山瘋婆並沒有立刻躲起來,而是一動也不動地站在羅常醉的身後,此刻,待他轉過身,她自然已是站在他的身前了。
巫山瘋婆不笑了,正冷冷地看著羅常醉。
羅常醉怒目瞪視著她,瞪視著這個眼前的瘋子、惡婆。
羅常醉冷冷道:「瘋婆,可是你殺了柳劍青?」
「哈哈哈哈……」巫山瘋婆又是一陣大笑,接著道:
「原來你是為那個惡棍來的。」
羅常醉道:「休得胡言,可是你殺了他?」
瘋婆道:「正是。」
羅常醉狠狠道:「既是這樣,那我定要殺了你這個瘋子!」
「哈哈哈哈……」又一陣狂妄的笑聲。
巫山瘋婆道:「你也敢來殺我,看我先殺了你!」
突然,瘋婆的身體離地而起,直飛了起來,同時已出招攻向羅常醉。
巫山瘋婆的招式看上去很慢,但卻又十分迅急、兇猛,瞬間,她已攻至羅常醉的身前。
羅常醉動也不動地等著她,直到見她招式不能再變時,突然射出三道酒柱,打向巫山瘋婆身體的三處漏洞。
這三處漏洞可非一般,正是「陽明經」上的三處要穴。
而羅常醉打出的又是何等酒柱,酒柱勝於利劍。
巫山瘋婆此刻在空中,招式已定,此刻打向她漏洞處的酒柱,豈有不中之理?
眼見巫山瘋婆必將死於這三道酒柱之下,然而,卻見她雲袖一拂,酒柱竟偏射而去,一滴酒也沒碰到她。
羅常醉見沒打中她,剛要出招迎去,巫山瘋婆的招式已擊來。
羅常醉只覺手腕一麻,他手裡的葫蘆飛了出去。
他知道自己的右腕已挨了巫山瘋婆的一掌,但他卻不知道巫山瘋婆是用何種掌法擊到他的。
正在這時,巫山瘋婆已再次出招擊來。
羅常醉當即出招迎上。
這兩人的武功本都是當世一流的,瞬時之間,已打得天旋地轉,樹動山搖。
三十招出完,羅常醉已覺得雙臂又麻又痛,力不從心了。
但他沒有停手,他拚死也要與她打。
他心裡很急,但越急越是被打。
忽地,羅常醉又發現巫山瘋婆的肋下有處漏洞,一招「金蚌吐珠」晃過巫山瘋婆的招式,接著一招「葉底藏花」直擊巫山瘋婆的右肋。
他想,這一招定可擊中,所以頃注了全力。
可是當他招式擊出,將要擊到巫山瘋婆時,自己的身體忽地向後飛了起來,同時覺得胸口一陣劇痛。
他又被巫山瘋婆擊了一掌,卻仍然不知巫山瘋婆是如何出掌的。
羅常醉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巫山瘋婆也停下手,冷冷地看著羅常醉。
羅常醉忍能站起身,瞪視著巫山瘋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巫山瘋婆又是一陣狂笑。
羅常醉一聲大喝:「看你如何再笑!」同時出招攻來。
巫山瘋婆急忙出招迎上,笑聲頓止。
巫山瘋婆變成了一道灰白色的光帶,急速地飛舞著。
羅常醉則是一條深色的影子,飛快地閃動著。
黑影與白帶飛旋著,撞擊著。
風聲響動,樹葉飄落,山林震顫。
正在這時,山上又來了兩個人,正是竹葉飛與小獸精。
此刻,他們已掠到樹林邊了。
他倆都看到羅常醉與巫山瘋婆正在交手。
小獸精急道:「竹大哥,這可怎麼辦?」
竹葉飛躍出林子,大聲道:「住手,你們別……」
他話沒說完卻停了下來,眼睛里充滿了驚異之色。
小獸精剛躍出林子一步,就頓住不動了。
他們都看到羅常醉已被打倒在地了。
「哈哈哈哈……」
巫山瘋婆又是一陣大笑。
但她又忽地收住了笑,她看到了竹葉飛與小獸精。
巫山瘋婆目光兇狠地看著他二人,冷冷道:
「又來了兩個,看我把你們一起殺了!」
竹葉飛擺手道:「等……」
他話剛出口,巫山瘋婆已出招攻來。
竹葉飛見她擊來,並不想與她打,只想躲過,但此刻,看著巫山瘋婆迅急奇變的招式擊來,他都不知如何能躲得過了。
但竹葉飛也不能動也不動地睜著眼看她殺了自己,就在巫山瘋婆招式擊來之時,竹葉飛也出招迎上了。
他並不想殺了巫山瘋婆,只是為了不讓她擊到自己才出招的。
然而,巫山瘋婆並不知他是這樣想的。
此刻,就算他對巫山瘋婆說了自己的意思,巫山瘋婆會停手嗎?她畢竟是個瘋子。
只是阻擋不攻,總是要吃苦的,五十招下來,竹葉飛已被巫山瘋婆擊中了三掌。
但竹葉飛仍然沒有進攻。
小獸精急了,憤然出招迎上。
他顧不得那許多了,只想先把巫山瘋婆擊停手,或者把她擊倒后,再與她說話。
可是就在他剛出手迎上時,竹葉飛又被巫山瘋婆連擊五掌。
竹葉飛被打得倒在地上,動彈不得了。
小獸精已攻出三招,但一招也沒擊到巫山瘋婆。
此時,巫山瘋婆已出招向小獸精擊來。
小獸精再次出招迎上。
然而,小獸精的武功到底弱些,打了二十招后,他就只能招架,而沒有還手的餘地了。
巫山瘋婆卻越打越猛,招招狠毒,式式逼人。
突然,巫山瘋婆的雙掌同時擊中了小獸精的雙肩。
小獸精被打得急退數步,倚在了一棵樹上。
巫山瘋婆已飛身而來,一掌直擊向小獸精的胸前。
小獸精剛欲出手擋架,頓覺一陣鑽心的劇痛,他的手臂也未能抬起。
小獸精瞪著憤怒的眼睛,看著巫山瘋婆擊向自己的雙掌,他未曾出招,躲閃已來不及了。
巫山瘋婆的這一掌打下,定然要穿入他的胸中了。
但,就在巫山瘋婆掌要擊下的時候,她突然停住了手,而她的手,已碰到了小獸精的衣服了。
她為何要停手呢?
小獸精動也不動地看著巫山瘋婆的那張削瘦而蒼白的臉。
巫山瘋婆也怔怔地看著小獸精,眼裡充滿了驚異之色。
她沒有再笑了,她的嘴唇顫抖起來,像是想說話,卻又因激動而說不出來的樣子。
小獸精也感覺到巫山瘋婆放在他胸前的手,也在顫抖。
他不知道巫山瘋婆想做什麼,他靜靜地等著,沒說話。
他的目光已不再是憤怒的,而像在詢問著什麼。
突然,巫山瘋婆的手緊緊地抓住了小獸精的衣服。
「吱!」的一聲,小獸精的衣服被她撕開了。
小獸精仍然沒有動,仍然不解地看著她。
巫山瘋婆的目光稱向小獸精露出來的上半個身體,移向小獸精的肚皮上,定在了某一個地方。
小獸精低頭看了下,知道了她正看著自己上腹部的一塊胎記。
她抖動得更厲害了,渾身都抖動起來。
淚水,從她的眼中流了出來,落在了地上。
俄頃,她已是淚流滿面。
她的目光又轉向小獸精的頸部,看著那道很大的疤痕。
巫山瘋婆顫聲道:
「這是真的嗎?怎麼會呢?」
她又用手摸了摸那道疤痕,顫抖地摸著。
接著,她的眼睛又看到了小獸精的臉上,仔細地看著。
巫山瘋婆喃喃道:「浩兒,你沒死嗎?」
小獸精更不解了,她怎麼會叫自己浩兒呢?
但,若是沒有父母,又有他這個野孩子呢?
難道她真是他的母親嗎?
巫山瘋婆又道:「你今年可是快有十七歲了?」
小獸精點點頭。
巫山瘋婆道:「那就沒錯了。」
小獸精道:「我是你的兒子嗎?」
巫山瘋婆突然大哭道:
「浩兒,娘對不起你……你可是要來殺我的嗎?你殺吧,我不會再動手的。」
小獸精急道:「我們不是來殺你的。」
巫山瘋婆大哭不已。
羅常醉並沒有被打死,此刻,竹葉飛與他都能站起身了,而且已向這邊走來。
只聽羅常醉狠狠道:「原來柳劍青竟是這等無恥之徒。」
看來竹葉飛已對他說過柳劍青的事了。
聽到他這句話,巫山瘋婆頓住了哭,轉頭看向他二人。
羅常醉對巫山瘋婆道:
「請恕在下冒犯,我羅常醉給你賠不是了。」
此刻,巫山瘋婆一點也不瘋了,已是一個正常人了。
巫山瘋婆道:「不必了。」又對竹葉飛道:
「你可是竹葉飛?」
竹葉飛道:「我正是竹葉飛。」
巫山瘋婆點點頭。
竹葉飛道:「你可有名字嗎?」
巫山瘋婆凄然道:
「有,我叫秋婉君,已有十六年沒有人叫我的名字了。」
竹葉飛道:「我們已知道柳劍青是個惡徒了,你與他有仇恨嗎?」
秋婉君重重地點點頭,道:
「他這個惡棍,我找了近五年才找到他。」
秋婉君的眼中充滿憤怒,彷彿又看到了柳劍青。
她永遠忘不了十六年前的那件事。
終於,她說出了那件令她痛心疾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