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斷腸之水
紫髯神魔一見三人之中沒有魏花子在內,正眼也未一舉。
丐幫三個老花子雖不知紫髯神魔和奄奄一息的羅惜素是誰,但紫髯種魔威稜的長相氣勢,卻使三個久歷世故的老花子不敢輕視。
從中走出一個年歲最大的老花子道:「請問老先生,見過敝幫魏幫主嗎?」
紫髯神魔唐燧哼了一聲,沒答理。
羅惜素一聽有人說起魏幫主,精神一振,細聲幽幽的問道:「三位都是魏幫主屬下?」
三位老花子肅然應道:「在下等正是丐幫弟子,不知小姑娘是否見過我們幫主?」
羅惜素又要回答,紫髯神魔唐燧怕她說話太多,傷了神,紫面一緊道:「你們三個花子真不知輕重,為什麼向一個重傷之人盤根問底起來。」
一個老花子臉上泛起一層疑容道:「你們把我們幫主怎樣了?」
紫髯神魔唐燧劍眉一剔,怒道:「這倒好,老花子自己避不見面,卻叫你們三個來歪纏,老夫要不宰了你們,還道我紫髯神魔怕事呢。」
人的名樹的影,紫髯神魔自報名號,丐幫三長老,那有不知老凶魔殺人不眨眼之理。三人身形同時飄退了一丈,各人取出兵刃,虎視眈耽的註定紫髯神魔,大有以死相拚的決心。
羅惜素輕嗔道:「老前輩應該讓他們說清楚嘛。」
紫髯神魔一笑道:「老夫看不過他們的無理歪纏,不覺又犯了毛病。」
然後又沉聲對三個老花子道:「魏花子和這位羅小姐約定在此相會,你們有什麼廢話,儘管說吧!」
三位老花子對望了一眼,又由那年老的道:「敝幫主昨晚遭了人家暗算了!」
紫髯神魔唐燧又忍不住怒道:「胡說,他昨天還在這裡和羅小姐當面訂過約唔。」
那年老花子又道:「晚輩們今早在前面發現幫主臨危留下的秘記,認出是被人暗算劫去,是以冒昧相詢。」
羅惜素又閉起了秀目,陷入深思。
紫髯神魔又沒頭沒腦的道:「這樣看起來,又不像沈家小子傷人的了。」
羅惜素插了一句道:「我本就沒有說是沈少俠傷我的!」
以後他們五個人聚在一起,商量了半天。
接著避塵道人己把靜元道長請來,給羅惜素吃了了葯,又推拿了一陣,就把她帶出壑去了。
沈元通聽到此處,情不自禁道:「羅小姐的傷勢看來很重?」
覃英秀眉一揚道:「他們都走了,我怎知道。」
沈元通輕輕一聲長嘆。
覃英小鼻子也「哼」了一「哼」。
三個人走出店來,沈元通道:「大哥在這兒落了店沒有?」
曾弼道:「我住在東大街長春客寓。」
沈元通看了覃英一眼,笑道:「你呢?」
覃英放刁道:「不要你問。」
沈元通作主對曾弼道:「大哥請先回,再訂二間房,我們隨後就到。」
曾弼笑了笑,先自離去。
沈元通帶了覃英走出城外,一路上利用心理戰術,用一雙俊目,一瞬不瞬的,註定覃英頸下胸前,惹得覃英嬌嗔道:「死鬼!」
沈元通哈哈大笑道:「你胸前為什麼高高的!」
覃英玉面一紅,薄怒道:「枉你也是名門之後!」
沈元通「噗哧」一笑道:「我是說你頸間掛了什麼寶物,連愚兄也不給一看。」
覃英只道沈元通拐著彎逗她,卻不知道他另有深意,氣得直跺腳道:「無聊!」口裡罵著,同時,從頸間褪出一隻銀色絲囊,甩給沈元通道:「要看,你就看吧!」
沈元通見了覃英的銀色小絲囊心裡有數,知道血石山池中老人,並未騙他,一時又想不出覃英為什麼會誤認了祖父。
他難過地打開絲囊取出陰佩,這隻陰佩和池中老人給他的陽佩,色潭玉質完全一致,只是花紋都是陰刻的,這大概就是名為「陰」佩之故吧?
沈元通故作惋惜的嘆道:「可惜,只有一隻。」
覃英插口道:「誰說只有一隻?另一隻在我爺爺身上。」
沈元通神色一變,暗付道:「陰陽玉佩會有三隻,那麼池中老人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沈元通困惑之下,心中一動道:「我也有一隻!」
覃英道:「那有什麼稀奇!還不是我爺爺給你的。」
沈元通更加糊塗了,道:「陰陽玉佩天下奇寶,功能增長內力,你爺爺會隨便送人?」
覃英神秘的道:「給你乃意料中事!」
沈元通跳起來道:「你說明白些!」
覃英死盯了沈元通一眼,一驗嬌羞道:「我師父說的,陰陽玉佩原是一對,師父收我為徒時爺爺將陰佩給了師父,為我下山認祖的證物,同時說明,老年人持有陽佩就是我的爺爺,年輕的持有陽佩……」
覃英忽然住口不說,沈元通急道:「年輕的持了陽佩怎樣?」
覃英玉面更是緋紅道:「你真不懂?」
沈元通恍然而悟,也羞了連「呵!」了兩聲。
稍頃,沈元通想了想,疑念又起道:「你見過你爺爺的陽佩嗎?」
覃英搖了一搖頭。
沈元通暗想道:「池中老人真沒騙我!」
遂又道:「你認爺爺,難道不向他要陽佩?」
覃英天真的道:「爺爺沒有要看我的陰佩,還不也認了我這孫女兒嗎!」說得甚是理直氣壯。
沈元通苦笑道:「你倒說說你們是怎樣相認的?」
覃英回憶著道:「師父告訴了我家的住處,和爺爺的相貌,我回到了家中,就碰見了爺爺,這樣自然的事,難道還要用物件來證明!」
沈元通又道:「後來你爺爺談起過陰陽玉佩之事么?」
覃英不耐煩地翹起鼻子道:「你真是婆婆媽媽的!誰會自認是人家的孫女兒、找晚輩做?我這身功夫出自師父嫡傳,誰看不出來!」
沈元通又想道:「他一定不知道覃英身懷陰陽玉佩之事,他暗害武林一怪覃奇愚,可以解說為復仇雪恨。但冒充人家的祖父,又是為了什磨?難道他對英妹妹也放不過?不,英妹妹天真的很,要害她只是舉手之勞,無須大費周折。」
想了半天,只是想不通,又不願將血石山之事告訴覃英,怕她弄巧反拙,誤了大事。同時,又想不出假武林一怪的害人動機何在?是否另有其他陰謀?
他腦中想著,口中也吟哦不止,覃英看了沈元通發獃的神態,「噗哧」一笑,打斷了沈元通的思潮,指著天邊一片飄蕩的白雲道:「你看!那裡一隻呆鳥。」
沈元通先是一愣,然後反擊道:「幸好我不是真的有陽佩,否則,呆鳥就變成癩蛤蟆了!」覃英反手一掌,沒打著沈元通,氣得只是跺腳。
續行未久,沈元通與覃英進入城內,找到長春客寓。
曾弼早已訂好房間。
這是一個三合向陽小院落,鬧中有靜,整理得雅潔有致,甚合沈元通和覃英的心意。
覃英是女孩子,自有她自己的事須待料理。
曾弼陪著沈元通在房中東聊西扯。
這時,沈元通背著覃英,把血石山之事,輕聲告訴了曾弼。
同時,和曾弼商量了一番,決定遇到武轉一怪覃寄愚[現時仍稱他為武林一怪]之後,由曾弼在暗中查察,沈元通則不動聲色的保持原有的態度和他周旋,以觀變化。
最後,曾弼嘆道:「世界上為惡之人何其多,想不到覃小姐也有一身連自己都不知道的恩怨兄弟,你不要辜負………」
沈元通阻止他往下說,道:「小弟是除卻巫山不是雲,只好把英妹妹當親妹妹看待了!」
曾弼道:「你不怕傷了她的心?難道你對羅小姐還不死心?」
沈元通凄然的道:「不共戴天之仇,焉能妥協!但她乃是無辜之人,與我互識之後,她一生青春也就完了,我又怎能獨善其身,有負人家,此生大仇已了,自然只有獨守終生,不談婚娶之事。」
曾弼尤有煩言,喋喋不休。
沈元通知道他是個血性義氣之人,乃反問道:「要是大哥處此境地,又當如何?」這樣才使曾弼無言可說。
這時,外面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叫了一聲「店家」道:「有上房嗎?」
沈元通霍的站了起來,對曾弼道:「真巧,他來了!」
曾弼二話不說,翻出窗外,自去依計行事。
沈元通剛回身坐下,忽聽得覃英房門一響,嬌脆的聲音歡呼道:「爺爺,你怎知道我們在此元哥哥也來了,還有一個曾哥哥哩!」
接著一陣腳步聲走到門外,覃英一掌推開沈元通的房門,嚷道:「元哥哥,你看誰來了!」
沈元通鎮靜地迎進武林一怪覃寄愚,道:「曾哥哥因事先走了,老前輩正好用那間空房。」
覃英聽說曾弼走了,也道:「那人真是,有事要走,也不告訴我一聲,下次見了,非整他一下不可。」
武林一怪覃寄愚面上顯出可親可敬的光輝,笑向沈元通道:「這次總算不虛此行,找到了幾本罕世難遇的藥物,我回到壑底,看見英兒留下的短柬,才知英兒不耐寂寞來了襄陽,想不到你也比我先到了。」
沈元通笑道:「晚輩也是剛到不久。」
覃英挨著武林一怪覃寄愚坐下,仰著頭放刁道:「爺爺,你再不來,我要被元哥哥氣死了。」說著,一面睨視著沈元通嫣然地微笑。
沈元通怕她過早提起陰陽玉佩之事,俊面微紅地對覃英不住眨眼。
覃英高興得笑了起來!
武林一怪覃寄愚見了小兒女的作態,也敝聲一陣「呵呵」大笑。
沈元通因為心有成見,卻聽出武林一怪的笑聲里甚少真情。
武林一怪覃寄愚就在笑聲中走了出去。
覃英對沈元通做了一個鬼臉,頑皮的笑道:「你怕我爺爺不?」
沈元通想起血石山老人的囑咐,故意寒著臉道:「你爺爺已授命我管教你,你要再放刁,我就要叫你看看大哥的威風。」
覃英張開雙臂,涎著臉道:「你要真打我,不心痛?」
沈元通忍俊不住「噗哧」笑道:「真不害羞!」
驀地,沈元通想起曾弼的話,心神一凜,迅即收拾起嬉笑的態度,長長吁了一口氣,催促覃英回房休息,覃英悻悻而去。
沈元通也盤膝坐在床上運起功來,他因為心緒不寧,竟一時無法靜心入定。
正當他在摒深雜念,快要入定之際,忽然聽得屋頂上飄過一陣衣袂之聲。
沈元通一挺腰,由「老僧入定」化作「潛龍升天」穿窗飛出,那邊覃英也已從房中飛身出來兩人一對面,連起手臂,二條人彰,並肩追了出去。
前面之人似未施展全力,才容他們越追越近。
覃英忽然「咦」了聲道:「那是我爺爺!……」
沈元通一擺手,止住覃英要說的話,自己卻輕輕的道:「用眼睛去代替你的想法吧!」
覃英不知沈元通用意何在,-不再說話,腳下加功,兩人身影似箭的追得更近了。
一路之上,腳下由高樓大廈轉到矮屋茅舍,顯然這一帶正是貧苦人民聚居之處,沈元通暗忖道:「他的目的何在?」
思忖未畢,卻見武林一怪覃寄愚兩手分揚,一道道白光分向兩旁住戶投去。他手不停揮,瞬即投擲了百十戶。
沈元通和覃英藏在近處,直到武林一怪覃寄愚去遠,沈元通才落身到就近一家門外,他目光如炬,看見那家人家臨窗桌上,平擺著一錠五兩大小的小元寶,他連看了數家,家家如是,他迷惘的道:「你爺爺竟是一個大善人!」
覃英莫明深意地笑道:「我爺爺晚年心境平和,最樂為善,武林一怪那裡怪來!」
沈元通苦笑笑,算是答覆覃英的話,也算是懷疑自己的眼睛。
覃英嘆道:「近來你對我爺爺顯得有些鬼鬼祟祟,疑疑惑惑的!」
沈元通瞪了覃英一眼,不便說明,滿懷心事的和覃英走回客寓,也未注意武林一怪是否已回到房中。
覃英因為自己爺爺為善之事,落在沈元通眼中,臉上甚是光彩,高興無比,也不再麻煩沈元通,安安靜靜的自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街上人言嘖嘖,風起雲湧的傳播著一件駭人聽聞的大事,覃英也不打聽事由,臉有得色地走進沈元通的房中,含笑道:「爺爺昨晚所作的善事已經傳遍全城,走!我們到爺爺房中去看看他老人家。」
沈元通正要起身,卻忽聽店中的管事的高聲宣稱道:「各位老客人,請各自回房,靜待馬老爺問話。」
接著,便有幾個差人逐房查了過來。
覃英和沈元通只是兩個大孩子,所以差人們連問都沒有問他們一聲。武林一怪覃寄愚因是年高老人,也未遭留難。
全店查了半個時候左右,並未查出可疑之人。
覃英找來店小二問道:「是什麼事呀?」
店小二黃牙一咧,未語先打哆嗦道:「不得了,昨夜本城發生了一件慘絕人寰的滅門之事,不得了,真是不得了!」
覃英心急道:「什麼慘事?」
店小二結結巴巴的道:「昨晚惠通鏢局,連鏢頭帶鏢師,四五十口人,全被人送到姥姥家去啦。」
覃英自語道:「鏢局中人,最易得罪人家,一定又是報復尋仇之事。」沈元通默未作聲。
店小二道:「殺人事小,連知府老爺投鏢的一顆寸大明珠,也被劫去了。」
沈元通這時才道:「惠通鏢局鏢頭是誰?是什麼來歷?」
店小二道:「總鏢頭胡奎外號撲天神鵰,是武當派靜一道長的大弟子,本事大得很呢。」
覃英嗤鼻笑道:「本事大,為什麼會被人給宰了。」
店小二理直氣壯地道:「當然來人的本事更大哩!」
沈元通笑道:「小二哥,謝謝你,請去招呼生意吧。」
店小二一走,覃英又眨著大眼睛道:「會不會又是曾大哥?」
沈元通極有信心地道:「決不是他!」
覃英又道:「他恨死武當派了!」
「他恨武當派,卻不會致人死命,更不會貪人財物。」
「你們知道那顆寸大明珠是什麼東西?」武林一怪覃寄愚說著走了進來。
沈元通讓武林一怪覃寄愚落座后道:「請老前輩指教。」
武林一怪覃寄愚乾咳了一聲,道:「此珠投鏢之事,江湖中已是人人知曉,只礙著武當派的關係,不願樹此強敵,無人動手,這次不知是誰?竟狠心出手了。而且,惟恐走漏消息,竟殺死了所有活口,其功力之高,亦是駭人聽聞。」
覃英急道:「爺爺,你說了半天,仍末說出那是什麼珠。」
武林一怪覃寄愚笑道:「急什麼?」逗得覃英只是跺腳,半天,他才接道:「你們聽過六如神珠之名么?」
沈元通和覃英同時脫口驚叫道:「那是六如神珠!」
覃英眯著眼考較沈元通道:「你知道為什麼叫做六如?」
沈元通一笑道:「此珠出世已近千年,六如之名,無人不知,英妹大概是記不清了,拐個彎來問我。」
他睨了覃英一眼,繼續道:「如將此珠含入口中,有六大妙用:一、不飢不渴;二、受傷中毒絕不惡化;三、屍體永不腐化;四、練功速成;五,陰寒之毒不侵;六、陽剛之熱無害舍此六如,更有無窮妙用,為武林人物夢寐希求保命神物。」
覃英裝著老氣老腔道:「你還漏了一點,如果將此珠粉碎,服用四分之一,便可青春長駐,容顏不老!」
沈元通辯道:「縱能青春永駐,容顏不老,也逃不過最後一死,為了個人一已之私,損棄殄物,正人君子所不為,是以不用七妙之名。」
武林一怪覃寄愚也道:「元兒之言甚是,小丫頭應該走正道才好。」
覃英忽然話頭一轉道:「我家陰陽雙玉佩與六如神珠比起來,誰優孰勝?」
沈元通禁不住暗叫了一聲:「糟糕!」偷眼窺了武林一怪覃寄愚一瞥。
只見武林一懌覃寄愚神色微微一變,道:「物各有本,性非一致,不可片面相較,只可惜我不慎把它遺失了。」
此話答得甚是技巧,令人聽不出他是遺失了一隻,還是一對。
沈元通聽得心神無主,不知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確?
覃英天真得很,取下項間陰佩道:「英兒貼肉佩帶,可無失落之虞。」
武林一怪覃寄愚眼睛暴出一道閃光,接過玉佩,解開絲囊,道:「元兒不是外人,你看看這隻玉佩是否夠得上天下奇珍!」
覃英笑道:「元哥哥已經看過了,他也有一隻陽佩哩!」
武林一怪,失態一驚道:「什麼!」
覃英道:「元哥哥拾得了爺爺失落的陽佩。」
沈元通否認道:「我幾時有過陽佩來!」
覃英神秘的一笑道:「真人面前不要說假話,你自己說的,難道又不算數,要翻案了么?」
沈元通辯道:「我只是騙你的!」
覃英一掏懷中,又取出一隻絲囊道:「這是什麼?爺爺反正要給你,有什麼怕承認的!」
沈元通俊面一紅,暗罵道:「好丫頭,甚麼時候偷了我的玉佩?」
他趁覃英不備,一把奪回,道:「這隻玉佩並非覃老前輩的!」
他說時,雙目斜視武林一怪臉上神色的變化。
誰知武林一怪神色如常,無動於衷,使沈元通看不出絲毫跡象來。
覃英放刁道:「天下會有第二隻陽佩么!」
她又問武林一怪道:「爺爺,你的陽佩是什麼時候遺失的?」
武林一怪覃寄愚「呵」了一聲,沉思有頃道:「大約是救元兒那天失落的。」
沈元通先是一怔,接著寬心大放,憑這句話,即可認定他是假武林一怪了,他暗想道:「你露出馬腳了!」
武林一怪何等人物,那有不知此話極難回答之理,因為他根本沒見過陰陽雙佩,說任何時候失落,都難配合沈元通拾得的時間,於是他又補充一句道:「天下事,希奇古怪,出人意外,比比皆是,怎可認定元兒拾得之物,就是我家的陽佩?」
覃英嬌嗔道:「我都驗過哩!正是一對!」
武林一怪道:「讓我再驗一次看看!」
沈元通一咬鋼牙,狠心交出陽佩,暗恨道:「看你出什麼花樣!」
武林一怪取出雙佩,輕輕一併,陰陽相合,天衣無縫,確是天造地設一對。
覃英喜道:「你們都不相信我的話!」伸手去接。
武林一怪臉上泛起了一層貪念,一縮手並不交還陰陽雙佩。
沈元通心裡有數,就在武林一怪一縮手之間,趁其無備,將雙佩攫到手中,道:「晚輩雖拾得了陽佩,卻不知雙佩相合有何奇迹,請老前輩指教。」
武林一怪想不到沈元通有此一舉,以致到手的東西又復失去,當時卻不動神色地道:「雙佩合璧,和陰陽,調龍虎,有助人成道的最大妙用。」
沈元通又道:「老前輩尚記得將陰佩交付玉簫仙子時所說的話么?」
武林一怪想了半天道:「事隔十幾年,老夫健忘得很……」
覃英臉上現出了一絲迷惘之色,悲聲道:「爺爺心裡頭沒有半點英兒存在,連那樣重要之話都會忘記。」
武林一怪仍是一臉和靄之色:「傻孩子,爺爺怎會忘記你,只是一時想不起那句話來,你先提提頭看。」
覃英正要說出,偏被沈元通止住道:「不可!」
武林一怪瞪了沈元通一眼。
覃英一眨大眼睛氣虎虎的道:「我們祖孫間之事,誰要你管!」
沈元通不理覃英,註定武林一怪道:「老前輩,可記得血石山之事?」
武林一怪神色瞬變,不知沈元通如何會知道這種隱秘之事,故作茫然,緘口不言。
沈元通接道:「斷腸之水中,也有一位覃老前輩。」
武林一怪站了起來,漸現不安之狀。
沈元-繼續道:「那位覃老前輩自稱也是武林一怪!」
武林一怪仁俠之風盡失,雙目一陣鼠滾,心中起了許多惡念。
覃英莫明奇妙,不知元哥哥在搗什麼鬼,兩皆為難地,只是跺腳。
沈元通又道:「那位老前輩卻沒忘記對玉簫仙子所說的話!」
武林一怪逼近沈元通一步。
沈元通靜如泰山道:「他送了我這塊陽佩!」
武林一怪舉起巨形之掌,欲擊又止的退回一步,他不能小不忍而亂了大謀。
覃英走了過去,拉起武林一怪的手道:「爺爺,他說的什麼?你生氣了?」
沈元通見覃英走近了武林一怪,大驚道:「不可走近他!」
覃英「哼」了一聲,沒有理他。
武林一怪臉上布滿了陰霾之色,他有意無意的把左掌撫在覃英「背心穴」上,右手握著覃英的左手腕脈,笑問沈元通道:「他說了什麼呢?」
沈元通倒抽了口冷氣,一時想不出適當的話來。
武林一怪神色自如地又道:「你也忘記了他所說的話么?」他輕輕的在覃英肩上拍了兩拍。
沈元通鋼牙猛咬,毅然道:「他叫我勸英妹妹把陰佩還給你!但要你親口答應,不許傷害她。」
「你的陽佩哩!」
「一併送給你!」
武林一怪十餘年的積慮,和冒認覃英祖父的目的,就在陰陽雙佩,這刻目的物即可到手,他甚是激動,哈哈笑道:「她是我的孫女兒,我怎會傷她!」
覃英仰起頭道:「爺爺怎會傷害自己的孫女兒?……」
覃英忽然發現情勢有異,自己的手腕被爺爺的手指緊緊一壓,全身一陣酸麻,臉色馬上蒼白起來。
沈元通睹狀叫道:「你為什麼一點耐心都沒有?」
武林一怪冷然道:「我要的是陰陽雙佩,沒有時間和你們瞎纏。」
沈元通知道武林一怪得不到陰陽雙佩決不甘心,乃調侃道:「十三年都等了,為什麼一時竟如此性急,我要狠起心來,不顧英妹妹的死活,放她走了,你又怎樣?」
武林一怪心中頗有所動道:「虧你也是名門之後,也會見寶起意,說出這種話來。」
沈元通也哈哈笑道:「你要不信,就試試看。」他將陰陽雙佩向懷中一放,作勢欲走。
武林一怪怒道:「有什麼廢話,快說!」
沈元通提出血石山回來后久藏心中的疑問,道:「你在武當山為什麼要救我一命?」
武林一怪暗驚,反問道:「救你一命是事實,也有陰謀么?」
覃英這時已恍然大悟,道:「你原來不是我的爺爺,你到底是誰?」
武林一怪陰陰笑道:「你叫我爺爺難道就辱沒了你!現在告訴你也無妨,我是化身先生。」
沈元通沉思有頃,頓了一頓道:「不管你救我用心如何,我今天決定先將陽佩還你,算是酬恩,陰佩送你,卻是交換英妹妹的安全。然後我再和你拚斗一揚,從你手中贏回陰陽雙佩,還給英妹妹,你可願意?」
化身先生陰陰一笑,忖道:「你服了我的『亢元丹』,我正好藉此機會一試它的效果如何!」於是滿口答應道:「老夫就硬接你十掌好了!」
沈元通任督兩脈已通,一身功力早達反虛入明的最高境界,心目中只有羅拱北一個敵手,餘子豈在他眼下,尤其他在血石山試出自己的功力大增,更是任誰也不怕,於是便道:「我如用奇奧的手法勝了你也不足為奇,就和你鬥鬥內力何妨!」
他那裡知道這個化身先生,乃是有數的大魔頭,功力之高,也只稍遜南明一劍羅拱北,於是一著之差,又上了人家的當。
武林一怪同意道:「拿陰陽玉佩來!」
沈元通機警地道:「你先帶英妹妹轉到門口,我把陰陽玉佩放在桌上,然後,你我錯身而過你取玉佩,我接人,兩不冒險。」
化身先生眨眼道:「你倒是鬼得很!」
各人依言行事。
化身先生獲得了陰陽雙佩,沈元通救回了覃英。
沈元通擋在門口,向身側的覃英道:「你先運功試試,受了暗傷沒有?」
覃英依言默提內力,覺得毫無損傷,搖了搖頭,表示並未遭受暗害,隨後,她又說出一句心坎中的話道:「元哥哥,我們不能讓他走了。」
沈元通道:「我的安排,是怕你受了他的暗傷,現在你既末受傷,我們怎能食言?」
沈元通閃開身子,讓化身先生大步走了出來,與覃英二人跟在化身先生身後,走到郊外一處僻靜之地。
他與化身先生對面站好,各自運功提勁。
化身先生存心一試沈元通服了他「亢元丹」的後果,所以並不小視沈元通的年輕。
沈元通是有心要奪回陰陽雙佩,恨不得一掌震倒化身先生。
沈元通覺得功勁已經提足,毫不客氣,雙掌一翻,推出一股狂飆,直向化身先生捲去,道:「請接我第一掌。」
化身先生單掌一推,狂笑道:「你有幾年火候!」
兩股掌風一接,「轟!」然一聲巨響,化身先生紋風不動,沈元通後退了三步。
沈元通的功力顯然差得太多。
沈元通勁力再提,臉上泛起了一層青霧,雙掌一領掌風大了許多。
化身先生仍是單掌應敵,沈元通這次僅只退了二步。
接著,沈元通臉上的青霧更濃,他第三掌推出,只退了一步。
化身先生暗中一點頭,看出沈元通青霧盡斂,知道「亢元丹」已經被前面三掌激起了反應。而此時的沈元通,也感到自己的真力有如潮湧,源源不絕,不知什麼原因,功力竟深厚得出乎自己的想像之外。
他連續憑著一口氣把真力推了出去,化身先生這時也是雙掌猛揮,只覺得沈元通的掌力,一掌重似一掌,幾乎承受不住。
他心中的喜悅,卻隨著沈元通加重的掌力而更甚,他懷著非常得意的心情,接完了沈元通第十掌。
二人功力悉敵,無分高下。
這時,沈元通臉紅如火,幾乎變了人樣。
覃英擔心的叫了聲:「元哥哥!」
沈元通卻不知道自己的臉色紅得可怕,只覺得自己的熱血完全沸騰了,自己的血脈快要炸裂開來,只有盡量地提功運力,才可以抑止住心中那股說不出的難過。
他真元之力,濤濤不絕地源源而出,十掌之後,仍是忍不在大聲吼道:「再接我一掌!」他劈出了第十一掌。
化身先生滿意地讓開了他的掌風。
他知道,如果再硬拚下去,自己必難免身受重傷。而沈元通更將精血枯渴,血管爆裂而死。
他不能讓沈元通就此死去,這樣,豈不破壞了他給沈元通服食「亢元丹」的整個計劃?
於是他極巧妙而準確地彈出一指陰勁,這指陰勁,無聲無息,手法又被大袖掩住,所以,沈元通竟無法閃避,中了一指。
他這一指不但沒有傷到沈元通,反而,把沈元通一股無名之火,化得乾乾掙凈。
沈元通神智一清,就像一隻泄了氣的皮球,心無鬥志,「亢元丹」的藥力,馬上潛伏了下去。
沈元通像做了一場春夢,才知道自己十掌並來將化身先生擊敗,嘆了一口氣道:「走吧!有朝一日,我總要取回陰陽玉佩的。」
化身先生陰惻惻的笑道:「你枉為名門之後,放著自己殺父之仇不報,偏偏愛出風頭,管閑事,萬一傷在老夫手中,你如何還有面目見你慈親?陰陽佩之事,盡可叫覃老兒和我算賬!」
沈元通驀聞此言,心悸內疚之極,口中也嚅嚅言道:「我要是知道了羅老賊住處,豈待你故示大方,多言討好。」
他們兩人正言鋒相對之際,忽有一條人影疾射而來,落在沈元通和化身先生之間,敞聲大笑道:「覃兄數十年不見,倒是健朗如昔,怪性不改,有心欺侮起晚輩來。」
化身先生冷笑道:「李兄,你與沈家交情不惡,何不勸勸沈家娃兒,父仇要緊,不要妄自逞能得罪了人家,今天看在你的面上,放他過去,下次可不為例。」
說完,人已起在空中,大袖一揮,身子一躬一彈,凌空射出去幾十丈遠,姿式美妙,功力驚人。
長眉笑煞李子東搖頭贊道:「武林一怪覃寄愚的英名,確非虛傳!」
沈元通介面道:「李爺爺,你確知他是武林一怪覃老前輩么?」
覃英也跳腳道:「他根本就不是我的爺爺,連我們的陰陽玉佩,都被他搶去了。」
長眉笑煞李子東向沈元通一瞪眼道:「你這小東西,對我最是沒禮貌,上次金陵一會,憑一句話,使老夫跑了半壁河山,這次你又要捉弄我了。
你出世很遲,沒有見過武林一怪成名絕技『怒矢穿雲』,也該聽說過。剛才覃老兒施展的那一手,便是聞名天下的『怒矢穿雲』輕功,普天之下,只此一家,並無分號。何況,我們幾十年老相識,會認不出人來!他不是武林一怪是誰!你說!你說!」
語似連球火爆,轟了出來。
沈元通氣得苦笑道:「武功路數雖然各有傳授,除了內功心法,目視不及,無可模仿之外,普通拳掌手法,外形工架,都極易被人偷學,雖然內力不能隨意發出,唬唬人總是可以的,你看看我的『怒矢穿雲』輕功如何!」
沈元通話聲一落,人已起在空中,架式身法,和化身先生施展的完全一樣,也照樣的飛了十幾丈,落下地來。對長眉笑煞嬉笑道:「我用自己的獨門輕功起在空中,手腳虛擬武林一怪『怒矢穿雲』的架式,以你的看法,我是不是武林一怪的傳人了!」
長眉笑煞李子東被沈元通說得搖頭嘆道:「現在的後生晚輩心眼兒真多,我們想都想不到的事,你們竟能做了出來,真是世風不古了。」
沈元通笑道:「我只不過是被逼學學架式而已,倒底不是本身之學,發不出真力來,只能唬唬人,卻又惹你教訓起來。」
長眉笑煞李子東被沈元通逗得板不起臉孔,笑罵道:「好!好!好!『怒矢穿貫』縱能以假亂真,難道他那長像也是假的?」
覃英忽然搶著道:「元哥哥,你鬧了半天也得給我一個明白解釋呀!」
沈元通請他們二人席地坐下,把血石山之事詳細說出,又道:「此魔功力高絕,不知到底是誰?」
長眉笑煞窮搜苦索,也想不出化身先生是誰。
覃英嘟著小嘴,生氣道:「他既不是我的爺爺,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害得我認露賊作父!」
沈元通解釋道:「爺爺是你自己認的,我要先說了出來,你一定不會相信,倒不如這樣,省了我不少唇舌。」
覃英氣道:「要不是你,我們的陰陽玉佩,也不會給他強逼了去。」
沈元通歉然地道:「我大仇一報,一定給你找回陰陽玉佩就是!」
長眉笑煞李子東也氣道:「下次見了他,老夫非好好的教訓他一頓不可!」
沈元通笑道:「你可不要再認錯了人!」
忽然,長眉笑煞李子東面孔一整道:「小子,快向老夫磕三個響頭,我有話說。」
沈元通只道李子東怪他說話太隨便,生了他的氣,又想起了金陵舊事,內心甚是歉疚,遑急的道:「李爺爺,你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
長眉笑煞仍然板著面孔道:「磕了頭再說!」
沈元通教養兼優,人雖調皮,這時可不敢多說,只好正正經經的跪了下去,道:「元兒一切不好,請李爺爺原諒了我吧!」
長眉笑煞李子東「嘖!」一笑,拉起沈元通道:「你這一拜,只算是酬謝我替你找出羅拱北下落的苦勞!」
沈元通大喜呼道:「李爺爺……」抱住長眉笑煞李子東,反而哭了起來。
忽然,長眉笑煞李子東一推沈元通道:「又有人來了!」
沈元通抹乾眼淚,回頭看去,大聲招呼道:「曾哥哥,我們在這裡!」
曾弼氣噓噓,面色蒼白的跑了過來:「快走!有話待會再說!」話剛說完,一個踉蹌,衝出一步,跌倒地上。
「卜通」一聲,由他懷中,滾出一顆精光四射的寸大明珠來!
沈元通擔心好友安危,惶急的一搭曾弼腕脈,臉上焦急之色頓去。
原來,鐵心秀土曾弼並無過重的傷勢,只因心急脫力所致,他回手點了鐵心秀土曾弼心經六大主穴,又助了他一股內力,配合鐵心秀士曾弼本身功力,料想很快便可痊癒。
沈元通站起身來,只見覃英手中托著那顆光芒四射的六如神珠,帶嗔帶笑的走到他面前道:「想不到六如神珠,果真是曾大哥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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