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九頭鳥真夠毒辣沉穩的,卻見他很平淡的笑道:「江湖上誤會的事很多,請不必見怪,但不知閣下追蹤的人是誰?」

聖華雖心無城府,但為了這個問題,也考慮了片刻,方很快的毅然道:「我追蹤的是銀劍羽士張瑞谷!」

九頭鳥機伶伶的一陣震粟,暗中作好仔細的猜測,怔道:「是了!他的丹心旗縱然未被人奪去,也與這銀劍羽士極有關連,說不定銀劍羽士已經設法奪得聖旗,都在未定之數哩。」

聖華見他沉吟許久,卻未言語,不覺疑心頓生,忙追問道:「總飄把子認得銀劍羽士?」

「唔?我不認……我不認……」

「到底是認識,還是不認識?何須含含糊糊的!」

九頭鳥長眉一皺,陰險的笑了一笑,又道:「我倒是認得此人,只是久未晤面,閣下追問我做什麼呢?」

聖華怒容全消,收起來斃手金刀,很和暖的道:「請總瓢把子告訴在下,銀劍羽士住在何處?」

九頭鳥沉思有頃,又露出了詭狡的一笑,道:「告訴你自無不可,但此人本領大得很,在可惹不起他,請你要保守秘密。」

「我決不說是你告訴我的就是了。」

九頭鳥得意的微微笑道:「他住在洛陽西的邙山腳下,有座名叫火焰村的便是。」

聖華拱手一揖,心急似箭,道聲:「謝謝總瓢把子指點。」點腳就走。

他去勢特急,行及四丈,卻聽九頭鳥大聲道:「狄幫主是閣下的什麼人?雪山二老不要了么?」

聖華略微一怔,腳下未停,脫口道:「老前輩!暫饒他二人之命……」

後面的聲音微弱得不易聽真,人卻早就隱於古森林內,蹤影皆無。

九頭鳥驚出了渾身冷汗,暗自慶幸道:「虧得我應付得法,否則,憑了這種絕世的輕功,就是傾全幫人馬,也不是他的對手。」

他微笑著正想迴轉屋中,卻聽身後有人笑問道:「邙山火焰村住的不是天山派的紅焰老祖?總瓢把子是不是說錯了?」

九頭鳥轉身一看,原來是駝背蒼龍,鐵腕蒼鷹,和三旗堂主,說話的是駝背蒼龍。

總瓢把臉色倏地一變,暗存殺機,不由朗聲一笑道:「蒼龍兄說對了,我不過用的是借刀殺人之計,叫他兩人拚個死活,好出我胸中之恨。」

雪山二老和三旗堂主驚異得「哦」了一聲,莫明其妙的望著九頭鳥,不知他何以如此。

九頭鳥展露出猙獰呆怖之容,狂聲一笑,接道:「有天山派,就難有我蜘蛛黨,紅焰老祖武功高我太多,曾因事故劈了我兩掌,這仇恨至今耿耿在心,勢必洗雪,但我打他不過,奈何奈何……」

他仰天長笑,許久,又接道:「老天助我,姓唐的擅闖我三堂重地,本該處死,可是,他的本事,似乎比紅焰老祖還高,更越惹他不起,偏這小子要找銀劍羽士,然羽士與我交情頗厚,怎能相告,思慮之下,我就用了借刀殺人之計了……」

他太得意了,有點忘形,繼道:「姓唐的本領大,閱歷差,性情急,紅焰老祖也剛愎自用,兩人見面,必要惡戰,姓唐的死了,是他擅闖我三堂重地應得之罪,紅焰老祖死了,替我報了兩掌之仇,不過……」

他目露殺光,狠瞪了雪山二老一眼,道:「他二人只要有一個不死,弄清了是我的毒計之後,蜘蛛黨就沒有一個人能夠活命,二位認為我的話對不對?」

雪山二老何等人物,早就看出苗頭不對,九頭鳥怕二人走露了風聲,大有殺他二人之心哩。忙道:「不嫌棄,我二人也可加盟蜘蛛黨,為各位效力。」

九頭鳥霍然大笑,忙點頭道:「歡迎,歡迎,咱們現在就舉行入盟禮儀,哈!哈!哈……」

這雪山二老一生作惡,鬼詐萬端,不想今天落在城府極深的九頭鳥掌中,就在他幾聲大笑下,糊裡糊塗的把命丟在此處。

他們終於被九頭鳥用五門的毒藥,暗置酒中,很容易的被毒死了。

真是惡貫滿盈,沒有死在聖華手上,卻暴屍古林。

聖華在偶然的機會中,得到銀劍羽士的下落,心裡可就非常欣喜,他自己慶幸定可從銀劍羽士那兒奪回丹心旗,所以,走起來特別快速。

他沒有想到九頭鳥陰險萬端,玩他於股掌之上,叫他去替他報仇哩。

於是,離開古森林之後,看準了赴洛陽的方向,拚命的奔走。

以他目下的功力,一天走個千里之遙,是件極為平常的事。

邙山,在洛陽的西南,火焰村,就在邙山腳下。

紅焰老祖是八大山人的師父,八大山人有四個已死在聖華的斃手金刀之下,另外四人的右耳被削,而逃回火焰村。

神焰老祖大發雷霆,發誓要尋聖華報仇。

這紅焰老祖以紅焰掌馳名天下,他霸居鄺山,周圍百多里以內,沒有人敢作案。

他既決心找聖華尋仇,一天也不願耽誤,即奔走江湖,四處查訪。

可是,聖華的行蹤不定,兩個多月過去了,卻未訪得聖華。

然而,他發現了聖華日夜夜思念的心上人端木慧。

端木慧離開了聖華之後,並未遠離,在一個黑夜間,無意中被她發現了混世狂生張行。

她芳心情不然而動,來不及通知聖華,單身就跟蹤張行,打算從張行身上得出丹心旗的下落。

偏巧紅焰老祖早知端木慧與聖華的關係,於是,他找算從端木慧身上,而找出聖華,以便報仇。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端木慧做夢也未想到紅焰老祖在打她的主意的。

這位姑娘向以機智見稱江湖,不想這次失算,竟被人家盯牢了。

三天過去了,聖華並未出現,紅焰老祖很是不耐煩,但他又不敢和她正面為敵。

因為,中鈴的聲威,到底是太高,他惹不起五嶽人物,可是,打心裡又不願放棄這個最佳的釣餌。

老祖左思右想,靈機倏動,聲色不移,趁端木慧全神凝視張行之際,猛不防現身出手,將端木慧暈穴點中,撈臂就也抱定,轉奔邙山火焰村。

紅焰老祖擄回端木慧,軟硬兼施,逼問端木慧,要她說出聖華的下落。

可憐她離開聖華之後,一直就失去聯繫,又怎能知道聖華的去處哩。

因此,紅焰老祖失望了,但也不敢放她,她雖吃了不少的苦頭,卻未有大的損害,只是,行動受到限制而已。

這是個意外的變化,難怪聖華東奔西走,始終尋不著她的道理,竟是為了這層變故。

無巧書,聖華被九頭鳥玩弄著,硬將紅焰老祖說成了銀劍羽士,叫他日夜疾趕,反倒促成二人重逢,這是九頭鳥始料所不及的!

這日,夕陽西下,洛陽城內,出現一位汲其標緻俊美的白衣少年。

這少年虎背蜂腰,劍眉星目,細嫩的臉上,掩蓋不住豪邁及懾人的殺氣。

不過,這俊美的少年,卻顯得十分土氣。

街上滿是熱鬧,他像是從未見過,瞧瞧這,看看那,鄉下人進城似的。

在此種境況下,他應該高興,不然,他不但沒有笑意,反而面色冷冰冰的,綳得好緊!

他是誰?直言居士唐聖華是也!

他沒有到過城市,出道以來,這是第一次進入繁華的洛陽城。

這些繁華的氣派,他感到十分詫異,也十分奇特。

兩隻眼睛,就不停的探瞧。

由於他心思深重,縱在是熱鬧當前,華麗顯明,他也提不起興趣。

他滿腦子的銀劍羽士,滿腦子的丹心聖旗。

在這個時刻的聖華,生像決定丹心旗就是銀劍羽士所奪,殺父的仇人,也定是銀劍羽士無疑。所以,他臉蛋綳得緊緊的,殺機大透華蓋。

假如,銀劍羽上果真是奪旗殺父的正凶,他要不將他劈得骨碎肉亂,決出不了心中之氣。

他昂首闊步,疾行街頭,許多人都投給他驚羨的一瞥。

他經過一座豪華的酒樓,射出一股酒菜香味,直撲進鼻端。

腹中雷鳴,他感到有些餓,先摸了一摸腰包,不錯,還有不少的碎銀。

放心,這才踏進那家豪華酒樓。

他害怕吃完了沒有錢給人家,在雲夢被店家挪揄的尷尬景況,晃過了腦際……

幾道菜,小壺酒,獨自吃喝起來。

「老弟!你說怪不怪,老當家的擒回那美如天仙的姑娘,殺不敢殺,放也不敢放,不曉得是什麼用意?」

「二哥,你還沒有弄清楚,那位姑娘聽說來頭大極了,老當家的很煩惱,正在想別的法子哩!」

「老弟,你見過姑娘沒有?」

「沒見過,聽說沒有左臂,不知對不對?」

聽來聽去,起先沒有在意,現在心動了。

他斗然的一震,停杯回望那說話的二人一眼。

敢情是兩個三十多歲的漢子,勁裝打扮,虯筋外暴,倒像是練過幾年功夫。

聖華很納悶,忖道:「最美的姑娘,少了左臂,天下就算有相同的姑娘,而且來頭極大,是她?」他沒有辦法作決定,是這樣的猜測。

稍停片刻,人家的話聲又起:「我聽內堂的人傳說,老當家的是要利用這位姑娘,找出另外的仇敵……」

「三哥,你聽說仇敵是誰?」

那人搖了搖頭,想了許多,卻始終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

聖華已然吃得差不多了,心想,「火焰村這名字,這一帶定是人人皆知,我不妨借問地址為由,詢問這二人的來路……」

心念一決,綳著臉迎上那兩個漢子,脫口問道:「請問火焰村離洛陽有多遠的路?」

兩個漢子驀地一驚,四隻眼神,死死的盯瞧了聖華許久,年紀較大的漢子,方道:「小哥到火焰村找誰?」

聖華見二人驚訝之態,當即斷定是火焰村的人,忙順著他們的口氣道:「找老當家的。」

這個漢子更加驚異,互望了一眼,都想道:「許是老當家要尋的主兒……」

他們又互相點了點頭,似乎有了默契,忽見年長的漢子大聲喊道:「店家!」

店夥計應聲「有——」很快的到三人桌前,含笑而立。

「這位小哥的酒菜錢,算在火焰村帳上。」

夥計連聲稱「是!是!——」應聲而退,接著,那漢子道:「火焰離洛陽約還有百多里路,小哥什麼時候動身?」

聖華沒有理會他,先說聲:「謝謝!」道:「二位剛才所說的姑娘,她是在火焰村么?」

那了趕忙說道:「不錯,是在火焰村,小哥,你是為她而來的?」

「不是,我是專門找老當家來的,我這就要動身,再見了!」

他說完話,很迅速的出了店,出洛陽城西,撥腳如飛似的疾射。

他一路急趕,心裡不住的想道:「且不管那位姑娘是不是她,先找著銀劍羽士再作計較。」走著,他又想道:「假如是我的慧姐姐,她怎麼會被銀劍羽士擒來?擒她又是什麼用意呢?」

接連在他腦子裡,閃過了許多問題,偏偏他又得不出問題的答案。

他一口氣走了五十里路,突地又想道:「一會見了銀劍羽士,我應該怎麼說話?萬一他不承認殺父奪旗,我又怎麼辦呢?」

是啊,這才是問題的關鍵,沒有證據,人家就會承認自己是兇手?天下有這麼傻的人?

他楞了,這問題因擾了他,腳下也不期然的停下來了,不山價天嘆了口氣,自語道:「若是慧姐姐在時,她會替我解答這些問題,可是……她……唉!」

聖華心裡發急,在山葉里來口走著,突然——

天空劃出一陣清脆的鳴響,劃過頭頂,往西而去。

啊!原來是兩隻白色的信鴿。

(此處缺十行)

仍舊往前趕來,走得比時才還快。

當他快接近那些人的時候,即聽得有人喊道:「來啦!

快轉告老當家的……」

「你看清了?是那小子么?」

「怎麼沒有看清,雪白的衣服,錯得了嗎?」

這明明是指的聖華,證明人家早就算準了聖華此時必到。

他納悶了,自己行蹤,怎會在銀劍羽士控制……

心裡有這樣想著腳下不期然慢了許多,然而,距離有限,再走得慢,也化不了多少時間。

不大工夫,他到了眾人跟前,將他們打量了許久,忍不住問道:「這裡是火焰村么?」

「不錯,你大概就是直言居士了?」

聖華心中又是一驚,暗道:「銀劍羽士的確陰詐,居然對我的行動,查得清清楚楚,可見他做賊心虛,分明怕我找他,而事先作了準備……」

(此書缺十行)

「不對,不對,火焰村是天山派紅焰老祖的居處,你既是直言居士,怎麼連名諱都搞不清楚?我問你,你到此是否為了那個姑娘來的?」

「我不是為那個什麼姑娘,我另外找銀劍羽士有很重要的事。」

「我們這兒沒有銀劍羽士,你大概不是直言居士唐聖華吧……」

聖華心頭好惱,楞了半晌,暗想:「紅焰老祖是何許人?

怎麼他們都不承認是銀劍羽士的住處?莫非九頭鳥騙了我?」

他拿不定主意,狠瞪了那人一眼,再問道:「我是直言居士!這兒真的沒有銀劍羽士?」

「的確沒有銀劍羽士,不過,你是……」

聖華不禁失望萬分,也惱火得緊,但他不好將心火發泄在這群人的身上,心中煩燥,也等不及人家往下說,怒沖沖的堵住.喝道:「沒有銀劍羽士,算我白跑,我要走啦!」

說完話,當真就扭頭而行。

他這時滿肚子惱恨,當下心中作了兩個判斷,那就是九頭鳥騙了他,玩弄了他,或者,是此處的銀劍羽士改名紅焰老祖,而不敢見他。

他認為九頭鳥玩弄他的可能性最大,因此,轉身而去,去打算再找九頭鳥,逼他到此對證,否則,就先殺九頭鳥。

走了不及十步,正走得起勁,驀聽:「站住!我找都找不到你,怎會叫你走了……」

聖華暗中叫聲:「怪呀!」腳下已停止了,轉身看去,只見火光下,站著一個紅須黃髮的考者,身材高大,臉色成紫醬,年紀總在八十以上。

老者威風颯颯,滿臉殺機,十足的顯出一種暴戾的形態。

聖華心裡本就很不舒服,這時更惱,喝道:「你是誰?」

「紅焰老祖!你就是唐聖華?是為了救那個女娃兒來的?」

「放屁!我找銀劍羽士來的!」

紅焰老祖黃眼睛一瞪、喝道:「好小子,你殺了我的徒弟,尋了你兩個月,都尋找不到,分明你是救端木慧來的,卻偏說找銀劍羽士,滿嘴胡言!」

「慢點,慢點!你剛才說什麼端木慧?她怎會在這兒?」

「是老夫擄來做人質,專等你投案哩,哼!」

聖華明白了,恨透了九頭鳥,但也因而得到慧姐姐的去處,喜恨各半,忙道:「你的徒兒是誰?叫什麼?」

「八大山人,被你殺死四個,另外四人的右耳被削,你想不承認?」

「笑話!你的意思是找我替你徒弟報仇?」

「嘿嘿!說得對,你拿命來吧!」

聖華不禁哈哈大笑,眼閃碧光,說道:「你要報仇?哈哈!很好,請你先將端木慧放出來,咱們再拚個死活。」

紅焰老祖已經是青筋暴起,黃眼變成了紅眼,暴怒如雷,喝道:「殺了你這小子,我自會放出端木姑娘。」

聖華殺機陡展,冷笑道:「嘿嘿!你要是損了我慧姐姐半根毫毛,我就要拆散你的老骨頭,乖乖的聽話,先將慧姐姐放出來的好!」

紅焰老祖直舉雙手,紅得透亮,鬚髮皆張,狀極可怖,喝道:「少廢話,你看老夫的紅焰掌吧……」

「嘩嘩」兩聲悶響,熱流激動,四處的火燭,已被這烈風撲熄了一半。

那熱流散而復聚,如同一股熱柱,突向聖華撞來。

聖華不明白這是什麼掌法,單掌擂動,玄天陽玉夾狂濤,直往熱柱撲去。

「噗!」熱流似被擊散,然而,紅焰老祖並未挫退,反而雙掌舞動,久不稍停。

聖華正感到怪異,略一怔神之際,只覺身外奇熱,直逼近身左近。

他心頭一緊,神功已凝集周身,耿台頓明,反應立生,抗力也隨之加強。

聖華功力待發,心中卻不住的想道:「我暫時還不能殺他,否則,慧姐姐的危險性可能增加,但我用什麼方法要他知難而退呢?」

他腦中轉了幾轉,急匆匆的又想道:「我殺了他四個門徒,他替徒復仇也是理所當然,此人多少還存在正義之氣,只看他不提丹心旗三字,足以證之,我只救出慧姐姐就算了……」

這思慮很快的閃過心胸,也正是紅焰掌熱量加重之際,斗然間,逼得聖華沁出少許汗漬。

他驟然提高了警覺,張口大喝,丹田真力已發,雙掌舞動,撥出六成神功,照熱柱拍去。

呼他一聲,紅焰老祖身形晃了兩晃,毫無退意。

這紅焰老祖的紅焰掌已有六七十年的修為,掌力發出,柔剛並舉,功力用到極處,其熱度不但能震斃敵人,且迫人窒息而亡,端的厲害。

聖華雖將他攻出的力道震散,但也促使他更加惱恨,絕不存輕敵之念,反而凝集全力,繼續揮出層層熱浪。

紅焰老祖報仇心切,一上來就沒有留情,打算一舉擊斃聖華。

他沒有料到聖華小小年紀,竟具如此純高的上乘功力,是以心中頗驚,而拚力施為。

聖華會過的高手特多,像這種怪異的熱焰,他倒是第一次領教,只是,他不明白這種掌力,是屬於那一類的詭譎功勁。

這時,見紅焰老祖未被迫退,熱力反而增強,暗中一懍,陡將玄天神功運行上來,奮身前躍一聲清嘯,兩掌擂動,竟用上九成力,接連攻出了三掌。

陽剛之勁,如驚濤駭浪,一波接一波,滾滾排出,好不威猛。

噗噗兩聲悶響,紅焰老祖臉色驟變,人也閃退了二步,吼聲如雷。

那層層熱浪,被聖華的神功,擊得向四外飄散。

老祖大大的楞神,雷般的想道:「怪呀!我這紅焰掌豈是他的剛勁能破么?這……」

他非常不解,也非常不服,紅須黃髮,根根豎立,側身晃進,集畢生之力,又猛攻過來。

聖華之勝,並非勝在玄天陽玉的功力上,而是他吞服了金龜內丹所發生的作用。

當他納氣丹田,撥動神功之際,萬年金龜骨丹的妙用,也就在這刻發出。

這靈妙丹方,隨玄天神功,同時播出,恰好是這些邪魔怪道紅焰掌的剋星。

紅焰老祖雖是當代一流的高手,從未逢上敵手,可是他無從猜出聖華吞服過靈丹啊!

聖華見他怒吼中,連續猛攻,也怒氣斗發,急忖道:「我無意殺你,你倒大有置我於死地的毒心,哼!看我怕得了你不?」

心念初動,神功已凝,怒聲喝中,已將全功集於這兩掌之上,硬挺過來。

蓬!噗……

沙揚石走,四外之人,均后挫了兩步,只剩下三四個火燭了。

紅焰老祖滿以為這一掌打出,定可迫退聖華,那曉得響聲過後,他的功力驀地四散,心頭震動,人也後退十多步遠。

總算老祖功力深厚,並未倒下。

這老頭子可就在心裡有了驚悸之感,暗中納氣略一調息,忖道:「怪不得八大山人死的死,傷的傷,就老夫這身本身,也不是他的敵手,看來這仇只怕報不成了,唉!」

他暗中一嘆,翻眼看了年聖華,又想道:「好在他不是沖著我來的,我不如放出端木慧,日後再想辦法的好……」

「紅焰老祖!你還要不要拚兩掌?」

老祖心中一驚,心忖中斷,抬頭見聖華殺機未斂,又是一懍,臉色十分難看,冷笑道:「拚不拚在你,老夫並不含糊!」

聖華心中暗笑,道,「你分明已存恐懼之心,卻硬要充硬漢,若真要取你之命,只怕用不著兩掌。」

他並不點破,寒著臉,冷笑道:「我早就告訴過你是找銀劍羽士來的,你卻偏要為門徒報仇,試想當初他們若不存心要奪我的丹心旗,我焉能出手殺傷他們,你能怪我……」

他劍眉陡揚,星目碧光閃動,接道:「我不願多殺人了,你要報仇,什麼時候都可以找你,今夜我看還是免了吧!不過,你得將我慧姐姐放出來才能兩罷干戈,否則……」

下面的話,他不願說下去,只以臉上陡展的殺機來代表。

這正是紅焰老祖下台的好機會,實在不能錯過。

紅焰老祖沒有半點笑意,卻很爽快的道:「老夫依了你,不過,你得告訴我,是誰指使你到我這兒來的?怎會將老夫當作銀劍羽士?」

聖華楞了一楞,將此事考慮半會,忖道:「九頭鳥心計歹毒,借刀殺人,我無需替他保密,反正再遇上我,非要殺他不可,我就告訴他,又有何不可?」忙道:「是蜘蛛黨的總瓢把子,九頭鳥告訴我的。」

紅焰老祖冷哼一聲,脫口罵道:「再要叫我碰上九頭鳥,我不劈亂了他才怪!」

他鋼牙咬得格格響,人卻沉著得緊,扭頭對兩側人喝道:「傳令內堂,速將端木姑娘請到此處!」

工夫不大,火焰村內陡地燈火通明,人潮蠢動,十多個勁裝漢子的護圍中,出現一輛小車。

車的四周,緊隨著六名年青的使女,在燈燭輝煌下,齊向村外走動。

那小車綢慢飄動,但卻看不清車內的情景。

聖華不明白這是什麼門道,他以為是紅焰老祖又在施展詭謀,不由多加了幾分戒備。

晃眼間,車已到了眼前,壯漢倏地分列兩旁,齊向老祖施禮。

紅焰老祖大模大樣,理都不理,沖著那幾個姑娘一揮手,只見她們走進小車,玉手掄動,頓將小車之門及綢幔打開了。

聖華借燈光往車內一看,喜得驚呼聲:「慧姐姐……」

原來小車之內坐的正是端木慧,仍舊是杏紅服裝,光艷奪目,儀態絲毫未變。

她初聽這聲驚叫,芳心不由一慟,秀目張望,哈!正是朝思夢想的聖華弟。

她忘記了這兒是火焰村,金蓮跺動,像只燕子,輕飄飄的飛射而出,投進聖華的懷中。

聖華略露窘態,很小的在她耳邊說道:「慧姐!人很多啊……」

端木慧紅霞滿面,嗯了一聲,立定了嬌軀,說道:「老鬼壞死了,關我幾個多月,硬不叫我走哩。」

「他沒有打你么?」

「哼!他敢!只可恨誤了我的大事,真氣人。」

「大事?」聖華暗中一呆,心裡連著念了兩遍,星目緊盯著端木慧,正想說什麼。

端木慧真夠靈慧的,忙道:「你不要多問啦!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這兒的?」

聖華還是思索她說的「大事」,並未立刻回答她的問話,反而問她道:「你在什麼地方被紅焰老祖擄來的?」

「這些話都別談了,呆會兒細細的告訴你,我們走吧!

你不要殺老鬼了,他對我很好哩。」

聖華笑了,笑得十分的天真,他很奇怪天下的事,江湖的事,怎麼都這麼的巧妙,神奇,詭譎……

本來嘛!要找的銀劍羽士沒有找著,跑到這兒來和人家狠拚了幾掌,反而將無法尋獲的心上人尋到了,你能說他不感到怪誕?

因此,他笑了,笑得是多麼的甜密,多麼的……

端木慧秋波橫閃,遞給他一個百般狡媚的艷美,轉對紅焰老祖笑道:「老鬼!你還要不要報仇啦?」

紅焰老祖心裡非常的難受,沉著臉道:「老夫打他不過,報仇之念已經放棄了,倒是委屈姑娘了久,很對不起……」

「哎呀!你別在那兒貓哭耗子的假慈悲,我回去對我爺爺講,說你待我很好,要他老人家來謝謝你可成?」

紅焰老祖忽地一震,黃眼珠滴溜溜的轉動著,看了看姑娘的臉色,不由哈哈大笑道:「這趟事,已經夠老夫難受的了,姑娘難道真的要勞動端木先生?哈哈!」

端木慧銀鈴似的嬌笑,震蕩空際,接道:「老鬼!你放心!我爺爺才不聽我的話呢!你還有事么!」

「沒有啦!二位請吧!」

「再見!再見!」

這場暴風雨,就如此輕鬆的沒有流一滴血,破天荒。

聖華和端木慧道出兩聲再見,人影閃動,已往來路上竄出十多丈。

紅焰老祖怔怔出神,他簡直不信他的眼睛,忖道:「江湖人才倍出,但似這雙兒女武功蓋世的,只怕還不多,這女娃若不是老夫暗施手腳,要擄她到此,倒是比登天還難,今夜是我見機得早,否則,天山派恐怕就此瓦解了!唉!」

老祖思量到此,不由輕輕的嘆出口氣來,無形中對九頭鳥搬弄是非之恨,也消於無形。

他只到看不見聖華他們的人影,方轉回村院。

聖華這時的心境,說不出有多麼高興,他們是往洛陽以南走的。

這陣奔走,少說點也有五十里出頭。

洛陽的南面,仍舊是崇山峻岭,杳無人跡。

兩人這刻像是在賽跑,一刻也不停的,蹩著一口氣,又奔出了五十多里路。

眼前是一座懸崖,淙淙的泉水之聲,不斷的自崖下傳出。

這崖的後面,是一排密不通風的森林,林的外端有許多高大的青石。

這個所在清幽之極,有山有水,有花有樹。

聖華嘻嘻哈哈的一陣笑,停下腳步,往一顆高大的青石一躺,大大的呼了口氣。

端木慧也笑作一團,緊靠在聖華的左肩。

她伸手整理一下頭髮,望著聖華嫣然的一笑。

這姿態,這笑,含著無窮的美,極端的誘惑人。

聖華笑咪了眼,神情蕩漾,有些情不自禁……

他突地伸手一圈,抱住了她的柳腰,順勢往懷中一帶,端木慧整個嬌軀,就投在他的懷抱中。

「嗯!」她嗯了一聲,柔荑捧著他的英俊的臉,媚笑道:「不要嘛,毛手毛腳的……」

他只是傻笑,頭低下了,緊壓著那兩片薄薄的櫻唇,她連話都說不出來。

很久,還沒有分開,還沒有滿足……

她掙動了一下,嬌喘吁吁,媚態橫生,笑道:「真是!叫人家都喘不過氣來……」

「你知道這是為什麼?」

她白了他一眼,小嘴一撇,應道:「為什麼?為不老實,為撿便宜。」

聖華星目射出火樣的光芒,臉都發燙,笑道:「這是處罰,誰要你賭氣跑了,害得我到處找,害得我日思夜想,害得我掉下眼淚……」

她趕忙捫住他的嘴,流露出無上的慰貼,也顯出了百般歉疚,嬌笑道:「你不會怪我?」

「怎麼會不怪你?我還要罰你。」

「嗯!我願意接受處罰,你說罷!」

聖華星目眨了兒卜.望著她神秘的笑,許久方道:「我罰你……」

她又捫住了他的嘴,抱緊了他的脖子,兩個人貼得緊緊的,分不開,分不開。

溫馨,甜蜜,瘋狂,無窮的……

數月的離別,再度重逢,這歡愉自非局外人領略得到的。

她站起來了,依靠在石上,臉上沁出些微汗漬,甜笑著。

他仍舊是躺地上,頭卻枕在她的腿上,情意綿綿,望著她那得意的滿足的笑。

「你說,這些時候發生了什麼遭遇?」

他毫隱瞞,將他所經過的事情,很詳細的敘說,直到會見了紅焰老祖為止。

這些經過,最使她關心的只有兩點。

第一、狄門幫的小翠。第二、銀劍羽士。

這小翠夾在她和他之間.就像眼睛里揉進一小粒砂子,有著微妙的不舒服。

端木慧盯著他很久,很不在意的問道:「那個小翠一定是個美人胎子,非常標緻是不是?」

聖華沒有撤謊的能耐,淡淡的一笑,道:「長得倒是嬌小玲瓏,不過,我總覺得她有股子苦命樣兒,楚楚可憐。」

「你很同情他,給了她片刻的安慰?」

「那倒沒有,只是很隨便的談談。」

「哼!」她從鼻中發出這聲細微的聲音,接道:「當然啦!

人家長得既年輕,又漂亮,又可憐,你動了惻隱之心,她動真實情意,這不正好嗎?……」

聖華心中一驚,他聽出這話中可帶了刺,他明白了,忙笑道:「我不准你說這此話,天地之間,只有你,才是我終身不離的伴侶,你活著,我也活著,你死……」

死字沒有說出口,她又用玉掌堵住了他,她放心了,熱情的一笑,忙將口風一變,很嚴肅的道:「你遇見過銀劍羽士沒有?」

「我若是遇見他,就不會被九頭鳥玩弄到洛陽找紅焰老祖,也不會見著你,我正苦惱著呢!」

銀劍羽十提起了他的興奮,翻身坐了起來,很快的說出這番話。

端木慧仰臉想了許久,她這時的眼,露出了智慧之光,芳心中在衡量她原有的判斷,因此,沒有說話。聖華也是在思索什麼,突然——

他想起了一件事,忙搶著問端木慧道:「你說過,紅焰老祖誤了你一件事,是什麼事呀?」

端木慧芳心一戰,笑道:「我遇見一個人,暗中追蹤他,

這人在我的判斷中,和丹心旗頗有關連,那曉得叫那個老鬼破壞了。」

「此人是誰?」

「在沒有得到證據之前,我不要告訴你。」

「難道你對我還要保守秘密?」

她嫣然一笑,很技巧的道:「那倒不是。我這個謎,讓你慢慢的猜,一下子說破了,多沒有意味!」

聖華笑了,他覺得這位美人兒實在可愛,並未追問下去,轉過話題,又道:「你知銀劍羽士其人么?」

「很早我就聽爺爺談過此人,他不但功力高,名聲大,而且還狡詐毒辣,陰險萬端,丹心旗,從太倉八丑臨死所吐出的『銀』字來看,多少有些關連。」

其實,這還是端木慧順著聖華的話說的,她心裡早就將這些微妙的關鍵,構成了初步的答案。

然而,沒有事實證明,她不願說出她的想法而已。

聖華江湖上的事情,知道的畢竟太少,他估不透端木慧是何巧奧。

他臉色凝重起來,忙道:「我的想法和你的想法非常接近,姑不論丹心旗是不是銀劍羽士所奪,且找著他再作道理。」

「假如找著了他,而他矢口否認,你又怎麼辦呢?」

聖華一楞,瞪著眼睛說不出話來。

因為,他已經為這個問題困惱過。

他楞過之後,忽又露出了笑容,想道:「她能考慮到這一層,顯然是她定有辦法來解決它……」

他更笑了,思索未了,忙道:「我一點辦法都沒有,都要靠慧姐姐想主意哩。」

他這聰明的說法,逗得端木慧噗卟一笑,道:「你別將帽子扣在我的頭上好不好?」

「好姐姐!你不願替我分憂?」

「傻弟弟,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么.別急呀!慢慢的就會有法子可想的。」

聖華嘻嘻而笑,很自信的道:「只要有你在我身邊,我就安心得多了……」

「哎呀!這會子專會說好聽的話,到了和人動手的時候,你心中還會有我這個姐姐。」

聖華暗道:「好啊!她到現在還沒忘記那天的事……」

他趕忙站了起來,移到她的前面,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笑道:「好姐姐,你再不原諒我,我就跪下了……」

「嘻嘻!男兒膝下有黃金,我只希望你以後殺人,除非是萬惡不赦,能夠放條生路給人家,總是好的。」

「遵命!遵命!」

她笑,他也笑,又纏綿在一起。

笑聲揚溢空中,這氣氛是多麼和諧……

夜,靜寂得連兩人的心跳,都能聽見。

許久沒有說話,依偎著,捨不得分開,像一股蜜糖,扭得特別緊。

「姐姐,我們應該往那兒去?」

端木慧想了許多,翠眉輕挑,道:「可惜銀劍羽士沒有一定的居所,也很少有人知道他,找他真不容易哩。」

她沉默了好半天,悠悠一嘆,道:「只好走著瞧,只要有絲毫線索,就不難找到他。」

聖華也無可奈何,笑道:「我們走吧!」

「嗯!我很累,口也渴得很,多休息一下再走。」

他心裡很不好意思,不是他,她怎會疲憊?

「你在此處休息,我去弄點水來解渴好嗎?」

她很感激他的體貼,點頭道:「你要快去快回,我一個人有點怕嘿。」

聖華微笑著,起身拍了她一下,道:「別怕,有我在誰也不敢欺負你……」

話未說完,白影輕晃,就向岸下奔去。

端木慧芳心有種說不出的喜悅,閉著眼,又在回味這難得的溫存。

她櫻唇掛著絲絲甜笑,依靠在青石上,悠閑得像一座美麗的女神塑像。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聖華沒有轉回。

她神情也振作了許多,蓮步輕移,就想到崖邊去看看聖華。

忽地——

傳來了兒聲腳步聲響,是向這面走來的。

她倏地一驚,仔細辯別下,不是聖華走動的聲音,不由暗想:「這麼荒僻的地方,又是在深夜,怎會有人出現……」

腳步聲越來越近,她趕緊縮回身形,閃在大石后樹林中,秀目緊盯住外面。

不大工夫,果然,有個白衣青年向這面行來。

雙方距離太遠.是何容貌,卻不易看真切。

但,憑那種穩健的步法,來人準是江湖高手無疑。

漸漸的,那人來得近了些,白皙的臉型,倒也十分清秀。

她看真了,芳心不由大震,輕呼道:「啊!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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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心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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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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