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撒旦的陰謀
這天，在膣的懷抱里，我做了一個夢。
夢裡是一個深秋的世界，到處都是一派凄慘慘的凋敝。
很快，灰茫茫的凋敝中便出現了一個怪誕的場面：數不清的男女老少，排成一列長隊浩浩蕩蕩地走向一洞黑森森的大門，幾乎所有人的眼睛里都涌動著一種虔誠的渴望，彷彿此番前往是去朝覲上帝一般。
接下來的一幕則更是令我瞠目結舌。我發現從黑森森的門裡次第出來的人，差不多都變成了五官俱無的怪物。他們手中緊握著一張黑色的卡片。從他們雀躍的走路姿勢來判斷，心情應該都很激動，彷彿手中拿著的是一張可以長生的免死符。
這時，有個傢伙剛好經過我身旁，我連忙問了一句：老兄，你手上拿著的是什麼啊？
「無臉人」立刻緊張地將卡片護在胸口，好像我會搶他的一般。這可是進入天堂的通行證！他沒有嘴巴，和十年前我在寓所遭遇的那個怪人一樣，是從肚皮上的某個地方回答我的問題的。我想追問幾句，可他已經戒備甚嚴地蹦跳著跑開了。
看來，倘要弄清事實真相，我只有親自去體驗一下。
於是，我也擠進那支隊伍。那些人很有涵養，對我不守規矩亂插隊的行為沒有提出抗議。為了儘快到達那座黑洞洞的門前，接下來，我又得寸進尺地往前插了好幾次。幸好，這些人對我的惡劣行為一直寬讓到底，他們自始至終都是面無表情，麻木的彷彿一根根毫無思想的木頭。
我前面終於只剩下了一個人。這是一個姿色頗佳的女人，長的很像膣。黑森森的門裡面突然傳出來一個神秘而嘶啞的聲音：你願意用自己的面容來換取這張通往天堂的門票嗎？
女人迫不及待地答道：願意。她的聲音甜美而又性感，很像膣的聲音。
於是，門裡面傳來了一聲深不可測的召喚：那你就進來吧。
女人幾乎是手舞足蹈地跨進了那扇門，似乎那扇門後面就是天堂。
我心下暗自惴惴起來。用面容來換取天堂的門票？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場交易？！
女人進去之後，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出來。她出來時，五官已經不翼而飛，腦袋頓時變成了一個光不溜丟的「大蘿蔔」。同時引起我注意的還有她衣衫不整的胸口。最不可思議的是牛仔褲的拉鏈還敞開著，依稀露出裡面的粉紅色短褲。
我不由為之一怔。難道這裡面還有別的交易不成？
她走過之後，便輪到我了。我正猶豫著是否該繼續這場危險的體驗。這時，那個嘶啞而神秘的聲音再度響起：你願意用自己的五官換取通往天堂的門票嗎？
呃，我遲疑了一下，這個問題可不可以等進了門之後再回答？
裡面沉默了片刻之後，傳出了一陣叫人寒毛直豎的怪笑。好吧，隨你的便。
於是，我惶惑不安卻又心懷好奇地跨進這扇黑黢黢的大門。
裡面光線暗淡凄幽。我看見有個人影坐在一把靠椅上，身前擺了一張油黑的老闆桌。桌上擺放著厚厚的一摞卡片。大概就是所謂的天堂門票吧。除此之外，人影身後還擺了一張闊大的床。床上凌亂不堪。我看不清這個人的臉。但可以肯定，他有五官。
你好啊，童先生，我們又見面了。模糊的人影坐在椅子上很是倨傲地冷笑道。
我猛吃一驚。聽他說話的口氣，我們之前莫非見過？
我們認識嗎？我問道，極力保持鎮定。
哈，你們人類還真健忘啊。他站了起來，不懷好意地朝我一步步走近。
隨著對方面目的逐漸清晰，我不由恍然大悟，居然是他？
眼前的這個傢伙正是那天我在夢中遭遇的魔鬼撒旦！
你是撒旦，你是魔鬼撒旦！我咬牙切齒地說。
哈哈哈，還算有點兒記性。我們好像有很長時間沒有見面了吧？今天怎麼突然想到來看望我呢？莫非良心發現，要為我奉上一頓豐美的人肉大餐？
魔鬼目光爍爍如刀，我不由暗暗叫苦：得，這回還真是自投魔窟了。
大概是看出我的緊張與恐懼了吧，魔鬼突然收斂了兇相，變成一副慈眉善目。哎呀，不過開個玩笑嘛，幹嘛抖的這麼厲害呢？事實上，我早就不吃人肉了。我現在正和你們人類做一筆交易。想必剛才你已經看的一清二楚了吧。
你指的是人類用自己的五官來換你的天堂通行證？
ＹＥＳ！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剛才還和前面那個女人發生了性關係。
嚯，連這個你都看出來了，還真不愧是個床上老手！沒錯，我是和那個女人做了愛。事實上，我已經和數不清的雌性人類發生過性關係。我打算在她們身上遍種魔鬼的種子。我要讓整個人間在不久的將來變成魔鬼後代的家園。
你這個無恥的陰謀家！我恨恨地罵道。
嘿嘿，承蒙謬獎啦。魔鬼笑嘻嘻地回道。
可你要人類的五官幹嘛？你把人類變成五官俱無的怪物究竟是何居心？我決定打破沙鍋問到底。
本來這是個秘密。不過看在咱倆的交情上，告訴你也無妨。嘿，首先，你也看到了，這都是你們人類自願上門的。這場交易不帶有任何欺騙性和強迫性。他們用自己五官換取的天堂門票也是如假包換。我說過，天堂已經人滿為患了，想要擠進去，不付出點兒代價怎麼行呢？於是，我就對人類說：想去天堂的話，你們就得表示出一點兒誠意，你們可以用自己的一部分**來換取天堂的門票。後來，是他們自己商量著統一用五官來換門票的。當我問他們為何不用身體上的其他部分來交換而偏偏用五官時，他們是這樣回答的：臉面一直以來讓人活在沉重的壓抑和痛苦之中，不要臉面反而落得一身輕鬆。如果你不信的話，可以自己去問問門外那些人。
既然如此，你為何還要糟蹋那些女人？
我承認，對女人，我的要求是貪婪了點。下身交易確實是我提出的附加條件。可我並沒有強迫她們。自始至終，她們都是心甘情願，沒有表示任何異議。連臉都不要了，還在乎什麼貞操？這可是她們的原話。
無恥！都是一群無恥的傢伙！我心如炭燒。
別激動嘛，人非聖賢，不要臉是很正常的。你敢說你是聖人嗎？
可上帝他怎麼會坐視不管呢？我頹然無力的問道。
他管得了嗎？你們人類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早已讓他老人家冷透心了。魔鬼得意洋洋地說道。
還有一個問題，我始終不明白，那就是身為魔鬼的你，怎會擁有如此多的天堂門票？難不成你改行當票販子了？我譏諷道。
哈哈，票販子？這個稱呼我喜歡。沒錯，我就是一個票販子。還記得我跟你說過上帝打算把地獄開發成天堂新區的事兒嗎？呵呵，老實告訴你吧，我就是這項工程的主要負責人。因此，天堂新區的門票基本上都是由我掌控。
上帝究竟從你那得到了什麼好處？居然會如此縱容你的胡作非為！
靈魂，人類的靈魂。他喜歡，我卻視之如敝屣。同人類的這場交易，我和上帝都是贏家。人類出賣自己的五官，無疑就是在出賣自己的靈魂。失去五官的人類，也就同時失去了辨別善惡是非美醜的能力。我把人類的靈魂通通轉手給上帝。而我，則把失去五官的人類留在人間。我說過，我要在人類女性的身體里遍種魔鬼的種子，等她們為我生下一大幫小魔鬼時，一個沒有善惡是非之分的環境，豈不是魔鬼寶寶們茁壯成長的絕佳樂園？這場交易，我和上帝都得到了好處？他幹嘛不縱容我呢？哈哈哈。
我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好啦，現在你已經知曉所有的真相，那麼，我們就開始交易吧？魔鬼色迷迷的望著我。
什麼交易？我渾身一顫。
當然是把你的五官出賣給我啊。魔鬼步步逼近。
不，絕不！我聲嘶力竭地怒吼道。
怎麼？你以為憑你一個人就能挽救一切嗎？這樣吧，為了公允起見，我可以給你一次機會。你現在走出這扇門，去向你的同類們揭發我的陰謀，如果你有本事說服他們，那麼，我就立刻中止這場交易！魔鬼一臉詭譎地笑道。
此話當真？我將信將疑。
請！魔鬼熱情地作出歡迎的姿勢。
於是，我信步跨出黑森森的大門。面對眼前所有等待進門的人大聲喊道：
快醒醒吧，兄弟姐妹們！這扇門裡面端坐著的，正是我們人類不共戴天的敵人——魔鬼撒旦！這場交易根本就是一場陰謀啊！魔鬼想讓我們人類拋棄自己的靈魂，徹底變成麻木不仁的行屍走肉，這樣，他就可以霸佔人類的家園了。他想讓這個世界徹底淪為沒有善惡是非的魔鬼樂園啊！快醒來吧，我的同胞們，讓我們攜起手來，共同趕走這個罪惡無恥的陰謀家，還我們人類一個和平安寧的家園吧！
我慷慨激昂，振臂高呼。然而，換來的結果卻是眾人一片憤怒的目光和抗議的浪潮。
你是誰啊？幹嘛擋在門口妖言惑眾？你不要妨礙我們升入天堂，快滾開！滾開！！！
我呆若木鳥，神情萬般沮喪。這些無知的人啊，簡直就像是一群樂此不疲走向屠宰場的蠢豬！
我無話可說。對這樣的一群人，我還有什麼話可說。出賣靈魂，只為一張通往虛無縹緲的天堂的門票，可沒有靈魂的人又有什麼資格升入天堂？！嗚呼，坐以待斃吧。人類的悲劇，在劫難逃！
我一下子陷入巨大的悲哀之中。
這個世界太荒謬了。
這時，身後黑黢黢的大門裡突然傳來魔鬼的一陣令人窒息的狂笑。撒旦從裡面走了出來。他的臉看起來還是那麼英姿颯爽。剎那間，門前所有的男人和女人都朝他虔誠地跪了下來，高呼「天堂萬歲「。
這下，我門可以交易了吧？魔鬼神色得意地說道。
不，絕不！我仍舊聲嘶力竭地怒吼道，我絕不想成為一具沒有靈魂的腐肉！
現在可由不得你了！魔鬼凶相畢露。
突然，我感覺臉上的五官像是金屬遭遇磁鐵一般，被一股莫名強大的力量給吸走了。我的眼前驟然一片漆黑。我慌忙用手摸臉，可摸到的卻是一片令人絕望的「光不溜丟」……
魔鬼竟以如此卑劣的手段強行奪走了我的臉！我居然也變成了五官俱無的怪人！十年前的那個可怕的讖言，果然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