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之旅(四)

夜幕降臨了

迥異白天的繁忙和正經八百，那種森嚴的秩序於夜幕低垂下轟然瓦解，數之不盡、鱗次櫛比的霓虹燈絢爛出一個龐大的、繁雜的、令人眼花繚亂的迷宮。

一家接一家的舞廳、卡拉ＯＫ廳、酒吧、夜總會、電子遊戲機房、按摩院、蒸氣浴室**裸地、大張旗鼓地招攬著生意，幾乎每隔幾步就能看見三五成群的奇裝異服的年青人搖擺著走在燈火輝煌的街頭，極目所見，各個角落裡似乎都蠕動著正暗自嘔吐的醉漢

林哲凱興奮的帶著安倍晴明和原博雅，後面跟的是一臉不滿的林偌雅，頗有些熟門熟路的味道。

酒吧里人很多，但井然有序，絲毫沒有別處擁擠的現象。規模也不算大，但布置得很有個性，處處彰顯主人的獨具匠心。

若明若暗的燈光下，最中間的高台上紅髮的歌手在低吟淺唱，迷離的音樂響徹全場。歌手手中輕拔吉它的弦，清秀的面龐被長長的髮際遮掩，只能看見他偶爾張合的紅唇，唇間白森森的牙齒。吐露的是怎樣的令人迷茫的歌詞，此時無法聽清，也無人理會。

那不過只是為此間充滿誘惑的氛圍錦上添花的東西。

而台上黑色的三角鋼琴無聲佇立。

「怎麼樣，相當不錯吧？」林哲凱呲著牙開心地問道。

「不錯個鬼」林偌雅不滿的嘀咕著。

「喔，和我們的酒寮很不同耶」原博雅看著四周的的曖昧燈火，煙霧朦朧。

安倍晴明則不語，只是和林偌雅十指相扣，單純輕盈的笑容此刻被溫柔地付與了一層神秘的、瀰漫著妖冶的魔之魅力。」未來姐夫，博雅，你們喝什麼？」林哲凱拉著原博雅他們一起輕車熟路地走到角落裡一個檯子坐下。

原博雅盯著酒保遞來的酒單很久，翻來翻去根本看不懂，安倍晴明則只是微微挑眉，一副你看著辦就好的表情。

「好，那就三杯威士忌，再要一杯紅粉佳人。」林哲凱作主。

安倍晴明並不反對，林偌雅注意到，有女生開始不停的往安倍晴明這邊看了，比起每次進宮時的宮女，這些現代女孩顯得更加明目張胆。

酒很快就上來了，原博雅好奇的看著杯子里褐色的液體，好奇的喝了一口，「咳咳」立即被嗆到。

「博雅，你沒事吧？」安倍晴明問道。

「沒事，這，這太烈，你怎麼喝這個？」原博雅委屈般皺了皺眉。

「不覺得。」林哲凱抿一口，讚揚道：「很好的感覺，是我喜歡的類型。」

「好了，該見識的也見識了，我們可以回去了吧。」林偌雅不滿意的催道，這個弟弟越來越過分了，居然帶晴明他們到這裡來，她可不想他被污染。

「姐，你也太掃興了吧，你都沒唱過這杯紅粉佳人，可是我特地為你點的啊」林哲凱抗議道。

「Jakey！」忽然，一個留著一頭褐色的短髮，身上穿的衣服也頗為另類，像磨石機里滾過一遍似的，不成體統的女孩興奮地高呼林哲凱的英文名字。

林哲凱笑著走上去，捧起她的臉與她親吻，他吻的不是臉頰，而是她的嘴唇。女孩名叫珊娜。

原博雅立即嘴成了」0」型，安倍晴明則仍是一臉淡然。林偌雅已然開始翻白眼。這個弟弟不只玩世不恭，好像還風流成性啊。

看來兩人關係非同一般。

「有好久沒來這裡了吧？」珊娜板起臉敲著他的頭問。

「也沒多久啊，上星期不是才來過嗎？」林哲凱好脾氣的說道。

「那還不久？」兩人若無旁人的聊著。

「找我有事嗎？」他喝著給端上的威士忌問道。

「當然啦，你看看……」她用力挺了挺胸，萬分自豪地說：「我隆過胸了耶！」

「卟——」原博雅一口酒噴了出去，安倍晴明定力稍強，不過縱使再冷靜，也不禁驚得目瞪口呆差點把手中杯子嚇掉地上。

而林偌雅快瘋了，誰行行好，她要離開啊。平安京，好想回到那個單純的平安京啊。

如此強勁的話，如此強勢的女孩真是頭次遇見，讓人大開眼界。

更令他們大驚失色的是林哲凱接著的反應，他居然伸出手去按在那高高聳起的胸脯子上，認真點了點頭，「真的耶，比以前棒了很多喔！」隨即拍拍女孩子樂成一朵花的臉蛋：「臭美死了，你！」

他扭過頭，費解地望著身旁呆若木雞的三個同伴，「怎麼啦？被急凍了嗎？」

林偌雅深吸了一口氣，拚命的壓抑著，」林哲凱你給我聽著，要麼安分的喝酒，要嗎就立即回去。」

「好啦好啦，我聽話啦。」林哲凱聳聳肩，他比誰都清楚，表面溫文爾雅的姐姐，要真是生氣，那就真是小火山爆發啊。

「未來姐夫，女人不是長得漂亮就好啊，那個性格……」林哲凱挪到安倍晴明身邊，小聲的，但絕對是不懷好意的看向姐姐。

安倍晴明揚起嘴角，挑挑眉，繞有興趣的看著林偌雅，「哦，你說偌雅嗎？」

「凱凱」林偌雅發現了弟弟和安倍晴明寓意不同的眼神，警告性的叫道。

「唉啊，那個，博雅，這個酒你好喜歡嗎，不然換一種試試」林哲凱連忙轉移話題閃開，今晚，絕對不能再惹這個快要火山爆發的姐姐了。

「怎麼了，不喜歡這裡。」看著林哲凱和好奇寶寶原博雅熱烈的討論著什麼，安倍晴明似笑非笑的看著林偌雅。

「嗯」林偌雅極度認真的點點頭，」怕你被帶壞了。」

「哦」安倍晴明臉上明顯出現了笑意，」哪種意義上的壞呢？」

「我也不知道啊」林偌雅捕捉到了安倍晴明眼裡的那一抹狐狸般的笑，知道他開始調侃自己，」你沒發現從你進門開始，就有很多女生一直盯著你嗎？」那個，語氣里怎麼聽都有醋味。

「哦」安倍晴明挑高了半邊眉毛，故意的環視了一下四周，其實，這些他進來的時候就感覺到了，對某人此時的這個表情，顯得很滿意。」偌雅，這裡和平安京，你喜歡哪裡？」忽然，安倍晴明問道，看不出是認真還是調侃。

「平安京」毫不猶豫的，林偌雅脫口而出。而一下子，林偌雅似乎就怔了一下，她知道，他並不是繼續在調侃。平安京？這裡？

這時，一聲尖銳的音樂聲打斷了兩人的談話，店裡開始嘈雜起來，重金屬的音樂就連林哲凱也有些吃不消。

「搞什麼鬼？吵死人啊？」林哲凱不滿的說。

「是吵了點。」就算有不滿，安倍晴明還是給人一種心平氣和的感覺。

一臉壞笑的表情在林哲凱臉上轉瞬即逝，快得令原博雅以為自己眼花。

「姐」

「嗯？」

「你會唱歌吧？」

「幹嗎這樣問？」

「鋼琴呢，你會彈的哦」林哲凱步步為營。

「哦，那個啊，會是會啦……」

「OK！」林哲凱一打響指。

「什麼『OK』啊？」林偌雅自己則一頭霧水。

「酒保，你快叫那些鬼哭狼嚎的下來！歡迎我們的林大小姐上場為我們高歌一曲！」聲道之大，讓店裡的人都朝這邊觀望。

「老大你又發什麼神經！」林偌雅已經快崩潰了。

「難得我們相聚千年，你嗓音這麼好，當然要高歌一曲啦」林哲凱一副死皮賴臉。

「不可能。」林偌雅率開弟弟粘在自己胳膊上的手。

「未來姐夫，博雅？你們說呢？」林哲凱對著安倍晴明他們，同時壓低嗓門：「咱們三個現在一夥，總不能老讓這個小丫頭壓著咱們吧？」

安倍晴明握著手中的杯子，淺笑不反對。

「可是……」原博雅此刻的樣子更像一隻無助的走失犬，不安的看了一眼並不友善的林偌雅。

「沒有『可是』！大不了……」林哲凱一咬牙，「我明天帶你去新酒吧！」

走失犬找到了主人。

當六道不懷好意的目光齊刷刷地向自己射來時，林偌雅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林哲凱，這帳我回頭跟你算，林偌雅的眼神這樣說。

而林哲凱卻點了一杯「落日」，得意的向姐姐做敬酒狀。

「不好意思，鋼琴可不可以借我一下？」林偌雅微笑著說。

「可、可以的。」台上的人立即站起身來。

「謝謝。」林偌雅試了試音。

台上的一撥人自動下台，嘈雜的音樂隨之停止。

林偌雅淑女的坐下，對著台下的安倍晴明淺淺一笑。

只是這幾個動作，足以令台下一片寂靜。

妙不可言的沉寂之美似月光般溫柔的彌散開來。

面對這台下滿滿當當的人，林偌雅沒有絲毫不安。

「我不大會流行歌曲，不過很喜歡一首老歌，希望大家不要介意。祝在座各位度過一個難忘的夜。」簡短的開場白后，林偌雅微微的低下了頭。單純而溢滿淡淡憂傷，如碎玉般的音符的樂曲從指尖流出，簡單，純粹。

好像在輕聲訴說著什麼。

一種隱埋在心底的傷痛。

空靈的鋼琴聲在酒吧里迴響，引得所有的人都凝神細聽，包括安倍晴明。

不等來世再相約

今生就要無恨無悔

不問前緣我是誰

只管今塵和你日日月月

我願與你雪中泥

紅塵寸寸泥中血

冷暖相隨悲歡同淚

朝朝暮暮相依偎

我是萍你是水

相逢相愛不是罪

地久苦天長淚

為你染紅我的血

我願與你雙雙飛

我願與你雙雙飛

今生有了你我夢一回

來世等你將我醉

我願與你雙雙飛

飛離紅塵是與非

人間痴情迢迢不歸路

不如天上比翼蝶

人間痴情迢迢不歸路

不如天上比翼蝶

安倍晴明微微愣了一下，唱到這裡，林偌雅也好像有意慢了一下，嗓音聽起來也不是那麼哀傷，好像有些……溫柔，一種，想對人訴說的溫柔。

安倍晴明覺得心頭熱熱的，一抬眼，便迎上了那雙如水的雙眸。

只一下，林偌雅就又垂下眼。

而安倍晴明卻沒有，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台上的林偌雅，像是想用自己的目光把她籠罩。

這飽含憂傷愛意的歌也只為他安倍晴明一人而唱。

一曲終了，林偌雅微笑著抬起臉。

台下竟沒有一人發出聲響，而這就是最好的讚美。

微微鞠躬，

「謝謝。」

掌聲四起，大家好像才從剛才的純凈中蘇醒過來，一時間，有的人已是熱淚盈眶。畢竟，這樣的歌聲，傳達了太多太多。

而此時，不少男士的眼光已經緊緊鎖定在林偌雅身上了，同樣身為男人的安倍晴明，即使再淡然，心裡不禁也有些不舒服。

而此時，走下台來的林偌雅輕輕的把手放進了安倍晴明的手。

看著那些輕奮得滿面紅潮卻得不到林偌雅一個青眼的男士，一剎間安倍晴明的心中竟然閃過一絲甜蜜與得意。

「偌雅，這首歌很好聽，叫什麼名字呢？」安倍晴明使出一慣矜持而迷人的招牌微笑，雖然得意，卻還是不露聲色。

「雙飛」林偌雅故意移開了視線，這句包含了那麼重要的信息的話，林偌雅故意將它說得很輕淡，毫不張揚，而且連眼睛也沒有看著安倍晴明。

不是有心的弦外之音，卻是無意的欲蓋彌彰。

聰明如安倍晴明，又怎會看不出來？聽不出來？

「為什麽覺得頭暈暈的？」安倍晴明兩人還在沉溺在彼此的思緒里時摸著頭，原博雅忽然困惑的說。」怎麽了？是不是因為這裡太悶了」林哲凱問道。」我好像也覺得有點暈啊」一邊的林偌雅支著額頭也說。

頭暈？！不會吧…怎麼會忽然頭暈？」姐，你剛剛還好好的，怎麼也頭暈啊」林哲凱奇怪的說道，不會是想趁機回家吧。」不，不知道」林偌雅的視線忽然模糊了，一下子消了音，竟倒了下去。」偌雅」安倍晴明一把接住了林偌雅。

而這時，原博雅也咚的一聲倒在了吧台。」博雅」坐在一旁的林哲凱趕忙扶住他。」怎麽回事啊？！」林哲凱緊張的看著安倍晴明。

「嗯…看樣子應該是…酒有問題」撘住了林偌雅的脈搏，安倍晴明蹙緊了眉答道。

「酒？」林哲凱一驚，剛想大聲叫酒保，便被安倍晴明攔住，」不關他們的事，我們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