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惡虎
馬將頭盔掛在馬鞍上任由漆黑打卷的頭散亂地披在肩膀。他仰望天空浮雲正在飛快地聚合即使是最勇健的鳥兒也不見了蹤影。風很大卷過連綿起伏的群山搖動層層疊疊、鬱鬱蔥蔥的林海。漫山遍野的沙沙聲越來越大逐漸匯成海嘯般的巨響。
這位鐵羌盟東征軍軍主身材高大、肌肉蟠虯雄壯威武有如猛獅。一張稜角分明的臉上五官配合得恰到好處散著北地男兒粗野豪放的魅力。只是眼神冷如堅冰眉宇之間帶著一股逼人的寒氣。
此刻的馬眉頭緊鎖使得英俊絕倫的面容有些陰沉。
自從令氐人渠帥楊秋監護諸部諸軍留守滎陽以來自己親率騎兵南下進入嵩山已經整整十一天了。
之所以到這個鬼地方來全都是因為董承和李利那兩個叛將。滎陽、中牟一帶連日暴雨無法放牧全軍將近二十萬頭牲畜全被遷至洛陽附近。而那兩個蟊賊在嘩變失敗后就一直盤踞嵩山四下襲擾嚴重威脅到洛陽一線的牧群安全。倘若牧群有失那便全局糜爛所以欲東伐真髓必先滅此二賊方能解除後顧之憂。
只是十一天的搜索最終一無所獲自己料二賊得知大軍前來討伐必定南走荊州向劉表尋求庇護可眼見著再翻閱一道山嶺便進入南陽境內卻仍不見二賊蹤影。
他向面前的虛空伸出手去輕輕地合攏五指彷彿攥住了風的尾巴再將手放在鼻子下面緩緩鬆開鼻翼微微顫動仔細地嗅著風所帶來的氣息。——每到猶豫不決的時候他總藉助這個動作來平復心中的焦慮。
正在心煩旁邊一將憂心忡忡道:「馬將軍董承叛軍足有二萬六千餘人。我軍三千騎兵加上龐德的兩千輕騎總共才不過五千即便追上去也是敵眾我寡……」
此人黝黑矮胖坐在馬背上搖搖欲墜正是南匈奴的右賢王去卑鐵弗部的貴酋。此人原本奉單于之命到長安協助楊奉作戰城破后楊奉被殺。去卑也只得投降了鐵羌盟。由於同樣不是漢人去卑有幸成為惟一一個可以參與鐵羌盟將領議事地降將領。
「哦?右賢王你有何高見?」
見軍主話里沒好氣去卑愈小心翼翼陪著笑臉道:「以小人之見不如我等先轉回滎陽。再召些人馬馬將軍意下如……」
話還未說完氣球似的胖臉上已吃了重重一馬鞭。
「蠢豬你懂個屁!」馬連看都不看鮮血淋漓的去卑一眼。
「那兩個狗頭屢戰屢敗流竄於深山密林之中早就是驚弓之鳥。你就算借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掉頭向我馬進攻!」
「是。是小人小人愚昧……」去卑按住不斷出血的傷口努力擠出一個笑臉。
馬不再搭理去卑下令道:「去通知龐德讓他放棄對側山的搜索直接率領輕騎向南走大路追擊。無論如何也要將那兩個狗頭找出來殺了!」
看斥侯領命飛也似地去了他突然腦中靈光一閃將系在自己粗壯脖頸上的骨笛湊到嘴邊吹了起來。悠遠而嘹亮的古老聲音頓時響徹了天空在群山間回蕩。谷地下面那簡陋的臨時宿營地里數以千計羌騎兵聞聲整裝待屏息聽命。
他厲聲道:「兒郎們都聽了所有人整備好你們武器和座騎翻越那道山嶺后立即投入戰鬥!」
就是這種感覺那兩個狗頭應該就在哪兒!
果然不出所感。在快馬加鞭翻越山嶺之後沿河岸南行再拐了一道彎眼前豁然開朗:雄壯地嵩山已被拋在了腦後在前方一望無垠的大平原上螞蟻一般地聚攏著眾多的人。
他眼睛一亮:那高高豎起的正是董承和李利的軍旗!
大約是現了自己敵人開始騷動方圓數里的土地都沸騰了起來。
他冷冷一笑剛下令放緩腳步開始列陣斜里奔來一騎急促地馬蹄聲和喊叫聲一併傳入了他的耳朵。
「軍主!小人奉龐將軍之命特來通報龐將軍的前鋒就在西面十六里處業已現叛軍正向敵軍的側翼逼近!」
馬點了點頭:「很好你回去告訴他不要急於交鋒先拖住那兩個狗頭等我大軍就位自有命令給他。」
正說著前方地斥侯也奔了回來高叫道:「啟稟軍主叛軍見到我軍后停止南逃開始列成方陣似乎要向我軍進攻!」
「列陣?還進攻?」不屑地嗤笑了一聲「那兩個狗頭是見我兵少還以為可欺呢。」說著橫瞥了一眼旁邊半邊臉包紮得嚴嚴實實的去卑正偷偷地看過來見馬目光掃到又趕緊低下頭避開。
「嘿去卑你是不是想說:『果然不出你去卑所料二賊掉頭反撲敵眾我寡呀?』」一副戲虐的口吻。
去卑沉默著不敢搭腔。「蠢豬難怪你們匈奴人會被漢人打得跟狗一樣竄逃」他輕蔑道雙腿一打馬腹加快了度向前趕去「我軍都是騎兵進退迅捷而那兩個狗頭大都是步兵一旦在這種開闊地被我騎兵追上是萬萬跑不掉地。他們之所以列陣作出進攻的姿態無非就是妄想以兵力優勢嚇阻我軍以便乘機逃到宛城罷了。」
他冷笑起來露出兩排雪白地牙彷彿一頭即將撲向獵物的猛虎。「兩個不知死活的狗頭居然在我馬面前賣弄這種虛張聲勢的小伎倆。來得正好看老子順手牽羊把這般反覆無常的東西斬盡殺絕!」
旌旗獵獵鼓聲陣陣。
碧空如洗的晴日下兩萬多名西北軍列成方圓二里的方陣黃綠相兼的土地襯托著他們絳紅色的戰袍顯得分外扎眼。站在臨時堆成的土山上李利向下俯視士兵。他們一個個骯髒乾癟面黃肌瘦鬍鬚和頭沒工夫整理。又臟又長自己估計也好不到哪兒去:由於脫離鐵羌盟時走得倉促軍中缺衣少食最初依託嵩山還可到洛陽附近劫掠些牛羊度日;鐵羌盟前來進剿的十天里他們日夜兼行著南逃生怕露了行藏不敢派兵出去搜集軍糧——全軍節衣縮食。已有七八日沒吃上一頓飽餐。
「想不到」身旁的董承皺眉道「咱們在山中大兜圈子故布迷陣敵人竟然還能追上來倒還真有些本事——來者是龐德。還是楊秋?」
「不必驚慌追兵人數不多尚不足我軍地三分之一」李利久隨叔父李傕東征西討。善於觀敵已從馬蹄帶起的滾滾煙塵中看破了追兵的虛實「咱們且戰且退去投劉表。想來沒什麼問題。」
「馬那是馬!他竟親自來了!」董承突然顫抖著聲音。大聲驚呼起來。
李利當即嚇了一跳。向對面遠遠眺望只見一個頭戴巨大獸面戰盔的高大騎士來到敵軍的陣前正向這邊指指點點對旁邊的將領在說些什麼。
那的確是他……李利倒吸了一口涼氣那個怪物!
他環顧四周身旁諸將的臉上都浮現出恐怖地神色。這個馬進入長安率領羌軍宛如暴風一般卷過李傕的部隊數萬士兵瞬間土崩瓦解死屍阻塞了長安的大街小巷。此刻他們見這凶神惡煞般的人物竟然親臨此地無不心生畏懼。
不容眾人多做議論李利已拔出佩劍大喝道:「大伙兒別怕馬再強也不過是個人!這廝輕視我軍所以才帶了數千兵馬我軍數倍於敵這是上天特將此獠的人頭送給了咱們!」
以董承為的諸將面面相覷但此事也不容他們多做猶豫。「願聽小李將軍地號令!」「我等今為老李將軍報仇!」整然有序的戰鼓聲夾雜著數萬人七嘴八舌的叫嚷倒也頗具聲勢。
看到成功激起這股尚存的微弱士氣李利略微鬆了一口氣。
自己列陣相迎原打算唬住追兵以便平安地退向宛城可事情展出乎意料之外馬竟然親自率兵來了。嘿「錦馬」再怎樣能征慣戰不過憑這麼點人馬就想打敗我李利未免也太託大了。自己正好利用此天賜良機取一場小勝也好提升一下將士們地士氣挽回這一段時間的頹勢。
想到這裡李利再度審視自己的陣容確信自己已經做好了對馬地最佳迎戰陣形。
整個兒方陣圍繞著土山布成正面的最前排是三行訓練有素地弩兵馬倘若起正面衝鋒保證會死得慘不忍睹。方陣的兩翼為了防止遭到騎兵突擊一律配置長矛手。這些長矛都是特製的比鐵羌盟的馬矟還要長出三、四尺層層疊疊布成五列后一人將長矛擱置在前一人的肩上形成難以逾越的鋼鐵叢林。
李利安置在中央的主力軍是由混編部隊組成的無數小方陣。其中主力是長矛手以中距離格鬥殺傷敵人;中間雜以刀牌手作為長矛手的護衛;再佐以少量弓弩手進行遠程殺傷可以讓三者揮出疊加后數倍的威力。五百名騎兵也布置在陣中。李利沒讓他們上馬而是每人牽著戰馬組成一條條的縱列隱蔽在長矛手當中一一他是打算在適當的時候投入這支奇兵揮出其不意的打擊力量。
叔父的音容笑貌彷彿又浮現在眼前。李利幾乎咬碎了鋼牙:只可惜馬那廝統率的都是騎兵自己全軍總共才五百匹馬。一旦那廝要逃自己定是追不上的。否則叔父的血債今日便可討還了。
隨著對面的骨笛聲此起彼伏李利的一顆心被吊得高高地:那是信號馬準備攻過來了!
他高高舉起令旗下令前方弓弩手上弦。
馬軍開始行動了他們兜了個圈子繞到軍陣的右前方緩緩向右翼推進;而搶先與西北軍接觸的卻是左前方出現的龐德軍兩千名輕騎飛快地向左翼插過來。
「來得正好!」李利咬緊牙關用力揮舞令旗左翼長矛手們迅結成矛陣另從中央主力軍里抽調一隊弓弩手在矛陣后布防;同時下令陣頭向右旋轉爭取將陣頭的三行弩兵正對馬軍。左翼並未跟隨整個陣形轉動因為移動勢必會破壞矛陣。但是因為沒有轉動所以左翼與方陣的其他部分斷開。出現了一條縫隙。
敵騎兵越來越近嘈雜的馬蹄聲幾乎在耳邊響起。
李利瞪大眼睛等待著龐德軍自殺一般沖入左翼矛陣的瞬間。他忽然現龐德的輕騎一律身攜大弓背負箭囊卻沒有持矟!
「不好」他脫口而出那些騎兵不是羌人。而是善於騎射地鐵弗騎兵「左翼立即開始放箭!不要讓他們靠近八十步之內!」
箭矢越空紛紛落在地上——龐德的騎兵在李利下令放箭的瞬間改變了行程無比精確地脫出弓弩手的射程。他們一個接著一個一條線似的繼續飛奔擦著弓弩的射程範圍的邊沿。從左翼前疾掠而過瞬間就奔到了陣后馬不停蹄當李利向陣后的弩手下達齊射令時。這些騎兵早已經轉到右翼去了!
身處右翼陣中地弩手根本看不到這驚人的變化誰也想象不到龐德軍回從陣後轉過來一時間右翼將士無一人作出正確的反應。
比馬蹄還要急促的弓弦聲響起!
數以百計的長矛手慘叫著中箭摔倒。混亂的波動擴大開來西北軍突出地方陣右後角瞬間崩潰!
龐德軍始終沒有停下腳步。他們在原地向西北軍方陣的右後方轉了一個小圈迅調整后對著尚未從混亂中恢復的方陣右後角進行了第二輪的射擊然後再度旋轉掠過了陣勢地右翼飛向方陣右前方撤退。
他們沒有同馬軍匯合而是從馬軍陣前經過再度折向左前方。
而馬軍的三千主力開始加效法龐德軍以順時針方向飛繞過陣頭的弓弩手向軍陣混亂地右後方插過來。
敵人太快了!
李利幾乎氣也喘不過來手心裡都是冷汗。
他趕緊下令督戰隊上前維持秩序連斬了六十多兵十餘個都伯、什長等下級軍官這才勉強恢復了業已崩潰的右後角。看著晚了一步地馬軍心中不免又有幾分慶幸:倘若有手持長矟的突擊騎兵乘機從剛才造成的缺口突入陣中只怕全軍就都潰了。
馬軍筆直地向銅牆鐵壁一般的右翼側后撞過來。
李利緊緊地握住令旗沉著臉等待著。就在敵軍進入射程的一瞬間他陡然將令旗一揮大喝道:「放箭!」
鼓點急促地連響幾聲密集的箭雨從矛陣的後方飛起。但在那間不容的瞬間馬軍彷彿空氣中舞動的精靈猛地掉轉了馬頭向回跑去。除了十幾個稍微慢了一點的騎兵落馬外大多數箭支又落了空。李利目瞪口呆這種騎術簡直難以用言語形容!
正在此時左翼傳來驚天動地的吶喊聲李利暗叫不好:適才自己的注意力竟然全被右翼吸引過去了。他轉頭一看只見龐德軍再度向移動中的左翼壓來。
只要有足夠的弩手馬的突擊羌騎不足為懼倒是龐德率領的這支鐵弗輕騎才是麻煩。倘若能解決了龐德馬定會不戰自退。
想到這裡李利下了決定。他舉起一面小旗搖了搖潛伏在陣中的五百名騎兵接到旗語悄悄地上了馬。他們一個個手持長戟和環刀都匍匐在馬背上儘力隱蔽著自己。李利將令旗交給了董承自己走下土山粗粗審視了兵器和鎧甲之後也上了戰馬。
輕騎兵雖然剽悍快捷然而論單兵近戰卻遠不如突擊騎兵的甲胃厚實武器鋒利。這一回等龐德再打算故伎重演的話他必定還會從左翼掠過經陣后抄到右翼去。自己就率領這五百名突擊騎兵出其不意地殺出保證讓鐵弗輕騎潰不成軍。
儘管再來呀羌狗。這次李利沒有再吶喊出聲心裡卻像是憋了一把火。
龐德軍再度飛快地掠過左翼。李利一直抬頭望向土山看到董承揮舞紅色的小旗。他大吼一聲五百名突擊騎兵一齊在馬背上挺直了身體宛如熔岩一般從陣后猛烈地噴出來。
此時龐德軍剛剛轉向陣后李利得意地看到自己將敵人截了個正著:此招定然大出龐德的意料之外敵騎就連挽弓搭箭都來不及再加上戰馬轉彎時的慣性。使得那些鐵弗騎兵一時難以掉頭或改變行程惟有筆直地自投羅網。
龐德僅此一擊便叫你這兩千輕騎化為齏粉!他狂喜地長嘯一聲平舉起手中的長戟馬蹄轟鳴五百名突擊騎兵向迎面而來的敵人激烈地對撞過去。
才縱馬沖了不到十步李利已看清了敵人。大驚失色。
對面衝來的敵騎兵一個個身披重鎧手持兩丈多長的鐵矟……這哪裡是什麼鐵弗輕騎分明是鐵羌盟的羌騎才對!
怎麼可能?明明應該是騎射手……
他已來不及多想兩軍瞬間就廝殺在了一處。
鮮血四濺人仰馬翻。
李利在即將和敵騎撞在一起地瞬間。微微偏開一點角度避開了來矟順勢將戟刺入敵人的咽喉。敵兵雖死然而戰馬還在向前飛馳雙方巨大的衝擊力使他沒能將戟抽回。「咔巴」一聲戟桿斷成了兩截。
另外兩羌騎隨後而至長長的鐵矟筆直地刺來。李利覺得馬鞍一震。他連忙一個翻身滾下鞍子百忙之中迅瞥了一眼。只見戰馬悲嘶著重重摔倒在地矟尖直透過它粗壯的脖頸釘入馬鞍:適才自己的反應若慢上半拍只怕刺穿的就不止是馬脖子了。
李利拔出環刀乘那兩名敵兵尚未拔出鐵吶喊著衝上去一刀一個將他們刺下馬來。
他瞅准機會跳上一匹無主的戰馬心裡這才略微安定下來環視戰場只見遍地地死屍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雙方的衝刺突擊戰術一模一樣然而戟短矟長高下立判:幾乎是一個照面之下自己的五百名精銳騎兵就已死傷過半!
隨著一聲忽哨羌騎兵已向後飛快地撤退其度之快即便是離弦之箭也追之不及然後又在半裡外迅集結成井然有序的陣容。
凄厲的骨笛聲再度響起。剽悍無比的羌騎兵已向這邊起了第二波衝鋒!
李利地腦子裡一片混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怎麼可能?突擊騎兵雖然可怕卻有致命的弱點就是一旦投入突襲就很難保持秩序非常容易和敵人糾纏在一起陷入混亂的廝殺。所以有經驗地騎兵統領不會輕易地動全軍突襲而是將騎兵分成不同的梯隊在突襲時一個梯隊一個梯隊地投入掌握好時間做到第一個梯隊剛剛突破敵軍就立即掉頭散開下一個梯隊接踵而至持續突襲敵人一點以擴大戰果。
可是龐德明明投入了全部兵馬竟還能連環騎突這種事簡直是……
他環顧四周幾乎要捶胸頓足。自己的騎兵尚未從散亂中恢復呢這下完了!
連嘆息地工夫都沒有瞬間他和自己這點可憐的人馬就被鐵流吞沒。
亂軍之中李利倚仗眼疾手快撥打開了六七條鐵矟連斬了兩名敵兵。他匆忙向周圍掃了一眼再見不到一個自己人不由出了一身冷汗。眼角餘光所及忽然卻看見一個身披銀鎧、頭戴獸面戰盔地高大身影夾雜在向自己疾馳而來的大股人馬當中。
「馬!」
他失聲驚呼嚇得心膽俱裂險些掉下馬來。
是馬不是龐德!
龐德軍第一次環繞軍陣馳射完畢率軍跑向方陣的右前方特地從馬軍陣前經過。在那塵土飛揚的一瞬間誰也沒有注意兩支部隊竟然掉了包繼續向左前飛馳的已不再是龐德的鐵弗游騎而是馬的三千羌騎!
轉眼之間馬裹帶著一股灼熱的風沖至他的面前。李利的心臟幾乎跳出腔子對面那巨大獸面戰盔下是追魂奪魄的眼白森森的牙!
他大叫一聲雙手奮力將環刀擲向馬的胸膛同時用力翻身向側面跳離了馬背。儘管周圍都是洶湧而來的羌騎然而就算被戰馬踏成肉泥也絕不願面對這頭窮凶極惡的野獸!
在跳起的同時他橫瞥了一眼。只見環刀正中目標心中不由湧起一陣狂喜。
然而這股狂喜瞬間就化為了劇痛!
原本喧鬧的戰鼓突然沒了聲音戰場變得一片寂靜。
董承在土山上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滿頭冷汗跪倒在地大吐特吐嘔出來的都是酸水。
在李利人剛離開馬鞍地那一瞬間。馬的動作快如閃電掌中巨矟一吐即收。等到眾人反應過來事情已經結束了:近兩丈長的鐵矟從李利的后腰貫入矟尖自肩胛骨穿出一尺多長。儘管如此他仍然還活著然而生不如死——隨著巨大的鐵矟緩緩豎起。李利還在鮮血淋漓地抽搐掙扎就一支被鐵簽刺穿的田雞。
馬用一隻手擎著貫穿李利的巨矟另一隻手自由地操縱著韁繩策馬在隊伍的最前列。示威一般放緩了度率騎兵環繞方陣馳了一圈。所有地西北軍士兵都獃獃地望著他一時間竟然連防守都忘記了。
董承只聽到自己上下牙齒相碰的咯咯聲。比起處死李利的殘忍還有隨心所欲的高明矟法。他在馬身上看到了更加駭人聽聞的一幕。
李利曾在打獵時向自己演示過甩手刀絕技他單手拋出去的刀劍可以在二十步內刺穿一頭大熊十步內深深地釘入城牆。可是在剛才不可思議地事生了:面對李利擲出的環刀馬視若無睹任由那刀正刺在胸口上然後……然後那刀就像撞在鋼牆上的木片一樣被彈飛了出去!
那個怪物莫非是不死之身嗎?!
「擂鼓……」董承忽然琢磨過味兒來聲嘶力竭地大聲喊道「迅擂鼓改布圓陣防禦別讓馬趁機突破!」
周圍的將士經他一喝這才如夢方醒。
戰鼓重新響了起來一下一下正敲在士兵們地心口他們心驚膽戰地重新拿起長矛準備迎接敵人下一波的攻勢。馬卻沒有立即進攻彷彿是在嘲笑對手一般率騎掉頭緩緩而去與龐德軍在遠處匯合。董承剛鬆了一口氣士兵們也紛紛從緊張和恐懼中鬆懈下來卻看見遠處的黑點越來越近:龐德軍新一輪地環陣馳射又開始了。
風越來越大天漸漸地黑了。
雖然已經進入五月份天氣已經好轉可董承仍在簌簌地抖白天李利被刺穿的那一幕來回來去在眼前浮現他覺得自己地后腰和肩胛骨彷彿也開始痛起來。
殲滅了李利和他的騎兵后馬更加肆無忌憚了這廝也不大舉進攻只是這般往返循環地不住襲擾。龐德軍馳射馬軍示威龐德軍馳射馬軍示威龐德軍再馳射馬軍再示威……雙方整整對峙了四個時辰鐵羌盟將騎兵馳射示威的圈子越收越緊自己的圓陣也被迫隨之收縮漸漸已縮到土山的腳下兩萬多名士兵擁擠不堪地蹲坐在一起再沒有可收縮的餘地。遠處篝火點點順風傳來食物的香氣馬軍似乎在埋鍋造飯。而他們這些西北兵卻只能一個個飢腸轆轆在大風中簌簌抖。
「將軍再不能這樣下去了」旁邊一將低聲道「我們不如趁著天黑趕緊跑罷!」
「跑?」董承一直失魂落魄地坐著聽到這個字才回過神來喃喃道「怎麼跑士兵一個個都快餓死了跑得動么?咱們兩萬大軍竟然被馬幾千騎兵包圍到了現在……」
「將軍!」另外一名校尉也湊過來道「再不走就晚了!咱們也別想去宛城投靠劉表了不如分成十幾路各自跑罷。馬兵少他頂多截咱一兩路其他人還可以得救啊!」
「可是……」董承還在猶豫掙扎道「真就這麼走了?」
「將軍您降過馬這回再度叛變他絕不會放過您的。適才您也看到小李將軍的下場再不走可就完了!」
「好罷」董承最終下了決心「咱們跑不咱們突圍。」
他還未起身忽然敵人的號角響徹雲天土山下爆出震天動地的喊殺聲!
「怎麼回事?到底怎麼啦?」
董承驚慌失措地跳起來顫聲道。
一名小校匆匆忙忙地跑上來道:「將軍。大事不好馬馬殺上來了!」
「什麼?」董承和諸將面面相覷。
他急忙奔到山頭向下張望下面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清楚。
再掉頭問那小校時他的聲音抖得厲害幾乎不能自已:「馬馬不是在埋鍋造飯么?他從哪個方向殺過來的?」
「小人小人也不知道呀!」
這才幾句話的工夫羌人勝利的呼號又近了許多到處都是刀槍碰撞的鏗鏘之聲和撕心裂肺地慘叫。
「將軍!這裡守不住了!咱們趕緊走罷!!」
激烈戰鬥的落幕已經是第二天中午。
馬和龐德率軍乘著夜色摘鈴銜枚秘密潛至土山腳下。向董承部起三面圍攻。董承部進行了微弱抵抗之後大部隊沿著馬事先敞開的缺口向西南的大平原方向混亂潰退。馬、龐德率騎兵不疾不緩地追在後面逼迫董承部敗兵不停地拚命逃跑直至精疲力竭。這才從容起總攻。
是役馬損兵三百前後共斬八千餘。李利、董承全軍覆沒。包括董承在內的二百六十名大小將校、一萬四千四百七十三名士兵做了俘虜。
隨著繃緊的繩子猛地鬆弛的瞬間驚恐萬狀的尖叫驟然拔高。凄厲猶如鬼嗥然後微弱下去——分別捆住四肢地四匹駿馬向不同的方向飛奔赤身**的董承先是被拉離了地面然後被生生撕裂成幾塊大小不等的肉塊三條血跡跟隨著他的兩條手臂和一條大腿延伸出去數十步消失在隨風飄動的草叢裡。
馬縱馬追上拖著董承身體地那匹馬諸將趕忙也紛紛跟上順著馬的目光看向地上身體殘缺不全的叛將:董承還留著一口氣鮮血粘在他的眼皮上口唇搐動胸膛仍在微微地起伏。
一名親兵下了馬拔刀上前要取董承地級卻被馬示意阻止。
「不必管他」馬淡淡道「這廝的狗頭不值一提我要讓這廝躺在這裡慢慢腐爛任遊盪的野狗撕吃這廝地身體。」
他轉過身掃視諸將:「我最痛恨的便是這等反覆無常之人誰敢叛我馬這便是他地下場!」
眾將一律低下頭去。
「軍主軍主神機妙算天下無敵……」一個顫抖的聲音在他們之間響起「小人聽說過無數名將譬如李廣、霍去病竇憲……可沒一個沒一個能和軍主您相提並論……我等;螻蟻般的蠢物縱然再過一萬年也不及也不及軍主的萬分之一……」
聽到去卑誇大其辭的如海諛辭馬放聲大笑聲震雲天:「什麼神機妙算?我是有天神的庇佑!」
這是馬內心深處的秘密。
那還是他小的時候剛剛十三歲武藝初有小成就自以為不可一世偷偷離家出走竟然孤身穿越數百里不毛之地打算去探究黃河的源頭。結果在萬里雪原上遇到了成百的雪狼。
他擊斃了不下數十頭但是畢竟寡不敵眾在長矟折斷臂膀被咬傷后被迫一路向南奔逃。那時候自己還小不僅驕傲而且無知所以不願意就此回頭企圖在前進的過程中設法甩掉狼群繼續自己探源的旅程。但這麼做卻是最最錯誤的。在不熟悉的地形里想要甩掉狼群無疑是做夢反而由於不斷踏入陌生的地域而聚集來更多的狼。
成千上萬的餓狼緊追不捨。
在空氣稀薄的雪原上沒日沒夜的逃跑和廝殺雪亮的牙齒、數不清的綠色眼睛、滾雷一般的低吼、此起彼伏的望月嗥叫……
最後還是逃入雪山結果狼群的嗥叫引了數百里的大雪崩從而結束了這場瀕臨死亡的人狼賽跑。
那恐怕是一生中最為恐怖的恐怖的經歷。
上一個瞬間人還在奮力的奔跑擺脫狼群的追殺;可就在這一瞬間周圍的一切就已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鼻子和耳朵都無法透氣身體彷彿被又濕又潮的雪緊緊包裹著不由自主隨著狂亂的洪流舞動那感覺好像是在飛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惟一能夠做的就是按照阿爸原來教導的那樣將身體儘力向上鑽仰面朝天讓口鼻保持在雪崩的上層盡量保持呼吸;屈起手臂保護頭部硬挺著那些被裹住的斷樹和石塊對身體任何部位的狠狠痛擊。
這種狂暴的運動永無止境直到自己承受不住而陷入昏迷。當蘇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在一處不知名的山麓在那裡足足養了兩年的傷。
自從經歷了這場災難之後自己如脫胎換骨變了個人內息更加綿長深厚矟法無堅不摧武功大進進入了連阿爸都無法達到的境界。鑄就了自己如鋼鐵般剛強的神經以及如同雪狼一般堅韌的耐力。
同時他還獲得了一種奇妙的才能那是一種極其強烈比野獸還要敏銳的感官直覺。根本不需要理性的分析身體自然而然就會去設法規避兇險頭腦自然而然就會做出百戰百勝的決定。自從出道以來大小數百戰這種直覺還從未出過錯。
回想這些往事馬不由躊躇滿志。他斂了笑容伸手指向自己的額頭兩眼精光四射嘴角流露出一絲傲慢的微笑:「我乃上蒼選中之人不需要什麼神機妙算天神木比塔自然會告訴我怎樣去摘取勝利!」
就憑藉這身驚世駭俗的武藝還有這神奇的直覺自己兵鋒所到之處敵人無不望風披靡可以說已達到了無敵於天下的境界。放眼寰宇英雄豪傑捨我其誰?
他正雄心勃壯懷激烈心頭忽地急促一跳一種說不出的難過陡然填滿了胸口就好像被一盆冰水當頭澆了個透心涼。
真髓!
他暗暗捏緊了巨拳幾乎咬碎了牙根。那廝不光讓自己蒙受了戰敗的恥辱而且還擄去了小妹——連親人都保不住還妄稱什麼英雄豪傑?
那該死的真髓!
「投降的一萬四千個狗崽子都安置好了么?」他突然冷淡下來面如冰霜彷彿呼吸出來的都是寒氣。
「啟稟軍主所有俘虜都已分給了士兵每兵三人到四人只等候您的命令。」
「全軍即刻動手將他們統統斬」冷冷地吐出這句話那股濃重的殺氣使在場諸將全為之寒氣直冒「須快我要立即拔營回師東討真髓!捉住那廝之後我要親手把他的腸子掏出來!」最後那幾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