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章 入人於罪
駱人龍一怔道:「小生與貴派掌門人,素未謀面,四位大師,莫要認錯了人。」
悟通大師笑道:「只要馬少施主是從蕪湖來的,便不會有錯。」
駱人龍心想自己此行,已是夠秘密的了,誰知連少林寺都有了消息,那麼三堡四派更不用說了,只不知少林派的用心何在?我何不問清實在原因,再作決定?於是,他又問道:「不知貴掌門人如何知道小生?叫小生前去,又有何事?」
少林四僧,只是奉命來請駱人龍,並不知道為了什麼,甚至連駱人龍的真正身份他們都不知道,駱人龍這-問,頓使悟通為之一怔,作了半天難,最後只訕訕地一笑道:「貧僧等奉命行事,其他內情,未蒙掌門人見示。」
駱人龍因為從四僧口中問不出少林掌門人邀請他的用意何在,便懷疑到少林掌門人此舉,可能出於三堡四派的授意,不由冷笑一聲道:「如果小生無意接受貴派掌門人的邀請呢?」
悟通大師道:「馬少施主不會是看不起本派吧?」
要知,少林派在武林中,素有秦山北斗之稱,平時-般武林人物,能有緣見上少林掌門人一面,已是異數,足可在江湖上露臉,誇耀人前,所以,凡是少林派掌門人出面有所邀請,可以說是天大的面子,沒有人不欣然應約的,就是任何一派掌門人,也不會例外,怪不得悟通大師要說出這句話來了。
這話骨子裡的意思是,駱人龍要是不應約前往,便是對少林派大大的失禮!
駱人龍心中惱火,對於少林寺橫插一腳進來,起了極大的反感,同時,他今天是幹什麼來的,那有心情到少林寺去浪費時間,當時發出一聲朗笑聲:「四位大師要是認為小生有看不起貴派的想法,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只有留待將來再向貴派請罪了。」
少林四僧見駱人龍說得十分堅決,但還是加問了一句道:「馬少施主是一定不願枉駕的了?」
駱人龍不願和他們羅嘌,只好板起面孔道:「小生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四位大師不會聽不懂吧!」言罷,飛身上馬,向對岸衝去。
少林四僧請不動駱人龍,已是大為作難,無法回寺復命,這時又見駱人龍連話都不願多說,便騎馬沖了過來,臉上都有了下不了台的怒容。
悟通大師實在忍不住了,突然大叫道:「少林派自立派以來,從未被人這樣蔑視過,馬少施主如此目中無人,莫怪貧僧等要得罪了。」語聲一頓,向三位師弟喝道:「三位師弟回守橋頭!說不得只有用霸王手段了!」
三僧霍地錯步閃身退到岸上,讓開橋面,好讓悟通大師施展身手。
駱人龍也覺得自己有些過份,可是,要不這樣,便擺脫不了少林四僧,於是也只好硬起心腸,接著冷笑一聲道:「小生不是怕事的人,你們只要有手段留得住小生,小生自會隨你們去見貴派掌門人
這時,駱人龍的坐騎已衝到了橋上,悟通大師叫了一聲;「來得好!」單臂一操,扣住了馬兒的籠頭,那馬兒前沖的勢子硬被阻得停了下來,它前蹄掀了一掀,卻未能立得起來,嘶叫了一聲,威風盡失,動也不動了。
駱人龍想不到悟通大師真會出手阻攔,就在馬背上沉吟道:「看來大師是真要動手了!」
悟通大師內力暗吐,輕輕一送,把駱人龍的坐騎推得退下小橋,道:「請馬少施主三思而行!」
駱人龍翻身縱回橋上,作色道:「小生要無禮了!」
悟通大師雙掌平舉當胸道:「馬少施主如果闖得過去,貧僧等自是不敢有所勉強了!」
駱人龍不再多說,叫一聲:「大師看掌!」一招家傳絕學「日出東山」,向悟通大師迎面劈了過去。
駱人龍自習成「天元神功」下山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和人動手過招,同時又因懾於少林派的威名,生怕出手吃虧,所以不由提足了八成真力,只見他這一掌劈出之後,帶起一陣呼呼風聲。
悟通大師乃是少林寺少壯僧徒中的佼佼者,與隨來的三位師弟,素有少林四小金剛之稱,百步神拳也有了相當火候,他雖看出駱人龍掌勢凌厲,由於駱人龍年歲太輕,並未如何放在心上,同時又怕真的傷了駱人龍,在掌門人面前無法交待,所以只用了六成真力,回擊一拳。
但駱人龍在內功方面的成就,由於所習「天元心法』最易速成,根本是不可用年齡來估計的。
他的內力原就比少林四僧高了許多,加以雙方用力的程度不同,相差的距離,也就更遠,強者更強,弱者更弱。
只見雙方拳掌一接,在轟然大響中?悟通大師的身子,被震得一連退了七八步,退到了小橋中央,並再也立腳不住,雙膝一軟,斜身倒向溪中。
駱人龍本無意傷人,只因把對方估計得太高,才無心地把悟通大師傷了,心中一陣歉然,不覺怔了一怔。
其他三僧齊吃一驚,想不到駱人龍如此厲害。
當時,悟理悟善二位大師,便暴喝一聲,同時撲了過來。
悟明大師則躍入溪中,搶救受傷墜水的悟通大師。
駱人龍心中打定脫身為上的主意,嘯聲中一個箭步,向撲來的二僧迎去,他氣勢如虹,少林二僧鑒於悟通的受挫,未免有所顧忌,衝來的勢子,自然的緩了一緩。
駱人龍就在他們一緩步之際,右手斜斜劈出一掌,擊向左邊的悟理大師,口中同時猛然大喝一聲:「你也下去!」
悟理大師只要接不住駱人龍的掌力,就也有落溪的危險-
但這時悟理大師的想法,與剛才悟通大師對敵的想法正好相反,悟通大師是全力未出,他這次卻使用了十二成真力,雙掌一翻,迎了過來,喝聲道:「不見得!」
他掌勁發出,滿以為縱不能將對方擊退,至少也可稍挫對方鋒銳,卻不料駱人龍在內力運用上已到收發中心的境界,早就將掌力一斂,收回雙掌,悟理大師用力太猛,打了一個空,收勢不住,向前撲了一步。
駱人龍腳下一錯,展開奇妙身法,從悟理大師原來立身之處,一閃而過,穿過小橋到了對岸。』
少林二僧方自一楞,駱人龍抱拳一禮道:「今天多多得罪四位大師,改日定當登門謝罪!」也不要馬匹了,返身疾馳,轉目B間,走得不見了人影。
悟通大師被悟明大師抱回岸上,服下本門療傷丸藥,調息了一陣,已是無礙。
少林四小金剛,在江湖上名頭不小,想不到會在陰溝裡翻船,心中的難過便不用說了。
正當他們四人八隻眼睛互瞪無語之際,遠處忽然象輕雲一般,出現了一位枯瘦老僧,飄飄然而來,看似緩慢,其實快到了極點,一眨眼,就到了那四個羞愧交加的少林僧人面前,沉聲道:「你們在這裡發什麼呆?」
聽語氣,看氣派,這老僧的身份,似乎要比四小金剛高出不少。
四小金剛聞聲一驚,才發現身邊多了一個人,看清之下,四人神態立時一肅,惶悚悉謹地稟道:「弟子們無能,阻不住那位馬少施主,被他走脫了。」
那老年僧人,乃是少林寺掌門人痛禪上人師弟之-的枯禪禪師,現掌少林羅漢堂,在少林寺中可說是有數的人物。
這時但見這位枯禪禪師,不怒而威地雙目一睜,射出二道逼人的精光,仰視蒼穹,久久-嘆,道:「三堡四派這次的事情原就做得太過火了!」接著,又注目四僧,道:「你們不用回寺去了,且隨本座另候差遣!」
少林四小金剛應了一聲:「是!」隨著枯禪禪師,朝駱人龍所行方向趕去。
其實少林寺對駱人龍倒是一片好心,奈何駱人龍不明就理,不顧而去,致平白遭受許多無渭麻煩。
且說駱人龍聽了少林四僧所說這一帶離少林寺太近,難免再碰到少林門人,徒增瓜葛,乃避開官道,落荒而行。
他趕了一天路,這時已是傍晚時分,幸好一路上,再也沒有遇見少林寺中人。
他因路途不熟,不敢連夜趕程,怕走錯了方向,正想找一個住宿之處,忽見前面林中微露一角剝落的紅牆,走近一看,原來是一個破庵。
庵門虛掩,裡面靜寂寂的,也不知住了人沒有?
駱人龍就在門口試叫一聲:「請問庵內有人么?」
竟是無人答應,顯見庵內確是無人住居的了。
他推門進入庵內,庵內雖不清潔,卻留有許多跡象,顯示這兒經常有人進出,在此歇宿。
庵側有-方水井,井旁還有一隻破瓜瓢,彎下腰就可用瓜瓢舀到井水。
駱人龍舀了些井水,吃了一些乾糧,回到殿內,找了一塊比較乾爽的地方,席地坐下,準備調息過夜。
那知就在這時候,庵外忽然傳來一陣步履之聲,接著踉蹌蹌衝進-人,剛衝到殿內,便一跤跌倒,再也爬不起來。
駱人龍不能再調息了,走過去扶起那人,目光在那人臉上略一掃視,不由大吃一驚,叫道:「任老,任老,你怎麼了?」
同時右掌已點在對方「丹田」上,一股熱流渡了過去。
原來,這人就是過去曾幫過駱人龍一次大忙的逆天翁任性.駱人龍對此老感念甚深,時刻未忘,是以雖已久別四年,還是一眼便認了出來。
駱人龍乃是極重情義的人,自然不惜以內力來挽救逆天翁任性的生命了。
過了不少時間,逆天翁任性,終於吁出一口長氣,只是仍未睜開雙目。
駱人龍對於醫道一竅不通,只知一味地渡過內力,這時見對方回過氣來,便在他耳邊細聲叫道:「任老,任老,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是淮?」
逆天翁任性緩緩睜開眼睛,在駱人龍臉上看了半天,挺身站立起來,先是「呵」了一聲,繼又-搖頭道:「老夫不認得你!」
駱人龍笑道:「晚輩駱人龍,任老你竟不認識我了么?」
逆天翁任性神情一愕,死死地盯在駱文龍臉上,道:「你真是駱少俠?」
駱人龍知道因為自己臉孔變了紫色,所以對方不敢相認,於是一嘆道:「任老只要在意念中撇開我臉上的紫色,視如不見,你便會覺得我並沒有多大的改變了。」逆天翁任性又在駱人龍臉上看了許久,突然一把抓住駱人龍雙臂,「呵!呵!」連聲,道:「不錯,你果真是駱少俠,我正要找你,現在總算找到你了。」
駱人龍關心對方的傷勢,問道:「你剛才是受了什麼傷?」
逆天翁任性道:「我根本就沒有受傷,只因好幾天未進飲食,餓得脫了力罷了!」
駱人龍訝道:「你怎會潦倒至這個地步?」連忙掏出自己帶來的乾糧,又去舀了一瓢水,給逆天翁任性吃了。
逆天翁吃了一個半飽,精神略振,嘆道:「我那裡是沒有錢買東西吃,實在是心中急著找你,忘了吃東西了!」
駱人龍知道逆天翁任性的古怪脾氣,這事情在他身上是極可能發生的,心中一陣感激道:「任老,你怎知道我會來?又為了什麼事情要找我?」
逆天翁任性道:「你以為你們的行動很秘密么?其實三堡四派早就知道了,不但他們知道了,凡是江湖上夠得上身份的人,又那一個不知道……」-駱人龍一驚道:「有這等事?」
逆天翁任性嘆道:「三堡四派從未-天放鬆過對你的注意,你沒有下山之前,他們便監視住了蕪湖的黑煞手鄭昆,所以,你在蕪湖的一切行動都被他們探知了,尤其你們這次勞師動眾,網羅了無數的黑道高手前來,更是目標顯著,瞞不了他們。
駱人龍心神緊張地道:「三堡四派有這樣厲害?」
逆天翁任性道:「一幫一派,倘無過人之處和足夠的條件,豈能興盛得起來!就以紅柳庄來說,聲望不及三堡四派,但也費去了卓氏兄弟不少心血,才有今天這點規模。」
駱人龍先還有點感到失措,一想起嚴父慈母的死,立時又熱血沸騰,劍眉一剔道:「我不怕他們,這筆血債非討還不可。」
逆天翁任性道:「事在人為,你要報仇,當然不能畏懼艱難困苦,可是,你知道三堡四派這次要怎樣對付你們么?」
駱人龍道:「不知道,任老找我,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件事么?」
逆天翁任性道:「三堡四派決心要利用這次機會,一舉消滅黑道勢力,已暗中由各派調來不少高手,張網以待,專等你們自行投到,他們自稱又要為正道武林立大功哩,」
駱人龍嗤鼻道:」沽名釣譽之輩,以為普天之下,只有他們才是正人君子!」
逆天翁任性笑道:「這就是老子所說的『聖人不死,大盜不止』他們只知道從一個角度去看人論事,從不從多方面觀察,未免固執過分,有失中庸之道,你年紀輕輕的,這一點倒是可以引為殷鑒。」
此老性情中人,說出來的話,確是句句中肯,逆天翁的名號想必也是因為人家不了解他而被人誤冠的。
駱人龍抱拳一揖道:「多謝任老一片熱忱,晚輩這就回去與鄭伯伯等人商量一下,以求出一個應付之道來。」
逆天翁任性也不留他,只道:「事關緊急,你現在回去商量一下也好,我也有一點事必須及時安排,來日王屋再見吧。」一幌身,便又走了。
駱人龍對逆天翁的高義十分感激,也自連夜趕回,去找鄭昆和卓氏兄弟等商量對策。
話說少林五僧在附近百里之內,搜尋了數天,駱人龍卻如石沉大海,再也莫想找到他一點影蹤,眼看王屋三堡四派的會期,已經到了,而他們也差不多到了王屋山附近。
枯禪禪師奉有掌門師兄特別指示,找不得駱人龍,只有斷然決定,逕上王屋參加集會。
三堡四派壟斷武林公義,當初處置日月叟駱一飛的事,因恐少林提出異議,並未邀請少林參加,自然,這一次的集會,也沒有少林的份。
少林五僧的到訪,確實使他們猜不出少林寺的用心何在。
在禮不能拒絕,於是他們只好請少林五僧進入王屋重地。四小金剛由王屋弟子接待於賓館,枯禪禪師地位崇高,被請進密室,會見了三堡四派的主要人物。
室中主位上,坐了王屋派掌門人鐵指先生柳去非、掌門人的師弟鐵鏡先生袁宏道。
賓泣上有:舒家堡二堡主琵琶手舒倫。
高陽堡三堡主-輪明月高永泰。
落星堡二堡主田均。
終南派掌門人師弟左手劍王克昭。
青城派智元道長。
羅浮派掌門人師叔三絕劍伍放原。
這些人物,都夠身份代表各派掌門人決斷行事。
枯禪禪師乃是不速之客,儘管大家在禮貌上表示歡迎,可是在神色上,卻都有一種說不出的不悅表情。
高陽堡三堡主一輪明月高永泰,向枯禪禪師一欠身笑道:「貴派向來急公好義,維護武林正義最力,這次承蒙禪師不辭辛苦,前來聲援,我們三堡四派無限感激。」
枯禪禪師慈目一閃,肅容道:「貧僧此來,只怕有負諸位雅望,言來尚請各位見宥。」
羅浮三絕劍五放原笑道:「禪師可是來替日月叟之子說情的?」
枯禪禪師念了一聲「阿彌陀佛」這「不錯,敝派掌門人有意請各位念在駱人龍年少無知,不要過份為難於他。」
王屋掌門人鐵指先生柳去非長嘆出聲,道:「貴派掌門人痛禪上人與日月叟駱大俠方外知交,他一片維護駱少俠之至意,本座至為同情,只是駱子年來不知長進,竟與黑道惡賊為伍,打成一片,挑起黑白二道正邪之爭,只怕站在武林公義立場,容不得我們存私哩。」
舒家堡二堡主舒倫冷笑一聲,道:「我們要是沒有容忍之心,早年只要略施辣手,也就不會為今日武林留下那條禍根了。」
落星堡二堡主田均馬上也介面道:「駱人龍為父報仇,站在私情的立場來說,其情不僅可冷,其志更是可嘉,我們身為正義之士,除了抱著化解的態度以外,實在並不忍對他採取過份嚴厲的手段,怪只怪此子野心太大,存心要毀滅正道武林造成新的黑道勢力,來奴役整個武林同道,這種情形,只怕貴派掌門人還不知道吧?」
駱人龍聯合紅柳庄等從事報仇之事,少林寺也得到了不少消息,只是他們的看法,與三堡四派的看法頗有出入。枯禪禪師之來,固然是有意保全駱人龍,更大的用意,還是想化解此一可能引起黑白二道全面衝突的序幕之爭。
三堡四派這一陣高調,說得枯禪禪師沒有開口的機會,使他心中好不作難。一則為他們這種矯枉過正,好大喜功的後果耽心,再則也更為駱人龍的安全著急。
正當枯禪禪師感到應付無方的時候,忽然,又有王屋弟子在室外稟道:「金風叟柯大俠,飛雲叟李大俠在大廳請掌門人相見。」
座中諸人不由都是一怔,皺起了眉頭。
枯禪禪師卻是暗中吁了一口氣。認為三堡四派總得買柯李二人一點面子了。
大家顯然都怕和金風叟柯正雄與飛雲叟李守義二人見面。
王屋掌門人柳去非嘆道:「柯李二位大俠為了維護武林公義,曾作了很大的犧牲,他們過去所作許多請求,我們都礙於公約而加以婉卻,他們這次前來,目的非常明白,不知各位有何對付高見。」
王屋派以地主身份,成了當然的三堡四派之首,不過鐵指先生柳去非謙遜得從不擅出主意,有什麼事,都請大家公決,一則表示他的謙讓風度,再則他也不願強自出面得罪人,免得將來給王屋派招來許多無謂的麻煩。
青城派智光道長道:「柯李二位大俠乃是方正講理之人,他們每次提出請求,不是都被我們說服了么?我們盡可仍以武林大局為重的理由,請他們消除一己私見。」
高陽堡三堡主一輪明月高永泰沉聲道:「以我的看法,柯李二位大俠過去之所以好說話,是因為駱少俠沒有出山,在心理上缺乏憑藉,所以才不作過份堅持,如今只怕不會那樣好說話了。」
青城智光道長道:「高堡主之論,確實高明,然而又該如何對付他們呢?」
舒家堡二堡主舒倫道:「咱們行得正,站得穩,他們識相便罷,否則不理他們,他們又能怎樣!」
大家商量了很久,口口聲聲,都是武林公義的大帽子,總想用這個法寶去壓住人家,同時自己也在這個法寶自欺之下,把自己看成了是天下第一個好人。
枯禪禪師冷眼旁觀,不禁搖頭嘆息,暗暗憂慮不已。
大家當然不便請柯李二人進入密室,最後只有一起至大廳與二人相見。
金風叟柯正雄右手提著他的成名兵器金背砍山刀,飛雲叟李守義是從來不用兵器的,也在腰間斜佩了一把寶劍,二人臉上雖是堆滿了笑容,卻仍掩不住那心情的沉重和不安。
見面之後,雙方都運出一陣朗朗的大笑,笑聲過後,舒家堡二堡主琵琶手舒倫,以進為退地道:「二位大俠來得正好,這次正邪會斗,又得借重二位的大力了!」
金風叟柯正雄長眉一剔道:「愚兄弟二人愛莫能助,有負各位雅望了!」
高陽堡三堡主一輪明月高永泰道:「難道二位大俠為了駱人龍之事,竟要和我們翻臉了?」
飛雲叟李守義哼聲道:「我們的好話已經說盡了,一錯不能再錯,要翻臉,有什麼了不得的!」
金風叟柯正雄輕叱道:「四弟,現在我們是來和各位一盡數十年朋友之義的,不可口出惡言!」接著又向大家一揖道:「各位老友請原諒我們四弟的浮躁,老朽想向柳掌門人叨擾幾杯水酒,為我們過去協同無間的友誼共干一杯。」
王屋掌門人柳去非見柯李二人不談駱人龍的事,心中略定,忙命人擺上酒席,款待柯李二人。
入席后,柯李二人分別向各人敬了酒,眼光落在少林枯禪禪師的身上。
枯禪禪師合什當胸道:「少林寺與中原四皓友誼長存!」
金風叟柯正雄道了一聲「謝」,道:「請禪師歸告貴派掌門人,中原四皓永遠記著貴寺這份盛情!」
接著手中金背砍山刀一擺,截下一支桌角,正聲道:「中原四皓與三堡四派的友誼,從此斷絕,有如此桌。」
三堡四派在座代表卻沒想到金風叟柯正雄和飛雲叟李守義會來這一手,當時都不禁為之怔住,接不上話來。
金風叟柯正雄與飛雲叟李守義在大家一怔之際,又是一拱手道:「愚兄弟在各位安排好了的後山屠場相候。」昂首闊步,走出了大廳。
直到金鳳叟柯正雄飛雲叟李守義走遠了,大家方始如夢仞醒,同聲嘆道:「這話從何說起,我們是素來尊重二位大俠的呵。」
枯禪禪師念了一聲「阿彌陀佛」道:「柯李二位大俠所說後山屠場相候是什麼意思?」
王屋掌門人鐵指先生柳去非訕訕地一笑道:「這次王屋之會,原是我們三堡四派連誼性的集會,想不到紅柳庄和駱少俠竟想利用我們這集會的機會,帶來大批窮凶極惡的黑道魔頭:要將我們一舉消滅,是我們預先得到了消息,乃在後山廣場上準備了一些酒宴,以便一盡地主之誼。」
枯禪禪師聽了心中已自有數,不禁低頭又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舒家堡二堡主琵琶手舒倫道:「時候也差不多了,我們也到後山去吧!」
於是,一行向後山行去,枯禪禪師也叫來少林四小金剛,隨大家一同到了後山。
後山廣場上,已經擺好了百數十桌酒席,分佈在廣場的東西兩頭。
金風叟柯正雄,飛雲叟李守義已端坐在客位的筵席上,對三堡四派諸人的進入,正眼都沒有看一下。
三堡四派諸人眼見柯李二人如此態度,似乎都有說不出的難過和惋惜,因為在他們的眼中看來,柯李二人是日趨下流了。
這時,枯禪禪師忽然合什向王屋掌門人鐵指先生柳去非道:「請問柳掌門人,不知可曾準備參觀的席位?」他的態度已表明出來,是誰也不幫,保守中立,並有作見證的意味在內。
三堡四派諸人向枯禪禪師瞪了一眼,心中都有說不出的忿怒,可是他們畢竟還是不敢得罪於他。
王屋掌門人柳去非勉強笑道:「禪師不提起來,我們倒是疏忽了,象這等武林盛會怎可不設一公證席位,現在就請禪師擔任首席公證人吧。」說著吩咐在中央左側加設了一席。
枯禪禪師合什道了謝,便與四小金剛在那孤零零的一席入了座。
接著,又見一連走來十幾個老人,為首的人,竟是那逆天翁任性,一邊走,一邊大嚷道:「你們這裡,可招待看熱鬧的人?」
王屋掌門人柳去非只好又吩咐為他們在枯禪禪師席位附近添了幾席。
這公證席之設,對三堡四派來說,不啻是一種諷刺,使他們臉上極為難堪。
因為這表示著,對於他們三堡四派當初處置日月叟駱一飛的公案,還是有許多人,認為值得研究。
尤其,隨逆天翁任性一同前來的那些老人,有大半數以上,都是江湖上極有聲望的人。
三堡四派是武林中的名門正派,平素開口閉口,都是以武林公義為依歸,這次當著這多公證人,要不能說出一個道理來,對於他們的聲望,將是一個非常嚴重的威脅。
現在,已可看出三堡四派諸人微現狼狽窘態了。
就在這時,忽然有人報道:「有位馬公子駕到!」
一條人影在路口出現,大家抬目望去,原來是一位紫臉少年,除了逆天翁任性外,誰也不認識他是誰。
枯禪禪師細聲問四小金剛道:「是他么?」
四小金剛點了一點頭。
駱人龍走到場邊,便有三堡四派的人迎了上去,問道:「請問馬少俠,是今天這兒那一方的朋友?」
駱人龍舉目向場中掃視了一眼,冷冷地對那接待的人道:「在下不是你們的朋友!」
大步走向金風叟柯正雄隔席坐下。
駱人龍因為皮膚變成了紫色,金風叟柯正雄和飛雲叟李守義自是都不認識他。
而駱人龍又不願於這時顯露自己的真正身份,所以也沒有和柯李二人相認,但對於他們能在眾目所視之下,坐在自己這一邊,卻是深為感動,完全原諒了他們了。
金風叟柯正雄和飛雲叟李守義以駱人龍盟叔的身份,卻不能不對盟侄駱人龍的朋友略盡禮數,於是向駱人龍抱拳為禮道:「多謝馬少俠仗義支持,柯正雄李守義謹代敝盟侄駱人龍有禮了!」
駱人龍含含糊糊的答了禮,便即端坐不動。
不久,紅柳庄的卓氏兄弟和卓夫人母女也來了,柯正雄和李定義又過去致了謝,但卓氏一門卻與駱人龍故作不識,也未打招呼。
最奇怪的是公證人席上,左來一個,右來一個,一下子增加到了二三十個人。
這樣一來,似乎連公證人的人數都比駱人龍這邊的人要多,更不要說與三堡四派的人數相比了,直到黑煞手鄭昆最後帶了七八個人進來,駱人龍這一邊,才略見聲勢。
黑煞手鄭昆記恨金風叟柯正雄與飛雲叟李守義誤聽人言,做出殺兄之事,竟不和他們打招呼,冷冷地坐在駱人龍旁邊,看也不看他們一眼。
倒是金風叟柯正雄了解黑煞手鄭昆的心情,不但不怪他,反而先向他打招呼道:「老鄭……。」
黑煞手鄭昆巨目一橫,截口道:「誰是老鄭,請柯大俠自重些,我雖出身黑道,聲名可並不弱於你們。」接著,又哼聲道:「夠身份叫我老鄭的人,早就仙去了。」他說這話原是為了搶白金風叟柯正雄的,不意又觸動了傷感之處,說到後來,自己控制不住情緒,聲音有點走樣,帶上了凄涼的意味。
金風叟柯正雄羞愧交加,只好改口道:「鄭大俠,過去的事,我們知道錯了,但願我們尚有贖罪的機會,我們將竭盡所能……。」
黑煞手鄭昆臉色稍霽道:「你們能夠看得破,現在還不算太遲。」
只教訓得金風叟柯正雄抬不起頭,苦笑道:「我們帶了兵器來,便是決心不讓任何人損及人龍一毛一發。」掠目四望,不見駱人龍,關切地問道:「人龍什麼時候可以到來?」
黑煞手鄭昆看了駱人龍一眼,駱人龍搖了搖頭,黑煞手鄭昆便順口地道:「他快要來了!」
原來,駱人龍與紅柳庄卓氏兄弟早有計較,要處處給三堡四派心理上的打擊,凡是能夠利用上的機會,都儘可能加以利用,所以駱人龍臉色變了,就暫時不表明身份,甚至,始終不表明身份,以混淆對方的耳目。
金風叟柯正雄耽心地道:「三堡四派有將你們一網打盡之意,不知你們有沒有準備?」
黑煞手鄭昆道:「這個不勞煩心,你等著看好了!」
金風叟柯正雄見黑煞手鄭昆的語氣,始終是冷冷的,心裡很是難過,可是,誰叫自己做錯了事哩!實在怪不得人家,只好無趣的又扯了兩三句,退回自己席位上坐下。
駱人龍看在眼中,有些不忍,暗中對黑煞手鄭昆道:「君子之過,如日月之蝕,鄭伯伯也犯不著再生他們二位老人家的氣了。」駱人龍氣度恢宏,真相一明,芥蒂一去,心中對幾位盟叔仍是尊敬如昔。
黑煞手鄭昆耳語笑道:「不氣氣他們,他們怎能看得破一點虛名?」
駱人龍輕聲道:「他們不顧一切地坐在這一邊,便足證他們看破一切了。」
黑煞手鄭昆傳音道:「他們要不坐到這邊來,你就是大量放得過他們,我也非親手殺了他們不可。」』
駱人龍正想再說什麼,忽見對面高家堡三堡主一輪明月高永泰走了過來,道:「鄭大俠和紅柳庄四位莊主,各位遠道而來,敝堡等為盡地主之誼,聊備粗筵招待,請問要籌措多少桌酒菜備用?」
紅柳庄五莊主卓劍彬笑道:「多謝高堡主盛情,請就現有人數開席便了。」
一輪明月高永泰一愕道:「卓莊主的百數十位朋友呢?」
紅柳庄五莊主卓劍彬望著高永泰淡淡一笑道:「多謝高堡主記掛,他們的事情,在下不便置答。」
「他們」到底是來?還是不來?這一點,對於三堡四派極為重要,紅柳庄五莊主卓劍彬這一招,虛中有實,實中有虛,使三堡四派的藉口,有如半空失足,沒有了根據。一輪明月高永泰心慌意亂地打量了座中各人一眼,道:「駱少俠是……。」他因沒見過駱人龍,所以想問那一位是駱少俠。
黑煞手鄭昆截口道:「他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又給了高永泰一個悶葫蘆。
一輪明月高永泰帶了一肚子疑團和不安,走了回去,對面三堡四派人群中隨著掀起了一陣不大不小的騷動。
他們大張旗鼓,原是想利用這個機會,一舉消滅他們心目中的黑道人物,以為自己立下萬世之名。
現在,大目標消失了,面對著紅柳庄卓氏一家和金風叟等十來個人,他們三堡四派,動員了全部精英,對付的就是這十來個人,這事傳到江湖上去,情何以堪?
俗話說:「殺雞焉用牛刀」,如今他們不僅是用的牛刀,且要殺的對象,根本連雞都說不上,只能算是小螞蟻,這種尷尬的事,能不叫三堡四派的英雄們,象濁了氣的皮球一樣,再也打不起精神來了么?
這時,他們最怕的,就是公證席上那些公證人的眼光,人家縱然只是無意地一瞥,他們也會有一種無地自容、毛骨悚然之感。
最討厭的是逆天翁任性,說話的聲音又粗又大不算,而且還怪象百出,似是專門跑來看三堡四派的笑話的。
這頓飯吃得十分冷落,三堡四派的其他高手,都不敢出面,廣場上百數十張桌子,只有四五張開了酒席。
三堡四派那一邊,只有幾位首要人物,聊作點綴。
人數最多的,還是證人席上佔壓倒了雙方的總人數。
駱人龍這邊,用飯的時候,大家臉上都掛著含蓄的微笑,態度都那麼輕鬆,在精神上,他們顯然已取得了絕對的勝利。
其中只有金風叟柯正雄與飛雲叟李守義二人,神情間顯得有些茫茫然。
忽然,飛雲叟李守義拉了金風叟柯正雄一下,用「傳音入密」神功道:「二哥,你仔細看看那位馬少俠的舉止動作,語態神情,有點象誰?」
金風叟柯正雄起先沒有注意駱人龍,這時一經飛雲叟李守義提起,便對駱人龍暗中特別注意起來。
駱人龍象貌變化極少,英俊瀟洒如昔,只是更加成熟,更見氣概了些,那紫色的面孔,其實只能瞞人一時,凡是認識他的人,都不難從氣質上辨認出來。
金風叟柯正雄注視之下,突然心中一熱,向飛雲叟李守義傳音道:「是他,一點不錯,他為什麼不和我們相認呢?他還恨我們么?」
飛雲叟李守義搖首傳音道:「人龍這孩子天性至善,他要沒有別的原因,不會不認我們的,我看他們必定是想好了對付三堡四派的計劃了,二哥僅可放心地慢慢看吧!」
金風叟柯正雄對日月叟駱一飛之死,負疚最深,因為當時是他一口答應三堡四派的,所以他對駱人龍有一種特別的贖罪心情,這種心情,使得象他這種老誠持重的人,也忍耐不住要馬上和駱人龍說幾句話。
他要過飛雲叟李守義腰間的寶劍,傳音向李守義道:「我去把老三這把流霞寶劍,送給人龍,以免三堡四派發難時,他沒有合手的兵器使用。」
飛雲叟李守義知道二哥這些日子,也苦夠了,想念駱人龍差不多要想得發狂了,其實他自己的心情,又何嘗不是一樣,當時只好提醒金風叟道:「二哥說話的時候,最好不要讓三堡四派中人聽見了,以免破壞了人龍他們的預訂計劃。』』金風叟柯正雄點了點頭,捧著流霞寶劍,走到駱人龍的面前。
駱人龍一見,連忙起身讓坐道:「老前輩請坐!」
金風叟柯正雄「呵!呵!」笑著,坐了下去,將手中流霞寶劍,遞給駱人龍道:「這把流霞寶劍,曾有過一次最不光榮的記錄,馬少俠或能為他恢復光彩,老朽謹以相贈。」
這話只有駱人龍懂得,因為這把流霞寶劍正是流霞叟邱永信刺殺他父親的兇器,言外之意,自是要他用這把寶劍向三堡四派索還血債了。
他如果不是駱人龍便不會接受這把寶劍,他要是駱人龍,便不能不接受這把寶劍!
駱人龍一陣激動,雙手接過流霞寶劍,低頭呼了一聲:「二叔!」
金風叟柯正雄大叫一聲,道:「好孩子!」一掌拍在駱人龍肩頭上,眼內淚水便如斷線珍珠般滾了下來。
金風叟柯正雄這麼大聲一叫,驚得全場的人都是一怔,好在金風叟警覺極快,馬上又補上一句道:「他真會如期趕到么?」又把大家的視聽混亂了。
飛雲叟李守義也走過來,和駱人龍說了幾句傷感的話。
金風叟柯正雄又道:「人龍,你下山報仇,乃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為什麼不用真實姓名出現呢?」中原四皓的一貫作風,講究的是明來明往,行止無虧,所以忍不住要這樣問駱人龍了。
駱人龍笑道:「在目前這種情形之下,小侄不用真實姓名,原無什麼必要,只是小侄下山以來,一直都是用的馬恨生的化名,這次趕來王屋山,無意間倒避開了三堡四派的耳目,所以率性將計就計,以收攻心之效。」
金風叟柯正雄面色一正,道:「子報父仇,乃是名正言順之事,愚叔待罪之人,還是希望你能堂堂出陣。」此老方正一生,在這個時候,仍然一絲不苟。
駱人龍神色一肅道:「小侄遵命!」
金風叟柯正雄叫了一聲「好!」道:「三堡四派大大方方的招待了我們,我們也大大方方的領了他們的情,在江湖禮節上來說,雙方可說都很夠風度,現在我就替你出去找他們說話。」霍地站了起來,向廣場中央走去。
金風叟柯正雄名列中原四皓之一,江湖身份極為尊崇,除了實力不及各堡各派掌門人外,論名頭卻是毫不稍讓。
他這一站起身走出,大家的注意力,立時便集中到他身上,。只見他走到廣場中央,四方一禮,道:「在下柯正雄,恭請王屋派掌門人答話。」
這時,三堡四派其他的掌門人都不在場,所以他只有找鐵指先生柳去非說話了。
王屋派掌門人鐵指先生柳去非應聲起立道:「柯大俠有何指教?」
金風叟柯正雄道:「在下擬請柳掌門人,為在下作一言證。」
王屋掌門人鐵指先生柳去非道:「當著證人席上各位武林耆宿在此,柯大俠要我說什麼話,但請吩咐吧。」
金風叟柯正雄戚容道:「在下想請掌門人將在下盟兄日月叟駱大哥被害的始末,說了出來。」
王屋掌門人鐵指先生柳去非道:「關於駱大俠那件公案,三堡四派任勞任怨,不計自身毀譽,替武林中消彌了一場天大禍,然而至今仍有許多武林先進,不悉內情,對三堡派時有閑言。」語音一頓;目光掠過公證席上諸公,似是意所指。
逆天翁任性適時冷笑了一聲。
王屋掌門人柳去非接下去說道:「柯大俠乃是當事人之-是非曲直極為明悉,如果柯大俠能代為說明,三堡四派決無異詞。」他言詞犀利,幾句話便把金風叟柯正雄扣住了。
金風叟柯正雄早已豁了出去,這時也無心計較小節,便照著事實,從日月叟駱一飛巧得《天魔寶錄》起,到四年前三堡四派掌門人夜訪三義莊,認定日月叟駱一飛已經習成《天魔寶錄》,行將危害武林,要他們三兄弟,為武林公義作想,犧牲自我,設計刺殺日月叟駱一飛等等的過節,源源本本,說了一遍。
金風叟柯正雄原是極為正直的人,所以在敘說事實的時候,絕未加油加醬,為自己以後的說話預鋪坦途,老實得使王屋掌門人鐵指先生柳去非大聲贊道:「柯大俠義行可嘉,所說的話,句句實在,本座代表三堡四派完全承認。」
金風叟柯正雄冷笑一聲,道:「可是事後,我你發現駱大哥死得太冤屈了!」
王屋掌門人鐵指先生柳去非道:「駱大俠之死,如果確實有所冤屈,柯大俠你自己便難辭其咎,何況此事經我們三堡四派慎重研究結果,駱大俠死得一點也不冤枉,柯大俠只是由於結義手足情深,難免事後心理失常,是以無中生有地生出許多事來,關於這一點,三堡四派都很同情你。」
金風叟柯正雄怒道:「你能說我駱大俠留下的手書,不能夠證明他的清白么?」揚手甩出-張紙片,筆直-毪向公證席上的枯稗禪師手中,道:「這篇記敘,便是我們駱大哥寫在《天魔寶錄》上的,請各位先進過目。」
枯禪禪師先看了那篇記敘,口中不住地念著「阿彌陀佛」,同時將紙片傳到另一人手中。
不久,公證席上諸公,都看過了紙片上的記敘,臉上都現出對三堡四派不以為然之色。
王屋掌門人鐵指先生柳去非,內心有點著慌,忙按照他們三堡四派過去研究的看法,反駁道:「各位都知道,凡人修習了《天魔寶錄》,其為人心性便必然變得嗜殺如命,邪惡絕倫,這篇記敘,可能是駱大俠的真跡,但駱大俠習了《天魔寶錄》以後,心性既變,所作文字,豈能作準?」
這話相當有理,駱一飛心性變了之後,什麼事情做不出來,寫篇把言不由衷的東西,實是極可能的事。
金風叟柯正雄咬牙道:《天魔寶錄》明明缺了一篇半,其中沒有了內功篇,我們駱大俠縱然有心修習《天魔寶錄》,也是不可能習成的。」
王屋掌鐵人鐵指先生柳去非道:「可惜柯大俠當時沒有把《天魔寶錄》提出來作證,這卻不能怪我們偏論偏斷!」
金風叟柯正雄一時為之語塞,答不上話來,只急得椎胸自責不已。因為按三堡四派傳出的風聲,《天魔寶錄》在三年前,還在黃山出現過,現在已經不知落到何人手中去了。
駱人龍失而復得《天魔寶錄》的事,因為駱人龍始終未曾有時間向柯正雄談及,所以柯正雄並不知《天魔寶錄》仍在駱人龍手中。
駱人龍見三堡四派振振有詞,只氣得霍地站了起來,掏出《天魔寶錄》,輕輕朝公證人席-推,道:「《天魔寶錄》在此,請各位公證前輩過目,看看是不是少了一篇半。」只見那本《天魔寶錄》緩緩平飛出六七丈,飛到公證席附近,勁力似是一失,端端正正地擺在枯禪禪師面前。力道,位置都拿捏得恰到好處。
駱人龍露了這一手,雖說不上出神入化,但卻頗具功力火候,以他這種年齡來說,已可說絕無僅有,見到的人,莫不暗驚動容。
王屋掌門人鐵指先生柳去非訝然喝道:「你到底是誰?」
駱人龍大步走到金風叟柯正雄身邊,昂然冷冷地道:「本俠就是要向你們討債的債主駱人龍!」
「呵!」三堡四派和公證席上,都出呼意外地吃了一驚。
舒家堡二堡主琵琶手舒倫原是見過駱人龍的,想起駱人龍那白晰俊秀的面孔,怎會是這個樣子,只怕又是紅柳庄的詭計,乃暴喝出聲道:「此人身份可疑,請各位特別注意,莫要上了他的大當。」
駱人龍嗤聲笑道:「尊駕沉著一點,現在是請公證人檢驗《天魔寶錄》的時候!」
琵琶手舒倫被損得腦門差不多要冒出火來,為了要矜持正大門派的身份,卻只好恨在心裡忍住氣道:「馬少俠,請恕老夫一時衝動。」倒是表現得頗有風度。
駱人龍「哼」了一聲,也沒有再說什麼。
枯禪禪師迅捷地把《天魔寶錄》翻看了一遍,道:「本書內容,確實欠缺了內功篇一篇,計謀篇半篇。」
言罷,將《天魔寶錄》傳給另外一人。
《天魔寶錄》聞名宇內,凡是有機會看到的人,誰都想多翻一翻,以滿足好奇的慾念,所以傳閱時耽擱了不少時間。
最後,所有公證人都一致證實了枯禪禪師的話。
王屋掌門人鐵指先生柳去非原不是能言善辯之人,見事實如此,不禁手足無措地憋了半天,終於垂首長嘆,道:「這……」
「這」字剛出口,一輪明月高永泰忽然閃身過來,打斷他的話,道:「柳掌門人,請不要忘了,日月叟既是變了心性的人,何嘗不會將《天魔寶錄》自行毀去一篇半!」他聲音說得很大,在場的人誰也不會聽不到。
王屋掌門人鐵指先生柳去非拍拍大腿道:「不錯!若非高兄提示,本座幾乎忘記了這一點。」接著又精神抖擻地,發出一陣朗朗大笑道:「不知各位認為高兄的說法如何?」
公證席上的數十個人,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有的點頭,有的嘆息,顯然,一輪明月高永泰的話,動搖了他們原來的意念。
駱人龍只氣得雙目赤紅,憤憤地道:「這種信口雌黃之言,也算得武林公義么?你們說!
你們說!家父數十年光明正直的行為,都抵不過人家胡說八道的一片謊話么?」
公證人席上,有許多人,原是非常同情駱人龍的,但是提不出更有力的反證;否定三堡四派的立論。所以只好不說話了。
逆天翁任性霍地站了起來,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杯盤亂跳,吼道:「老夫沒有理由,就是不相信三堡四派自以為是的話,我也不當什麼公證人了,我站在駱少俠一邊!」
言罷,不管人家對他的議論如何,大步離開了公證席,走到駱人龍這一邊來了。
舒家堡二堡主琵琶手舒倫冷言冷語地譏諷道:「任大俠率性而行,倒是血性漢子的典型,比那些巧言飾非的人,令人可敬得多了。」
逆天翁任性「哼」了一聲,反唇相譏道:『三堡四派就算由你舒倫說了一句良心話吧!」
駱人龍見三堡四派趾高氣揚的氣勢,真恨不得把三堡四派的人,-一誅絕劍下,才泄得心頭怨氣。他想到恨極的時候,全身不由起了一陣猛烈的顫動,右手已經扣上了劍把。
金風叟柯正硼狀大急,連忙伸手扣住駱人龍的手腕道:「人龍,人龍,你要冷靜下來,你縱能泄忿一時,卻只有把令尊的冤情,逾陷逾深,由有理變成了無理,失去了報仇的重大意義。」
駱人龍原就是非常理智的人,一經提醒,立時壓下了怒火,但猶自恨恨地道:「這口氣小侄實在咽不下去!」-
金風叟柯正雄勸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三堡四派假借正義之名,行此惡邪之事,我們報仇,決不能讓他們在維護正義的美名之下成仁,一定要戮穿他們的假面具,使他們身敗名裂而亡。」
金風叟柯正雄也是恨極了三堡四派,所以才說出這話來。
駱人龍疾首擊頭道:「侄兒理會得!」
金風叟柯正雄加強語氣道:「打落門牙和血吞,你要忍耐到底!」
駱人龍咬唇出血道:「忍!忍!忍!我的生命中,只有一個「仇」字,為了報仇,我什麼都可以忍!二叔,你現在就是要我向他們磕頭都行!」
金風叟柯正雄握了一下駱人龍的手臂道:「忍,不是要你不講人格。你不能留下話柄,將來讓別人笑話你,輕視你!」
駱人龍到現在,才算是真的了解了三位盟叔的為人,由衷地叫了一聲:「二叔!人龍一切聽憑您的安排了!」
金風叟柯正雄說了一句:「好!」以忍辱為重的心情,向公證人席位走了過去。
駱人龍忽然又叫了一聲:「二叔!」
金風叟柯正雄止步回身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駱人龍道:「紅柳庄與三堡四派,另有殺兄之仇,我們合力而來,理應先與他們取得協調。」
金風叟柯正雄「呵」了一聲,道:「是的,你不提起,為叔的幾乎疏忽了這一點,我們這就過去和他們商量一下!」於是,他們叔侄二人,一同走了回來。
紅柳莊主卓劍彬不待他們開口,先就搖頭嘆道:「看情形,我們今天只怕討不了好了!」
金風叟柯正雄先把自己準備忍氣吞聲暫時退出王屋的意思說出,問道:「五莊主有何高見?」
紅柳庄五莊主卓劍彬道:「今天誰都可以平安退出王屋,有麻煩的就只有駱少俠一人!」
金風叟柯正雄不以為然地道:「三堡四派素以虛仁假義自欺欺人,在大庭廣眾之下,他們縱有鏟草除根的惡念,只怕也放不下臉來。」
紅柳庄五莊主卓劍彬道:「三堡四派另有留難駱少俠的借口。」
金風叟柯正雄一愕道:「他們還有什麼下流借口提出來?」
紅柳庄五莊主卓劍彬嘆道:「我們今天整個的失敗,都失敗在百密一疏之上。」
駱人龍介面道:「小侄也明白他們要找的將是什麼借口了。」
金風叟柯正雄不安地道:「他們要找什麼借口?你快快說出來,好想法子補救。」
駱人龍道:「三堡四派既然不肯承認《天魔寶錄》缺少了一篇半的事實,一口咬定先父習了《天魔寶錄》,而現在,《天魔寶錄》又是從小侄手中出現,他們當然也會認為小侄修習了《天魔寶錄》,成了變性之人,在防範武林浩劫的大帽子之下,他們正好趁機將小侄除去。」
金風叟柯正雄道:「這是不會的事,我可用我的人格擔保證明在四年之前,這《天魔寶錄》就缺少了一篇半。」
因為四年之前,金風叟等三兄弟,為追繳《天魔寶錄》,曾一度從駱人龍手中取得《天魔寶錄》,所以,他敢說這種硬話。
紅柳庄五莊主卓劍彬笑道-:「一面之詞,三堡四派怎會相信。」
金風叟柯正雄作急道:「《天魔寶錄》不全,人龍那有可能習成天魔武功!」
駱人龍介面道:「小侄已經練成《天魔寶錄》上的武功了!」
在座諸人,除了黑煞手鄭昆知道駱人龍練成了《天魔寶錄》上的武功而不覺驚奇外,都不免同聲一「啊」,道:「真的?」.
金風叟柯正雄想了一想,道:「你不要胡說!聽說習了《天魔寶錄》,血氣倒流,心性全變,你現在正常得很,老夫第一個就不相信。」
黑煞手鄭昆忽然冷冷地插上一句道:「你現在看得出來了,為什麼在四年之前,對駱大俠就沒有這種信心,一點也看不出來?」
金風叟柯正雄面容一戚道:「不經一事,不長一智,老夫終生難安的就是這一點。」
駱人龍用眼色止住黑煞手鄭昆,請他不要再用言語刺激這個悔恨欲絕的可憐老人,同時,又一字一字說道:「小侄確然練成了《天魔寶錄》,只是沒有修習《天魔寶錄》上的內功,所以心性未曾變易。」。
大家又是同聲訝問道:「那怎樣可能?」。
駱人龍只好從簡地把習練「天元心法」之事,告訴了大家,大家因為已與駱人龍相處了不少日子,對於他的為人非常了解,所以沒有一個人置疑的。
紅柳庄五莊主卓劍彬道:「三堡四派中人,不會相信這些話的。」
駱人龍就昂然道:「誰要他們相信!」
紅柳庄五莊主卓劍彬嘆道:「儘管你不在乎他相信不相信,但今後江湖上再也沒有你安身之地了!」
駱人龍軒眉道:「我只要自己行得端,坐得正,豈怕他們誣陷,找我麻煩?」
逆天翁任性贊道:「對!力求表現,壓倒他們的臭招牌也是報復之道。」
他們這邊正在議論紛紛之際,那邊三堡四派已由王屋掌門人鐵指先生柳去非為首,向枯禪禪師提出要求,希望將《天魔寶錄》當場銷毀,以絕後患。
這真叫枯禪禪師作難了,依理來說,三堡四派的要求,是以武林安危為出發點,誰也不能說他們要求得不合理。
依情來說,可又值得權衡了,因為《天魔寶錄》是駱人龍自動交出來作證的,如不原物還給他,也實在說不過去。
這種兩難的處境,使得公證人都覺得有點尷尬,無法馬上作出決定。便有一個公證人走過來和金風叟柯正雄等人商量。
金風叟柯正雄先請那公證人回去,然後,才問駱人龍道:「人龍,你的意思怎樣?」
駱人龍道:「《天魔寶錄》的內容早就爛熟於小侄胸中,有沒有《天魔寶錄》可說都無所謂,但是從另外一方面著想,小侄認為不能放棄它。」
金風叟柯正雄道:「你另方面的設想是什麼?」
駱人龍悲聲道:「這本《天魔寶錄》是先父含冤屈死的起因,小侄要保存著它,以備將來大仇得報時,當著天下英雄,作為洗刷先父奇恥的證物。」
金風叟柯正雄沉吟道:「可是你不放棄《天魔寶錄》,今天這-關……」
紅柳庄五莊主卓劍彬介面道:「駱少俠縱是交出了《天魔寶錄》,他們還是會另出花樣留難駱少俠的,依小弟之見,不如取回《天魔寶錄》,先發制人,合力衝下王屋山,再作以後的打算。」
大家想來想去,也只有五莊主卓劍彬這辦法可行。
於是金風叟柯正雄便吩咐飛雲叟李守義陪著駱人龍過去取回寶錄,因為這時只要一言不合便要動手了。
逆天翁任性也要一同跟著過去,卻被大家勸阻住了,因恐引起三堡四派的注意,失去先機。
這次駱人龍走在金風叟柯正雄和飛雲叟李守義的前面。
他走到證人席前,身子一停,便向琵琶手舒倫冷冷地道:」你對於我的身份,還有什麼懷疑?」
駱人龍開口不談《天魔寶錄》的事,卻把話題扯到身份上去,大家都不知他用意何在?
不禁齊是一怔。
駱人龍就利用這瞬刻的良機,施出他在石洞中學得的奇幻身法,突然身子一閃,滑溜無比地就將《天魔寶錄》取到手中:
接著,點腳騰身,撲向山下。
駱人龍這一舉動,實在發動得太突然了,不但三堡四派,中人想不到,就是陪在他一起的金風叟柯正雄和飛雲叟李守義也事先毫未料到,不過,在他一發動之後,這二位老英雄卻不由都暗豎大拇指,稱讚不止。
因為在這種情形之下,話說得越多,越沒有出手的機會。
舒家堡二堡主琵琶手舒倫大喝一聲:「小賊,憑你這份德行老夫相信你是,姓駱了!」
琵琶手一甩而出,人已如風般追撲了過來。
飛雲叟李守義橫身迎上一掌,道:「有老夫在此,那有你囂狂的份兒!」
同時,高陽堡一輪明月高永泰也是一擰身,向駱人龍趕來,並一面招呼道:「三堡四派的人注意,這次要讓駱人龍逃了,今後江湖上,將永無寧日了。」
金風叟柯正雄一擺金背砍山刀,阻住一輪明月高永泰,喝道:「姓高的,你給老夫滾回去!」
金光一閃,刀風呼呼,逼得一輪明月高永泰閃身不迭,那裡還能追趕駱人龍。
金風叟柯正雄和飛雲叟李守義阻住了二人,卻阻不住其他向駱人龍追撲的人,就這樣,駱人龍已經得了很大的便宜,衝出四五丈了。
這邊駱人龍一舉得手,那邊紅柳庄五莊主卓劍彬已揚手打出一串旗花,衝上半天。大伙兒,便從橫里縱出,阻截對方追趕的人。
逆天翁任性也仰天發出一聲長嘯,嘯聲一起,只見公證人席上,那十幾個和他一同來的老人,突然間,紛紛撲向場中,口中叫著:「大家有話好說,有話好說,愛惜自己的身份實則,左一掌,右一掌,也出手阻攔三堡四派的人。
廣場中一時人影紛飛,亂成一片。
眼看駱人龍快要衝到場邊了,只要一離開廣場,進入林中,便將如龍歸大海,脫困有望了。
駱人龍心中一陣暗喜,一錯步,便到了場邊。
不想剛到了場邊,場邊樹林中一聲「無量佛」,走出四個道士來。為首一人,向駱人龍稽首道:「駱少俠,別來無恙,可還識得貧道么?」
駱人龍倒抽了一口冷氣,脫口道:「原來是玄鶴道長,在下今天沒有時間和你敘舊了。」
他爭取的是時間,所以在說話的同時,已然翻腕出劍,招走家傳絕學「朝陽劍法」中的「日正當中」,向玄鶴刺了過去。
青城玄鶴道長四年前在黃山見識過駱人龍的朝陽劍法,那時駱人龍在他手下簡直不是對手。
四年不見,玄鶴道長雖沒有輕視駱人龍的心理,可是,也並沒有把他看成了不起的對手。
眼看駱人龍的劍鋒帶著一股寒芒閃電般刺到,玄鶴道長微微一笑,道:「駱小俠四年不見,劍動風生,功力猛進,貧道怕不……。」
他帶笑出劍,心情輕鬆,誰知雙劍一接,只覺駱人龍劍勢強勁絕倫,大非昔比,到口的謙遜之詞,再也說不出來,因為不用全力,已是招架不住了。
駱人龍更不答話,動作迅快無比,一劍接著一劍,一口氣疾攻三劍。
這三劍招招相逼,有如驚濤駭浪,滾滾而出,一派大開犬闔的氣勢,登時把玄鶴道長逼得連連後退。
玄鶴道長乃是青城四鶴之首,劍術造詣極為深厚,稍一大意,便被駱人龍一陣疾攻逼退,幾乎傷在他的劍下,那裡還敢絲毫託大,三劍一過,馬上展開青城「青冥劍法」,揮劍反攻。
兩人於是就展開了一場兇猛地劇斗。
駱人龍這一被阻,.迅刻之間,便有許多三堡四派中人圍了上來。
他們雖然圍住了駱人龍,卻並沒有實行圍攻,只是等待駱人龍和玄鶴道長最後勝敗的結果。
原來分別出手阻攔三堡四派中人的一干老英雄,也各自停住了手,紛紛向駱人龍和玄鶴道長相鬥之處奔來,馬上就集中到一起,佔住了廣場的一角。
當然,三堡四派的首腦人物也都趕了過來。
枯禪禪師除了口念「阿彌陀佛」之外,再也控制不了眼前這種惡化的形勢。
武林中強者是王,枯禪禪師此刻人單勢孤,人家需要他的時候,他是被人尊敬的公證人,不需要他的時候,他便只能作為一個完完全全的旁觀者了。
金風叟柯正雄,飛雲叟李守義,黑煞手鄭昆和逆天翁任性等人,幾次都要衝上去,幫助駱人龍出手。卻都被紅柳日五莊主卓劍彬出言制止了。
因為目前的形勢,三堡四派的力量太大了,如果引起了混戰,不但救不了駱人龍,反而會喪失了臨急援救的機緣,所以,他只要大家凝重待敵,一到駱人龍確然要落到三堡四派手中的時候,再一擁而上,給駱人龍製造脫逃的機會。
這是非常合理的處置,大家也都是老江湖,自然知道輕舉妄動的不利,於是大家只好心情緊張地張著嘴,睜著眼,全神凝注在斗場上。
駱人龍獨戰著青城玄鶴道長,二三十招下來,不但絲毫不見敗象,而且越戰越勇,時間一久,只怕玄鶴道長可能還要落敗。
這時高陽堡三堡主一輪明月高永泰走到王屋掌門人鐵指先生柳去非身邊低聲道:「不能讓青城玄鶴道長敗在駱人龍手中,這對我們三堡四派的顏面大是難看。」
王屋掌門人鐵指先生柳去非點了一點頭,踱了出去,揚手喝道:「住手!本座有話要說!」
王屋掌門人目前因是地主的關係,儼然已是三堡四派之首,青城玄鶴道長聞聲跳了開去。
駱入龍也只好停手,道:「事已至此,有什麼話好說。」
王屋掌門人鐵指先生柳去非顯得非常和易地道:『駱少俠,《天魔寶錄》乃是惹禍的根源,你就是能把它帶出王屋山去,也逃不了天下武林人物的追擊,依本座之見,你不如把它交了出來,由我們當眾毀去,絕了江湖後患,這不但對你,而且對大家都有好處,你仔細想想,再回答本座。」.
駱人龍毫不考慮地道:「不行,除非你們今天把我殺了,否則,莫想要我交出《天魔寶錄》。」
舒家堡二堡主舒倫冷笑道:「我們如果有心殺你,今天哪裡還有你的命在,只怕你早就死了幾次了。」
駱人龍嘿嘿笑道:「你們滿嘴仁義道德,,其實一肚子男盜文娼,以為騙得了天下人?」
舒家堡二堡主琵琶手舒倫大怒道:「你胡說八道,怕老夫不一掌劈了你!」
飛雲叟李守義冷笑介面道:「舒倫,你不要在小輩面前充英雄,可敢和老夫再走幾招看看!」
琵琶手舒倫回身吼道:「老夫難道怕你不成!」便要向飛雲叟李守義撲去,卻被落星堡二堡主田畔拉住,向他使了一個眼色,輕聲道:「你這樣一來,正合了他們的意思。」
其實,舒倫也自知不是飛雲叟李守義的敵手,以他的身份,只是一時忍不住氣,既然有人相勸,便極其自然地收住.了勢子。
這時,終南派左手劍王克昭湊在王屋掌門人柳去非耳邊道:「駱人龍如果將《天魔寶錄》交出來,柳掌門人是不是有意將他放走?」
王屋掌門人鐵指先生柳去非點頭道:「孺子無知,本座認為不必過份為難他,讓他離開好了,也叫天下武林人物,對我們三堡四派的寬宏大度,有個了解。」
終南派左手劍王克昭輕笑道:「依小弟看,如此做法,我們只怕要落一個「婦人之仁」
和「姑息養奸」的罵名了!」
王屋掌門人鐵指先生柳去非-怔道:「大家的事,原應大家商量,王兄有何卓見,還請直言賜教。」
終南派左手劍王克昭沉吟道:「日月叟駱一飛的公案,已成定論,柳掌門人可曾想到,這駱人龍會不會也習成了《天魔寶錄》?」
王屋派掌門人柳去非道:「駱人龍得回《天魔寶錄》不過三年時間,只怕還沒有練成,我們現在將《天魔寶錄》毀去,他便無法再練,不足為害江湖了。」
終南派左手劍王克昭笑道:「他如果先將《天魔寶錄》的文義背熟了,以後總有時間慢慢習練……」語音一頓,嘆了一口氣又道:「還有,剛才我們認定日月叟習成《天魔寶錄》的說法,公證席上許多人並不完全相信,我們如果能逼使駱人龍使出《天魔寶錄》上的武功,豈不就使大家心服口服了,而且,我們更有理由為武林除去這個後患了。
王掌門人鐵指先生柳去非真還沒有想到這一點,一經左手劍王克昭提出,不住地點頭道:「王兄的話大有道理,本座慮未及此,幾乎成了武林罪人。」掠目間,霜眉一皺,道:
「這個……。」他見青城玄鶴久戰之下,不但勝不了駱人龍,而且反落了下風,要想由他迫使駱人龍使出《天魔寶錄》上的武功,根本沒有希望,而請別派出手,又恐掃了青城的顏面,所以話到口邊,又忍了回去。
正好,這時青城智光道長見玄鶴未能戰勝駱人龍,總覺臉上無光,走過來向王屋掌門人柳去非道:「駱人龍強悍無禮,柳掌門人如果和他沒有別的話說,貧道要吩咐本派四鶴用四絕劍陣對付他了。」
王屋掌門人鐵指先生柳去非正苦於不好調度人手,見青城智光道長要吩咐青城四鶴使用四絕劍陣,等於把他的難題解決了,不由大喜道:「除惡即是務善,貴派奮勇當先,誠乃武林之幸,本座勸他不醒,已沒有什麼話說了,就請道兄吩咐用四絕劍出手吧!」
青城智光道長走到青城四鶴面前,沉聲道:「用四絕劍陣擒下他!」
玄鶴咳了一聲道:「三位師弟出劍!」
青鶴,白鶴,灰鶴同聲應道:「是!」一陣寒光閃動,都拔出了背上長劍。
玄鶴又叫一聲:「開!」
三鶴霍地一分,把駱人龍圍在中央。
玄鶴向駱人龍苦笑道:「青城四鶴,奉命以「四絕劍陣」』再請駱少俠指教!」玄鶴道人對駱人龍頗有好感,因奉命而行,非出本意,所以在神情間,顯得有些勉強。
智光道長叱道:「『四絕劍陣』勝不了駱人龍,按派規重處。」
青城四鶴又是同聲應道:「遵師叔法諭,弟子等全力以赴!」
駱人龍長笑道:「要打就打,何必擺這種臭排場!」挺劍撲躍,刷刷連聲,寒光電掣,一連攻出四劍,劍勢如排山倒海,凌厲絕倫。
青城四鶴閃身疾走,非常巧妙地讓開了駱人龍四劍。
只見玄鶴在遊走間,隨意漫無目的地平滑刺出一劍。
接著,青鶴向左斜斜劈出一劍。
白鶴立也向右,使了一招與青鶴完全相同的劍式,所不同的,只是方向。
灰鶴卻是橫劍下削,使了一招「海底撈月。」
這四鶴分別出手的四劍,看上去俱都沒有指向駱人龍。
但在身形轉動之間,這四劍的指向,卻把駱人龍全身三十六大穴,完全罩住了。
要知「四絕劍陣」,乃是青城派鎮派絕藝,與少林羅漢陣,武當七星劍陣,並重江湖;四種不同的劍法,由四人同一時間出手,內含春,夏。秋,冬四序,相,生相剋,第一招出手,便含有:立春木旺水絕;立夏火旺木絕;立秋金旺火絕;立冬水旺金絕等四招絕學,故名四絕劍,功力差一點的人,不要說勝過四絕劍陣,就是這第一招,都極不容易接住。
駱人龍如今功力大進,又加「朝陽劍法」也是武林一絕,尤其其中一招「陽光普照」,更是攻中有守,守中有攻。
駱人龍應變得快,及時使出了這一招「陽光普照」,總算險險地渡過了第一關,但是已經驚出一身冷汗。
智光大師看得大是高興,朗朗笑道:「本派『四絕劍陣』,第一招便有神鬼莫測之機,駱人龍縱是拚命,也接不住四四一十六招,便要被擒了。」
駱人龍心驚之餘,激起了萬丈豪情,叫了一聲:「不見得!」咬牙挺劍,如狂風暴雨般,展開一輪急攻。
剎那間,只見人影如幻,劍影重重,劍風霍霍,里裡外外,已不見了人影,只是-團劍氣。
倏地,青城白鶴喝了一聲:「著!」從劍風中飄出半截衣袖,駱人龍已袒露出了光光的左臂。
接著,不斷的有人發出:「著!著!著!」的喝聲,只見駱人龍身上的衣服,一塊一塊地裂開來,狼狽到了極點。
眼看駱人龍的「朝陽劍法」即將敵不過青城「四絕劍法」。
金風叟柯正雄急得滿頭大汗,大聲提醒駱人龍,道:「人龍,沒有什麼可顧慮的了,快放手使出絕招,衝出重圍去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