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 章 無獨有偶

第 五 章 無獨有偶

駱人龍被困在青城「四絕劍陣」內,形勢非常險惡,岌岌可危,再有幾招下去,非失手遭擒不可。

金風叟柯正雄急得滿頭大汗,大聲提醒駱人龍道:「人龍,沒有什麼可顧慮的了,有什麼手段,就使什麼手段,衝出重圍去再說吧!」

說著,金背砍山刀一擺,身形化成一道金光,向「四絕劍陣」撲去。『金風叟柯正雄一發動,立即就有好幾個激射的人影,在暴喝聲中,將他圍住。

駱人龍為了整個復仇大計,平心而論,實在不想使出天魔武功,可是,目前的情勢,卻由不得他了。

他要再不使出天魔武功圖逃,眼睜睜的便只有一條失敗的路可走,在他的想像中,這次失敗遭擒的結果,三堡四派縱然為了顧全假仁假義的虛名,貸與一死,但至少也會廢去自己一身功力,功力-廢,還有什麼報仇的希望?

所以他不想使用天魔武功的意念已經動搖了,再聽金風叟柯正雄如此情急而呼,更是堅決了他不顧一切的決心。

他口中發出-聲凄厲的怒嘯,腳下展開了那神奇的步法,身子像輕風般在「四絕劍陣」

中旋轉起來,手中流霞寶劍,有如神助般,從各種不可能的角度,刷!刷!刷!連連刺出。

逼得青城四鶴的「四絕劍陣」陣腳一亂,緊接著,兩聲慘號,劃破長空。

四鶴之中,青白二鶴的腰部,各中了駱人龍一劍,倒在地上。

駱人龍這幾招劍法一露,羅浮派三絕劍伍放原第一個出口驚叫:「天魔劍法!天魔劍法!」引起了一片「天魔劍法!天魔劍法!」的呼聲。

駱人龍卻在這一片驚叫聲中,驀地身形似箭,一射而出,投入場外密林中。

密林之中,立時不斷地傳出慘號之聲,那慘號之聲,一路傳了下去,想必是林中狙擊駱人龍的人,都傷於駱人龍劍下。

這時場中的混亂,也自動停止了,不論是三堡四派或金風叟柯正雄等人,都循聲追入林中,各人為各人的目的保護或追殺駱人龍。

這時的駱人龍就像一頭瘋了的野獸,沒有人阻攔他則已,只要有人阻攔他出手就是一招怪異的天魔劍法,刺中對方的腰部,闖關過去。

駱人龍身法奇妙,劍法怪異,出手又快又准,三堡四派埋伏得人雖多,卻因心裡上沒有準備,且又只見駱人龍一人沖了出來,粗心加大意,給了駱人龍更大的機會,被他闖出層層埋伏,脫出了重圍。』

追趕的人,竟一時失去了目標,不知駱人龍逃向了何處。

三堡四派當然不肯甘心,立即展開了廣泛的搜索,但從幾個首要們的臉上,可以看得出,他們並沒存著多大的希望。

金風叟柯正雄等人在確知駱人龍逃出了重圍之後,便不再理會三堡四派中人,尋道向山外走出。

三堡四派中人,因目的不在他們身上,也沒有跟他們為難。

在離開王屋山的時候,這就看出了紅柳庄五莊主卓劍彬為事的不凡了,也不知怎地,他的人竟也滲進了王屋山,只見他沿途發出訊號,召集潛伏各處的部眾一同退出了王屋山,這情形,落在三堡四派眼中,驚訝不已尤在其次,一種油然而生的隱憂,使他們大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感慨。

金風叟柯正雄等人走出了王屋山,自有各人的去處,無須細說,且說駱人龍莫辯方向,闖出了三堡四派的重圍,抬頭打量山勢,這才知道不但沒有闖出王屋山,而且反進入了王屋山的深處。

王屋山系出中條山脈,駱人龍來時是由南面入山的,現在他奔行之方向卻是正東,所謂王屋山的深處,深之極,也就離開了王屋山界,而進入了析城山。

叢山莽莽,峰巒相接,人處其中,如非熟習地形的人,任誰也弄不清自己的真正位置。

駱人龍急於遠禍,當然也不在乎這些。

他奔行一陣,調息一陣,渴了飲些山泉,餓了就打些野味,好在他是在山裡長大的,這些事難不倒他,也苦不了他。

更由於他是在山中長大,對於山勢龍脈,具有過人的識別能力,當他進入析城山區,越過幾座峰頭之後,便看出取道東北方向,是出山的捷徑。

因為王屋山是在西面,也不怕碰上三堡四派中人,於是決心向東北走去。

時間已近傍晚,山中不宜夜行,同時駱人龍也沒有趕夜路的必要,正想找一個崖洞或盤枝大樹容身之際,忽然瞥見-縷炊煙在不遠處裊裊升起,駱人龍大喜過望,身形電閃,向那炊煙起處掠去。

穿過叢樹,前面出現一排翠竹,翠竹後面,隱隱現出茅屋。

駱人龍近半年來,江湖經驗大進,人未奔進翠竹,便緩住急沖之勢,改以輕靈的身法,掩了過去。

屋前有一塊小小的平地,平地邊緣,有一塊長條青石,青石上面坐著一個身穿粗布大褂的白髮老人,右手捏著一根二尺來長的旱煙袋,左手捋須,臉上綻著微笑,凝神瞧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幼童,光著膀子在練武。

駱人龍一瞧之下,幾乎驚訝的叫出聲來、

原來那小童所練的劍法,竟然也是「天魔劍法」。

這時,那童子正展開架式,使了半招「含沙射影」。

白髮老人忽然打了一個哈哈道:「麟兒,不要獻醜了,有高人駕到,快去備茶吧!」

那小童撤招收劍,卻未真的跑進屋內去備茶。

駱人龍自覺不好意思,正要現身出去,卻只覺人影一閃,那白髮老人已笑容可掬地到了他面前。

四目相對,雙方都是一怔。

駱人龍是驚訝於對方的身法,竟快到使他看不清的程度。那白髮老人更是萬萬沒有料到,暗中掩來的人,會是二十左右的少年,因為他剛才從駱人龍接近時所顯示的功力火候判斷,認為來人的年紀,至少也在五十歲以上。

這白髮老人在這僻靜的地面,背人研究「天魔劍法」,最是怕人偷窺,臉上的笑容後面,滿是憤怒和不安。

駱人龍誤打誤撞,窺破了人家的隱私,又何嘗不是惶惑萬分,正暗中叫了一聲:「不好!」

那白髮老翁已笑容一斂道:「少年人偷偷摸摸而來,打的是什麼主意?」

駱人龍暗忖道:「你不用找我的麻煩,我還放不過你哩!我父親之死,只怕你就逃不了關係。」他心中雖是這樣想,人卻邁前一步,以應有的禮貌,拱手道:「小生深山迷途,誤闖而來,有擾老先生清修,歉甚!歉甚!」

白髮老翁面色一寒道:「你看見老夫立的警示牌沒有?」

駱人龍可沒有看到什麼警示牌,聞言不禁微微一楞,覺得自己太疏忽了。

這時,那小童忽然幌身過來,笑道:「老公公,這卻不能怪人家,人家又不是經由大路來的,自然看不見我們立的警示牌了!」

白髮老人一揮袖,把那小童送出老遠,道:「麟兒,你不知道利害,不用插嘴!」

駱人龍忍住氣,笑道「老先生有什麼忌禁?尚請面告,小生下次決不再犯就是。」

白髮老人長眉一剔到:「你還想有下次么?」

駱人龍抗聲道:「老先生未免有點不太講理吧!」

白髮老人似是意外地一怔道:「我有什麼地方不講理?」

駱人龍道:「欲入人與罪,也得叫人心服口服,老人家您有些什麼禁忌,小生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就能如此見責?」

白髮老人仰天大笑道:「好小於,你倒是嘴硬的很!」轉面向那小童道:「麟兒去把那塊木塊取來,免得叫人說我們不講理。」

那小童飛身奔出三十丈外,取回一塊木牌,高舉過頂。

駱人龍只見那木牌上寫了:「有客來訪,請先揚聲;無告闖入,好友成仇。」木牌上端,畫了一把小鋤頭,敢情就是那白髮老翁的標記,駱人龍一時也想不起這老翁是誰來,心中自是不服氣道:「小生沒有見到這塊木牌,算不得無禮!」

白髮老人冷笑道:「凡是光明正大由正路而來的人,不會看不到木牌,你鬼鬼祟祟,偷偷掩掩,已是有欠光明,你說,這該怪你自己?還是怪老夫?」

真要以光明正大的帽子壓人,駱人龍自是無話可說,可是駱人龍已發現對方教那小童學習「天魔劍法」,用心也可說不正,當時,也冷冷笑道:「為人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也不驚,老先生這樣斤斤計較,莫非……」

白髮老翁心中一震,暗忖道:「你要不識得『天魔劍法』,我或許還可以放你過去,你要是識得『天魔劍法』,我可就不能讓你有活命的機會了。」不待駱人龍把話說完,截口厲聲喝道:「老夫做了什麼虧心事?」

駱人龍道;「『此地無銀三百兩』,老人家做了什麼事,自己應該明白。」

白髮老翁又加問一句道:「你識得我們所練的劍法?」

駱人龍正色道:「小生正要請教老先生,你這『天魔劍法』是從那裡學來的?」

白髮老翁哈哈大笑道:「如此我出手取你的性命,便不會心中抱愧了,你只能怪你自己不該知道的太多!」接著一招手道:「來來來!我們到前面動手去!」錯步退回屋前空地上,看也不看駱人龍一眼,就像認定他逃不出似的。

駱人龍知道難以避免,多說也是徒費唇舌,也就昂首闊步地跟了出來。

二人當面站好,駱人龍先把流霞寶劍拔出,道:「小生要是敗在老先生手下,自然無話可說,只是萬一……。」

白髮老人截口道:「你還做『萬一』之想么?」

須知,這老人如此口氣並不算太狂,因為在日月叟駱一飛之前,他便已是有名的劍術大家了。

可是,駱人龍不知他的底細,其看法自然也就不同,他自試出「天魔劍法」的厲害以來,雖不敢說驕傲,但膽氣卻已是大非昔比,劍眉一挑道:「以老賣老,總不能不讓人家說話吧!」

白髮老人被說得一愕,道:「好!你這話有理由,你就說著高興高興好了!」

駱人龍正色道:「小生如果幸得佔先一招半式;對老先生只有一個請求。」

白髮老人皺眉道:「你有什麼請求,且先說來聽聽看!

駱人龍道:「請老先生見告『天魔劍法』的來處。

白髮老翁隨口道:「好,你先出手吧!」

駱人龍道:「老先生的兵器呢?」

白髮老翁道:「我老人家以這枝煙袋代劍好了。」

駱人龍不再多說什麼,流霞劍一領,挽了一朵劍花,以「旭日東升」式迎面刺去。

白髮老人忽然臉上換上一付笑容道:「『朝陽劍法』!你是駱一飛的後人了。」毛中煙袋微微一撥,立有一股極大的暗勁,從四面八方向駱人龍劍身捲來。

駱人龍忽覺縛手縛腳,「旭日東升」的招式,只使了一半,就被逼得縮手退後兩步。但他人被逼退,卻不忘答話道:「那是先父!小生駱人龍。」說著展開不知名的神奇身法,配合家傳絕學,又刺出了一劍。

白髮老翁臉色動了一動,忽然,右手往前一伸,旱煙袋筆直點出,一縷勁風,直向駱人龍「七坎穴」襲去。

駱人龍要想躲避,已是不及,雖然身法神妙,也只避開了穴道,胸肌上還是挨了一下,被撞得又退了一步。

駱人龍心裡有數,這老人的功力實在太高,憑朝陽劍法只怕連三五招都走不完就要落敗,當下一橫心,暗忖道:「我反正已被人誤解,還有什麼顧忌的廣於是口中發出一聲清嘯,身子打了一個旋轉使一招「天魔劍法」中的「幻影移形」,已向白髮老人罩去。

白髮老人見駱人龍使出了「天魔劍法」,輕「咦!」了一聲,一連變換了八個方位,才險險避開了駱人龍的這招「幻影移形」。不等駱人龍第二招出手,大喝一聲道:「住手,老夫有話問你。」

駱人龍道:「你可是認敗了?」

白髮老人笑道:「憑你這點功力,在老夫眼中,還差得太遠,,天魔劍法」由你使出來,豈能傷得了老夫!」

駱人龍猛然一怔,暗罵了自己一聲「糊塗!」忖道:「人家也懂『天魔劍法」,我這不是班門弄斧么!因何早沒有想到這一點,我大仇未報,可不能平白落入他的手中,還是及早抽身為上。」此念一生,便想找尋逃走的機會。正掠目四顧問,只聽那白髮老翁又道:「你不用想跑,老夫也改變了念頭,不再為難你了。」頓了一頓,嘆道:「老夫與令尊忘年論交,你縱是學會了『天魔武功』,老夫也不歧視你。」

駱人龍深知學會了「天魔武功」的人,心性必然大變,言語行為,都不能以常理衡量,自然不會相信對方這一番假情假義的話,心中拿定義意決不上當,可是,表面上卻不敢翻臉,生怕惹發了對方的凶心,只好陪笑敷衍道:「我們人不親藝親,以後還望老先生多多提攜。」,白髮老翁霜眉連蹙,似是想說什麼,又怕駱人龍不相信,沉吟有頃,忽然道:

「駱少俠,你學習『天魔武功』有多久駱人龍道:「有三年時光了。」

白髮老翁道:「你在運功提氣的時候,心中煩惱不煩惱?」

駱人龍這已是第二次用「天魔武功」與人交手,根本就不曾有過這種感覺,搖了搖頭道:「小生不知道。」

白髮老翁自言自語道:「他習藝時日尚淺,看來心性尚未全變。」忽然雙目神光電射,落在駱人龍臉上,正色道:「老夫有意和你合作,做一項試驗,不知你願不願意?」

駱人龍道:「小生身有要事,不能在此耽擱太多的時間。」

白髮老翁道:「十天之期如何?」

駱人龍想了想,自己報仇之事,並不爭在十天八天,何不就暫時留下,也好摸清這老人「天魔武功」的來源,於是點點頭道:「小生願意,試試!」

白髮老翁掏出一顆藥丸,交給駱人龍道:「現在請你把這顆藥丸服下。」

駱人龍接過藥丸,正要納入口中,忽然心中一動,起了一個念頭,忖道:「如果這是一顆毒藥,難道我也把他服了下去么?」一陣猶豫,道:「請老先生再給我一顆。」

白髮老翁笑道:「這藥丸調製不易,你不要糟蹋了它。」口中雖是這樣說,但還是又給了駱人龍一顆。

駱人龍轉身對那小童道:「小兄弟,你也吃一顆。」

那小童毫不作難的接過一顆藥丸服下,駱人龍驀又出手扣住那小童腕脈,然後,自己才把另一顆藥丸服了下去。

他的用意非常明顯,如果藥丸出了問題,誰也討不了好。

白髮老翁看了直皺眉頭道:「駱少俠,令尊對人從來不這樣多疑!」

這時,駱人龍已覺服下去的藥丸,發出一種清涼的藥力,感覺上舒服極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才答話道:「先父就是吃了過份相信人的虧,所以晚輩遇事就不敢大意了!」但卻放開了那小童的腕脈。

白髮老翁苦笑道:「駱少俠,你知道老夫是誰么?」

駱人龍搖頭道:「小生正想請教。」

白髮老翁道:「老夫姓杜名允中,老夫如果要害你,縱是仙草靈芝,在老夫手中也可瞬息變為穿腸毒藥,你那能防得了這樣多。」

駱人龍驀地記起了這老翁是誰,道:「你老人家莫非是天下第一奇人三絕先生....」

一語未了,只聽外面有人揚聲叫道:「晚輩王屋派袁宏道求見!」

駱人龍聞言微一疏神下,忽覺肋下一麻,已被三絕先生杜允中彈指發出一縷無聲銳風,制住了穴道。

只氣得駱人龍怒聲罵道:「老狐狸,我終究還是上了你的當!…」

三絕先生柱允中又點一指,駱人龍想罵也罵不出聲了。

三絕先生出手點倒駱人龍,吩咐那小童道:「麟兒,把他送到柴房裡去。」

不要看那小童年紀不大,倒是有一把力氣,單手一抄,就駱人龍輕如無物地提了起來,送進了柴房。

駱人龍身子被制,神智仍是清楚得很,心裡恨透了三絕先生,卻是無可奈何,只好任人擺。

一陣步履之聲傳了過來,想必是鐵鏡先生袁宏道等人,得三絕先生傳音招呼,走過來了。

人數似乎不少,總在六七人之多,但開口說話的只有鐵鏡先生袁宏道一人,不用猜,來人的身份,不會有超過袁宏道的。

只聽鐵鏡先生袁宏道帶著笑聲道:」老先生幽居清修,想不到晚輩們會來打擾吧!」

三絕先生卻是哼了一聲,道:「你們之來,早在老夫意料之中!」

鐵鏡先生袁宏道道:「老前輩想必是見到駱人龍了!」

三絕先生道:「不錯,老夫剛剛和他談了很久的話。」

鐵鏡先生袁宏道發出歡愉的聲音道:「那麼老前輩-定已把他留下了!」

駱人龍聽了這話,心裡只發毛,生怕三絕先生把他交了出去。於是強運丹田內力,猛攻被制的穴道。

只聽三絕先生語氣肯定地道:「不錯,只是駱少俠已經成了老夫的朋友。」

這「朋友」二字,似乎使鐵鏡先生袁宏道大大吃了一驚,說話的聲音也顯得有些不大自然地道:「老前輩可知此子已經練成了《天魔寶錄》上的功夫?」

三絕先生冷然道:「老夫知道!」

鐵鏡先生袁宏道道:-「老前輩可知凡是習練《天魔寶錄》的人,便是天下武林的公敵?」

三絕先生忽然發出一聲大笑道:「這種事,老夫似乎要比你們早知道數十年。」接著笑聲一斂,道:「你們可知老夫平生有什麼嗜好?」

鐵鏡先生袁宏道訥訥地道:「老前輩以醫、劍、指三絕名震天下,至於老前輩另有什麼別的愛好,晚輩孤陋寡聞,實是不知。」

三絕先生又發出一聲大笑道:「老夫既是懂得醫理的人,當然愛研究一些有關心性奇奇怪怪的事。」

鐵鏡先生袁宏道道:「這與駱少俠又有什麼關係?」

三絕先生的聲音一正道:「聽說凡是習練了《天魔寶錄》的人,其心性一定變得非常惡毒,所以老夫想留住駱少俠,作一番醫理上的探討,袁大俠,你們不會認為老夫此舉不對吧!」

鐵鏡先生袁宏道沉默了半天,才囁嚅道:「這……這……」

三絕先生截口道:「什麼『這』『這』的,人,老夫是留定了,你們難道不同意么?」

鐵鏡先生結結巴巴道:「這晚輩們不敢,只是萬一被他逃出去,豈不造成天下武林的浩劫?」

三絕先生笑道:「你們放心,老夫對『天魔武功』已有相當研究,如果在十天之內,醫不好他的惡性反應,老夫便不管這件事了。」語聲陡地一沉道:「可是,在這十天之內,你們不準踏入草蘆百丈附近,否則,莫怪老夫目中無人,不給你們面子。」

鐵鏡先生袁宏道等人那敢招惹三絕先生,連聲應道:「是!是!」

三絕先生笑道:「那麼就麻煩你們在附近守護了,其實老夫也很擔心怕被他逃出去的。」這話傳到駱人龍耳中,不由為之啼笑皆非。

接著,一陣腳步聲漸漸遠去。顯然袁宏道等都離去了。

而駱人龍的穴道,也竟就被他莫明奇妙地沖開了。

要知,「天元心法」兼具正邪兩家之長,駱人龍習而不知,這回在情急無知之下,才又發現了它另一種妙用。

三絕先生的聲音又傳過來道:「麟兒,把駱少俠提出來!」

那小童伸手來提駱人龍的時候,駱人龍原想把他制住,闖了出去,但結果他沒有這樣做,因為他已知這三絕先生暫時對他並無惡意,且要看看三絕先生究,竟把他怎樣。

小童麟兒把駱人龍提到草堂上,三絕先生帶笑走近道:「少俠,委屈你了!」伸手來解駱人龍的穴道。

駱人龍突然挺腰站起,笑道:「不勞老先生費心!」

三絕先生伸手退了五尺,怔怔地望著駱人龍,面現駭異之色。

小童麟兒「噗嗤!」一笑,道:「你這人真奇怪,自己會走,為什麼要我白費力氣,提你過來?」

三絕先生正容道:「少俠,你大約聽見了老夫和王屋袁宏道的一番談話了吧?」

駱人龍道:「老先生放心,小生言而有信,十日之內,絕不離開就是。」口氣一轉,又道:「不過,小生還有幾個問題,要請老先生推誠相告。」

三絕先生道:「老夫也有此意,但望少俠也能以同樣態度對待。」

駱人龍道:「咱們一言為定。」

三絕先生杜允中道:「好!少俠有什麼話,就請先說罷。」

駱人龍提出第一個問題道:「老先生你自己懂得「天魔武功,,為什麼還要向小生身上探研變性反應?」

三絕先生杜允中神色一正道:「老夫並不會,天魔武功』!」

駱人龍劍眉一揚道:「請老先生真人面前不要說假話,小生親眼看見這位小兄弟演了一招『含沙射影』,不知老先生對此作何解釋?」。』三絕先生杜允中大笑道:「憑這個,如何就能認為老夫也會,天魔武功』?」

駱人龍劍眉一皺道:「老先生這話,有點令人莫測高深。」

三絕先生杜允中嘆道:「其實麟兒所練的,只是一個架式,根本就發不出力道來,故並算不得『天魔武功』。這一點,不知少俠相不相信?」

駱人龍是過來人,見三絕先生說得很內行,乃毫不考慮地點頭道:「小生可以相信老先生的話!」

三絕先生訝然道:「少俠又憑什麼相信老夫的話?」

駱人龍道:「小生自有道理,老先生是不是也有一本殘缺不全的《天魔寶錄》?是從那裡得來的?」

三絕先生杜允中越聽越驚道:「不錯,老夫確有一冊《天魔寶錄》抄本,那是三年前,從黃山抄得的……」接著他就說出一番經過緣由來。

原來,三年前三絕先生杜允中聽說《天魔寶錄》在黃山出現,忽然也起了好奇之心,想研究一下「天魔內功」變性的道理,於是便也趕到黃山去,碰一碰運氣。

他的運氣好到了極點,一進入黃山便發現《天魔寶錄》落到了紅柳庄卓大莊主手中,於是他突然現身,制住了卓大莊主,取得了《天魔寶錄》,翻閱之下,才知這本《天魔寶錄》早已殘缺不全,失望之下,逐將《天魔寶錄》還給了卓大莊主,但卻抄了一本副冊帶回析城山研究。

此老道通神,一身武功亦有超凡絕俗的造旨,可是對這半部殘缺的《天魔寶錄》,卻不知從何著手,一點辦法也沒有。

後來,他也有了駱人龍初學《天魔寶錄》時的同一想法,準備由外向內,從「天魔動功」的招式上,去體會「天魔內功」的運氣程序。

然而,他自己年紀太大,根本就無法演習「天魔武功」上那些怪異的招式。當然更談不上進一步的作研討了。

他自己不成,於是異想天開,覓了一個資質絕佳,筋骨尚待發育,體型未定的幼童,來演練「天魔武功」上的招式,這幼童,就是小童徐少麟。

二年多的時光下來,徐少麟已能把「天魔武功」上的招式,使得頭頭是道,頗象那麼一回事了。

只是有一點,發不出力道來。

三絕先生乃是武學大家,又是醫中聖手,這幾天,他已有了些微感觸,正設想了一套運氣之法,準備在徐少麟身上作一次大膽的試驗,不料,卻又發現了在「天魔武功」上已有相當成就的駱人龍。他自然不能放棄這個機會,而要對駱人龍有所借重了。

駱人龍早從他父親日月叟駱一飛口中,得知這位三絕先生是一位江湖奇人,為人極為正派,這時又經對方把話說明,駱人龍對之已是肅然起敬,改了稱呼道:「老前輩這種宏願,只怕在晚輩身上得不到結果呢。」

三絕先生杜允中失望地道:「難道少俠不願解開這個武學上的秘密么?」

駱人龍道:「不是晚輩不願,而是晚輩也沒有學過『天魔內功』!」

三絕先生杜允中怔怔地在駱人龍臉上看了半天,道:「少俠放不放心,讓我探探你的兩手腕脈?」

駱人龍確然猶豫了一下,暗中一咬鋼牙,暗忖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不能處處都對人起疑心。」當時,朗朗一笑道:「晚輩遵命!」

』三絕先生杜允中微微一笑,伸手搭在駱人龍右腕寸、關、尺的部位,道:「請少俠運功一試。」

駱人龍依言提氣,按照連他自己也莫知其名的「天元心法」,在體內運行了一周。

三絕先生杜允中換過他的左腕,又默察了半天,縮手道:「少俠六脈平和,功暢血順,確實沒有修習了『天魔武功』而發出勁力的呢?」

駱人龍見三絕先生扣住了他的腕脈,都沒有起惡念,對之已是十分放心,於是便把習練「天魔武功」的事,摘要地說了一遍。

三絕先生點頭嘆道:「老夫要不是探過你的脈象,也不會相信你的話,可是如今老夫不但不能再懷疑你,而且,對令尊之死,也覺得確是被冤枉了。」

駱人龍聽了這話,直比誇讚他自己尤為使他感動,他差不多要流下了眼淚,道:「老前輩明察秋毫,今後尚請老前輩鼎言支持,俾先父的奇冤得以昭雪。」

三絕先生也是甚為傷感地道:「老夫既明真相,這自是義不容辭之事!」

忽然,駱人龍又想將從石洞中學來的「天元心法」告訴三絕先生,以酬答他的盛情,誠懇地道:「老前輩如果不棄,晚輩願將那不知名的內功心法提出,以供老前輩作為繼續研究『天魔內功』之參考。」

三絕先生杜允中搖手笑道:「不用了,你那神奇內功,想必是前人為改良「天魔內功」

而研創出來的,現在問題既已有了結果,老夫何必還用庸人自擾。」

這話也有道理,三絕先生研究「天魔內功」的目的,只是想消除「天魔內功」那種逆血變性的不良反應,既然發現有人比他先做到了,他當然沒有再多費心血的必要。何況武林人物,都有一種天生的傲性,要乞向一個年紀比他輕了幾倍的少年人討教。這也是不可能的事。

駱人龍知道三絕先生的心情,遂也不再多說什麼,默然相對了片刻,三絕先生杜允中雙睛之內,忽然射出一道柔和的眼光,落在駱人龍臉上,笑道:「駱少俠,老夫有一個心愿,不知你肯不肯助我完成?」

駱人龍道:「老前輩有什麼吩咐,只要晚輩力所能及,定必效命。」

三絕先生杜允中慨然道:「老夫年將百歲,家師一身醫道,只傳老夫一人,老夫秘技自珍,至今猶未尋得傳人,少俠如果有意,願舉以相贈。」

駱人龍哪會想到三絕先生這樣看得起他,這自是求之不得的事,當時,撲地拜倒道:

「徒兒多謝師父玉成!」又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行了拜師之禮。

三絕先生杜允中比駱人龍更是高興,扶起駱人龍,只是哈哈大笑。

駱人龍目光偶瞬,發現小童徐少麟臉上泛起了一種難以捉摸的微笑。

後來,駱人龍才知道,徐少麟與恩師並沒有師徒名份,只能算是恩師研究「天魔武功」

的助手。

從這天起,三絕先生杜允中除了將一身醫道傳給駱人龍外,並將他的絕學「天罡劍法」

和「天罡指」也傳給了他。

同時,也點撥了駱人龍本身武功的運用之道,駱人龍就好象是一塊美玉,一經名匠琢磨,更發出了奪目的光彩,功力雖未能在短時日內急增,但在運用上,卻又增加了倍計的幅度。

九天過去了,三絕先生杜允中絕口不談明天與鐵鏡先生袁宏道相約之事。

駱人龍卻是忍不住問道:「師父,我們明天怎樣應付鐵鏡先生袁宏道他們呢?」

原來駱人龍忽然起了一個想法,不願因為自己的關係,使師父正面與三堡四派為敵。

三絕先生杜允中笑道:「這九天以來,你差不多已盡傳了找一身所學,只要不斷地精益求精,自有大成的一天,至於明天的事,我早已有了安排,你今天就離去吧!」

駱人龍皺眉道:「師父明天怎樣對他們交待?」

三絕先生杜允中笑道:「他們守在外面,不見了怎能怪我。同時,憑為師的身份,三堡四派中人也不敢把我怎樣。」隨又回到房中,取出一本「青囊秘笈」和兩付人皮面具,其中一付的形貌,與徐少麟極為相似,三絕先生叫駱人龍戴上這付面具,又要他用縮骨法縮小了身形,笑道:「你現在就是大模大樣的走出去,他們也不會阻攔你的。」

駱人龍收起「青囊秘笈」,拜別了三絕先生,又和徐少麟道了再見,向林外走去,果然毫無阻礙地通過了三堡四派的封鎖線。

他走出重圍之後,又放心不下三絕先生的處境,因此逗留在附近,並沒有立即離去,準備等事情過去以後再說。

一宿易過,第二天.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候,駱人龍忽然聽得三堡四派的人一片喧嘩,沸沸騰騰,眾口一詞地道:「駱人龍殺死三絕先生逃跑了!」

駱人龍與三絕先生杜允中,雖說只相處了短短九天,可是,他們師徒間的感情,卻是又自然,又真摯,已然很深。

駱人龍驟然聽到恩師被害的話,幾乎急得昏了過去,當下不顧-切的雙足一蹬,身形象怒矢般往疏林中射去。

忽然,他心中一動,暗叫一聲:「不好!我不能上了三堡四派誘人入伏的當!」凌空折腰,又輕飄飄地退回了原處。

要知,三絕先生杜允中以醫、劍、指三絕,享譽天下,數十年盛名不衰,豈是偶然的事?設非真的身具真才實學,焉克至此?

駱人龍在這九天之中,已深深地認識了恩師一身絕學,有如翰海汪洋,深不可測,就憑他自己六七成火候的「天魔武功」,也莫想在恩師手中走上三五十招。

因此,駱人龍認為恩師被害的事,根本就不可能發生,林中囂雜之言,必是三堡四派的人在發現不見了自己之後,所作企圖激使自己現身回去的一種騙局與手法。

有三絕先生在,駱人龍本不怕三堡四派留難他,只是他擔心此刻趕了回去,會造成三絕先生尷尬的窘境,所以還是決心暫隱一旁,等三堡四派的人在失望之下退走後再回去-察實情。

駱人龍有了這些想法,立即心平氣和,不再輕舉妄動,庸人自擾了。

大約等了將近半天的時光,才見三堡四派調集的高手,撤離退去。

駱人龍仍怕三堡四派暗藏甚麼禍心?直等到天色將晚,才隱身掩了回去。

靜靜的草蘆沐浴在晚風中,一點聲息也沒有:「屋上即未升起炊煙,幾次呼喚之下,也沒了絲毫回應。

駱人龍但覺有一種不祥之感,襲上心頭,當時身形疾閃,向草蘆內衝去,情急地又叫了幾聲:「師父!師父!」

不但沒有了三絕先生杜允中的影子,甚至,連小童徐少麟也不見了。

駱人龍惶惑交集之下,又向草蘆後面找去。

草蘆後面添了一座新墳,這座新墳使駱人龍如凌空失足,頭晌為之一陣昏眩。

墳前,草草的豎了一塊石碑,所用的石頭,就是取自屋前的石凳。碑上用金剛指力寫著:一代奇俠三絕先生之墓王屋門下袁宏道敬立。

駱人龍悲呼了一聲,道:「我不相信這會是事實!」

他乃是極有決斷的人,既不相信這是事實,馬上就要求得明確的證明。

他拔出流霞寶劍,挖掘墳土,很快便起出了一付用門板釘成的薄棺,打開棺蓋,裡面躺著的赫然竟真是恩師三絕先生。』

駱人龍一慟幾絕,過了很久,才勉強抑住心中的悲痛,對恩師三絕先生的遺體,作了一次詳細的檢查。

三絕先生面色平和,全身只有背後一道劍傷,看位置,正對左心房,顯然是喪於宵小暗算之手。

駱人龍進一步分析推想,以恩師功力之高,如果有人要暗算他,也必須先設法轉移恩師的注意力,使它疏神之下,才有得手的可能,否則,是決沒有得手希望的。

他的結論,這又是三堡四派的傑作,只有三堡四派以偽善的面孔,才能使恩師毫不防範地著了道兒。

駱人龍認定了這一點之後,對三堡四派可就更加仇上加仇,恨上加恨了,他進力發出一聲凄厲的長嘯,對天發誓道:「我駱人龍要不把你們三堡四派,弄個冰消瓦解,誓不為人!」

駱人龍含淚蓋好棺蓋,正要加土覆埋之際,忽聽身後有人念了一聲:「阿爾陀佛」道:

「小施主殺人於先,盜棺於後,還有一點人性嗎?」

一聲「阿彌陀佛」,足以確定來人是和尚無疑,而能無聲息的接近;使人毫無所覺,這份功力,也足以使人吃驚,駱人龍晃身飛了一丈,然後才扭頭望去。

只見那和尚長得面如滿月,莊嚴肅穆中,自有一種和靄可親的氣質流露出來,所以他的話雖說得嚴厲萬分,但在看了他的面容后,便自然沖淡了其嚴重性了。

駱人龍原是滿肚子火氣,這時卻再也發作不出來,尷尬地笑了笑道:「禪師有道高僧,也不講究事實真相么?」駱人龍認為這和尚一定是已聽了三堡四派的一面之詞,所以如此反問一句。

那老和尚慈眉一挑,道:「少施主可是姓駱?」

駱人龍揚頭道:「小生駱人龍!」語氣中隱含我是駱人龍,有什麼不對的意思。

那老和尚沉聲道:「姑不論三絕先生是否系少施主所害,但少施主挖墳盜墓之舉,卻是老衲親自所見,不知少施主還有什麼巧妙的說詞?」

駱人龍忿然道:「小生查究恩師的死因也有罪么?」

那老和尚訝然道:「據老衲所知,三絕先生尚無傳人!」

駱人龍一時作難道:「先恩師已被三堡四派害死,不能為小生向禪師作證,禪師要是不相信,這就沒辦法了!」

那老和尚微一沉吟道:「三絕先生醫、劍、指三種絕藝冠絕天下,少施主如能施展他的武功,老衲便至少可相信你一半的話了。」

駱人龍暗罵自己道:「該死!我自己為什麼竟沒有想到用這個法子證明自己呢?」當時點頭道:「小生從師不過十日,先恩師一身絕學,浩翰如煙海,小生所學有限,請禪師不要把相試的題目出得太廣太難。」

那老和尚笑道:「三絕先生的三種絕藝,你可是多少都知道一點了?」因為駱人龍從師只有十日,所以老和尚也不敢作很高估計。

駱人龍道:「先恩師三種絕藝,小生倒是均已蒙得傳授。」

老和尚打量了駱人龍半天,道:「就請少施主一展三絕先生的「天罡三十六式』吧!」

駱人龍不再說話,拉開架式,展開身形,使開三十六式的「天罡劍法」,出劍生風,勁氣瀰漫,火候竟然已經相當不弱。

只看得老和尚點頭贊道:「少施主『天罡劍法』已得令師神髓,如非師親自傳授,無法臻此,老衲完全相信你是三絕先生的傳人了。」

駱人龍道:「老禪師法眼如炬,多謝老禪師見信盛情。」

老和尚忽然道:「聽說少施主練成了《天魔寶錄》上的武功,可是真的?」

駱人龍心想,反正這消息已經傳出去了,承認不承認都差不多,於是聲音一揚道:「是又怎樣?」顯然心裡不大愉快。

老和尚道:「這使老衲不能完全相信令師不是死於少施主之手。」

駱人龍當時產生了一種被侮辱之感,大聲道:「要是人家這樣不相信禪師你,不知禪師你將作何感想?」

老和尚道:「以事實去爭取人家的相信!」

駱人龍要是心變了,可能這時就會把老和尚殺了,但是他心性並沒有變,而且還受過良好的家庭教育,是以終能忍住怒火,一嘆道:「好!禪師,你愛怎樣辦,就怎樣么樣辦吧!」

老和尚道:「老衲要檢視一下令師的遺體。」

駱人龍不再說話,自動開棺翻轉三絕先生的遺體,露出他背上致命的劍傷,道:「請老禪師驗看!」

老和尚伸出一隻手道:「請少施主將寶劍給我!」

駱人龍冷笑道:「老禪師放心,小生不會暗算你的!」但還是把流霞劍交給了老和尚,而他自己卻不得不提高警覺,加強戒備。

老和尚接過流霞劍寶劍,微微一笑,也沒有再說別的話,全神貫徹的用流霞寶劍的劍鋒比了一比三絕先生的傷口。

駱人龍這才明白.了老和尚的用心,長吁了一口氣。

駱人龍吁聲未了,只聽老和尚嘆道:「傷口與劍刃相符!」

駱人龍頓時冷了半截,心想:這次冤枉可背定了。

就在這時候,忽又見老和尚將流霞寶劍從三絕先生的傷口刺了進去。

駱人龍剛要出口喝止,老和尚已又將流霞寶劍抽了出來。

老和尚在流霞寶劍刺入三絕先生的口之內時,已用佛門無上禪功,探測了一下傷口內部的情形。

這次但見他面色一舒道:「老衲幾乎誤會少施主了!」

駱人龍聞言大出意料之外,猶恐自己聽錯了,緊張地道:「老禪師相信小生不是殺師之人了?

老和尚道:「少施主的流霞寶劍劍尖較兇器略銳,老衲要不細察,便發現不出這些微之差,幾乎無面目與老友相見於地下……」這老和尚既識得流霞寶劍,其口中的「老友」當然是指駱人龍的父親日月叟駱一飛了。

駱人龍連忙追問道:「請教禪師上下如何稱呼?,禪棲何處?」

老和尚笑道:「老衲法號痛禪……」

駱人龍肅然躬身道:「原來是上人法駕,小生失敬了!」痛禪上人仍是少林寺掌門方丈,其禪棲之處,不問可知。

痛禪上人對駱人龍的態度已是大變,愛顧地道:「令尊在世之日,與老衲方外結交,不知少施主可曾聽令尊說起過?」言下顯然已有以父摯身份和駱人龍談話之意。

駱人龍對這位少林現任掌門人痛禪上人與父親有交的事,從父親口中,倒是知道不少,這時聽痛禪上人親口說出,倍感親切,不覺油然興悲道:「先父時與晚輩道及上人,四年前且有攜同晚輩叩謁之意,不幸先父……。」一時悲從中來,語不成聲。

痛禪上人這世外高僧,也慈眉微斂,長嘆出聲,道:「令尊之事,老衲得訊稍遲,回天乏術,內愧於心,所幸如今少施主已有所成,故人有后,老衲寸心稍安。」

駱人龍越聽越是感動,不禁仰臉道:「上人深信先父是被冤枉的么?」

痛禪上人點頭道:「老衲從未對令尊懷疑過!」語音一頓,又道:「只是聽說小施主練成了『天魔武功』,使老衲十分擔心。」

駱人龍道:「上人看晚輩是否象是變了心性之人?」

痛禪上人道:「少絕主天性朗朗,心氣平和,老衲看不出有什麼不妥的地方。」接著又是一嘆,道:「縱是少施主身受《天魔寶錄》之害,老衲自信尚可為少施主一效微勞,恢復少施主的善良本性,不知少施主可願隨同老衲往敝寺一行?」

駱人龍道:「如此上人是專誠來接引晚輩的了?」

痛禪上人道:「枯禪師弟回寺,報告少施主在王屋與三堡四派衝突的經過,老衲動念之間,趕了前來,想不到果然在此見到了少施主。」

駱人龍真沒有想到以少林掌門之尊的世外高人,竟會對自己這般關顧,感激之情如潮水洶湧,道:「上人高誼隆情,晚輩沒齒難忘,只是晚輩身負血海冤讎,作對的又是三堡四派,這時前往貴寺,不但有諸多不便,而且易遭物議,方命之處,尚請上人賜諒。」

痛禪上人笑道:「少施主前往少林,三堡四派感激老衲都來不及,怎會有責怪之意。」

駱人龍一驚道:「上人難道要把晚輩……。」

痛禪上人搖手道:「少施主不要多心!」眼望著駱人龍恢復了平靜,又道:「本寺七十二藝中,對於脫胎換骨有洗髓易筋之學,對於變化氣質,消除邪性,也有一種凈性明心的工夫,後者,因為修習不易,又極少實用的機會,所以在七十二藝中,不為本寺各代弟子所重視。四年前,令尊含冤受屈,『天魔心法』行將為禍江湖的跡兆已起,老衲於是費了四年時光,練成了這種,『凈性明心』的工夫,只要少施主隨老衲,前往敝寺,老衲願以百日之功,為少施主滌除心中惡性,還你真茹,不知少施主信得過老衲否?」

駱人龍這才知道少林掌門人痛禪上人的一片菩薩心腸,感動之下,據實道:「晚輩雖學會了『天魔武功』,卻並未修習天魔內功心法,變性之說,對晚輩實在已不適用。」

痛禪上人微訝道:「真的?」

駱人龍心感痛禪上人對他的熱誠,遂把石洞學藝之事,毫不隱瞞地說了出來,只是說不出「天元心法」的名稱而已。

痛禪上人聽了駱人龍的話,霜眉攢蹙,浩思不語。

駱人龍耽心痛禪上人不相信他的話,忍不住又道:「先恩師會細察晚輩脈象,證明晚輩所習內功,絕非『天魔內功』,並未變易心性,這才將晚輩收列門牆,傳以絕藝。」

痛禪上入神光朗朗地道:「老衲相信少施主的話,既然這樣,老衲也不堅請少施主駕臨敝寺了。」言罷,取出一支白色玉瓶,交給駱人龍道:「這裡是一顆本寺的『大還丹』,請少施主收下,備作不時之需。」

要知少林「大還丹」,乃是武林續命奇寶之一,就是少林寺僧眾,除了歷屆掌門人,可以耗用一顆外,縱是寺中長老,也無法得到。

駱人龍知道,這是痛禪上人自己的一顆,那敢接受,不住地辭謝道:「上人對晚輩一片關顧之情,有勝雪中送炭,晚輩已是銘感五中,如何敢再接受此奇寶,請上人收回成命吧。」

痛禪上人正色道:「老衲但願少施主在為駱老施主洗刷冤屈之時,遇事多加細察,不要任性而為,得饒人處且饒人,上體天心,少造殺孽,便是錫福,少施主如果認為老衲的話值得一聽,即請收下此丹。」

這樣一來,駱人龍除非表示認為對方的話說得不對,否則便再沒有理由不接受痛禪上人的「大還丹」了。

痛禪上人待駱人龍收下了「大還丹」,念了一聲「阿彌陀佛」道:「少施主好自為之,老衲拭目以待!」僧袍飄飄,晃眼間,便從山道小徑上走得不見了人影。

駱人龍躬身相送,心中有著各種不同的感觸,三堡四派的行為,固然使他悲憤欲絕,而近日來連續遇到的恩師三絕先生和少林掌門人痛禪上人,卻又使他覺得公道自在人心,人情仍是溫暖的。

駱人龍望著三絕先生蒼白的面容,流了一陣眼淚,這才又重新把三絕先生葬好。單掌一揮,把王屋鐵鏡先生袁宏道所立墓碑上的字跡抹平,運使學自恩師三絕先生的「天罡指法」

寫道:

恩師杜允中之墓,

受業駱人龍敬立

立好了墓碑,駱人龍又面向三絕先生的新墳行了大禮。轉身到草廬之內,徒承師業,就三絕先生遺留可資紀念的遺物和煉製的靈丹妙藥分別取了一些,打了一個包袱,然後放了一把火,把草廬焚去,以免其他江湖人物借住,擾了三絕先生的陰靈。

諸事完妥以後,駱人龍在怒嘯聲中,人如脫弦之箭,奔下了析城山。

到陽城,駱人龍購置了一隻藥箱,帶上了一付人皮面具,以野葯郎中的姿態,順沁水而下,到了武陵。

沿途不時可見到不少三堡四派中人,但因駱人龍已化裝成了野葯郎中,故能瞞過他們的眼腈,沒有發生甚麼事故。

駱人龍此行的目的,是想回到蕪湖,找黑煞手鄭昆再議復仇之策。所以在武陵也沒有停留,一直趕到黃河渡口,候船渡河。

駱人龍現在仍是以郎中的身份出現人前。

是郎中,當然就得為人家看病。

以駱人龍的絕頂聰明和天縱之才,雖說只跟三絕先生學了九天醫道,但所知之廣,所得之多,已不下普通人苦學十年。

唯一的缺憾,就是他有滿肚子的醫理學問,卻沒有半點臨床治療經驗。

所以說,他這個郎中隨時都有些提心弔膽,生怕遇上疑難雜症,看不出病情,被人當騙子看待,那才難堪下不了台哩。

世間的事,往往就是這樣的怪,你越是怕,事情偏偏就會找到你頭上來。

過河的渡船已經靠了岸,駱人龍因不願爭先恐後,落在最後上船,他剛把一隻腳踏到船上,另一隻腳還沒有提起的時候,忽然,由河邊奔來一個漢子,一把拉住了他的藥箱,道:

「先生,先生,請你去看一個病人,好么?」

所謂:醫者有割股之心,駱人龍縱是心裡不願,口裡卻說不出半個「不」字,只好暗嘆一口氣,回到岸上,問道:「有多遠?」

那漢子道:「遠得很哩!救人如救火,小的腳程快,就背著先生走吧!」不由分說,俯身便把駱人龍背到了背上,兩手提著駱人龍的行李,沿著河邊,飛奔而去。

駱人龍覺得奇怪,自己是過路郎中,這人特別趕到路口來請,豈不透著古怪,疑心一起,立即暗提功力,問道:「朋友,你是專程來請在下的么?」

那漢子邊跑邊答道:「凡是請得到的郎中,我們都請!」

駱人龍奇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漢子苦笑道:「我們少莊主生了一個怪病,請了不少郎中,都醫不好,附近有名有姓的郎中,差不多邪請遍了,群醫束手;我們莊主愛子心切,便派了很多人,守著交通要道,專門請過路的郎中。小的請上了先生,不管先生醫不醫得好病,都可得到好處,我們莊主對人,真是慷慨得很呢。」

駱人龍暗嘆一聲:「倒霉!」散去功力,任由那漢子背著飛跑,跑了十來里路,進入一座大庄之內。

那漢子請駱人龍在客廳中稍坐,自己就向內院一路揚聲嚷了進去,道:「快快報與莊主得知,我請到一位神醫了,少莊主的病,一定有救了。」

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啐道:「王老五你嚷什麼!我看你已請了十幾個神醫了,少莊主的病還是沒有醫好,你的口袋倒是裝得滿滿的了。」

只聽那漢子求告道:「好姊姊,請你快去報告莊主,莊主的賞賜,我分你二成可好?」

那女的笑著進去了。

駱人龍聽了也覺好笑,心想:這人背我跑了十幾里路;得個幾兩銀子的賞識,算不得白賺,倒是那丫頭撿了便宜。

等了很久,主人仍沒有出來,卻見原先那漢子又走了出來,他怕駱人龍不樂,趕忙致嫌分說道:「先生,我們莊主正陪著另外一位先生在內室看病,馬上就出來與先生相見了。」

駱人龍見有詞可藉,忙道:「既有高明在座,在下告辭了!」站起身子,便要向外面走去。

那漢子好容易把他背來,賞錢還沒有到手,怎肯讓他離去,一把拉住他央求道:「先生走不得,你要走了,小的便沒法向我們莊主交待了。」

駱人龍道:「在下急於趕路,沒有時間多等,同時你們既已請了別的醫生,或許就能把病醫好了,-定還要留住在下幹什麼?」

那漢子急道:「先生不要多心,我們少莊主所生的怪病,誰也醫不好,先生既然來了,拿幾兩銀子做路費,豈不是好?」況著忽然想起「誰也醫不好」這句話,一網打盡了所有的郎中,又怕駱人龍見怪,忙又加了幾句道:「只有先生手段高明,一定可以醫好少莊主的病,你要走了,豈不耽誤了我們少莊主的性命么?」

駱人襲真想不到這粗壯的漢子,如此會說話,不禁笑道:「大哥在貴庄-定是一個了不起的人才吧,在下還沒請教貴姓?」

那漢子就怕駱人龍要走,所以有問必答道:「小的姓王,人家都叫我王婆嘴,可是我倒是一個實心人,因為我們莊子里最看重的是有工夫的人才,至於小的,算不得什麼。」接著,嘆了一口氣,道:「說句不怕見笑的話,不得意得很!」

駱人龍順口問道:「你們莊主是?……」

王婆嘴本在為自己的不被重用而抱屈,但這時一聽問到,他們莊主,立時又精神陡長,大拇指一豎道:「我們莊主人稱鐵筆先生褚文章,是王屋派掌門人的大師兄,黃河兩岸,誰不知道他老的名頭!」說時神情之間,好不神氣。

駱人龍卻是聽得一怔,劍眉雙蹙,暗忖道:「這件事倒使』我大為作難了……?」當下便決心離開,一抱拳道:「原來褚老英雄府上,怪不得……」

語聲未了,忽聽廳外驟起一聲勉強的大笑聲:「先生可是怪老夫有意慢客么了?」

一個六十以上的高大老人,邁步走了進來,他臉上的皺紋,就象是微風括過時的湖面,,錯縱交疊,蒼老已極。

按理說,一個武林健者那會這樣衰邁,想必是因為憂心愛子的病而致如此的?」

駱人龍當然不好意思再走了,只好迎著鐵筆先生褚文章拱手道:「在下馬文玉,才疏學淺,只怕有負老先生雅望!」

鐵筆先生褚文章強打歡容道:「請坐!請坐!馬先生出口不俗,醫道定必非凡,老夫總算為小兒找到救星了。」

駱人龍見鐵筆先生這等武林高手,為了挽救愛子的沉痾,竟不惜自降身份,對一個江湖末流野葯郎中,也阿諛起來,不由慷慨橫生,義勇之念立起,不但暫時撇開了三堡四派和他的血海深仇,而且也祛除了內心那種初次行醫的怯場病,朗朗一笑道:「另外那位先生可曾用過了葯?」

鐵筆先生褚文章搖頭嘆道:「那位先生未曾把脈,便告退了。唉!近兩三天來,沒有任何一位先生肯開方用藥的。」

駱人龍道:「不知少莊主的病有些甚麼病狀?」

鐵筆先生褚文章道:「病狀平常,不過小便閉塞而已,卻使群醫束手,眼看便將身中尿毒而亡了。」

駱人龍道:「有多少日子了?」

鐵筆先生褚文章道:「將近十二三天了。」

駱人龍驚道:「尿毒最為頑頇,非一般藥物可解,時過十二三天,已是非常危險,現在就請老先生馬上帶在下同往探視一下吧。」幾句話,即已顯示出他醫理精湛,不是庸手。

鐵筆先生褚文章一代武學大家,對於醫藥方面,也頗具常識,不由額手稱慶道:「今日得遇先生,真是小兒之幸,請恕老朽先行引路了。」他側身先行半步,讓駱人龍走在路中間,態度恭敬已極。

他們剛行得數步,尚未轉入內院,門外忽然傳進一個內勁極強的聲音,道:「大師兄,侄兒病了,為什麼不給王屋帶個信去!」隨著話音,走進一位風塵僕僕的老者。

駱人龍一聽聲音,即已知道來人是鐵鏡先生袁宏道,一股怒氣直衝腦門,當時便想發作,繼之一想,暗忖道:「我現在就是把他殺了,也達不到我報仇的目的,弄不好又被人家加上一項罪名,此事萬萬行不得,我就讓他多活幾天吧!」轉念間,怒氣也就平了不少,只是頭也不回,懶得與鐵鏡先生照面。

鐵鏡先生袁宏道一眼看到駱人龍的背影,和頸間發紫的皮膚,猛地撲身向前,大喝一聲,道:「萬惡之徒,竟又混到我大師兄莊上來了!」

原來,駱人龍一時大意,雖戴了人皮面具,卻忘了用縮骨神功改變自己的體型,鐵鏡先生何等老辣的人物,從背後一眼就認出了他。

,駱人龍原想息事寧人,暫時不找鐵鏡先生的麻煩,如今鐵鏡先生要找他,他當然滿不在乎,心想:要干就干吧!當時非常鎮靜的扭轉身形,朗目註定鐵鏡先生袁宏道不愉地道:

「你……」

鐵鏡先生袁宏道一見了駱人龍的面貌,頓即大感失態,忙謝罪道:「對不起,老夫認錯了人了!」

皆因,駱人龍這張人皮面具也是醬紫色,而又精細得肉眼難辨,看上去明明不是駱人龍,不由鐵鏡先生袁宏道不自責道歉了。

駱人龍也是精靈到了極點的人,眼見鐵鏡先生袁宏道變了態度,立即毫不露形跡地又改變了心意道:「在下馬文玉,老先生一時看錯人,請不用放在心上。」

鐵筆先生褚文章急於要帶駱人龍入內給兒子看病,笑對駱人龍道:「這是老夫的一位師弟,江湖上人稱鐵鏡先生袁宏道,魯魯莽莽的,倒讓馬先生見笑了。」接著,又對鐵鏡先生道:「師弟,愚兄這時心情亂得很,有什麼話,待馬先生看過傑兒的病,我們再慢慢詳談吧!」

鐵鏡先生袁宏道的身份,在別人眼中可說非常了不起了,這時在師兄面前,卻是聽話得很,他道:「小弟也進去看看傑兒,決不妨礙馬先生手腳就是。」

三人進入內院,立有一股藥味沖鼻涌到。

病房不大,但很靜雅。

病人很安靜的躺在床上,臉上布滿了淡淡的黑氣,按察色望氣之理來說,這位少莊主已是不久於人世了。

駱人龍皺了一皺眉頭,沒有說什麼話。

鐵筆先生褚文章此刻最注意的就是駱人龍的言語神情,不禁大驚道:「先生,小兒的病……。」

駱人龍只好寬慰他道:「吉人天相,待在下看過脈象,再行奉告。」

這時,一個青衣童子走過來,非常熟練地墊起了少莊主的手腕,並搬了一張椅子給駱人龍在床邊坐下。

駱人龍把脈』的時候,只覺少莊主的脈象,六脈見結,乃是氣滯之象,似乎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癥狀,但隔了不久,忽又覺脈來如點雨,瞬刻過去,又恢復了原狀,半個時辰左右,又循環而生。

駱人龍這一把脈,足足把了兩個時辰,已是智珠在握,找出了病源所在。

但是這兩個時辰,可把鐵筆先生褚文章憋壞了,這十幾天以來,他從未見過一個郎中把脈這樣久的。

由於駱人龍把脈太久,使他猜疑駱人龍毫無把握,一見駱人龍三指一收,馬上就忍不住急急問道:「先生,這孩子還有救么?」言時一臉企盼之色,只希望駱人龍點一點頭。

駱人龍果然點了一點頭道:「未下藥之前,在下有幾句話請問老莊主。」

鐵筆先生褚文章歡喜得流下了一長串眼淚,連聲道:「是!是!先生有什麼話,儘管吩咐!」一位武林高人,為了愛子一息生存,竟一點身份觀念也沒有了。

駱人龍道:「請老莊主把歷來的藥方一起取出來,待在下作一參詳。」

鐵筆先生褚文章道:「數十位先生診視之後,出的同是一樣的方子,老夫已能背誦如流。」

駱人龍道:「那就請老莊主念給在下聽聽。」

鐵筆先生褚文章念道:「紫苑五錢,麥門冬三錢,北五味十粒,人蔘一錢,一共是四味葯。」

駱人龍道:「在下也只能開這樣的方子!」語聲至此一頓。

就在駱人龍語聲;一頓之際,鐵筆先生已是大大失望地張口連聲:「呵!呵!呵!……」

一臉死灰,呵到最後,更是「呵」不出聲音了。

駱人龍聲音一揚道:「不過服藥之前,得請老莊主助我一臂之力!」

鐵筆先生褚文章一聽駱人龍口氣有異,緊張地道:「先生是說這張方子可以醫好小兒的病?」

駱人龍道:「令郎的病勢原不厲害,問題只怕還是出在老莊主手上。」

鐵筆先生褚文章茫然道:「我?我?……」

駱人龍笑道:「老莊主乃是武林高人,令郎發病之初,老莊主可曾點過他的督脈?」

鐵筆先生褚文章恍然道:「難道點不得?」

駱人龍道:「閉尿之症,雖督脈所生,實乃沖任之病,老莊主點了令郎的督脈,固能刺激令郎抗病的能力,卻也妨礙藥力的散發,現在請老莊主即以三陰三陽的手法,疾點令郎「神庭」、「身柱」、「長強」三穴,再行服藥,便無事了。」

鐵筆先生褚文章乃是武學大家,經脈之理自是一點即透,他因只懂生理,而不明葯,而致出了這個岔子,這時不待用藥,僅憑駱人龍這番宏論,也已知愛子回春有望了。當時,親自依照駱人龍的指示,點了愛子三處穴道,吩咐了幾句話,便恭請駱人龍到他自用的書房中待茶。

駱人龍知道鐵筆先生褚文章心懸用藥的結果,人雖坐在那書房中,其實一顆心早就飛到愛子身邊去了。

所以,駱人龍非常知禮的,不找他說話,只陪他等。

又是一頓飯時間過去

忽然從室內傳來一陣跌跌撞撞的聲音,一個老婆子流著眼淚向書房這邊沖了過來。

鐵筆先生褚文章臉色一變,連忙迎上去攙住那老婆子問道:「夫人,傑兒怎樣了?」

那老夫人道:「我要找那郎中先生!」

鐵筆先生褚文章倒是一個認命的人,怕夫人失禮,鬧出笑話,急道:「夫人有話好說!」

那老夫人這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道:「我要謝謝那郎中先生去!」

原來,老夫人喜歡得過了度,流出了歡喜的眼淚,卻被人家誤會少莊主已經歸天。現在總算她把話說清楚了。

鐵筆先生吁了一口氣,道:「傑兒果真好了?」

老夫人道:「你為什麼連我的話也不相信了?」

老夫婦倆眼睛同時轉到駱人龍身上,準備向他道謝,卻發現鐵鏡先生一隻手正扣住了駱人龍的腕脈,另一隻手,疾向駱人龍臉上抹去。

鐵筆先生褚文章大喝一聲道:「三師弟你瘋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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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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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無獨有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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