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章 光明磊落

第 六 章 光明磊落

駱人龍醫好了鐵筆先生褚文章愛子的病,老夫婦二人正要向駱人龍道謝,卻見鐵鏡先生袁宏道正用一隻手扣住駱人龍的腕脈,另一隻手,疾向駱人龍臉上抹去。

鐵筆先生褚文章大喝一聲,道:「三師弟,你瘋了么?」

鐵筆先生一聲喝罷,鐵鏡先生已用極快的手法,在駱人龍臉上掠耳摸了一把,旋即哈哈一笑,

自找台階道:「小弟一時性急,以為傑兒遭了不幸,」以致失態,真是難為情得很。」

忙又向駱人龍長揖為禮道:「老夫失禮之處,尚請先生諒宥!」

原來,鐵鏡先生越瞧越覺駱人龍身份可疑,以他見識之廣,閱歷之深,一開始就想到駱人龍可能有人皮面具,是以處心積慮地想找他的毛病。

那知駱人龍這付人皮面具,製作得特別精巧,鐵鏡先生不但用眼睛找不出什麼毛病,最後,他利用機會,在駱人龍臉上摸了一把,也沒摸出任何破綻來。

駱人龍因為看穿了鐵鏡先生的心事,依仗人皮面具的精巧,竟不作任何反抗,大大方方地任由鐵鏡先生摸了一下。

鐵鏡先生在駱人龍臉上摸不出什麼毛病,心裡感到不是味道,顯得極為尷尬-

駱人龍卻冷笑一聲道:「袁大俠敢情有點言不由衷吧!以一個遊方郎中與名動天下的袁大俠比起來,自是算不得什麼!

不過再下卻不甘受辱,請袁大俠把話說明白些!」

駱人龍心裡恨透了鐵鏡先生袁宏道,有機會當然不放過他。這話只說得鐵鏡先生袁宏道一張老臉漲得通紅,怔怔地,一時答不上話來。

鐵筆先生褚文章夫婦因不知內情,只急得不住向駱人龍說好話道:「先生請不要生氣,敝師弟因心切小兒安危,一時控制不住,激動起來,得罪先生的地方,請先生看在愚夫婦份上,免究了吧!愚夫婦這廂有禮了!並謝先生妙手回春,小兒的病勢已是大有轉機了!」

駱人龍回了鐵筆先生夫婦的禮,也謙遜了幾句,一雙眼睛,卻又盯到鐵鏡先生臉上,顯然,有意要看鐵鏡先生袁宏道的相。

鐵筆先生褚文章心想:三師弟這次確然冒失得很,江湖人物講究的就是一口氣,這樣冒犯人家實在不當,不由得叫了一聲:「三師弟……」

鐵鏡先生袁宏道一嘆截口道:「馬先生,老朽實不相瞞,剛才是因為誤把你看成了另外一個人,現在已自認是老眼昏花完全看錯了。」

駱人龍暗笑道:「不知袁大俠把在下看成了什麼人?」

鐵鏡先生袁宏道苦笑道:「老朽把馬先生誤認為江湖上一個新起的大魔頭了。」

駱人龍故意一驚道:「什麼?江湖上又有大亂子了,不知袁大俠說的大魔頭,是怎麼樣的一個人物?」

鐵鏡先生袁宏道只好把王屋之會的情形說了一遍,接著嘆道:「我們合三堡四派之力,都制不住他,被他逃出手去,將來他功力火候一深,普天之下,只怕就再也無人製得住他了。」言時一臉悲天憫人之色。

駱人龍也嘆道:「要是在下能夠與那位駱人龍見上一面就好了!」

鐵鏡先生袁宏道訝然道:「馬先生可是有制住他的辦法?」

駱人龍道:「哪裡,在下是學醫的,只是想細究一下他逆血變性的道理,如果能化解了他的惡性,豈不是一件大大的功德么?」

鐵鏡先生袁宏道連連搖手道:「馬先生快不要作此天真的想法!」

鐵筆先生褚文章道:「馬先生一片仁心,可敬可佩,不知三師弟何以說出這話來?」

鐵鏡先生袁宏道長長一嘆道:「三絕先生杜允中杜老前輩便因抱著馬先生這種仁心,而被駱人龍暗中害死了。」

駱人龍暗罵道:「老匹夫自己做的好事還要血口噴人,我要不把你的心肝挖出來,致祭於先師靈前,便不叫駱人龍了!」

他這種悲憤的心情,由於人皮面具的細緻精巧,毫無掩飾地表現了出來。

鐵筆先生褚文章發現駱人龍神色有異,關心地問道:「馬先生,你,你怎樣了?」

駱人龍心頭一凜,言不由衷道:「這樣說來,在下與那駱人龍可說仇深似海了。」

鐵筆先生褚文章惑然道:「馬先生與杜老前輩是……?」

駱人龍正色道:「他老人家就是在下的恩師!」

鐵筆先生褚文章點頭道:「馬先生原來是杜老前輩的高足,這就怪不得著手回春,對小兒的病有此回天之力了。」

駱人龍為了解恩師被害實情,故意作急地向鐵鏡先道:「請袁大俠快說,先恩師是在什麼地方遇害的?即請見他老人家遇害的詳情。」

鐵鏡先生袁宏道訝然道:「馬先生難道不知令師隱居之地?」

駱人龍一嘆搖頭道:「五年前,在下蒙先恩師收列門牆如今不見他老人家已有三年多了,後來聽說他老人家隱居在這兒附近一帶,乃急急趕來叩見,不料找遍了周圍數百里地,也沒找到他老人家,更料不到他老人家竟已遭了凶人毒手。」

鐵筆先生褚文章道:「杜老前輩不至於會隱居在這附近吧?」

鐵鏡先生袁宏道道:「杜老前輩實在是隱居在析城山中小弟也是因追捕駱人龍,才於無意中遇見他老人家的。」隨即就把為索取駱人龍而和三絕先生訂約十日之事說了一遍,接著又道:「十日期滿,小弟等再訪三絕先生時,發現三絕先生已經被人刺死了。」

駱人龍劍眉一蹙道:「袁大俠怎知是駱人龍行兇的呢?不是聽他老人家那隨伺的小童說的?」

鐵鏡先生袁宏道道:「草屋中除了三絕先生的屍體外,駱人龍和那小童都不見了,經過調查,才知道駱人龍是化裝那小童逃走的。」

駱人龍道:「何以見得?」

鐵鏡先生道:「後來大家一對證,才知道先後有兩個小童,分途走出山區,都是一去不回,不難想象出其中必有一個是駱人龍所化裝。」

駱人龍對鐵鏡先生成見甚深,認定他這些話都是諉罪之詞,不但不預採信,反嘿嘿冷笑了兩聲。

鐵鏡先生因為剛才自己看走了眼,這時雖覺得駱人龍的冷笑有點不善,卻是不便發作,並還含笑問道:「馬先生想必有什麼高見了?」

駱人龍道:「在下不敢,就此告辭,前往析城山看看。」駱人龍要去析城山的理由,不言可知,主人也未便挽留他。

鐵筆先生向夫人耳語了幾句,說了聲:「馬先生請少待!」匆匆向後院內走去。

褚夫人關心愛子病情,不免請教道:「馬先生,小兒的病,是會再發生變化了吧?」

駱人龍笑道:「老夫人放心,令郎的病,照方服藥十劑,便可完全康復了。」

鐵筆先生褚文章從內院走出來,接話道:「馬先生妙手回春,救了小兒一命,愚夫婦真是感激不盡。」說著,人已走到駱人龍面前。

駱人龍這才注意到鐵筆先生褚文章手裡捧著一隻硃紅色小漆盒子,知道這一定是準備送給他的謝禮,方自劍眉一蹙,鐵筆先生褚文章已將那朱紅木盒塞到他手中道:「不成敬意,請馬先生曬納。」

也不說出盒中裝的是什麼東西,這可使駱人龍有點作難了,收下嗎?又怕盒中之物過於名貴,受之有愧,不收嗎?又恐辜負了人家誠意,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是好。

鐵鏡先生袁宏道一旁笑道:「三絕先生杜前輩,乃是江湖奇人,馬先生出身三絕先生門下,當為我輩中人物無疑,如今馬先生救了我們大師兄獨生愛子的性命,要不收下這份薄禮,叫我們大師兄如何得以安心?」

駱人龍也知道人家既已送出了禮,要叫人家收回去,是萬萬做不到了,推來推去,反顯得小氣,只得一笑收下道:「褚老先生的心是安了,可是在下就有點不好意思了!」言罷,一

陣哈哈大笑,人已走出了客廳。

接引駱人龍來此的大漢,已提著駱人龍的行李藥箱等在廳外,一見駱人龍走出廳來,笑道:「先生,這次小的可露了臉了,誰不說小莊主的命等於是小的救了回來的,嘻!嘻!嘻!

嘻!」神色間,真是高興極了。

駱人龍笑道:「莊主的賞賜不少吧!」

「這還用說!」裂開了大嘴巴。

這時,鐵鏡先生袁宏道似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什麼事,搶身超到駱人龍面前道:「馬先生,老夫有一事相托,不知馬先生可願俯允?」

駱人龍道:「袁大俠有何吩咐?」

鐵鏡先生袁宏道道:「老夫有一好友身罹絕症,擬請馬先生一施聖手。」

駱人龍道:「醫者以救人為務,在下敢不從命。」

鐵鏡先生袁宏道道:「可是我那好友居地距此在千里以外,只怕馬先生時間上不大方便。」

駱人龍沉吟了一下道:「請袁大俠示下貴友姓名住址,在下原是遊方之人,倒不在乎路之遠近。」

鐵鏡先生袁宏道道:「敝友姓田,乃是南陽落星堡八堡主。」

駱人龍與黑煞手鄭昆原認定落星堡田巧,是查明父親冤情的主要關鍵,正愁沒有借口前去找他,這時得此機會,可說求之不得,不禁失態地「呵!」了一聲。

袁宏道不疑有它,道:「馬先生可是認識田八堡主?」

駱人龍道:「落星堡名動武林,在下雖然不識其人,卻是響往得很,田八堡主的病,在下專程一定跑一趟就是了。」

鐵鏡先生袁宏道大喜道:「多謝馬先生,田八堡主的病,如果得以痊癒,三堡四派都會感同恩受。」這話說得相當有份量,田八堡主再是了不起,也用不著三堡四派如此重視,這裡面當然一定有不可告人的文章了。

駱人龍皺了一皺眉頭道:「不知田八堡主患的是什麼病?」

鐵鏡先生袁宏道閃爍其詞道:「這個老夫卻不知道,請馬先生見諒!」

這真是一個從天而降的好機會,駱人龍心中暗喜,臉上也綻開了笑容,雙手一拱,道了聲:「後會有期!」便帶著那漢子,快步走出了莊院。

駱人龍起初的步度,快得驚人,那大漢跑得氣喘吁吁都還趕不上,但走了一程,腳下突然慢了下來,最後,更是站在路上一步也不走了,只見他一雙劍眉皺成了一條直線,似乎心中有著什麼極難決定的大事。

原來,駱人龍自王屋山一會之後,深切地認識了三堡四派勢力的龐大和團結的緊密,要以紅柳庄和黑煞手鄭昆的力量為後援,去和三堡四派為敵,只怕永遠也沒有洗刷父親冤情和復仇的一天,苦思之下,不由想起了《天魔寶錄》中的末篇計謀篇一一力即不能敵,何不以智取之。

這種想法,在他腦子裡已蘊釀了很久了,當他給鐵筆先生褚文章愛子治病的時候,心中便曾動了一動,準備就借褚文章作為滲入三堡四派之階梯。

結果,由於種種原因,又沒有付之實行。

誰料,天從人願,鐵鏡先生袁宏道又給了他一個更好的機會,他高興之下恨不得一步趕到南陽去,先從落星堡田巧身上著手。

這是駱人龍離開鐵筆庄時的想法,在他急趕了一程之後,心裡卻越想越不自在,總覺得自己就是要采這種手段,也應該先給對方一個警告,才不失大丈夫氣概,才合乎光明磊落的行為。

由於這其間的利害得失,十分明顯,所以他在下決定時頗費周章。

他停身,想了很久,終於,一頓腳,自言自語道:「我駱人龍頂天立地,縱有不得已的或,必須採取什麼斷然手段,也必須聲明在先,我寧可失去這種機會,也不能損了駱家的清譽。」

那大漢剛剛喘過氣來,一時也沒有聽懂駱人龍的話,睜著一雙大眼睛:「先生,你說什麼?」

駱人龍莞爾一笑道:「你在這裡等一等,我有幾句話忘記向你們莊主說了!」身形一幌,人似飛鳥般,瞬刻不見蹤影。

那大漢哪料到駱人龍有這等身手,想起剛才來時,背著駱人龍跑了半天,還自誇腳程快的事,不由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駱人龍趕回鐵筆庄,因為庄丁都認識他.早有人飛報進去,故他還未走進客廳,鐵筆先生諸文章和鐵鏡先生袁宏道便已迎了出來。

鐵筆先生褚文章高興得朗聲大笑道:「馬先生,是不是對於小兒的病,還有什麼囑咐?」

駱人龍搖頭笑道:「令朗的病已是萬無一失,老先生盡可放心,在下這次回來,是有幾句話要向袁大俠說明一下。」

鐵鏡先生袁宏道一怔,笑道:「老夫疏忽,一時忘了給先生信物,老夫這就拿給先生。」

說著從懷中掏出一面直徑寸余的鐵鏡,遞向駱人龍手中。

駱人龍搖手道:「袁大俠,這個在下認為沒有必要。」

鐵鏡先生袁宏道一怔道:「馬先生可是不願到落星堡去了?」

駱人龍道:「落星堡在下一定要去,田八堡主的病,在下也一定會醫,只是在下必須先交代袁大俠幾句話,以便袁大俠通知落星堡事先有所準備。」

鐵鏡先生一笑收起鐵鏡道:「馬先生之言有理,老夫必當設法通知落星堡恭候先生,不知先生還有什麼話要交代?」

駱人龍聲音一冷道:「袁大俠自信對在下已認識清楚了么?不怕推薦一個敵人進入落星堡么?」

這話問得太為突然,也太為驚人。

鐵鏡先生袁宏道這等江湖成名人物,也不禁為之一楞,答不上話來。

鐵筆先生褚文章哈哈大笑道:「馬先生真會開玩笑,莫非仍不釋敝師弟剛才冒犯之事?」

駱人龍對鐵筆先生褚文章沒有絲毫惡感,當和他說話時,畫色便和緩下來,道:「老莊主,你不知道令師弟的心中事,這話最好由他自己答覆。」

鐵筆先生褚文章望去鐵鏡先生袁宏道道:「三師弟……。」

鐵鏡先生袁宏道一抬頭,目注駱人龍道:「馬先生倒底有什麼話要指示老夫?」

駱人龍一字一頓道:「區區就是駱人龍!你把我介紹到落星堡去,豈非給我滲入刺探的機會么!」

鐵鏡先生袁宏道猛然後退一步,怒聲道:「你何不就利用這機會混進落星堡去試試?」

駱人龍冷笑道:「駱氏一門,行事向來堂堂正正,怎會做出不可告而誅之事,現在先告訴你,我駱人龍今後可要不擇手段了,你們三堡四派準備著吧!」

一陣諷刺的大笑,接著又道:「我話已說完,告辭了了!」身形一幌間,人已退出丈外。

鐵鏡先生又驚又怒,大吼道:「你還想走么!」雙掌-錯,向駱人龍撲了過去。

駱人龍頭也不回,反手點出一指,一股凌厲的指風疾射過去。

鐵鏡舉掌欲劈,鐵筆先生大喝道:「『天罡指』!三師弟接不得!」橫推一掌,把鐵鏡先生震開一步。

指風呼的一聲,打在鋪地麻石上,麻石被貫穿一個大洞。

而駱人龍早已如飛鴻般消失不見了。

鐵鏡先生驚魂甫定,嘆道:「他怎會學到了『天罡指』?」

鐵筆先生憂心熾熾地道:「愚兄不贊成你們對駱大俠公案的作法,你們偏偏不聽,你看,三絕先生連看家本傳給了他,你還能說是他殺了三絕先生么?見事不明,莫此為甚。」

鐵鏡先生氣沮神喪,但仍倔強地道:「他心性已變,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鐵筆先生褚文章嘆道:「依愚兄的看法,駱人龍根本是一個很正常的人,真是他要變了心性,怎肯出手醫好傑兒的病?更不會回來警告你,說他以後要用各種手段對付三堡四派了,他不利用你們給他的機會,可見他心地光明磊落,決不是你們想像的那種人。」

鐵鏡先生袁宏道無言之久,最後也是一嘆道:「他這樣說明了再做,更是叫人可怕,小弟得通知大家一聲去了。」言罷,匆匆地離了鐵筆庄。

鐵筆先生褚文章喟然搖頭,仰望蒼穹,似有無盡感慨。

駱人龍趕上在路旁等著他的漢子,取了行李,展開身形,片刻間,就趕到了渡口。

這裡,最後一班渡船正要開出。

他在船頭放好行李,坐在自己藥箱上,隨著船身的晃蕩,默默地思索著。

落日餘暉,斜斜照在他臉上,他的神情顯得有些冷峭。

他身邊有一個古稀老人,以世故的眼光望著他。

忽然,駱人龍放聲吁了一口氣。

那古稀老人沒頭沒腦地問出一句話道:「少年人,有點後悔了,是不是?」

駱人龍隨口答道:」誰後悔了?」

話一出口,驀地回過神來,反手一把扣住了那古稀老翁腕脈,輕喝一聲,道:「你是誰?」

「老夫蔡功亮!」古稀老人任由駱人龍扣住腕脈,若無其,笑咪咪地瞧著驚魂不定的駱人龍。

駱人龍的手自動鬆開了,他覺得相形之下,自己顯得太沉不住氣了。

古稀老人蔡功亮似是非常讚許地點了一點頭,又道:「老夫人稱是非老人!」

駱人龍對這名號生疏得很,同時也不容他多想,只好禮貌地道:「在下姓馬……」

是非老人蔡功亮搖手笑道:「真人面前莫說假話,老夫對你知道得很清楚,這時人多不便,你就不說也罷。」

駱人龍一愕之間,忽覺船身一震,原來已經到岸了。

二人匆匆下了渡船,是非老人蔡功亮問道:「駱少俠今晚準備住宿何處?」

駱人龍人生地疏,心中哪有定見,一時答不上來話來。

是非老人蔡功亮道:「老夫在此附近有一位朋友,駱少俠如果放心得過,便請同往借宿一宵如何?」

駱人龍對這是非老人蔡功亮早已起了滿腹狐疑,少年人更經不起言語上的激挑,三堡四派都奈何不了他,他就不相信這是非老人能把他怎樣,當時修眉一剔,昂然道:「只是打擾貴友,內心難安!」口裡說著客氣話,人已跟著是非老人蔡功亮沿著河堤向下遊走去。

走了一程,轉入一條小路,又穿過一叢矮樹林,便見林后小山邊,有一座三開間的小土屋,屋內有燈光透出屋外。

這時,一輪明月斜掛天邊,二人疾走幾步,便到了土屋門首。

他們的腳步聲,驚動了屋主人出外查看。歡聲道:「呵!原來是蔡兄,請進!請進!」

屋主人,也是一個老頭子,年齡不見得比是非老人蔡功亮大,臉上的皺紋卻比蔡功亮多得很多。

是非老人蔡功亮先給駱人龍引見這老頭道:「駱少俠,這位就是我們今晚的居停主人段武青,稱雄黃河兩岸已數十年,是有名的濁水漁夫。」

段武青望著駱人龍臉上發了半天怔,然後轉臉向是非老人蔡功亮笑道:「蔡兄,你認為小弟準會歡迎這位駱少俠么?」

駱人龍聞言氣怒已極,也不察言觀色,一抱拳道:「在下告辭了!」轉身疾步而行。

濁水漁夫段武青一幌身,阻住去路笑道:「駱少俠哪裡去?」

駱人龍道:「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

是非老人蔡功亮哈哈大笑道:「段老兒,你這把年紀算是白活了,開玩笑也不看看對象,駱少俠!對!給他一個難堪,看他老臉往那裡放?」

駱人龍這才明白,自己一時性躁,誤會了人家,心裡好不是味,苦笑道:「在下這廂謝罪了!」隨著濁水漁夫段武青又走回到門前。

是非老人蔡功亮向黑沉沉的土屋看了一眼,皺了皺眉頭道:「外面涼快,月亮也升起來了,有什麼吃的東西,乾脆搬到外面來好啦。」

濁水漁夫段武青笑道:「做主人的就怕客人不好侍候!」說著走進屋內。

不久,桌子在場邊架好,酒、肉、魚、面竟是樣樣都有,擺滿了一桌。

駱人龍一時那有心思吃喝,剛入座,便忍不住道:「蔡老前輩,請恕在下要接續渡船上未了之言語,請教幾句話了。」

是非老人蔡功亮笑道:「老夫沒有江湖人物的怪僻,你有話儘管問。

駱人龍道:「蔡老前輩怎知在下在鐵筆庄的事情?」

是非老人蔡功亮道:「老夫一路跟你到鐵筆庄,親眼看到的。」

駱人龍心裡暗驚,忖道:「自己察覺不出此老的跟蹤,倒也罷了,而鐵筆庄這等有名的地方,且在大白天,竟也任由此老長驅直入,此老一身藝業,不言可知了。」不由提高警惕地道:「那麼老前輩對在下可以說是有心人!」

是非老人蔡功亮淡淡一笑道:「老夫被稱為是非老人,即因平生專愛管些是是非非的事,少俠的事,震動天下武林,老夫要是不管,便不成其為是非老人了。」

駱人龍劍眉一挑道:「蔡老前輩可相信家父是無辜的?」

是非老人蔡功亮正聲道:「令尊一生為人,高風亮節,老夫對令尊從未存絲毫懷疑。」

駱人龍嘆道:「感謝老前輩能如此明辨是非。」

是非老人蔡功亮道:「老夫與令尊無恩無怨,看法自然超然物外。」言外之意,明明是指責三堡四派用心不潔,這正合了駱人龍對三堡四派的看法,使駱人龍對他產生了一種知已之感,而消除了不少戒心。

駱人龍的語氣,也變得更加有禮貌地道:「老前輩要管晚輩的事,不怕得罪三堡四派么?」

是非老人蔡功亮哈哈大笑道:「怕得罪人,也就不配稱為是非老人了?」

濁水漁夫段武青噓聲道:「蔡兄,說話小聲些!」

是非老人蔡功亮大聲如故道:「怕什麼?」

濁水漁夫段武青道:「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而是值不值得的問題,蔡兄既要幫駱少俠的忙,便不應該給他多惹麻煩。」

駱人龍介面道:「晚輩並沒有把三堡四派放在眼裡!」

是非老人蔡功亮卻點了點頭道:「段兄之言有理!情形特殊,我們說話確應該謹慎小心些。誤了駱少俠的事,便不是我們的本意了。」忽然又向駱人龍一笑道:

「老夫與少俠萍水相逢,毛遂自薦,願為令尊洗刷冤情,略效微勞,不知駱人龍能予見重否?」

駱人龍得過不少人的幫助,對於朋友幫助的好處,已有相當的體認,三堡四派的力量明明擺在他眼前,決非他一人之力可與抗衡,自是沒有推辭這番好意的理由,當下一笑謝道:

「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是非老人蔡功亮一把握住駱人龍的手道:「咱們一言為定,老夫一向尊敬令尊為人,不敢妄自託大,我們忘年論交,老夫要稱你一聲小兄弟了!」

是非老人蔡功亮豪邁得很,不容駱人龍分說,非逼著駱駱人改口稱他老哥哥不可,駱人龍無奈,只好叫了他一聲:「老哥哥!」

駱人龍結交了這位有點神秘性的老哥哥,心中很高興,相與吃喝了滿桌酒菜,也談了許多對付三堡四派的辦法,說來說去,只有暗鬥一途,還有萬一的希望。

於是,駱人龍便如此決定了今後的作法。

是非老人蔡功亮給了駱人龍一隻獅頭指環,要駱人龍戴往右手小指上,同時告訴駱人龍,他有十個過命交情的好朋友,分散在各地,隨時都可幫駱人龍的忙。

而這獅頭指環,便是取信於他們的證物。

接著,是非老人蔡功亮又把他十個好朋友的姓名住址詳盡地告訴了駱人龍,要駱人龍牢牢地記在心中。

駱人龍的記憶力極強,微一運神,便完全記住了。

不過,這還是因為駱人龍沒有仔細去想是非老人這十個朋友的分佈地區,否則,他就更要感激是非老人對他的好意了-

宵過去,第二天,駱人龍又一個人上了路。

武林中的消息傳得真快,駱人龍所化裝的遊方郎中,未幾即被人家盯上了,大約由於好手尚未到齊,所以盯住駱人龍的人,並不敢招惹他。

駱人龍也夠機警,不久便被他警覺了這種處境,於是就在無人之處,又改了一次裝,由遊方郎中,搖身一變而成了一個負笈遊學的書生。

面具改戴了貌似徐少麟的那-付,因為這-付比較年輕,更適合他現在的身份。

駱人龍原沒有什麼江湖習氣,這一改了裝,還真象一個十十足足的讀書人,果然就擺脫了那些不散陰魂。

駱人龍不是一個盲目從事和輕舉妄動的人,對於三堡四派的策略,他在心中雖有了一個新的構想,同時並有是非老人於暗中協助,可是,他覺得還是有回到蕪湖去和黑煞手鄭昆、紅柳庄的莊主們慎重計議一番的必要。

因為,黑煞手鄭昆等人以他馬首是膽,他的行動不能不給他們一個了解。

所以,駱人龍便決定先回蕪湖去,待各方連繫好了以後,再開始對三堡四派實行無情的致命打擊。

一路平安無事,這天到了商城。

由於一路平安無事,眼看不久就可回到蕪湖去了,駱人龍緊張的心情,不由鬆懈了不少,他走進一家有名的酒樓,獨據一隅,叫了四兩白乾,輕斟淺酌起來。

四兩酒還只喝了一半,驀地,一聲大喝過後,由樓下傳來:「要飯的,你也不睜開眼睛看看,這種地方,你夠資格進來么?」

一個昂揚的童音,不服氣地道:「老子有錢,你能不讓少爺進去么?」

夥計一聲嗯,即再無下文,大約是被對方用銀子睹住了嘴巴了。

接著一陣梯梯拖拖的聲音到了樓門口,只見一個又臟又小的叫花子上得樓來,大搖大擺地一直走到駱人龍旁邊一張空桌上一坐,蹺起二郎腿,大嚷道:「拿酒來,少爺是先給了銀子的。」

駱人龍覺得這聲音似乎非常熟悉,凝眸向那小花子看去,卻因那小花子臉上油泥太多,一時認不出他是誰來。

正納悶間,忽覺眼前一花,筷子旁邊已多了一個小紙團。

不用想,駱人龍也知道是小花子彈來的,想向那小花子打招呼,那小花子卻根本不理他,把臉別向一邊,望著一個大胖子只樂。

駱人龍只好展開紙團,用手壓住,從指縫裡看去。

只見那紙條上歪歪斜斜地寫著:「我是少麟,半頓飯後,西城外土地廟見。

駱人龍知道徐少麟不願與自己當面相見,必有原因,自已正有許多話要問他,於是便匆匆地算了帳,尋路出西門,費了不少時間,果然找到了一座沒有屋頂的土地廟。

廟裡面倒是不臟,想必是徐少麟預先打掃好的。

駱人龍剛剛挨著牆角坐了下去,一條人影已然閃了進來脫口叫了-聲:「師兄……」

徐少麟並沒有被三絕先生杜允中收歸門下,只能算是三絕先生杜允中的應門童子,這聲「師兄」叫得實在沒有道理。

唯一的解釋,只可說是徐少麟跟隨了三絕先生三年之久感情深厚,存著一片想往列入三絕先生門牆之心。

駱人龍驟然間,真不知該怎樣應付這尷尬的場面,要答應嗎,三絕先生生前既未收對方為徒,自然有他的道理在,同時,江湖上也從未聽說有代師收徒的這回事,要不答應嗎,又覺得徐少麟這片天真的感情,實在可貴,而不忍予以峻拒,是以一時怔立著,答不上話來。

徐少麟一種自卑之感,油然而生,訕訕地道:「駱公子,老公公對我太好了,我時時想念他,所以,我……我……就叫你師兄了,你生氣了么?」

駱人龍忽然靈機一動,一把握住徐少麟的臟手道:「麟弟你我情同骨肉,乾脆叫我大哥好了!」

徐少麟失望的眼色忽然一亮,跳起來道:「大哥,你真的認我做弟弟?」

駱人龍笑道:「麟弟,你大哥都叫過了,難道還會是假的么!」接著語聲變得傷感地道:

「麟弟,你怎會落泊到如此地步?」

徐少麟笑遍「當小花子也不壞呀!」

駱人龍為之苦笑,搖了搖頭,心裡感到十分難過。

徐少麟接著又道「大哥,我告訴你,我現在有了一個師父了。」

「是那位武林高人?」

徐少麟滿面得色道:「家師就是窮家幫幫主!」

駱人龍這才高興起來道:「鐵臂鵬許老前輩,為丐幫歷來十六位幫主中最出色的一位,賢弟能得他老人家垂青收錄,可喜!可賀!」說著,忽然想起恩師被害的事,立即話題一轉,問道:「麟弟,你是怎樣離開析城山的?快快說與大哥知道」

徐少麟搖頭道:「話太長了,現在沒有時間說,以後再慢慢告訴大哥吧!」

駱人龍心念一動,道:「麟弟,你這樣把我約了出來,像是見不得人似的,莫非還有什麼要緊事?」

徐少麟眉毛一揚道:「大哥,你真的一點都沒有覺察出來么?

駱人龍心思何等機靈,眼珠一轉,馬上就想到可能是自己的行藏又泄漏了,大約三堡四派又要對自己有所不利了,劍眉一軒,道:「在這通都大邑之內,愚兄就不信三堡四派真敢無法無天地對我怎樣!」

徐少麟道:「這次倒不是三堡四派那些人,而是,為你……」

語聲未了,忽有一串陰冷的聲音接道:「只可惜你這通風報訊的人,也遲了一步。」

一個身穿藍色儒衫的中年書生現身出來,五官端正,除了臉色白得不大正常,和目光浮動不定外,倒確有一份儒雅之氣,要既有聽到他的笑聲和所說的話,真還叫人不會馬上認出他是惡人來。

他什麼時候來的,廟中二人事先均毫無所覺,僅憑這一點。駱人龍便不敢對他小視,自己行藏既已敗露,當然沒有再做作的必要,於是,挺身而出道:「小生駱人龍,你大約是來找我的吧!小生已經得罪了三堡四派,倒不在乎多上一兩個敵人。」

駱人龍這-擺威,那中年書生反而含笑搖手道:「輕聲些,是友是敵,尚不知道,我們何不平心靜氣先談談。」接著,自己報出號道:「在下陰手書生鄧平。」

陰手書生鄧平是什麼人物?駱人龍一點印象也沒有,對方既然要談,那不妨聽聽對方說些什麼吧,於是,駱人龍就故作坦然地原地坐下道:「請坐!」

陰手書生鄧平在駱人龍對面蹲下身子,道:「駱少俠,可知你目前處境的危險么?」

駱人龍淡淡地-笑道:「總不會超過日前王屋山之會吧陰手書生鄧平嘿嘿冷笑道:「三堡四派再是心狠,也還得要顧正大門派的場面,可是這次要找你的人,就完全不同了。」

駱人龍冷然道:「反正大家已經知道小生習成了《天魔錄》,實在逼緊了,小生就只有放手一干!」

陰手書生鄧平道:「兩敗俱傷,你值得么?」

駱人龍道:「為生存而戰,有什麼值不值得的?」

陰手書生鄧平道:「其實你並不必走極端。」

駱人龍道:「你們一定放不過我,難道叫我束手待斃成?」

陰手書生鄧平道:「你知道這次找你的人,是為了什麼目的?」

駱人龍道:「說得好聽一點,是為武林除害,說得難聽一點,不過是沽名釣譽而已。」

陰手書生鄧平笑道:「這是正大門派的想法,至於我們,可沒有這些空洞的概念。」

駱人龍一時轉不過彎來,臉上現出了莫名其妙的神色。

徐少麟插嘴道:「大哥,他們為的是你懷中的《天魔寶錄入》。」

陰手書生鄧平陰森森地道:「駱少俠,你已練成了《天魔寶錄》上面的武功,《天魔寶錄》對你來說,有沒有都已無關緊要,你如果將《天魔寶錄》交給在下,轉移了他們的目標,你不是就安全了么?」

駱人龍暗中冷笑了-聲,忖道:「你要我交出《天魔寶錄》,真是白日做夢了。」口中卻道:「小生如將《天魔寶錄》交給你,豈不害你成了眾矢之的?」

陰手書生鄧平以為駱人龍年少識淺,被自己三言兩語說動了,心內竊喜道:「在下平時最是佩服令尊為人,這次有機會為少俠分憂,乃是在下的榮幸,至於在下的安全,在下早有計較,不勞少俠擔心。」

駱人龍忽然面色一正道:「如果小生不願交出《天魔寶錄》呢?」

陰手書生鄧平陰陰地道:「只怕圖謀你的人,不會為少俠想得太多。」

說著,一手插入懷中,同時吸了一口長氣,做出要發出嘯聲的樣子,一付威脅姿態。

駱人龍忙也功行雙臂,天罡指力蓄勁待發。

陰手書生鄧平忽又鬆了一口氣,這「駱少俠,你應該慎重地想一想。」

驀地,徐少麟幌身向門外躍去。

陰手書生鄧平殺機隱現地叱道:「小花子,你要干什?」橫身阻住徐少麟去路。

徐少麟吃驚地退了一步,道「我肚子痛,要出去方便一下。」

陰手書生鄧平多心地道:「《天魔寶錄》在不在你身上?」

徐少麟左手執著打狗棍,右手一攤道:「我懶得分說,反正我年紀輕,被人搜一下身子,也沒有甚麼恥辱的。」

陰手書生鄧平以極快的手法,不顧身份的,果然在子徐少麟身上搜了一遍,揮手道:

「去你的!」

小花子徐少麟這回慢吞吞地向門口走去,口中還不三不四地道:「自己不相信人家,人家又怎會相信你而把《天魔寶錄》交給你?」

陰手書生鄧平回頭瞪了徐少麟一眼,想說什麼,卻又忍住,轉回臉來又向駱人龍道:

「駱少俠,你……」

他一語未了,已走到門口的小花子徐少麟突然擰身反撲,手中打狗棍化作一道白光,招走《天魔寶錄》中的「含沙射影」向他背心刺來。

陰手書生鄧平的功力,徐少麟那能是他的敵手,怕不一掌震死才怪哩!

誰料,事情怪得很,陰手書生鄧平的掌勁,從小花子徐少麟身邊斜掠而過,而他連變了幾次身法,竟沒躲開小花子徐少麟的一劍。

陰手書生鄧平那裡把小花子徐少麟放出眼中,口中輕喝了一聲:「你是找死!」反手向後掄出一掌。同時身形連閃圖躲開徐少麟在打狗棍中的柳葉長劍。

只聽「噗嗤」-聲,長劍直刺入他腰內半尺。

陰手書生鄧平也真夠狠的了,在厲號聲中,硬把身子拔起空中,翻出土牆如飛遁去。

徐少麟一臉悵然之色,恨聲道:「只可惜我個子太矮,劍式沒夠上部位,否則,他非躺下不可。」

駱人龍心中掠過一層險影,沉思了半天道:「麟弟,你是什麼時候悟出施展這種劍招的內功心法的的」

徐少麟道:「大哥,你到析城山的第二天,我就突然發現了這種運氣法了。」

駱人龍道:「你向我師父說過了?」

徐少麟搖頭道:「沒有!」

駱人龍微生怒意道:「你為什麼不說?」

徐少麟見駱人龍生了氣,眼睛擠了一擠,委委屈屈地道:「那時老公公一心一意地在教大哥武功和醫道,我幾次要開口向他說,都沒有得著機會。」

駱人龍忽然仰天一嘆道「這莫非是天數么?」

徐少麟見駱人龍似是有著滿腹憂思,一時也敢打擾他,手足無措地站在旁邊,顯得可憐兮兮的。

駱人龍突然又問道「這套劍法你都學全了嗎?」

徐少麟失望地道:「老公公只教了我這一招,差不多三年的時間,天天都是練這一招,真把我煩死了。」說話間,又恢復了活潑的神態。

駱人龍暗忖道:「他只會一招『天魔劍法』,大約也為不了什麼惡,我只要不再教他武功,等我大仇得報之後,再設法化除你的惡性好了!」

要知,駱人龍雖然巧獲奇遇,悟出一種可以施展「天魔武功」的內功心法,但對於「天魔內功」的究竟,依然毫無

所知,同時也不知道他那種神奇內功與天魔內功的微妙關係否則,他只要將他自己所習的內功心法傳給徐少麟,便什麼問題都沒有了。

他這時因恐徐少麟將來闖禍,而不敢傳他武功,卻不知就此一念之差,卻造成了完全相反的後果。

駱人龍聽說徐少麟沒有學全「天魔劍法」,略為放心道:「麟弟,你以後不到生死存亡之時,絕不可使出這種劍法,須知這種劍法最招人忌,一個不小心,便要招致殺身之禍。」

徐少麟-臉誠懇的道:「大哥的話,小弟一定緊記在心駱人龍點點頭,把裝葯的書囊遞到徐少麟手中,叫徐少麟不要管他的事,先為他將這書囊送至蕪湖黑煞手鄭昆那裡並在那裡等他。

徐少麟雖不願,卻拗不過駱人龍的大哥架子,只好點頭答應了。臨走的時候,關心地問駱人龍道:「大哥,你的寶劍呢?」他是想將自己藏在打狗棍內的柳葉長劍交駱人龍使用,又怕駱人龍不肯接受,所以先出言探探他的口氣。

駱人龍揭起衣襟一笑道:「麟弟,你看這是什麼?」

原來,駱人龍那柄流霞寶劍可剛可柔,在必要的時候,以纏在腰間,只不及插在劍鞘中那樣方便罷了。

駱人龍為避人耳目,甚至連原有的劍鞘都丟棄了,一直就這樣繳在腰間褲腰之外。

徐少麟見了羨慕地道:「大哥,你這把劍真好!」言罷,依依不捨地向門外走去。

突然,駱人龍又輕喝一聲道:「麟弟,回來!」

徐少麟返身奔回,大喜道:「大哥,你改變主意了!」

駱人龍道:「找我的人來了,你暫時在庵內隱伏不動,待我把他們引走之後,你再照我的話,趕往蕪湖去。」

徐少麟叫了一聲:「大哥……」

駱人龍那有時間聽他多說,就在廟內發出一聲長嘯,身子拔空而起,帶著嘯聲,向廟後山區方向逸去。

跟著,暴喝之聲紛起,也馳向廟後山區,漸去漸遠,慢慢聽不見聲音了。

徐少麟悄悄地離開了土地廟,自往蕪湖找黑煞手鄭昆不提。

且說,駱人龍為了不願徐少麟受到牽累,故意發出一聲長嘯、引得一干心懷叵測的凶神惡煞向他追去。

這時向他身後追來的,一共是六個人,這六個人身法均極快速,顯見功力之深厚,絕不在鐵鏡先生等人之下。

這時,天色已近傍晚。

駱人龍心想,只要及時進入森林之內,便不怕他們人多勢眾了。

駱人龍身法玄妙,速度快逾飛箭,身後那六人雖都是極有名氣的魔頭,竟是追不上他。

駱人龍奔往的方向,正是廣布豫、皖、鄂邊境的大別山。山勢奇危,密林甚多,只可惜那些密林,並不在山緣地帶。

所以,駱人龍雖已到達山下,一時仍是無法佔取地利。

看看天色漸漸黑下來了,穿過-座起伏不大的小山坡,一片黑鬱郁的大森林終於出現在他的眼前。

駱人龍長嘯連聲,幾個縱步,人便到了林邊。

他吁了一口長氣,回頭望了-望數十丈外,六條疾馳而至的人影,展顏一笑,自言自語道:「等你們跑得近了,我才進入林中,非氣死你們不可。」

突聽一個陰惻惻的聲音,起自林內,介面道:「如意算盤人人會打,但是真能打得通的,人生能有幾回?」

駱人龍循聲回頭望去,只見從密林內一連走出三個人來。

這三個人相互間隔一丈,分開同時出現,顯然,暗含包圍之勢。

面對駱人龍說話的是-位老人,須長白面,貌如蒼松古月,頗有幾分道氣左邊的一位也是位老人,長得其丑無比,臉上有三條翻紅的刀疤,紅得鮮艷奪目,令人可怕。

右邊的一位,卻是一位年約廿八九歲的錦衣公子,臉色灰白,雙目之中,神光里透著陰氣活脫脫一付討債相。

駱人龍倒抽了口冷氣,嗆的一聲,探腰抽出了流霞寶劍。

同時,後面一路進米的六人,也已到了附近。只是,當他們見到林邊的三人後,卻又霍地退了三丈。似是有所戒畏。

左邊的那個丑老人哈哈大笑道:「趕兔子的原來是是芒山六友,老夫真得謝謝你們了。」

六人中,一位年約四十左右的漢子,打拱作揖道:「好說!好說!晚輩們理應效此微勞。」

右邊的那位錦衣公子冷哼一聲,道「你們現在可以走了!」

六人面面相覷地楞了楞,最後,還是其中一位四十左右的漢子鼓著勇氣道:「晚輩兄弟六人,久聞《天魔寶錄》之名,並無染指之心,還請三爺給我一個見識的機會。」

那錦衣公子冷笑道:「本人言出如山,你們不要自誤!」

芒山六友凜然變色,身形不轉,緩緩倒退了丈把遠,卻又站住了。

駱人龍見他們暫時不找他的麻煩,舒了一口氣,等待有利良機。

那錦衣公子見芒山六友,只退了丈把遠就又停下來,灰白的臉色顯得更白了,一陣冷笑后道:「不顯點顏色,你們可能忘記我們太行三煞的厲害了!」言罷,左手一揚,但見一道銀光:有如電芒,向芒山六友射去。

出手無聲,顯是輕巧暗器,逕取四丈開外目標,其腕勁之強,簡直令人咋舌,怪不得如此目中無人。

芒山六友,一見銀光射到,頓時顧不得顏面,滾的滾,跳的跳,亡命飛奔,轉眼逃得無影無蹤。

駱人龍眼見人家這種威勢,心中確然有點發毛。他自忖憑「天魔武功」,在近身相搏的情形下,任令敵人武功多高,即使傷不了人,至少也可以立於不敗之地。可是,在拳掌兵刃不能發揮威力的遠距離,如果敵人以暗器招呼,他便沒有應付的把握了。因為對暗器手法,從無研究,功力雖高,卻沒百這方面的經驗。任何人也都一樣,對於沒有經驗的事物,總是容易低估了自己的應付能力,駱人龍的攻敵心理,就在這種情形下產生了。

駱人龍心懼太行三煞使用暗器,便想及時進步欺身,使對方沒有使用暗器的機會。

那知,他身形方動,太行三煞似乎就已看穿了他的心事。

只聽中間那位道裝老人,太行三煞的老大,黑心道士吳行大喝一聲道:「站住!」揚手打出一把彈丸。駱人龍全身進撲的勢子緩得一緩,卻發現黑心道士吳行打出的彈丸,竟不是襲向自己身上,只落在附近地面。

一陣脆鞭過去,每一顆彈丸冒出一股淡淡的紅煙,頃刻之間,那些紅煙又消失不見了。

駱人龍疑訝之下,心頭突亮,猜想那些紅煙必是毒煙毒霧之類,當時冷笑了一聲,閉住呼吸仍然向黑心道士吳行衝去。

就在這時,驀地,有人喝道:「駱少俠,冒失不得,那老鬼的附身毒火,只要沾上少許,隨時都會被引發制命。」

駱人龍聞聲擊步,掠眼看去,只見左後側方多了一個臉色金黃,又高又瘦的黑衣人,眉宇之間,也是陰森森的。心想:這人大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忖想間,忽覺察出一陣輕風掠體而過,這是黑心道士吳行趁他不備之際,輕擺袍袖所激動的一股氣流,因為沒有勁道,駱人龍還以為是偶然拂過的一陣山風,全未放在心上。

卻不知道,黑心道士的附身毒火,已借這陣微風,送他身上了。

說起太行三煞的附身毒火,江湖上黑白二道,莫不聞名喪膽,不敢招惹。

因為,這種附身毒火,沾上人身之後,可以長存數月之久,洗之不去,當太行三煞有心引發時,中毒的人,便即起火焚燒裂體而死。

尤其可怕的是,毒火一被引燃,要想撲滅,除非使用三煞的特製藥物,否則縱是跳入水中,埋入土內也是無用。

駱人龍不識厲害,中了人家的暗算,猶自朦-不知。

黑心道士吳行成竹在胸,向來人發出一聲獰笑道:「陰魂不散陰不放,我們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你犯得著這樣做么?老夫勸你,最好識相第點,少管閑事,否則莫怪老夫附身毒火無情,不認老交情。」這道士口口聲聲自稱「老夫」,可見他毫不看重身上穿的道裝。

陰魂不散陰不放陰沉沉地笑道:「附身毒火能奈何得了老夫,只怕你早就出手了。」說著時,忽然又轉向駱人龍招呼道:「駱少俠,你如果練有護身罡氣,速即施為,以免被毒火沾上!」

只可惜,他提醒太晚了,毒火早已沾身,再運護身正氣,還有甚麼用呢?

太行三煞互相對看了一跟,他們心意久通,當時就交換了應付之策,只見黑心道士吳行態度忽變,發出一陣豪朗的笑聲,道:「太行三煞是最重江湖義氣的人,今天就看在你陰老哥的份上,放過駱少俠就是了!」猛地輕喝了-聲:「二弟,三弟,咱們走!」袍袖一展,率先飛掠退去。

老二辣手天王冷義,老三無腸公子胡非二人,於退走之際,卻藉著初起的暮色,暗中在地面草叢中留下了幾顆附身毒火。

太行三煞退走得太沒有理由,以陰魂不散陰不放的經驗機靈,自是不能無疑,只見他望著太行三煞的背影,發出一陣輕蔑冷笑。駱人龍乃是通情達禮的人,心中雖對這陰魂不散陰不放沒有好感,但自己這次能夠逃脫附身毒火之危,終究是人家指點的,所以,他不得不同陰魂不散陰不放一拱手道:「多謝前輩提醒,容當后報,天時不早,在下告辭了!」他怕對方糾纏,禮貌過後,便快步向林中走去。

陰魂不散陰不放自是放不過他,身形凌空拔起,從地頭上飛越而過,阻在他的面前道:

「駱少俠,慢走一步,老夫有事相告。」

駱人龍無奈駐足道:「老前輩何以對在下如此關顧?」

陰魂不散陰不放料不到駱人龍會問出這句話來,不由為之一楞,最後,才打了一個哈哈,掩去局促之態,笑道:「駱少俠真是快人快語,實不相瞞,老夫當然也是有目的而來的。」

駱人龍手中長劍一擺道:「老前輩如也是要打在下《天魔寶錄》的主意,就請免開尊口。」

陰魂不散陰不放臉色一變,頃刻,又恢復原狀,搖手道:「老夫不願與少俠動手,但卻不否認,想得到少俠的《天魔寶錄》。」

駱人龍道:「在下和《天魔寶錄》存亡與共!只要在下有一口氣在,誰也莫想得到它。」

陰魂不散陰不放略作沉吟道:「如果老夫在少俠必死之時,救回少俠的性命,那時再請你將《天魔寶錄》相贈,應該不為過份吧!」

駱人龍道:「那得到時候再說!」幌身又向林中蹤去。

陰魂不散陰不放精明得很,他因不知駱人龍的深淺,又懾於「天魔武功」的凶名,所以不敢用硬奪的手段,以免鷸蚌相爭,結果反讓別人得了好處,所以,他退一步著想,絕不與駱人龍正面為敵,要伺機做那得利的漁夫。這時,微微一笑,閃身讓開,任由駱人龍進入林內,並提醒道:「駱少俠,好好保重,這次找你的人,不止是太行三煞,還有更厲害的人物哩!」

駱人龍口裡不答,心中卻是暗驚不已。

他進入林中,天色已是全黑,在幕色掩護之下,心理上倒是多了一份安全之感,他找了一棵枝葉茂密的大樹,隱身其上,坐息了一陣,然後又躍身下來,偷偷潛出樹林,向山中掩去。也不知越過多少溪澗,攀過多少峰巒,只知來到一處險峻的山崖時,天色已現曙光,曙色中,瞥眼看見前面有一座石洞。

駱人龍既不願作無謂犧牲,自是盡量避免與三堡四派以外的人武力相見,這時看見一座石洞,正好作為白天容身之處,躲避群魔的糾纏,當下毫不猶豫的便飛身進入洞中。

洞內似乎經人打掃過,不僅乾淨,而且還有淡淡的幽香繚繚撲鼻。

駱人龍疑念立生,暗叫一聲不好;「這裡住有女人,我怎可隨便進來!」原地一個旋身,便待在尚未被人發現前,退出洞外。

那知剛剛回過身,,忽見洞口紅光耀眼,定神望去,原來是一個全身衣著紅得發火的年輕女子阻住了洞口,兩道秋水般的眼神,凝注著自己,不言不語。心中不禁有些發慌,訕訕地道:「對不起,在下誤入仙居,請諒不知之罪。」

那紅衣美女子格格一笑,道:「沒關係,山居難得有人來,我也悶得發慌,你正好陪我談談。」柳腰-陣顛擺,走到駱人龍面前,又道:「閣下貴姓呀!總不能叫我做主人的,不知道客人的姓名吧!」

駱人龍那敢久留,雙手一拱道:「在下這就告辭了,賤名不勞動問。」幌身到了洞口。

那紅衣女輕輕一嘆,自言自語道:「剛才有幾個怪裡怪氣的人,在附近轉來轉去,我……

我孤身一人,實是有點害怕!」

駱人龍心頭一動,忖道:「這樣說來,我倒是不宜馬上出去了。」踏出洞外的前腳,又縮了回來,他因剛才說過要走,這時卻不好意思說留下來的話。

那紅衣少女聰明得很,一點不讓駱人龍作難,就遞過話來道:「少俠要是能夠留下來,給小女子壯壯膽,小女子定當感激不盡。」

駱人龍退回洞內,苦笑道:「姑娘如果不嫌在下淺陋,在下就陪你談談吧!」

那紅衣美女抿嘴一笑道:「少俠真是好人,小妹多謝了。」接著,輕輕地又道:「小妹姓殷,小字如雲,你愛怎樣稱呼都可以。」顯有攀交之意。

駱人龍也只好自報姓名道:「在下駱人龍!」他無心脫口說出自己姓名,待發覺不對時,已是話出如風,收不回來。

尚幸那紅衣美女殷如雲似乎沒有聽說過駱人龍的大名,臉上毫無驚訝之色,只笑著禮貌地道:「久仰!久仰!少俠請隨便坐,小妹給你倒杯茶來!」說罷嫣然一笑,向左邊一塊大石後面走去。

駱人龍暗吁一口長氣,方才略微放心。

少頃,殷如雲端著一個紅色托盤走了出來,盤中放著兩隻翠綠的茶杯,一股清香之氣,老遠就飄入駱人龍鼻中,駱人龍為之精神一爽。

殷如雲蓮步珊珊走近,遞給駱人龍一杯,駱人龍接杯在手,心中一動,遲疑著卻是不敢飲用。

紅衣少女殷如雲微微一笑道:「少俠不放心是不是?」

伸手端過駱人龍的茶杯,呷了一口,又將自己那杯給了駱人龍。

駱人龍仍是不敢大意,運用丹田真氣,護住內臟,才輕輕地嘗了一口,但覺這茶入口的香味,與鼻中所聞又自不同,嘗了之後,禁不住口饞,又呷了一口。

紅衣女殷如雲見了笑道:「不知尚堪入口否?」

駱人龍試出茶中並無毛病,不住點頭贊道:「好茶!好茶!」

紅衣女殷如雲道:「少俠既然喜歡,小妹再給泡一杯來好了。」又轉身走入石后,端了一隻較大的杯子出來。

駱人龍畢竟江湖經驗不足,戒意一去,便寬心大放地把一杯香茗飲完。

忽然,那殷如雲身形一幌,其疾無比地向他劈出一掌。

駱人龍叫驚道:「殷姑娘,你這是……」

紅衣女掌勢如風,連連攻出,口中嬌笑道:「我要試試,看你有沒有保護我的功力。」

駱人龍被逼得無奈,只好起身與她動手起來。

殷如雲一掌重似一掌,功力十分不弱,駱人龍要想偷懶,也不可能。

二人悶聲不響地打了半天,殷如雲已是香汗淋淋,嬌喘吁吁,駱人龍因為完全處於被動,人家既說明相試功力在先,他自是不好意思傷她,不傷她,又要保持不敗,打來自然是吃力得很,所以他這時也已呼吸急促,血行加快了。

忽然,殷如雲停手一笑道:「駱少俠果然功力精深,小妹不怕人欺侮了。」

駱人龍苦笑道:「殷姑娘過獎,在下……」忽覺情形不對,眼睛有點發花,滿洞都是紅光閃耀,急吼一聲:「好丫頭,本……」

急吼中一陣天旋地轉,彷彿還聽得殷如雲說了一句:「我紅衣羅剎的碧水青茗豈是好喝的!」便既墜入一種飄飄然,舒服到了極點,夢幻般的妙境之中。

說起碧水青茗,其實並不是什麼有毒之物,而是世間一種稀有的珍物,碧水乃是北極萬載玄冰所化,青茗則產於天山朝陽洞,稟天地至清之氣而生,實為茶中之精。問題只出在用量多少的關鍵上,目前駱人龍的情形,只可說是用量稍多,因被紅衣羅剎故意纏鬥,加速了他血液的運行,以致茶精之力加劇,使他像醉一樣的醉倒了。

紅衣羅剎殷如雲見駱人龍醉倒了,好不高興,俯身出指點了駱人龍的軟麻穴,接著就伸手向駱人龍懷中摸去。

那料就在此時,一陣陰風吹來,紅衣羅剎殷如雲玉手一偏,摸了一個空,而不知怎地,駱人龍已被一個瘦長個子提在手中。

來人來手如風,紅衣羅剎殷如雲到手的《天魔寶錄》竟又告失去了。直氣得她嬌軀亂顫,連罵都罵不出聲了,咬著牙,向來人猛撲過去。

來人冷笑一聲,道:「小妖精,我看你只好自認倒霉了!」根本就懶得和她動手,一陣風般竄出洞去,待得紅衣羅剎殷如雲趕到洞外,哪裡還找得到他的影子。

她當然不肯死心,認定一個方向,向前追去。

紅衣羅剎殷如雲一走,驀地,從一叢雜草里站起一人,夾著駱人龍又走進洞內,滿面得色地道:「丫頭,我把人留給你,《天魔寶錄》可是我的了。」

搜出《天魔寶錄》,帶著一陣歡天喜地的大笑,飛身出洞而去。

這人走後不久,紅衣羅剎殷如雲就垂頭喪氣地走了回來。

她一腳跨進洞內,眼睛一直,口中發出一聲輕「呵」道:「在這裡了!」

她真是高興得過了頭,也不想想駱人龍怎麼又會回來的。

她撲到駱人龍身邊,第一件事,就是翻駱人龍的口袋,摸他的全身,搜查《天魔寶錄》。

搜了一會,猛然銀牙一咬,摑了駱人龍一記耳光道:「死東西,你把《天魔寶錄》藏到那裡去了?」

打過了駱人龍,她才恍悟過來,苦笑道:「我真笨,《天魔寶錄》還不早給那狗賊拿走了?哼,卻留下這禍害給我!」接著,又哼了一聲道:「我才不上你的當呢!」

銀牙再咬,玉掌猛抬,便向駱人龍天靈蓋拍下,眼看掌力一吐,駱人龍便將一命歸陰,再也沒有為父雪恥報仇的機會了。

忽然,紅衣羅剎殷如雲一挫肘,又收回了掌力,自言自語道:「不!我不能殺他,我要殺了他,才真的上了那狗賊的當。」接著,沉思了片刻,柳眉一軒,道:「狗賊,我偏要救醒他,也讓你不得安逸。」

紅衣羅剎殷如雪先解了駱人龍的穴道,又取出一顆米粒大的白色藥丸給駱人龍服下。

不久,駱人龍打了一個呵欠,口中猶存叫著:「好茶!好茶!」一個轉身,坐了起來。

駱人龍乃是聰明絕頂之人,上當只會上一次,絕不會笨得永遠不明白,他口稱「好茶,好茶。」乃是故意做作。

當他一眼看到紅衣羅剎殷如雲就在身邊時,左手一翻,便扣住了紅衣羅剎殷如雲的腕脈,五指微緊,只痛得紅衣羅剎殷如雲尖聲叫道:「唉喲!死鬼,痛死我了,你還不放手!」

駱人龍俊目一瞪道:「放你可以,等我查點一下東西再說。」

右手疾點一指,使她身軟如棉,無法運功,然後,才放開了左手,讓她斜倚在洞壁上。

駱人龍正眼也不看她一下,伸手向懷中一摸,發現果然不見了《天魔寶錄》,頓時氣得疾聲喝道:「快說!我的《天魔寶錄》那裡去了?」

紅衣羅剎殷如雲滿肚子委屈,一時那裡說得出話來,只由一雙靈眸之內,流出串串珠淚,低泣不止。

駱人龍一見她哭了,不由慌了手腳,頓腳急道:「哭!哭!你只會哭!為什麼不說話?」

紅衣羅剎殷如雲忽然止住哭泣,恨恨地道:「我真後悔剛才沒有把你殺了!」

駱人龍道:「可是,你現在後悔也遲了,你只要告訴我你把《天魔寶錄》藏在那裡?我也不為已甚,一定給你一條自新之路。」

紅衣羅剎殷如雲一生幾曾受過這種委屈,不由賭上了氣道:「不知道!」

駱人龍一怔,道:「你真的不知道?」

紅衣羅剎殷如雲連聲道:「不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說到最後,又落下淚來了。

駱人龍恨得咬牙道:「你要再不說實話,莫怪我要出手無情了。」

紅衣羅剎殷如雲內怯於心,溜口道:「你這樣對待我.我為什麼要告訴你真話?」

駱人龍心頭一亮,忖道:「她要真的取了我的《天魔寶錄》,縱不殺死我,也可一走了之,又何必要把我救醒過來,唉,我真是粗心了,竟沒有想到這一點。」

但他也是面嫩之人,一想通了這個道理,覺得自己一時情急,做錯了事,竟想不起善後之策來,只蹙著雙眉,,沉吟不語。

紅衣羅剎殷如雲那裡了解駱人龍的為人,見他沉吟不語,只道他真的動了殺心,不由暗中著急,忖道:「我真是弄巧反拙了,這卻如何是好?如何是好?」但又不肯在脅迫之下鬆口吐實,真是為難到了極點。

二人都是羞刀難於入鞘,一樣的心情,一樣的處境。驀地,一陣腳步聲從洞外傳了進來。

紅衣羅剎殷如雲聞聲以為是自己父親天山神翁殷古侗回來了,臉上頓現喜色,睨視駱人龍冷笑道:「你不要發橫,你的報應馬上就到了!」

駱人龍當然不知紅衣羅剎心裡的想法,他根本就沒有把紅衣羅剎殷如雲當作人物看待,沒有把她當作蕩婦淫娃看待,已是夠客氣了。

他那會想到她會有一個名震天下的爸爸,說起來而且和中原四皓還有極深的友誼哩!

駱人龍對這些既無所知,當時便被紅衣羅剎殷如雲激得慚愧之意盡去,好勝心立起,昂然道:「惹得我發起火來,看到底那一個遭報!」流霞寶劍閃電般現在手中,星目神光徒射,凝功等待來人。

腳步聲並沒有一直走進,只停在洞口揚聲道:「殷老哥,小弟特來拜訪您了。」

紅衣羅剎殷如雲一聽來人不是父親,失望地垂下了螓首。

駱人龍卻是高高興興地叫了一聲:「四叔!」如飛般向洞外迎去。

不久,一聲朗朗大笑,走進-位寬袍老叟,駱人龍便跟在他的後面,直趨紅衣羅剎殷如雲身邊,那老人笑問紅衣羅剎道:「姑娘是天山神翁殷古侗的什麼人?」

紅衣羅剎殷如雲羞容畢現地道:「他老人家就是家父。」

那寬袍老人回頭望著駱人龍一嘆,道:「人龍,你為什把世妹也得罪了?」

駱人龍不待飛雲叟李守義再往下吩咐,便忙把紅衣羅剎殷如雲的穴道解了,並陪禮道:

「在下不識殷姑娘,得罪之處,尚請見諒!」

紅衣羅剎殷如雲沒好氣地瞪了駱人龍一眼,轉向飛雲叟李守義一福道:「請問老人家上下如何稱呼?」

飛雲叟李守義瞧著姑娘含笑道:「老夫李守義,昨日與令尊在山中奇遇,得知賢父女遠離天山前來中原,所以特來拜候,並有事相煩令尊鼎力賜助。」

紅衣羅剎殷如雲重新向飛雲叟李守義行禮道:「原來是李伯伯,昨天家父談起你老人家,想不到你老人家今天就來了,家父因為發現山中有一株奇草,前往採集去了,李伯伯有什麼話,吩咐侄女也是一樣。」飛雲叟李守義笑指駱人龍道:「就是為了這位人龍賢侄的說起駱人龍,紅衣羅剎殷如雲不由內愧於心,不敢接話了。

飛雲叟李守義來不及詢問他們發生誤會的原因,這時見紅衣羅剎殷如雲不說話了,只道她還在生駱人龍的氣,遂又自動說到:「我們這位世侄,身懷《天魔寶錄》,老朽無意間得知有不少人要對他不利,乃特來請令尊仗義援手,暗中維護,如今遇上人龍賢侄正好也在這裡,更可省了不少事了。」

紅衣羅剎殷如雲這時真恨不得有一個地洞,可以鑽了下去,她一生沒有做過壞事,剛才外出適巧得到一點消息,回洞就碰上了駱人龍,不該對《天魔寶錄》生了好奇之念,以致造成這尷尬的場面,這叫她多麼難為情呵。

駱人龍介面嘆道:「四叔,小侄的《天魔寶錄》已經被人盜去了。」駱人龍本性淳厚,顧全姑娘顏面,沒有直道經過緣由。

紅衣羅剎殷如雲對駱人龍生出了一種感激之情,靈眸傳心聲,致了歉意,含糊其詞地道:

「《天魔寶錄》是被一個瘦長個子,身穿黑袍的人搶去的。」

駱人龍吁聲一嘆道:「唉!姑娘為什麼不早說,我知道那人是陰魂不散陰不放,四叔,我們找他去!」身形一幌,出了石洞。

飛雲叟李守義向紅衣羅剎殷如雲一揮手,留下一句話道:「令尊回來,請雲姑娘代為致意!」也幌身出了石洞。

紅衣羅剎殷如雲急呼道:「找陰不放,也有我-份。」她也恨死了陰魂不散陰不放。

三人出了石洞,但覺峰嶺重疊,雲絮——,也不知向那個方向追尋才好。

駱人龍和紅衣羅剎殷如雲江湖經驗都差,只有以飛雲叟李守義馬首是膽。

飛雲叟李守義微一沉思道:「陰魂不散陰不放的老巢,在雞公山一帶,我們向西進。」

駱人龍搶步先行道:「小侄先行一步!」展開神奇身法,一閃便出去了數丈之遠。

飛雲叟李守義以飛云為號,其輕身功夫,自非等閑,加以年高功力深厚,點足如飛,跑了個不相上下。

這可苦了紅衣羅剎殷如雲,她功力既難望飛雲叟項背,身法又比駱人龍不上,半盞熱茶時間不到,已是累得上氣不接下氣,落後了很長一段距離。

飛雲叟李守義不放心老友愛女,怕她在這群魔搜山之際,遭到意外,將來難以向天山神翁殷古侗交待。

於是,傳音向駱人龍道:「殷姑娘落後太遠,我得等她一等,人龍,你先走一步,發現了敵蹤,萬莫急切動手,先嚴密監視,等我們趕到后,再同時出手,以策萬全。」

駱人龍應了一聲:「是!」盡量展開功力,飛行速度又快疾了不少。

飛雲叟李守義見了,這才知道駱人龍剛才是為了尊敬他,不敢過分佔先,未將功力用足,不禁點頭讚許,高興不已。

駱人龍一陣急馳,足足跑了頓飯之久,忽發現前面山勢中斷,一條深谷橫亘當前,寬達百數十丈,那能再前一步。

一時間,不由俯視深壑,發起呆來。

絕壑中雲封霧鎖,深不見底,駱人龍因地形不熟,一時竟打不定主意,應否冒險由壑底攀緣過去。

忽然「當!」的一聲「報君知」轉來,驚得駱人龍扭頭回望,只見一個打扮斯文的算命瞎子,右手握著一根綠油油的打杖,左右敲出,探路而來,左手「報君知」,高舉齊眉,走得幾步,就敲一下,聲聲震耳,山谷回應?

深山裡會有算命的瞎子,豈不奇怪?

明知深山林密,絕無人居,手中「報君知」偏要敲個不停,更是怪中之怪?

駱人龍江湖經驗雖不足,可是這種不合情理的事,卻瞞不過他的眼睛,當時便想到,這瞎子可能也是風聞《天魔寶錄》而來找麻煩的人之一。

此念一生,便不動聲色,屏息而立,倒要看看這瞎子有何舉動。

那瞎子一路摸索,走得很是緩慢,看他那走路的樣子,又不像是假瞎子或江湖人物。駱人龍對自己最初的看法,不禁有些動搖。

不過,駱人龍還是沉得住氣,沒開口招呼那算命的瞎子。

那瞎子一步一步,慢慢接近了懸崖,駱人龍真有點替他擔心了。

那瞎子走到了崖邊,青竹杖一點,敲在一株斜伸出崖外的松樹上,既未敲空,當然有路,有路便可向前走去。

那瞎子右腳一抬,向前踏出一步,這一步正踏在懸崖外面,腳下一虛,那瞎子驚叫一聲,身子就向前沖了出去。

駱人龍冷眼旁觀,在這危機一發的時候,再也不能袖手不理了,只見他腳下一錯,人便到了瞎子身邊,單手一抄,便把那瞎子拉住。

但接著,他又把手一放,冷笑道:「你要死,就去死吧!」

原來,駱人龍伸手去拉那瞎子時,發現在瞎子的左腳,入石盈寸,分明是運功柱地,使了一招「夜臨深池」,有意逗引他的。

難怪駱人龍要生氣不理他了。

這還是駱人龍沒有察出那瞎子在他身上做了手腳,只怕他還要氣得更厲害,甚至會對那瞎子出手討點公道了。

駱人龍縮手退了一丈,那瞎子原姿不變,一隻左腳支持了全身的重量,身子斜斜探出崖外,而且,還回過頭來,裂齒一笑,道:「你竟當真見死不救,我只好自己珍惜自己的生命了!」-

挺腰,身子拉得畢直,接著一個「雲里飛鴻」,人便落到了駱人龍面前。

駱人龍處處被人岐視,這時,連一個五官不全的瞎子,也都找上了他的晦氣,心中一股無名之火,驀地冒起三丈,發出一聲氣極之笑道:「我駱人龍時乖命蹇,連你一個瞎子也欺負到我頭上來了,我……我……」原想說非和那瞎子見個真章不可,但話到口邊,又覺得和一個瞎子爭長短,就是勝了也會落一個怕硬欺軟的話柄。於是,頓了一頓,改口道:「我……

我念在你瞎眼可憐的份上,不與你計較了。」竟然忍住怒火,斜里縱了出去,決心尋路下壑,攀渡過去,繼續追尋陰魂不散陰不放。

那瞎子聽聲辨位,青竹杖一橫,正好阻住駱人龍道:「你看不起我瞎子,是不是?」竹杖一起,疾如閃電,竟向駱人龍腰眼點來。

駱人龍真是氣到了極點,當時展開身法,斜飄五丈,反手一摸腰際,就待抽出流霞寶劍和那瞎子動手,那知伸手摸處,腰間哪裡還有流霞寶劍,一驚之下,瞎子的青竹杖已自攔腰掃到。

駱人龍被逼之下,猛吸了一口真氣,疾出一指,點在青竹杖端頭,一股勁力,震得青竹杖向下一沉,而那瞎子也覺手臂一麻,幾乎握枝不住。

那瞎子驀地退了五步,青竹杖一收:滿面訝容道:「你真是駱人龍?」

駱人龍劍眉一軒道:「難道會有假的不成!」

那瞎子疑容更甚道:「你怎會『天罡指』?」

駱人龍冷然道:「你既然識得「天罡指」,便該知道我的來歷了。」

那瞎子急問道:「三絕先生是你……?」

駱人龍道:「先師!」

那瞎子一震道:「你稱『先師』,他老人家果真死了!」

駱人龍道:「是被王屋派暗中下手刺死的!」

那瞎子白眼珠忽然-翻,露出一對與常人無異的黑色瞳仁,精光電射的註定在駱人龍面上道:「為什麼不說是你害死的?」

駱人龍見這假瞎子對自己師父如此關切,心想對方一定與恩師有著不尋常的感情,既是與恩師有關係,他當然就不能再存敵意,劍眉一蹙道:「你本來並不相信江湖傳言先師被害之事,現在為什麼又認定在下是殺師之人?」

那瞎子道:「因為你習成了《天魔寶錄》,心性變異,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三絕先生被害之事,由你當事人口中說出來,自是可信。」

駱人龍苦笑道:「先師一代奇人,他老人家要是認為在下心性變了,怎會將在下收列門牆,傳以師門絕藝,別的理由不說,就憑這一點,便足證在下是無辜的了。」

那瞎子似是被駱人龍說得有些相信了,不過想了一想,又道:「除此之外,可有甚麼人能證明你的清白?」

駱人龍道:「少林掌門痛禪上人,和先師身前的應門小童徐少麟,都可為在下作證。」

那瞎子臉色一正,道:「好,我暫時相信你的話,不為難你,現在我就去找少林痛禪上人查問,如果發現你說了假話,莫怪我假瞎子要用最毒辣的手段來對付你。」

駱人龍點頭道:「在下隨時等著。」

那瞎子忽然從腰間抽出一柄寶劍,抖手拋給駱人龍道:「這把寶劍還給你!」

駱人龍接過劍來一看,不由驚得說不出話來,原來這就是他自己的流霞寶劍,顯然是這瞎子剛才在他身上做的手,腳。

別的東西猶可說,像這樣一把長達三尺以上的利劍,要從他腰間取走委實不是容易的事,可是,這瞎子不但取去了,而且,還束到自己腰中,他竟是一點都沒有察覺出來,其手法的高明,真是匪夷所思了。

那瞎子一笑道:「雕蟲小技,難登大雅之堂。」忽然殘眉一蹙道:「《天魔寶錄》怎不在少俠身上了?」口稱少俠,客氣得了。」頓了一頓,接道:「我確也是為《天魔寶錄》而來,但目的卻與那些魔崽子完全不同。」

駱人龍含笑不語,顯然不大相信他的話。

瞽目空空羅集大聲道:「我只是要毀去《天魔寶錄》,免得它流毒人間。」聲浪鏘然,正氣凜凜,不由駱人龍不相信。

駱人龍一嘆道:「《天魔寶錄》,已被陰魂不散陰不放偷去了,在下就是追他而來。」

瞽目空空羅集作急道:「快!我陪你去找他去。」

駱人龍搖頭道:「絕壑橫阻,如何渡得過去?」

瞽目空空羅集簡短地道:「少俠,隨我來!」青竹杖一點,全身一斜,破空向右掠出五丈,再一曲腿,一個轉折,全身筆直如箭,向崖下一棵孤松落去,人立孤松上,向駱人龍一招手,人又翻身向下落去,遂隱入雲霧中不見。

駱人龍跟著飛身,落到孤松之上,這才隱隱看出,雲霧之下,竟是怪石起伏,極易落腳,只因雲霧瀰漫,在崖上看不出罷了。

駱人龍不再猶豫,展開身形,疾逾流星,幾個起落就趕上了瞽目空空羅集。

二人時左時右,時高時低,不過半頓飯久時光,便已到了壑底。

壑底遍布嶙峋怪石,色黑如漆,石叢間寸草不生,極目一片凄涼。

中間一條惡水,寬約二丈左右,滾滾翻騰,發出一陣陣炙人的熱氣,散布開來,竟使壑底悶熱難當。

敢情,這條惡水乃是裂地而出的溫湯匯成。

瞽目空空羅集對這壑底地形極為熟悉,帶著駱人龍直往上遊走去。

駱人龍心想,這條惡水,寬不過二丈左右,在武林人物眼中,跨步可越,何必繞路費事,乃忍不住問道:「羅大哥,我們何不越河而過?」他總覺叫瞽目空空羅瞎子,實在有點叫不出口,所以就以大哥呼之。

瞽目空空羅集回頭向駱人龍笑了一笑,隨手拾起一塊石塊,揚手向對岸打去,石塊出手,發出一聲破風尖嘯,勁力竟是用得不小。

誰知,那石塊飛越河面時,被那熱騰騰的熱氣一衝,勁力頓泄,垂直落入河中,由於河水原本翻滾不停,石塊落入河中,甚至連水花都未濺起。

無需再用言語解釋,事實證明這條惡水相當古怪。

駱人龍又檢起一塊石頭,用十二成真力向對岸打出,駱人龍的十二成真力,實非等閑,破空的嘯聲又尖又銳。

但當那石塊飛臨惡水上空時,照樣越不過去,還是落在水中,不過較瞽目空空羅集所發的那塊石子,射出稍遠而已。

這時,瞽目空空羅集才邊行邊道:「這就是有名的太行炎水,飛鳥莫渡,更不用說是人了。」

駱人龍跟著瞽目空空羅集順著河床向上遊走了一程,發現面前有一道削壁,那條炎水,便從削壁下面裂石而出。

他們已經到了炎水的源頭了,幸好峭壁不高,不過五丈左右,二人飛身而上,上了峭壁,駱人龍不覺心中又是一奇。

原來這峭壁上面,又是一塊平原,與炎水流過的地區完全不同,不但綠草如茵,一片青翠,而且百花齊放,別有天地。

瞽目空空羅集和駱人龍不是尋幽覓勝而來,主要目的,是要越過炎水,好去追尋陰魂不散陰不放,追回《天魔寶錄》,所以無心流覽觀賞,急急地向炎水對岸縱去。

驀地,一陣陰側惻的笑聲從百花深處傳來。

駱人龍心中一動道:「這聲音好熟,必然就是陰魂不散陰不放了!」招呼了瞽目空空一聲,發足朝那聲音傳出處尋去!

駱人龍穿過一片小松林,入目便見太行三煞和陰魂不散陰不放正在爭吵。

駱人龍心念一動,忖道:「只要找到了陰魂不散的人,便不怕他再跑到天上去,但此時不宜多找麻煩,去招惹太行三煞。」

於是,他就把這意思向瞽目空空羅集說了,瞽目空空羅集同意了駱人龍的看法,點頭道:

「駱兄弟,好,我們就見機而行吧!」因為駱人龍呼他為大哥,所以他也就改口叫駱人龍駱兄弟了。

這時,只聽陰魂不散陰不放氣憤憤地道:「三位-路跟來,可是認為姓陰的人單勢孤好惹么?」

太行三煞之首黑心道士吳行皮笑肉不笑地道:「好說!好說!誰不知陰魂不散的大名,只要招惹上了,便陰魂附體,沒止沒休。」

陰魂不散陰不放冷哼道:「你們知道就好!」

黑心道士吳行語聲一揚道:「不過,從今天起,陰兄得改-改稱號了!」

陰魂不散陰不放哈哈狂笑,道:「憑你們太行三煞那點玩意兒,只怕還威脅不了我陰不放!」說完,便提功運勁,預備一搏。

黑心道士吳行搖手笑道:「陰兄不要會錯了意,愚兄弟絕無那個意思。」

陰魂不散陰不放忿然道:「難道是我……」他一想這話說出口,來,對他的聲望大大有損,是以只說了四個字就住口不說了,但他話雖未說完,心意卻已完全表露出來了。

黑心道士吳行迅即接話道:「愚兄弟的意思是說,陰兄素有陰魂不散之稱,對任何事當然是不達目的,絕不死心,這是陰兄對《天魔寶錄》動念於先,卻因何半途而廢,悄然而退,豈不是自己砸了自己的招牌么?」

辣手天王迅即介面道:「這麼說陰兄是已經得到《天魔寶錄》了!」

陰魂不散陰不放這才知道上了對方的當,臉一板道:「誰說我得到了《天魔寶錄》?」

黑心道士吳行道:「陰兄的表情已經告訴了愚兄弟了,陰兄如果信得過愚兄弟,不妨我們四人攜手合作,便不怕別人再打《天魔寶錄》的主意了。」

陰魂不散陰不放冷笑道:「要是小弟不願哩?」

無腸公子胡非獰笑道:「愚兄弟只好用附身毒火和你周旋了。」

陰魂不散陰不放昂然道:「只怕你們的附身毒火還奈何不了小弟!」

黑心道士吳行道:「要是事先已在陰兄身上做了手腳,那麼情形就當完全不同了。」這話說得很明顯,他們太行三煞的附毒毒火,早已種到他陰魂不散陰不放的身上了。

陰魂不散陰不放一陣沉吟,覺得自己每次和太行三煞見面,都運功戒備,防範得甚是嚴密,根本不可能中他們的暗算,所以他把黑心道士的話,當作恫嚇之詞,根本不肯相信那知一聲輕蔑的笑聲,剛剛出口。黑心道土吳行忽然揚手向空打出一粒白色彈丸,同時,口中招呼道:「空口說白話,自是難教陰兄相信,在下只好委屈陰兄嘗嘗附身毒火的味道了了」幾句話說完,空中那粒白色彈丸,已自行炸裂,化為一朵紅色火花,在空中飄蕩不定,並不墜落下來。

陰魂不散陰不放忽黨全身有些麻辣辣的,極是難過,暗叫了一聲:「不好!我果然早就中了他們的附身毒火!」躍身而起,便欲在毒火被引發之前逃去,黑心道士吳行大聲警告道:

「毒火之母一發,雖遠在百丈之外,附身毒火也必被引燃,你跑得了么?」語聲甫落,陰魂不散陰不放身上,已果然發出

一陣輕輕的響聲,同時有一層淡淡的綠火冒了起來朝陰魂不散陰不放身上打出。

紅色彈丸飛近陰魂不散身邊,自行炸裂,冒出一團白霧包沒了陰魂不散陰不放全身,陰魂不散陰不放但覺全身一涼,身上綠火頓熄。

原來,黑心道士吳行並無心燒死他,只是示示威而已。

陰魂不散陰不放心膽皆寒,哪裡還敢妄動,轉身而回,道:「罷了,老夫今天認栽了!」

太行三煞同聲哈哈大笑道:「識時務者,謂之俊傑,只要陰兄肯讓愚兄弟共同參研《天魔寶錄入我們便是不打不成交,今後同是一家人了。」

你道太行三煞真的不忍心燒死陰魂不散陰不放么?要是這樣想,便完全錯了。

皆因《天魔寶錄》還在陰魂不散陰不放身上,如果把陰魂不散陰不放燒死了,《天魔寶錄》也就必然同歸於盡了。

太行三煞無惜於陰魂不散陰不放的生命,但卻不能讓《天魔寶錄》被毀,所以,又自動滅去了陰魂不散陰不放身上的毒火。

陰魂不散陰不放總算因此死裡逃生,撿回了一條命。

可是,卻另有一個遭了無妄之災。

這人,就是駱人龍。

因為,駱人龍和太行三煞第一次相遇時,便被他們暗中下了附身毒火。

當太行.三煞發出毒火之母時,駱人龍亦在百丈距離之內,陰魂不散陰不放身上的毒火,有太行三煞打出滅火彈為他滅去。但駱人龍身上的毒火被引發以後,由於人在暗中,就只好自己受了。

起初,駱人龍身上發出麻麻辣辣的感覺時,他還有點莫明其妙,直到看到自己身上發出綠火,才知也中了太行三煞的暗算。

這時,太行三煞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陰魂不散陰不放身上,誰也沒有注意到隱身暗處的駱人龍所遭遇的情形。

直到駱人龍在地上滾不息附身毒火,反而引燃了附近的樹木,才驚動了太行三煞。

瞽目空空羅集雖急得要死,卻絲毫幫不上忙。

因為這種附身毒火太毒了,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撲滅的。

駱人龍在地上滾不熄附身毒火,心急無奈之下,不由想到了水,一想到水,便飛身向炎水奔去。

這時,他竟沒有想到,炎水滾燙燙的,照樣可以把他煮成稀爛,這就好像一個人,口渴到了極點,明知是毒藥,也非飲它幾口止渴的道理一樣。

駱人龍一跑出來,露出了目標,陰魂不散陰不放心機一動,立即大聲道:「駱人龍!駱人龍!那是駱人龍《天魔寶錄》還在他身上,追!快追!」人已第一個追了過來。

太行三煞原本認定《天魔寶錄》在陰魂不散陰不放身上,這時,被陰魂不散陰不放胡亂一叫,不免在心理發生了一種錯覺,雖未全信陰魂不散陰不放的話,卻有點放心不下,於是,跟著陰魂不散陰不放一路追了下來。

駱人龍身形奇快,不要說陰魂不散和太行三煞等人追不上他,就是和他在一起的瞽目空空羅集,也被他甩落老遠。

大家遠遠的,眼看駱人龍跑到崖邊,躍身跳下了炎水。

瞽目空空羅集是最先趕到崖邊,只見駱人龍在炎水內,一起一落,便沒有了影子。

後面,陰魂不散陰不放和太行三煞亦已奔到。

瞽目空空羅集猛然翻身,從陰魂不散陰不放身邊擦了過去,發出一聲厲嘯,飛縱而逝。

陰魂不散陰不放因為跑在太行三煞前面,他有心藉此機會溜開,雖覺被一個瞎子碰了一碰,也沒在意,跑到崖邊,也問崖下縱了下去。

他當然不是投向炎水之內,而是仗著地形熟悉,知道崖下有一隱密處可以藏身,是以使了這著花招。

太行三煞恃仗附身毒火的厲害,認為陰魂不散陰不放萬難逃出他們掌握,所以並不十分作急,竟落後了二三丈遠。

及見陰魂不散陰不放躍身崖下,太行三煞才同時冷笑了一聲,意思是說:「你逃得了么?」

三人身形速度陡然倍增,趕到崖邊一看,哪裡還有陰魂不散的人影。

崖下,中間一條翻翻滾滾的炎水,兩岸儘是黝黑奇形的怪石,陰魂不散陰不放的可能藏身之地,只有在亂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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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光明磊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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