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血染
「你的這是哪門子的瘋?」程月娥瞪起一雙杏眼「跟這胡縐八咧什麼哪裡的天要塌下來?信不信我一個耳刮子扇你一邊去!」
「二小姐!」那家丁是程金虎在鄉下從人販子手裡賣回來的瘸腿小子因見他可憐程金虎就喚他做「苦兒」讓他在府里謀個傳話的差事苦兒對程家倒是忠心耿耿此時他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道:「老爺他……他在路上遇上了一路土匪來劫金子開槍激戰結果……結果就沒能站著回來!」
程月娥腦袋嗡的一聲她頓了頓好像想理清思路:「什麼什麼?你說老爺怎麼了?」她皺著眉把耳朵湊近苦兒。
「老爺……老爺他死了!」苦兒抹著淚哭號著喊道。
「啪!」清脆的聲音傳來苦兒捂著臉跌坐在地上看著渾身抖的程月娥。
「我把你這烏鴉嘴的死人再胡說就一槍嘣了你!」程月娥伸手在懷裡摸索著想要拽出槍來手卻哆嗦著好像忘記了槍揣在哪裡。
「二小姐!」苦兒卟通跪下「不信你去正堂看看老爺的屍體就停在那!」
「好……若是你慌報看我怎麼收拾你!」程月娥指著苦兒手不住的顫抖她搖晃著奔向正堂頭腦里一片空白。還沒進正堂就聽見哭聲陣陣程月娥心下一緊忙快走幾步一進正堂就被眼前的景象弄得傻了眼只見家人和下人們在正堂里跪倒一片失聲慟哭她的爹爹――程金虎正直挺挺的躺在一個架子上身上的白虎皮襖上綻出無數槍眼血已經凝固成黑色雙目卻怒睜著眼神里有著甚多的不甘和不滿好像下一秒就可以一躍而起將忤逆他的人殺個片甲不留。
「爹!」程月娥悲呼一聲兩眼一黑倒了下去。
「水……」程月娥伸出手喚著沒有人應。她動了動吃力的張開眼睛扶著床沿坐起身來環顧著四周是自己的閨房沒錯可是怎的如此冷清?下人們都到哪去了?
她用手支撐著自己虛弱的下了床走到八仙桌邊想給自己倒杯茶。
茶壺是空的她隨手一扔伴著「嘩啦」一聲的清脆聲響她喝道:「小六!」
無人應聲。
「娟兒!」
還是無人應聲。
「這些個偷懶的丫頭看我不撕裂你們的嘴!」程月娥一步一搖的打開房門門外的雪花呼的吹了進來她打了個寒噤。院子里也是空空的兩側的廂房都沒有人。這是怎麼了?
程月娥感到五臟六腑都燒得厲害她走出院子走向廚房。
「要我說幾遍啊?桂花粥里不要放蓮子大少奶奶不喜歡吃蓮子!」一個綠衣粉襖的丫頭站在廚房門口吆喝著:「小連九你跟那跑什麼?快給大少奶奶端蘭花糕去!」瞧她挑著眉指手劃腳的樣子好生的可氣但看著又眼熟……
想起來了程月娥冷笑一聲這不就是先前那會子被自己嚇得哭得要死要活的鳳兒嗎?這會兒卻在這耀武揚威個什麼勁?
「你!」程月娥挑著眉一手扶著走廊的柱子支撐著自己一手指著風兒:「給我端杯茶來。」
一見程月娥鳳兒嚇得腿立刻一軟臉色大變。但片刻之後她又像想起了什麼似的略略定了定神笑著說:「喲這不是二小姐么?您渴了怎麼不早說?」
鳳兒轉身讓出門冷笑著說:「您裡邊兒請灶台上的水剛巧就開了不嫌熱您就自己倒吧。」
「你說什麼?」一股怒氣衝上程月娥的腦門:「反了你了?」說著便要上前去打。
鳳兒也不躲伸手就是一推。
這程月娥已經昏迷了三天三夜又茶米未盡身上早沒了力氣鳳兒又是整日家端茶送水做慣了活的丫頭力氣自然不小把個程月娥推了一個跟頭。
「喲二小姐怎麼這麼不小心啊!來人快把二小姐扶起來!」鳳兒尖著嗓子叫立刻就有兩個小丫頭過來攙程月娥。
程月娥想推開這兩人卻苦於沒有力氣只得被她們架著只在嘴裡念叨著:「反了反了!你們這些下賤的胚子簡直沒了禮數了!」
鳳兒從牙縫裡冷笑著:「送二小姐回房去別讓這死冷寒天的凍著她!」
程月娥忘記了自己是怎麼回房的了也忘記了渴和餓她圓睜著雙眼獃獃的在屋子裡坐著像一尊雕像。
「二小姐!」有人在輕輕的敲著門低著聲音道。
「進來。」程月娥獃獃的說眼睛直勾勾的望著地面。
門「吱呀」一聲開了苦兒瘸著腿閃了進來:「二小姐我這有一份老爺的遺物他們要燒了被我偷偷的從火里搶出來的。」
程月娥的眼睛唰的就亮了她一下子撲過去從苦兒那燙滿了皰的手上奪過那封信信的邊緣已經被火燒得成了灰燼雪白的紙上沾著刺目的血漬程月娥看了又看抽搐著嘴半響說不出話。
「二小姐?」苦兒心疼的看著她。
程月娥緩了緩高傲的抬起頭用手指著自己的床鋪:「把枕頭底下的匣子拿出來。」
苦兒忙答應著在枕頭下摸出了一個黑匣子遞給程月娥。
「打開它。」程月娥看都不看的說。
苦兒打開匣子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那是疊得厚厚的一迭銀票!數了數整整五十萬兩啊!
「拿著它!」程月娥斬釘截鐵的說眼睛卻還是沒有看苦兒:「程家不能呆了你現在就走找個偏僻的地界做個小本生意討個好女人好好的過活!」
苦兒「啊?」了一聲渾身顫抖著跪在起上:「二小姐苦兒不能走!苦兒的命是老爺給的生是程家的人死是程家的鬼!苦兒要好好照顧二小姐!」
「滾!」程月娥轉過頭來怒視著苦兒:「快給我滾!別在我眼前晃悠不然就宰了你!」兀的她感覺到喉嚨一熱忙用手捂住嘴巴張口吐出一口痰來慢慢的張開手掌她吸了一口氣――那是一灘鮮血啊!
「二小姐!」苦兒哭號起來。
「叫你快滾!」程月娥抬腿就是一腳把個苦兒踹了一個跟頭「滾!」
苦兒哽咽著他知道程月娥的脾氣多說也無用便只得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轉身走了。
程月娥面色悲凄的展開那封信那是程金虎在被土匪圍在土堆後面咬破手指用自己的血寫下的那信只有幾行字:「誰無虎落平陽日?待我風雲再起時!有朝一日龍得水我要長江水倒流!有朝一日虎歸山我要血染半邊天!」那天字只寫了一半最後一筆長長的拖開來去一直延伸到紙的未端。
「爹!」程月娥凄厲的哭喊著:「您還沒待到風雲再起這個家就亂了、廢了!您還沒猛虎歸山這個家就要亡了!」
她晃晃悠悠的站起來突然哈哈大笑她笑得那樣猛烈那樣忘情不由得手舞足蹈。程月娥在屋子裡走著笑著東倒西歪跌跌撞撞。她所過之處的東西都被她順手劃到地下出一陣陣清脆的響聲:「好!好!爹。今天就讓月娥來替你血染這半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