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苦 肉 計
二人小心謹慎地通過甬道,到達后廳。
金童一指被他掌力劈倒的房門,道:「他剛才就在這房中。」
老婦走上一步,面對房門,怒道:「吳一奇,你好不狡猾,快給我滾出來!」聲如銅鐘,餘音迴旋,長久不散。
好半響,房中依然靜若無人。
金童道:「我與他有深仇大恨,他絕不敢在此久留,當然早已溜了!」話間,走至卧房門前,探首內望——
他只一望,即急縮回頭來,連退三個大步。
老婦忙運掌護胸緊張地道:「他還沒有走?」
金童俊臉緋紅尷尬地道:「走了,你入房去吧!」
老婦不信地道:「他既不在房中,你何以急急退回。」
「你入房一看便知。」
老婦懷著滿腹疑雲,慢慢走至房門前,探首房中一望,頓時醒悟地「啊」了一聲,即急進入房中。
在老婦迸入房中不久,那美麗少婦也由後園進入廳來,見老婦不在廳中,登時大慌,急道:「我娘呢?」
金童一指房門,道:「在房中。」
少婦急忙走上,探頭房中,叫道:「娘!」
老婦在房中應道:「還好!這姑娘還未失身!」
少婦退回廳中,姣好的臉上,呈現羞紅,低頭不語。
金童聽少婦叫老婦為娘,一時很感奇怪,不自主地衝口問道:「你們不是師徒關係么?你怎麼叫她為娘?」
少婦斜白金童一眼,道:「誰告訴你我們是師徒關係?」
「昨天你們在茶莊喝茶,我聽你叫她師父!」
「她本是我師娘?但我的武功,全是她教的,所以叫她師父和師娘都是一樣!」
「你為什麼不叫她師娘?僅叫一個『娘』字,『娘』是對母親的稱呼呀!」
少女將臉一沉,道:「我高興怎麼叫就怎麼叫,你管得著么?」
「我自然管不著,只是好奇問問罷了!」金童並非好奇,而是有他的目的。
昨天,他在茶莊吃飯時,偷聽到她們二人的談話,這少婦似乎負有什麼重要任務,想借題與少婦攀談,誘使她說出她的出身來歷,及所負任務,如不關己事,自不必說,如與他有關,必須預先想法對付。
不料,此少婦竟不像一般江湖女子那麼大方,只談幾句話,即給釘子給金童碰。
金童心有所求,雖碰了一個硬釘子,但也並不在乎,頓了頓,自言自語的道:「將師娘當母親叫,真不應該。」
少婦本是房中老婦的愛徒,在平時,這少婦從來未對她師父叫過娘,她今晚突然改呼為娘,是因她們未知金童已聽剄她們在荼庄的談話,含有用意在內的。
少婦聽了金童的自語,不禁心頭狂跳,暗忖:「這小東西好厲害,他莫非已知我所負的任務,故意拿話來激我,我得特別小心才是,否則,我自己的貞節事小,影響整個大局,事可就太了。」
當下,抬起頭來,理直氣壯地道:「自古道:嚴師當父,師母作娘,我叫我師母為娘,有何不該?」
金童忙一拱手,笑道:「啊!原來有師母作娘的出處,只怪我孤陋寡聞,尚請姑娘多多指教。」
少婦忙一福還禮,道:「不敢!不敢!」
「令師大號如何稱呼?」
「白娘娘。」
「白娘娘?令師是否已很久未出江湖了?」
「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從未聽過白娘娘之名。」
「我師母自小就住在蛇山,早年人稱她為白蛇精,後來改稱為白娘娘,已二十年未出江湖了。」
「既是二十年未出江湖,今日現身於此,大概是有什麼要事吧?」
「是應武當……」她忽然似有所覺,忙煞住話尾,改口道:「我們是出來走走,並沒什麼事要辦。」
金童察顏觀色,暗忖:「她們在茶莊談的所謂任務,很可能與我有關,我不能心急,慢慢自可誘她說出。」
當下,不再理會少婦,走至卧房門前,探首房中,道:「老前輩,這姑娘怎麼了?」
老婦答道:「這姑娘被桃花賊用特別手法,點了她的睡穴,老身弄她不醒,你來試試看!」說著,點燃妝點上的銀燈。
金童進入房中,走至床前,見是一個年方及笄的少女,長得很美,正熟睡床上,老婦已替她穿好衣服。
金童已探了一下她的脈息,又察看了一回她全身穴道,伸手在她右脈下一按。
只見她渾身一震,旋即睜開雙目,乍見金童,頓時,驚叫一聲,骨碌碌坐起——
老婦忙安慰她道:「姑娘別怕,他不是壞人,是救你的恩入。」
少婦驚懼萬分,微沉吟了一下之後,立即伏身枕上,傷心地哭了起來。
老婦道:「姑娘家中尚有何人?」
一言提醒少女,立時停止哭泣,抬起頭來,道:「你們是什麼人?」
老婦道:「老身是過路之人,是聞你家花園有人打架,物來探看的。」
「噢!我有爹娘和弟弟,還有些傭人。」話間,跳下床來,連鞋都為不及穿,赤足走出房門,乍見廳中站著一人,頓時,又嚇了回來,一個踉蹌倒入老婦的懷中。
老婦道:「你別怕,我們都是來救你的。」
老婦扶著少女走出房門,經過花廳,進入對面卧室,道;「這房中是姑娘的什麼人?」
「我爹娘!」
「你爹娘可能亦被點了穴道,否則,他們必有所聞,你過去看看!」話間,取火熠燃燈。
少女不等老婦話完,卻撲向床前,雙手猛推他的爹娘,果然被桃花賊預先點了穴道,左推不醒,右推也不醒,她非練武之人,不知點穴之道,以為她爹娘死了,驚慌得大聲哭叫。
老婦點亮油燈,轉首向房門外叫道:「金小俠,你來替他解穴吧!」
原來金童到花廳時,並未隨她們進對面卧室,少婦聞老婦之言,對金童道:「我娘叫你?」
金童微笑點頭,道:「桃花賊點穴手法很深奧,要不要我教你?」
少婦秀臉一寒,欲諷刺金童幾句,但她旋即又將臉色轉過來,笑道:「你真肯教我么?」
「只要你願意學,我還有許多玄奧的武功,都可以教你。」
「當然願意,你先去替他們解穴,以後再教我吧!」
金童點了點頭,轉身進入房中。
少婦在金童進房中時,暗道:「我本不想多找麻煩,不料他反動起我的腦筋來,哼!你這不是自投羅網么?」
她在廳中來往踱著步子,心忖:「大會主持人古風道人和千古一指,說他不是正人君子,當時,尚有很多人為他辯護,反對以美人計害他的手段,今晚一見,才知古風道人和千古一指的看法,確有獨到之處,果然他是一個好色之徒……他武功高絕,我以什麼方法害他呢?……可恨!那麼多年輕美麗的姑娘他不找,偏偏來找我這個有夫之婦……」
她忽然秀臉赧紅,貝齒一咬,繼忖:「為武林的安寧,為同道的生命,為替我們女人除害,我也顧不得許多了,若能將他害死,即使失身於他,為麒兒知道而不諒解我,我就一死也值得!」
她念及此時,忽聞房中傳出話聲,接著,見金童自房中出來,遂問道:「替他們解開了穴道?」
金童道:「解開了!」
「解二人穴道何以須那麼長時間?」
「桃花賊點穴手法十分複雜,一人一種手法,我研究了半天,才研究出來。」
少婦嬌媚一笑道:「幸得遇上你這位武學精通的大位,否則,那姑娘雖未失身,也無法替她解開穴道。」
「過獎!過獎!他們被點的是睡穴,即使無法替他們解穴,午牌后也自會醒來。」
「你說教我武功,什麼時候開始?」
「什麼時候都行。」
「好!明天已時我在那茶莊等你。」
她話剛完,自娘娘領著那姑娘及一對五旬左右的夫婦,自房中出來。
老者夫婦一見金童,即同時走上,納頭就拜。
金童慌忙上前阻止二人,急道:「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老者道:「少爺大恩大德,叫老夫如何報答?」
「救人於難,乃人之本份,說不上恩德,你家的傭人可能亦被那賊點了穴道,領我去替他們解開吧!」
白娘娘道:「不錯,你們領小哥兒吧,老身尚有事,不打擾你們了!」
老者夫婦苦留不住,只好由她們自去。
白娘娘領著她的徒兒由後門至花園,到花園時,少婦低聲道:「師父,無怪人家說他是個好色之徒,今晚一見,果然不假。」
「你是說金哥兒?」
「不是他尚有誰?」
「他怎麼樣?我看他一臉正氣,不像是壞人呀!」
「哼!你還不知道呢,他已在動我的腦筋了。」
二人縱上屋脊,翻落街上,老婦才不信的道:「他已在動你腦筋?不會吧!」
「真的,他要教我武功,我們並約好會面的時間和地點,師父,你說我應用什麼方法害他?」
「你們約好在哪裡會面?」
「明天已時,在茶莊見面。」
白娘娘半信半疑地道:「有這等事?」
「你時常教我:『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見他長得英俊,就說他不是壞人,據我看,他比桃花賊吳一奇還要壞呢!」
「我不是見他英俊,而是兄他一臉正氣,他既是與你一見面,就要教你武功,自然不懷好意,我這次看人,可能是看走了眼。」頓了頓,繼道:「你已答應與他在茶莊會面?」
「我們既然應邀來此,而我又負有特殊任務,這是一個難得的好機會,哪會不答應他。」
白娘娘低頭不語,似乎在考慮什麼。直至返回客棧,才不放心地道:「他武功高不可測,如被他只出你負有謀害他的任務,必將你殺掉,我認為慎重點好!」
「我看他不會知道我負有害他的任務。」
白娘娘又沉思了一會,道:「不管他是好人壞人,此次嵩山之會,必然要死人不少,如你能將他害死,消除嵩山之會,自是一件功德無量的事。」頓了頓,繼道:「這樣吧,我們既約在茶莊會面,自要喝杯香茗,你帶一些毒粉去,乘他不注意之時,悄悄地放入他的懷中,讓他中毒致死,這樣,既不危險,又可免去麒兒的誤會。」
「如沒有機會放葯呢?」
「如無機會放葯就算了,就由別的姑娘去謀害他吧!」
「不!為了武林的安寧,即使無機會下毒,我亦準備繼續幹下去,只要不讓麒兒知道,我相信一定可以成功的!」
「好!明天你就去試試看吧!」
二人又商議了一會,才各自入睡。
這一夜,少婦簡直沒有合眼,她的腦海,像春潮一樣,不斷地翻滾,她想得很多,卻不是計劃如何來害金童,大部分是在想金童的瀟洒、莢俊、風流的舉動,以及她丈夫的魯莽和多疑,直至天亮,才朦朧入睡。
且說金童替那全家上下一共十二人解開穴道后,已將近四更了。
他此來,本欲盜點盤費,不想搞了一夜,竟一無所得,主人對他敬若神明,如開口向主人借幾兩銀子,自是沒有問題,但他不好意思啟齒,因為他有恩於人,如向人索借,必被人誤為市儈。
於是,他懷著失望的心情向主人告別,主人雖一再挽留,仍被他婉拒了。
但當他剛由前廳返回后廳時,忽然想起桃花賊的衣物沒有帶走,即急對主人道:「那賊子的衣服還在這房中,請老丈入內取來給我。」
主人點了點頭,入房將桃花賊留下的衣褲鞋襪統統拿了出來,金童略探檢了一下,暗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這下子可把問題解決了。」
他將桃花賊的衣物捏成一團,與主人告辭返口客棧,將銀兩檢出,其他衣物塞入床下,便上床休息。
醒來時,已是麗日中天了。
他推開窗門,不禁連聲叫「糟」,因為他約那少婦在茶莊相會的時間,已快將過了半個時辰了。
即忙穿衣梳洗,匆匆來到茶莊,見店堂中,又是像昨天一樣,擠滿了品茗吃飯的客人。
他乍一入店,本來雜訊不絕的店中,立即靜止下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顯然,店中有不少認識他的客人。
他不予理會,四下搜看,見紅兒也在其中,而仍坐在昨天坐的位子,只是與他同桌的客人,不是昨天的幾個老者,那少婦獨自一桌,坐在店堂中的左角,正向他看來,神情顯得很是焦急,雙目射出責備的光芒。
他很覺愧疚,即欲向她走去。
但當他剛一舉步,紅兒卻站了起,道:「這裡有空位,這裡坐吧。」
金童笑道:「紅姑娘早,我已與一位友人約好,真對不起。」
紅兒雙眸一轉,道:「你的朋友到了沒有?」
「到了!」
「在哪裡?」
金童一指左角的少婦,道:「就是她。」
紅兒循指望去,頓時臉色大變,冷笑道:「原來是她,你去吧!」
金童見紅兒神情,知道她有所知識,但在比公共場所,不便解釋,只尷尬地笑了笑,向少婦走去。
少婦見他走來,秀臉倏地托出兩片紅雲,神態很窘,欲招呼金童,又不知如何招呼。
金鱟大方地在她對面的座位坐下,陪笑道:「真對不起,害你久等了!」
少女緋紅著臉,道:「不要緊……可是,你為什麼現在才來?」
「貪睡了!」
「你還未吃早飯?」
「沒有。」
「叫夥計拿飯你吃?」
「不必,待會再吃吧。」
「那麼,就先喝杯茶好了。」回頭欲叫夥計。
夥計剛好匆匆走來,少婦道:「再拿一付茶杯。」
「是!」這夥計就是昨天揍了金童一拳,被金童氣功的反彈力,震得胳膊麻痹,心氣上浮的那夥計。
他向金童瞟了一眼,誠惶誠恐地哈腰退下,不一會即送來一個白磁茶壺和一個茶杯。
少婦接過茶壺,替金童斟了半杯荼,道:「昨晚你住在哪裡,是不是留在那員外的家中?」
「不,我替他家傭人解開穴道后,即返客棧。」說著,將少婦所斟的茶喝了一口。
少婦的臉色,忽然由紅泛白,渾身微顫,神情顯得十分不安,似乎有著嚴重的心事。
金童雖看在眼裡,卻以為她怕羞,並不在意,悠閑一笑道:「你要我教你武功,你想先學哪一門?」
「我想先學你的『風雷扇訣』,你肯教我么?」
金童笑道:「當然肯,不過學『風雷扇訣』不是三朝二夕可以學得會的,而使用扇訣,須要相當內功方見威力,我看還是先教你幾套點穴法吧?」
少婦點了點頭,又替金童斟了半杯茶。
坐在店堂中央的紅兒,自金童入店后,視線就一直沒有離開過金童,而更注意那少婦的神情和舉動。
她見少婦局促不安,知道少婦有所預謀,心情也大為緊張,因為她與那少婦,都是負著同一任務的同志,彼此早已認識,少婦的成功,也即是她的成功,少婦的失敗,她雖然可以想法挽救,卻要多費很大的工夫了。
可是,她現在的緊張,並非擔心少婦失敗,而是恐少婦成功。
人,都是自私的,她雖恨金童入骨,但她想到,樹高千丈,葉落歸根,金童取了她的童貞,除金童之外,已無法再嫁他人了,金童雖曾拒她於千里之外,但昨天已回心轉意,應允在五天之內,給她一個答應復,在未得到金童的迴音之前,哪肯由人將金童害死?」
於是,那婦人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她都不肯放棄。
忽見少婦探手袖內摸了一下,之後,拿起茶壺,掀開壺蓋看了一看,起身叫夥計添水,並轉過身來,親手將荼壺遞給夥計。
就在此時,她指縫中掉下一粒黑色之物,正落入荼壺之中。
夥計接過荼壺,並不猶豫,即匆匆而去,不一會,又匆匆返回,將茶壺遞迴少婦。
少婦接過茶壺后,神情顯得更加緊張,雙掌接著茶壺,良久不敢替金童斟茶,渾身微顫,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狀似突然患了冷寒症。
金童見情,很覺奇怪,關心的問道:「你怎麼呢?」
少婦心靈猛然一震,急忙鎮住狂跳的心房,搖了搖頭,勉強裝出笑容,道:「我有些不舒服,不過,不要緊。」揭開壺蓋,略看了一看熱氣騰騰的香茗,繼道:「這種茶不好喝,換過一種好么?」
金童道:「不錯嘛,何必再換?」
「這裡有一種鐵觀音,不但清潤可口,而且還可以助消化,我叫夥計換來,你一喝就知道我的話不錯。」
「算了吧,以後再喝鐵觀音好了!」說著,伸手取過被少婦雙掌按著的茶壺,欲自斟自喝。
少婦恐金童看出破綻,好心又變了惡意,貝齒一咬,鬆開雙掌,由金童自斟,心內異常矛盾。
她負有謀害金童的使命,不知怎的,卻不忍下手。
金童取去茶壺,像取去了她的心一樣。
她癱瘓地在椅背上一靠,緊閉雙目,汨水由眼角滲了出來。
金童斟了一杯熱茶,正要舉杯喝時——
紅兒心頭一震,即欲起身加以阻止——
忽然,門外進來一個怒氣衝天的大漢。
只見他身高八尺,虎背熊腰,巨眼,闊嘴,四方臉,滿面胡,是一個忠直而又魯莽的漢子。
他背著一把足有三十斤的大砍刀,一進店堂,即將刀拔出,巨目一瞪,向金童走來。
金童乍見大漢神情,不自禁地將湊近嘴邊的香茗放回桌上,暗贊道:「此人好不威猛,看他手中武器,必是一個孔武有力……」
他心語猶未說完,忽聞他同桌的少婦驚呼「咦」的一聲!
忙收回目光,見少婦臉色慘白,渾身劇顫,一臉驚懼之色。
金童見情,已知這大漢是什麼人了,不禁暗自叫「糟!」即欲站起。
但少婦已搶先站了起來,對大漢道:「你來幹嗎?」
大漢巨目一瞪,喝道:「無恥賤人,你還有臉問我!」
少婦的臉色由白轉青,道:「放屁!」離座位,不理會大漢,向店門走去。
大漢手中大刀一抖,橫跨一步,喝道:「站住!」
聲如獅吼,震得堂中客人,大驚失色!
少婦被大漢攔阻去路,不得已,只好站在當地,道:「有話到外面說,閃開!」
「哼!」大漢左手一揮,「啪」的一聲,摑了少婦一個耳光,直把少婦摑得連打了兩個踉蹌,青白的臉龐,頓時,紅腫得老高,口角涔涔血下,掩面而哭!
大漢猶未甘心,一抖手中大刀,道:「我祖宗八代的臉都給你這賤人丟了,奶奶的!老子先宰了你再宰那小子!」語畢,掄刀向少婦腦門劈下!
陡地,白影一晃,接著,「啪」的一聲,隨之,大漢手中的大刀,脫手落地,砸在堅硬的地面上,進發出數粒火花。
大漢心頭一震,趕忙後退,一時不知是怎麼一回事。
他巨目四下一掃,發現他身旁掉落一個茶杯,杯中尚有半杯熱氣騰騰的香茗,始知當他掄刀下劈之時,被人以茶杯作暗器,打中腕脈,卻不知是誰打的?
他托住失了知覺的右手,在傷處揉了幾下,喝道:「是誰暗算大爺的?」話間,巨目像兩個發光的銅鈴,虯須直豎,似乎怒到極點!
金童慢慢站起,雙手一拱,淡然笑道:「在下金童,不過,請別誤會,在下並非是暗算兄台。」
「好哇!原來是你小子!」即忙前跨一步,拾起地上的大刀,繼道:「好哇!你小子誘拐我的老婆不說,還要暗害於我,老子與你拼了!」
語畢,挫步欺進,搶刀一招「高祖斬蛇」,向金童腦門砍下!
金童急忙側閃,喝道:「兄台且慢!」
「嘭」然一聲,刀鋒落木桌上,好好的一張紅木桌,應聲變成兩半。
大漢一招落空,哪會聽金童的話,一腳踢開身前桌椅,繼續向金童撲進,同時一招「樵子伐木」,斜砍金童臂膀!
金童提氣一縱,落在一丈之外,喝道:「兄台若再不問青紅皂白,動手傷人,可莫怪在下不客氣了!」
大漢虎吼一聲,手中大刀一陣亂撥,把店中的桌椅撥得「嘩啦嘩啦」地向兩邊飄落。
膽子較小的客人,無不紛紛退出店外,掌柜的和夥計,想上前勸阻,卻又不敢,站在一旁干著急。
大漢撥開桌椅,正欲再度向金童撲近時,那少婦忽然一錯步,伸手抓住大漢的衣角,急道:「麒兒你瘋了?」
大漢猛一回身,喝道:「臭婊子!」掄刀就向少婦攔腰劈來!
少婦敢情是不想活了,雙目一閉,一動不動!
大漢刀至中途,陡然剎住,怒視了少婦一下,道:「一刀將你殺掉,太便宜了你,去!老子現在無暇治你。」話間,左腳猛然踢出,正中少婦陰戶。
「噗」的一聲,把少婦踢出一丈之外,碰在牆壁上,登時昏厥不省人事。
大漢見少婦昏倒,內心似乎有著無比的難過,愕在當地,臉上肌內不停地抽攣,半晌,才欲上前探視少婦的傷勢。
但當他剛一舉步,忽感背脊一麻,頓時失去勁力,回過頭來,見金童冷笑著向他走來。
金童走至大漢身前,冷然道:「閣下尊姓大名?」
大漢見金童走出,不禁又氣又怕,奈何穴道被點,勁力全失,進退不得,只瞪著一雙巨目,不發一言。
金童斜睨昏在地上的少婦,道:「她是你的夫人么?」
「不錯,你既知她乃有夫之婦,何以還要勾引她?」
「你應留點口德,誰勾引過她?」
「你不勾引她,怎麼同她在一起?」
「同她在一起就算勾引她么?」
「她昨晚沒有回登封來,一定是與你在一起,你若不勾引她,她怎會一夜不歸?」
金童冷笑道:「不錯,昨晚我雖與她見過面,可是並不是我們二人。」
「還有誰?」
「還有她母親。」
「她哪來母親,你分明是胡說八道。」
「不是母親就是她師父。」
「她師父?她師父前天就到了少襪寺……」
「到少林寺幹嗎?」
「哼!哼!不瞞你說,我們都是應古風道人和千古一指二位前輩之邀,參與嵩山之會,合力誅你的。」
「啊——」金童心頭一震,頓時瞭然一切,暗道:「難道她負有害我的使命?」
他再次向昏倒地上的少婦看去,忽見那張被大漢劈開兩半的桌面,有一塊異樣的顏色。
他忙走上,細細一看,見那塊異色之處,只是一瞬之間,即變成百年腐木一樣。
這是一件怪事,金童大感納悶,暗道:「真怪!好端端紅木,轉眼變了腐木,而僅僅是這一塊。」
他再仔細審視,半晌,才恍然大悟,頓時,心頭狂跳,冷汗直冒,連連暗呼:「好險!好險!原來這女人之與我接近,並非要我教他武功,而是要以毒藥害我。」
他輕彈了一下那張破桌,那塊腐木,立即變成粉末,掉落地上,他不自覺地搖頭嘆道:「好厲害的毒藥!」
他忽然哈哈大笑,走回大漢面前,伸手拍了兩下大漢的肩胛,道:「謝謝你,本來,我非要教訓貴夫人一頓不可,你既然已將她踢昏,正好免去我欺侮夫人的醜名,再見!」轉身大步而去。
大漢見金童態度有異,心感奇怪,忙道:「喂!我不懂你小子意思?」
金童迴轉身來,道:「將你夫人救后,她自會告訴你。」
「你可否解開我的穴道?」
「沒有問題,做好人就做到底吧!」話間,右掌一揚,一線白霧箭似的射向大漢背心。
大漢渾身一震,筋骨一松,頓時恢復勁力。
他巨目眨了幾下,道:「小子,你慢走一步。」
「兄台有何指教?」
「待我弄明事情的真象后你再走。」
「在下無暇候你,對不起。」轉身欲走。
忽然,店外匆匆進來三人。
當首一人,就是那少婦的師父白娘娘。
白娘娘雙目一掃店堂,臉色霎時大變,冷哼一聲,攔住金童的去路,道:「殺人償命,哪能一走了之?」語氣中,含著無限的悲憤。
金童忙後退一步,拱手道:「白前輩此話何來?」
與白娘娘同來的二位老者,相互看了一眼,即雙雙至白娘娘與金童之間,同聲對白娘娘道:「什麼事?」
白娘娘冷笑道:「不關兩位之事,請少管!」
左邊老者道:「人人都說金童是離恨天君之徒,有離恨天君之風,但敝兄弟跟蹤他半月之久,卻未見他作過一件壞事,相反的,還見他作了許多善事,江湖傳言,實令老夫不解,現在又見你白娘娘向你索命,他究竟殺了你的什麼人?」
白娘娘冷笑著向昏倒在地上的少婦一指,道:「老身的徒兒,哼!關山二俠,美名滿天下,今天是否又要拔劍仗義不成?」
關山二俠,是二個正派遊俠,四海為家,武功可列一流,十餘年來,作過許多仗義助人的事,大為武林人士稱讚。
二人都相貌堂堂,身穿白布長衫,舉止文雅,左邊一個姓郭名雄,綽號雲義大俠,右邊一個,姓朱名旭,綽號青天大俠。
二俠聞白娘娘話后,齊忙拱手,道:「過獎!過獎!」
青天大俠又向那少婦看了一眼,道:「白娘娘怎知令徒是為金童所斃?」
白娘娘因知她徒兒此來目的,見她徒兒躺在地上,誤認為金童發覺了她的奸謀,先發制人,將她擊斃。
白娘娘悲憤交加地道:「小徒與人無仇無冤,自然是他,還用問么?」
青天大俠道:「未必吧?」轉對金童道:「目娘娘有否冤枉你?」
金童拱手道:「難得二位大俠明鏡仗義,請問這位兄台便知。」說著,指了一指在店中搓手搔頭,窘態畢露的麒兒。
青天大俠向麒兒瞟了一眼,正要開口詢問時。
白娘娘忽然厲聲喝道:「麒兒!誰把你媳婦兒打成這樣?」
「師姑,是……是……是我。」
「嚇!你是!」一個箭步,沖至少婦身旁,俯身檢查傷勢,發現少婦下身流出許多鮮血,尚幸還沒有斷氣。
白娘娘救人要緊,無暇責罵麒兒,忙把少婦抱起,對麒兒怒喝道:「沒出息的東西,跟我回客棧去!」話聲未落,即疾步走出店外。
關山二俠目送白娘娘等消失后,回目一掃店中,見店中的桌椅用具損壞甚多,不禁連連皺眉。
雲義大俠自懷中拘出一錠黃金,走至掌柜的身前,道:「這錠黃金你拿去,算是賠償你的損失。」
掌柜的恭身接過黃金。道:「不關你老爺的事,怎好意思要你老爺破費。」話猶未說完,黃金卻已納入懷中。
金童對關山二俠之舉,很感欽佩,暗道:「七大門派高叫仗義行俠,卻盡做些不能見人之辜,比起這二人,簡直是天淵之別,這二人才是真正的俠義中人。」
他對關山二俠雖很欽佩,卻因毫無瓜葛,無由攀交,於是,轉身出店。
青天大俠急道:「金老弟哪裡去?」
金童停步回身道:「回客棧。」
「可否屈尊一談?」
「言重,大俠有何指教?」
「我們在此來上一杯慢慢談好么?」
「蒙大俠不棄,恭敬不如從命了。」側首吩咐夥計擺桌置酒。
青天大俠道:「老弟不要忙,今天是小哥我的東道,一切由我吩咐。」
「怎能要大俠破費?」
「我們若能交上朋友,這點身外之物算什麼?請!請!」忙將金童讓至夥計剛收拾好的一張桌前。
店中經麒兒一鬧,客人都走去十之八九,只剩兩個和尚,一個道士,及三個五旬以上的老者。
六人見關山二俠請金童喝酒,同時向關山二俠一使眼色,也相繼而去。
青天大俠笑道:「好,客人都走了,我們盡情的喝吧!」
這一頓酒,三人喝了足有一個時辰,其間,三人都自我介紹了一番,金童並自道了一遍出道后的經過及此來目的。
二俠認為金童是一個了不起的後起人物,表示將儘力排除嵩山之會,並要替金童尋訪奔月嫦娥的下落。
散席時,三人已成為很要好的朋友了。
這是九月初九,金童在此小鏌已住了三天,三天來,日夜不休地尋訪他姑姑的下落,尋遍百里之內,問過三十餘人,但,仍無半點消息。
明天就是五嶽神丐等回獅子庄的約期,他想:「既無半點消息,再找純屬徒然,三老約期已近,我何不回獅子庄,與三老商議商議再作道理。」
於是即刻收拾行裝,踏著銀樣的角色,迎著爽身的夜風,匆匆返回獅子庄。
到達獅子庄后,已是三更時分。
他輕敲了幾下大門銅環,開門的是個庄漢。
這庄漢與金童早已認識,一見金童,不禁大喜,忙拱手道:「啊!金少爺回來了。」
金童點頭道:「古道爺爺等回來沒有?」
「沒有。」
「有沒有其他的人到應來?」
「昨天來了二位,但一問你不在庄,連莊門都未進,即順身走了。」
「啊!是三位老人家的朋友抑是我的朋友,你問過他們的名號么?」
「是我少爺你來的,他們自稱南華雙星。」
「南華雙星?他們有什麼話留下么?」
「沒有,他們說明天再來。」
「除南華雙星外,沒有其他的人來過?」
「沒有。」
「奇怪!真奇怪!」
「少爺有什麼奇怪?」
三位老人家分頭邀請朋友助拳,明天就是約會之期,怎會還沒有一人前來?」
「明天才是約會之期,而三老也未回庄,應邀朋友自然要到約期才能到達。」
「你不知道,可能其中有蹊蹺。」
「少爺儘管放心,三老武功蓋世,絕不會有意外的,請入內休息吧。」
金童點了點頭,並未再問其他之事。
庄漢把大門關上,道:「少爺住莊主家還是住伯魁叔叔家?」
金童聞言,不由一愣,暗忖:「不錯,這是一個問題,莊主胡文魁視我如仇人,而伯魁待我甚善,但如我住在伯魁家中,庄中必然更加仇視於我,而禮貌上也應該先拜候莊主。」
當下,淡然道:「請你陪我去見莊主。」
「莊主對你印象極惡,我看……」
「沒有關係,明天古道爺爺回庄后,自會解釋彼此的誤會。」
二人一面談,一面走,不一會,已到達莊主招待客人的書房。
庄漢道:「現更已深,莊主可能已經入睡,少爺請在此稍待,我去稟告他老人家。」
「好的,太麻煩你了。」
「哪裡話,若非你少爺二度相救,本庄早已完了。」話畢,出房而去。
不一會,那庄漢很不安的返回,吶吶的道:「莊主……莊主有些不舒服,不能來親自招待少爺,令小的稟告少爺,就在此書房委屈一宵。」
金童察顏觀色,知道是胡文魁借故不予相見,內心須很氣惱,但他為了大局,不便計較這些小事。
當下,淡然一笑道:「很好,很好,不必再打擾他老人家了。」
庄漢推開書房中的側門,道:「這裡有現成的被蓋,少爺就請入房休息吧。」說時,拿起桌上的油燈,送金童入房。
金童遣走應漢后,暗道:「幸好,我吃過晚飯來的,否則,可又要挨上一頓餓了。」心語間,解衣就寢。
第工天醒來,已是日上三竿了,忽聞廳中有細碎的話聲,凝神一聽,原來是柳絳珠向一個庄漢問話。
他急忙起床穿衣,走出廳來。
柳絳珠見到金童,即急迎上,道:「你昨晚就回來了,怎麼不告訴我?」
「我回來太晚了,大家都已入睡。」
「找到姑姑沒有?」
金童搖頭道:「沒有。」
「那怎麼辦呢?」
「待吳爺等回來再說。」
庄漢端了一盆水進來請金童洗臉,並道:「伯魁叔叔請你到他家中吃飯。」
「謝謝你。」金童一面洗臉,一面對柳絳珠道:「在這住得好么?」
「蓮姐姐待我很好,只是老記念著你。」
「蓮姐姐還恨我么?」
「我不知道。」
「她知不知道我回來?」
「知道。」
「她為什麼不來?」
「她叫我一個人來……」
「哥兒起來了?走!到老漢家吃飯去。」胡伯魁人未到,聲音已先到書房。
金童忙迎出拱手,道:「伯父早。」
「不早了,我叔父及五嶽神丐等馬上就要回來了。」
「有消息么?」
「沒有,現在已是巳時了……」
忽然一個庄漢匆匆走入書房,向金童草草一拱手,急道:「外面有二位老者要會少爺。」
金童也急忙應道:「誰?」
「我沒有問他們名號,兩人都受了重傷,渾身鮮血,十分狼狽。」
「啊!是南華雙星么?」
「我不認識南華雙星,少爺出去一看便知。」
金童點了點頭,轉對胡伯魁道:「待我外出看看。」
柳絳珠道:「我也去。」
金童不置可否,匆匆離開書房,柳絳珠也隨後跟上。
走出大門,見大站左側坐著二個鮮血淋淋的老者,二人都背靠牆壁,緊閉雙目,似乎十分疲乏。
金童乍見之下,心頭不由一震,驚道:「咦!是你們二位,二位怎會傷至如此?」
二老者慢慢睜開雙目,慘然苦笑,齊聲道:「一言難盡。」
金童道:「請進庄休息一下再說吧。」
左邊老者道:「方便么?」
金童想起莊主胡文魁對他的態度,不禁大感為難,搓掌搔首,吶吶無法答覆。
左邊老者道:「如有不便之處,不入庄也罷。」
金童忽然轉對柳絳珠道:「王一帖伯伯給我們的葯,還有么?」
「有是有,可是全是治內傷的。」
左邊老者道:「老弟別忙,我們的傷勢並不要緊,而且都已敷過葯。」
「二位傷在誰人手下?」
「少林和尚,武當道士,一共二十餘人。」
「二位大俠名滿天下,怎會與他們結上樑子?」
「談不上樑子,只怪我們多事。」
「是怎麼回事?」
「我們在茶莊分別之後,便往嵩山,欲調查這次轟動武林的大會真象,不料,我們一到少林寺,即發覺千古一指和古風道人約會陰謀。」
「什麼陰謀?」
「千古一指和古風道人邀約天下高手,以『除你而挽武林厄運』為號召,殊不知,純是為了一己之私仇,以及強烈的貪妄。」
「這些我早已知道,七大門派與九爪神龍,殺了我父親,怕我報仇,又想奪取我的『風雷扇』以統制武林。」
「不錯,可是局外之人,卻不明這些。當我們發現其陰謀后,我們關山二俠,素以仗義為本。試想,怎能看得過眼?」
「於是,即向千古一指和古風道人勸說,請他們取消中秋之會。詎料,二人不但不聽,反向我們說了一大套假仁假義的道理,並約我們共挽狂瀾。我們身處少林重地,若不答應,必有殺身之禍,於是,我們只好假意答應他們。」
青天大俠說這番話時,情緒十分激動,似乎忘了渾身的劍傷。
金童道:「你們既然答應應共挽狂瀾,怎會與他們打了起來?」
青天大俠:「初時我們為了脫身而假意答應他們,後來一想,我們既是俠義中人,豈能貪生怕死,決意仗義到底。於是,我們便以與會人的身份,暗地調查會場的設備,會中的重要人物,以及臨會時的計策。」
「當我們諸事調查清楚,正欲下山之時,不幸,竟被少林寺掌門方丈看出我們的作為,派人扣留我們。」
「我們的事情既已敗露,如被他們留在嵩山,哪還能保存性命,於是,便一方面抵抗,一方面逃走。」
金童道:「你們是在嵩山受的傷?」
「我們離開嵩山時,並沒有受傷,是昨晚到達太平鎮后,與他們追蹤的人相遇,惡戰半夜,致受了幾處外傷。」
「啊——」
「我們來此,並非求你老弟庇護,而是來告訴你會場情形,及他們運用的策略。」
金童感激地點了點頭,道:「會場有何特別設置?他們以何策略對付我?」
「會場倒沒有什麼特別設置,只是計策卻非常厲害!」
「有什麼厲害的計策?」
「告訴你,十天前,他們的策略就已運用到你身上,只幸你命不該死,否則,早已絕命多時了。」
「十天前就運用到我身上?…′
「不錯,我告訴你后,你定有所覺,第一個策略,是……」
驀然,傳來一聲沉遠的長嘯。
金童忙後退三步,循聲前看——
他乍看之下,不禁一震,頓時緊張起來。
雲義大俠道:「什麼人?」
金童道:「有二十餘人向這裡疾馳而來,」又向前細看了一下,繼道:「都是些和尚道士。」
雲義在俠驚慌道:「糟!大概是追蹤我們的敵人。」
青天大俠道:「我們得趕快離開這裡,以免牽累金老弟及這村莊。」語雖如此說,卻不見他有任何離去的動作。
金童回過頭來,冷笑道:「二位太不把我金童不當人看了,二位為我不顧性命,我金童豈能顧忌區區牽累,二位儘管放心,莫說二十餘人,就是千軍萬馬,我金童也有能力打發他們。」語畢,欲向迎去。
但當他只走出三步,胡伯魁突然走出大門,道:「小哥兒,朋友來了,何以不請他們入庄待飯?」
金童忙剎步回身,道:「伯父,你來得正好,請你先招呼這兩位朋友入內休息。」轉又對柳絳珠道:「你也回去招呼客人。」
柳絳珠柳腰一扭,道:「不!我要同你一同阻敵去。」
「幾個和尚道士算得了什麼,何勞你去,聽我的話,朋友是我的,不好太打擾人家,再說,庄中也須要有本事的人照顧,快去!」
胡伯魁奇怪地問道:「小哥兒,你要去哪裡?」
「前面去,一會就回來。」說畢,不理胡伯魁的話,即疾步前奔。
他之急急前往,是恐怕那些和尚道士到達后,有擾庄中安寧。
瞬間,已奔出六七十丈,站在路中,拱手高聲道:「各位大師道長請了!」
當首一個耆耄和尚,雙掌合十,低宣一聲佛號,道:「金施主請了!」
金童道:「約會在即,各位來此不知有何指教∵
當首和尚,是少林寺達摩院主持凈世大師,他雖數度敗於金童掌下,但見了他卻無半點怯意。
凈世大師又低宣一聲佛號,道:「老衲等此來,與施主無關,只是想問施主一句話,希望施主能據實告訴老衲。」
「什麼話?」
「請問,關山二俠是否到了這裡?」
「不錯,大師何事我他們?」
「他們偷了大會秘密文件,施主可否請他們出來交還老衲?」
「什麼秘密文件?」
「有關本派及武林各派興衰存亡的重要文件。」
金童一聽。即知是關山二俠剛才所談之事,當下,哈哈笑道:「請大師原諒,此事恕難從命。」
一個七旬以上的老道士,雙目一瞪,冷笑著走了前來,道:「約會雖轉眼即至,但如施主執意不將關山二俠交給貧道等,恐怕未到會期,就要見人流血了。」
「道長如執意要區區交出關山二俠,道長之言,確沒有說錯。」
此道人是武當派的長老,道號太陽,武功不在其掌門人,太虛上人之下。
他冷哼一聲,道:「既這樣說,就請發招吧!」
金童淡然一笑道:「不是我說狂話,如以你道長一人之力,只能接我一招,你們還是一起上吧。」
「好大的口氣,貧道就要單獨會會你的高招!」語畢,運集全身勁力於雙掌,猛然一挫腰,大喝一聲,同時,雙掌齊齊推出。
金童一擰身,閃在一旁,微笑著連連搖頭。
太陽道招勢落空,忙收勢再度運勁,冷笑道:「怎麼不接,怕死么?」
金童搖頭道:「道長功力實在區區意外。」
「過獎!你如自知不敵,就請立刻交出關山二俠,由你多活幾天。」
金童淡然一笑,道:「我不是誇獎你的功力高,而是出乎我意外的低,剛才我若不閃避,此時,你已命喪黃泉了。」
這番話,簡直把太陽道人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雙目一瞪,大喝一聲,不顧性命地欺身而進,拳腳交加,驟雨般地只朝金童要害踢打。
金童一面施展「醉八仙」步法閃避,一面叫嚷:「不行,你們還是一齊上吧。」
金童之要他們一齊上,是欲在混亂之中,一舉將眾人制倒,因為金童自練就「通天神功」后,只在陰府聖君面試過一下,武林中尚不知他功力之突增,不想在大會前夕顯露,以使古風道人等有所準備。
凈世大師寺二十餘人聞言,都陡發冷笑,拔劍欺進。
本來,二十餘人的來意,並非真要索回關山二位,更未打算與金童動手,他們之索取關山二俠,純是做給金童看的,以博取金童對關山二俠的信任,把金童誘入他們的彀中。
無奈,他們卻看不慣金童的狂妄,一時忍耐不住胸中怒火,動手攻擊,反中了金童藏技不露的心計。
二十餘人,都是一二流的高手,這一齊攻,威力何等之猛,登時,只見刃劍閃光,掌影漫空,兔起鶻落,捲起滿天的塵土,混亂一片。
就在此時,突起一聲厲喝,緊接著,一條人影衝天而起,斜身瀉落五丈之外。
那人影衝天外瀉之後,混亂的現場,倏然靜止下來,除凈世和太陽二人,滿面驚懼,疾步後退外,其他二十一人,都像突然中邪一樣,站在當地,渾身顫抖,汗落如雨,張口瞪目,不能動彈,顯然,系被人點了穴道。
那外瀉人影落地之後,徐徐回過身來,口角含笑,慢步返回,對太陽道人道:「道長確不同凡流,居然能逃出區區之『飛花指法』。」
太陽道人驚懼猶存,一時不知如何答覆。
金童忽然臉色一沉,冷然道:「區區是念好生之德,不願多加殺戮,否則,像妝等行為,實死有餘辜。」
語畢,環掃了眾人一眼,向左移了三步,陡然,雙掌連揮了三次。
他每揮一掌,被點穴道的二十一人中,即有六七人口出悶哼之聲,同時恢復自如行動。
他這種隔空解穴法,非有深厚的內功及精純的手法,絕難辦到,一旁的太陽道人和凈世大師見之,都不禁心氣下沉,毛孔收縮,同忖:「看他這手表露,無怪大會主持人如此鄭重,此次大會,確是一道存亡絕續的關口。」
金童揮掌解開二十一人穴道后,道:「各位請吧,請回復古風道人和千古一指二位前輩:你們的陰謀,我統已知曉,毋須再費心機了。」
太陽道人冷哼一聲,向眾入一擺手,領先而去。
走出二十餘丈時,凈世大師道:「善哉!善哉!這一下,不由他不相信關山二俠的話了。」
太陽道人憂慮地道:「這小子的武功實在我想象之外,會場機關是否有效,尚很難說呢。」
「陰府聖君早曾與他相會過,已知他武功火候,自不會有誤,再說清風道長也是機關熟悉人物,而又十分精細,參與鑽研,那還錯得了,只要不泄漏秘密,饒他武功再高,也難逃厄運。」
太陽道人道:「他毋須知道機關秘密,只要知道會場有機關就夠了,他不入我們預先布置的會場,如之奈何?」
「令師叔和千古一指施以奪肉計,要關山二俠前來假意密報,道理是防他不臨會場;再說,會中尚有許多武功特高的人物,如萬年妖精、陰府聖君、清風道長,令師長和千古一指等,如廬山獨翁和神州笑怪也能如期趕到,幾位老人家聯繫起來,就與他硬打硬拼,量他也難逃死路。」
太陽道人道:「大師這話不錯,噢!聽說混世巨魔有一個女弟子,已練就『兩儀神功』武功高不可測,也要參與大會,有無這件事?」
凈世大師道:「不錯,她叫紅兒,原是九爪神龍家的丫環,聽說也曾這那小子的凌辱,令師長和千古一指非常器重她,已派她為美人計中的領導人。」
「美人計不是已失敗了么?」
「只是白娘娘的徒兒一人失敗,說來可恨得很,如她丈夫來慢一點;或她丈夫不要醋火中燒,那小子早死去三天了,現在的美人計中,只有看紅兒姑娘一人了。」
二人領著二十餘人,一面談一面走,向太陽鎮而來。
且說金童見二十餘人怏怏去后,即急返回,由一個庄漢,接入胡伯魁家中。
到達胡伯魁客廳時,關山二俠己換去血衣,正與胡伯魁喝酒談話。
金童一入廳,都齊身站立相迎,大讚金童武功了得,胡伯魁忙讓位請他入席。
金童入席坐下略述了一番拒敵的經過,對關山二俠道:「二位傷勢不要緊吧?」
青天大俠道:「不要緊!不要緊,中秋准可復原。」
「你剛才說,他們的計策十天前就已運用到我身上,是什麼計策?」
「美人計,他們都認為你是個好色之徒,派出許多美女勾搭你,藉機放毒或以其他方法置你死地。」
「啊——」
「白娘娘的徒兒就是其中的一個,聽說,若是她丈夫來遲一步,你己喝下毒茶。」
金童憶起三天前在太平庄的事,不禁打了一個寒顫,連連點頭道:「白娘娘師徒,我早已懷疑她們有所企圖,我之與她接近,是想暗探他們的目的,想不到她竟然放毒茶中。」頓了頓,繼道:「除了白娘娘的徒兒尚有誰?」
「我們也不太清楚,聽說都是與你不相識的,總之,以後凡遇不認識的女人向你勾搭時,你切不可理會她們。」
「嗯,他們還有什麼詭計?」
』在會外的,還有一個『宵小組』,此組的負責人,是茅山教教主八卦子,共有二十八人之多。」
「『宵小組』?『宵小姐』是作些什麼事的。」
「專門跟蹤你,每人都帶有迷香和毒藥等物,趁你不注意時,暗中陷害於你。」
「唔!不錯,我住在客棧時,每天晚上都有人在我住的客棧屋脊和窗外經過,而且不止一次,那些人大概就是『宵小組』的負責人員!」
「據我所知,『宵小組』的人員,都是些偷雞摸狗之徒,自私心特別重,膽子也很小,所以至今猶無人向你下手。」
「在會場中,他們用什麼策略?」
「主要的有三,第一、是機關,第二,是劍陣,第三,是硬拼。」
「什麼劍陣?」
「衡山派的『九九陣』,少林派的『羅漢陣」,武當派的『南斗陣』。」
「這三種陣,誰的最厲害?」
「都是鎮派之寶,各有所長,你赴會時,最好多遨幾個助手,以免陷入陣中時,救援無人。」
「還有硬拼的策略?」
「這是到不得已時用的,是聯合會中的突出高手,圍攻於你。」
「與會的突出高手,有些什麼人?」
「最厲害的要算萬年妖精,其次是陰府聖君,廬山獨翁、神州怪笑、清風真人,再次是千古一指和古風道人,還有各派的掌門人也都不錯。」
「他們連廬山獨翁和神州笑怪也請到了?」
「我們離嵩山時,廬山獨翁和神州笑怪尚未到,屆時不會不來的。」
「只要會場沒有機關設置,硬拼我是不怕的。」
青天大俠忽冷笑道:「他們的詭計,若不親眼見到,誰也猜想不到。」
「什麼詭計?」
「他們把機關裝在其他地方,會場倒是安全之地。」
「他們為何這樣做?」
「所以我說別人猜測不到,他們認為你決不敢入會場,所以機關不裝在會場。」
「裝在哪裡?」
「裝在會場兩側和入少林寺大殿通路口。」
「啊!真是設想靈巧的詭計,若非二位仗義,我可真要上他們的大當。」
久未開言的雲義大俠道:「我們素以仗義為本,將秘密告訴你是我們份內之事。」
胡伯魁道:「金哥兒年紀尚輕,以後還要二位大俠多予指教。」
青天大俠道:「客氣!客氣!金老弟年紀雖輕,卻有過人的聰明,只要在下做得到的,絕不會袖手的。」
胡伯魁舉杯道:「來!干!」
眾人舉杯,一飲而盡。
正在酒到乾杯之時,一個庄漢匆匆進來。
胡伯魁急問道:「老三,什麼手?」
老三急促地道:「南華雙星要見金少爺。」
胡伯魁忙站起道:「快請他們進來亻
金童道:「讓我去接他們。」
青天大俠道:「何勞老弟親自迎接,請他們進來就是。」
金童道:「不妨,二位慢,小弟馬上就回來。」舉步與老三走出客廳。
二人走出大門,果見南華雙星在門外等待。
雙星風塵僕僕,似乎是由遠地而來。
雙星一見金童,並未作虛應式的禮節,即齊聲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金鱟也不客氣,答道:「昨晚。你們前天來過一次,是嗎?」
摘星手道:「不錯,我們探得一個消息,特來告訴人,不料你不在庄,恐怕你遭受意外,又急急四處找你。」
「啊!入內慢慢談吧。」
「五嶽神丐等回來沒有?」
「沒有!」
「有他們的朋友前來沒有?」
「也沒有!」
摘星手連連點頭,道:「五嶽神丐等至今猶未回來,而朋友也沒有一個前來,你覺得奇怪么?」
「是呀!是否出了什麼岔子?」
「據我的判斷,八成出了岔子。」
南華雙星同時一愕,驚異的道:「關山二俠來了,他們什麼時候來的?來此何意?」
「剛來不久,特來告訴我嵩山的虛實,及他們運用的策略。」
摘星手不信的道:「關山二俠會待人那麼好?你們有什麼情感?」
「萍水相逢,三天前與他們認識,彼此很投機罷了,談不到什麼情感。」
摘星手與流星手互看了一眼,似乎都有著同樣的預感。
流墾手點頭道:「我們入內再說吧。」
金童領著南華雙星來至胡伯魁客廳,與胡伯魁引見后,又要向關山二俠引見時,不想二俠與雙星早已相識,未待金童開口,彼此即已熱烈招呼起來,似是多年的老友。
胡伯魁將南華雙星讓入席中,一方面舉杯邀飲,一方面叫人加酒添菜。
金童正要問南華雙星探得的消息時,摘星手卻搶先對青天大俠道:「青天兄何以受傷?」
「因為骨頭太硬,不願為人利用,尚蒙金老弟神功力敗追兵,保留一條賤命。」
摘星手毫不以為然地道:「聞名宇內的大俠,不愧有大俠之風,所作之事,無不令人欽佩。」
關山二俠聞言,各自臉色大變,但隨即鎮定的道!「吳兄過獎,行俠仗義,是我輩之份內事,即使粉身碎骨,又何足懼哉?」
摘星手舉杯一飲而盡,哈哈笑道:「豪氣可嘉,確有大俠之風。」
青天大俠道:「吳李二兄,也是來助弱鋤強的么?」
流星手李廣靖淡然一笑道:「我兄弟沒有二位大俠那樣的武功,也沒有二位那樣的智謀和豪氣,哪敢作此美夢,別弄得成事不是,敗事有餘。」
關山二位聽南華雙星話鋒不對,以為雙星知道了他們的來意,內心十分不安,卻不敢露於形色,故意在言語上支吾。
雲義大俠悠悠一嘆道:「李兄何必客氣……」
「像當年岳飛久戰陸文龍,無法取勝,陸文龍也無法奈何岳飛,雙方相持有年,後來王佐斷臂獻計,岳飛終於性利。岳飛之能得性,是用了王佐,王佐雖無縛雞之力,卻有衝天的豪氣和冒險的精神,深入敵營。」
「後來,有很多人也效王佐之法,卻不能成功,那是用人之不當。」
「我兄弟碌碌庸才,雖有助金老弟之心,卻不敢效王佐之法,向金老弟獻計,深入敵營,向千古一指和古風道人說項,要是我兄弟有二位大俠一半的才學武功,早就到敵營去了。」
流星手說這番話的目的,是風聞嵩山大會主持人,有一條苦肉計的策略,卻不知被遣者是誰?見關山二俠時,認為二人可能是問題人物,卻因沒有實證,不便直言相責,故以冷言相激,欲從側面獲得確切答案。
他在說話間,不時有意無意,觀察關山二俠的神情。
但,關山二俠早看出雙星對他們有所懷疑,心中有了準備,流星手之言,雖然說得很露骨,神情卻一些未變,有時微笑,有時點頭,若無其事,使流星手看不出一些破綻。
到最後,流星手提到他們時,青天大俠才拱手笑道:「李兄,別老拿我們開胃,我們雖有些虛名,卻是僥倖得來的,李兄何必謬獎。」
關山二俠言態間,未出一些破綻,使雙星毫無辦法。
話至於此,胡伯魁又舉杯邀飲。
金童放下酒杯,對流星手道:「你們說有消息告訴我,什麼消息?」
流星手白了關山二俠一眼,道:「待會再告訴你吧。」
「關山二俠不是外人,有話儘管說。」
流星手道:「我知道這裡沒有外人,就是有外人也無礙,只是一點小事,何必急在一時?」
青天大俠忽然冷哼一聲,道:「李兄,我們都是一條路上的人,有話儘管當面說。」
流星手也冷笑道:「不錯,大丈夫光明磊落,我流星手從不背手說是非。」
「你分明是要說人是非。」
「我只是沒有實證,不便此時胡言亂道。」
「李兄是否懷疑我們關山二俠的行為有所不軌?」
「豈敢!豈敢!」
「哼!我警告你,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們關山二俠一生光明磊落,敢做敢當,李兄有什麼疑竇,請當面道明,以免以後發生誤會。」
金童忙搖手道:「有事慢談,何必爭得面紅耳赤。」
流星手道:「金老弟,你是一個聰明過人的後起之秀,我們心中之疑竇,毋須我們說出,諒你也已猜出十之八九,總之,凡事希望你多加考慮。」
金童道:「別談這事了,我們吃飯吧。」
胡伯魁道:「對!」轉頭叫人拿飯。
驀然,轉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接著,見老三領著一個粗眉大眼,身材高大,四旬以上的和尚,向客廳走來。
那和尚猶未入廳,即大嚷道:「娃兒,你這個任務可把俺搞慘了!」說著,走入廳中。
廳中備人,除金童外,乍見這魯莽和尚,都不禁一愕,不知金童怎麼會交上這麼一個莽和尚。
金童忙起身相迎,道:「大師何不等至約定時間相會?難到有什麼特別事故?」
「好小子,你倒在這裡喝酒享福,不知俺的心急,如等至約定時間,不把俺急死才怪哩!」
「什麼事那麼緊急?」
和尚向桌上酒菜掃了一眼,道:「請俺喝兩杯后再告訴你。」說著,不待人招呼,即自動找了一個空位坐下,拿起酒杯,自斟自飲,一連喝了三大杯。
他再就斟第四杯時,金童忙阻止他,道:「慢點喝,酒有的是,讓我替你引見幾個朋友后,大家同喝,別給人說你不懂規矩。」
和尚以僧袖一抹嘴唇,道:「俺銅菩提向不講俗規,他們要說讓他們說好了。」說話間,又斟了一杯,仰頭一飲而盡。
金童苦笑道:「夠了吧?」
「好,你說吧,俺聽著就是。」又拿酒杯斟酒。
金童一指南華雙星,道:「這位是吳兄,吳廣,綽號摘星手,這位是李兄,李靖,綽號流昨,人稱南華雙星。」
銅菩提又仰頭干一杯酒,含糊地道:「俺知道了。」
金童又一指關山二俠道:「這位是青天大俠,這位是雲義大俠,人稱關山二俠……」
銅菩提陡然將酒壺在桌上重重一放,「拍」的一聲,桌上杯盤被猛烈的震動,跳起老高,發出一陣「劈劈拍拍」之聲。
同時巨目一瞪,站了起來,面對著關山二俠,臉上肌肉急劇的掀動,目中似要噴出火來,不停的冷笑。
眾人見他神情,都大惑不解,尚以為他與關山二俠有血海深仇。
可是,若他與關山二俠有仇,何雙要待金童引見后才發作呢?」
金童忙閃至銅菩提和關山二俠之間,急道:「大師,你怎麼啦?」
銅菩提不理金童,冷笑著對關山二俠道:「原來二位就是關山二俠?」
關山二俠一見銅菩提的苗頭,即知事情快要敗露,同時站了起來,凝勁雙掌,以防萬一,並四下掃視,尋找退身之路。
青天大俠淡然一笑道:「不敢,小可正是朱旭。」
銅菩提怒急地道:「好哇!你們的膽子真不小!」
金童搖手急道:「究竟是為了什麼?」
銅曹提怒道:「小子,幸你命大,交上俺和尚這個朋友。」一指關山二俠道:「你可知道這兩個傢伙之來意么?」
「我們是朋友,來告許我嵩山之會的情形。」
「不錯,這話俺相信,但你有否想到,他們是奉派而來的?」
青天大俠道:「大師說話要小心點,我朱某奉誰的命?誰能派遣我朱某?」
「俺入你奶奶,還耍賴,是古風老鬼派你施行苦肉計,博取金小子的信任,謊報會場情形,誘金小子入險地,奶奶的,俺看不給點苦頭你吃,你是不會承認的?」語畢,運勁僧袖,欲向關山二俠拂去。
金童忙忙按住他欲出的右臂,喝道:「慢點!」轉對關山二俠道:「銅菩提大師之言,有否冤枉二位?」
青天大俠冷笑道:「如剛才李兄之言,老弟你乃是個聰明人,還用我們明說么?」
「區區實不敢相信二位會作這等陰險之事。」
青天大俠道:「算你有眼力、有智薏、能辨是非、能識好歹!」
摘星手忽然站起,怒喝道:「金老弟,你真相信他的狡辯么?」
金童態度從容,搖手道:「各位請勿躁,區區自有主張。」轉對胡伯魁道:「伯父,請暫避一下。」
胡伯魁點頭,退入內室。
金童招手道:「各位請坐,坐下慢談。」
銅菩提怒吼道:「談個屁!」拿起桌上酒壺,「呼」的一聲,朝青天大俠面門打去。
金童意欲攔阻,但已遲了。
青天大俠冷哼一聲,一揚手,將打來酒壺接下,正欲向銅菩提擲回時——
摘星手突然喝道:「看打!」右手一揮,打出一支骨筷,箭般似的,射向青天大俠腰脅。
彼此相距,只不過一張圓桌,摘星手打出的骨筷,是用了全勁,去勢甚速,饒青天大俠武功高強,也避不過這猛來襲擊。
眼見一代大俠,就要中筷身亡,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金童右手一招,那支疾射青天大俠腰脅,將觸及衣衫的骨筷,頓時調頭向金童飛來,為金童接在手中。
青天大俠在死裡逃生之下,顧不得還手打回酒壺,大喝一聲,欲奪門而出。
銅菩提猛然僧袖一拂,勁風如濤,封住門口,喝:「奶奶的,想逃?」同時一移步,將巨大的身子封住出路。
金童右掌一舉,喝道:「不準動,誰都不準動!」他不能讓眾人在此打鬥,否則,廳中傢具可不堪設想了。
他這一聲怒喝很具功效,雙方都站立原處,不敢再動,但每人的雙目,都射出電般的光芒,凝神蓄勁,有隨時動手的準備。
金童放下高舉的右掌,朝關山二俠移近了一步,冷然道:「我奉勸二位,別想作困獸之鬥的打算!只要二位據實說出來意,我金童決不為難你們。」
雲義大俠冷笑道:「看情形,你老弟已相信他們的胡言了?」
金童點頭道:「只相信八成,你們如能拿出誠心助我的證明,我不但立刻推翻我現在的心意,並向二位叩首請罪。」
青天大俠道:「敵友之分,在乎一心,我能取什麼證明呢?除非將我們的心挖出來給你看了。」
「你們既然取不出證明,就得請二位委屈一下了。」
「我將他們關在這裡,將來也許有利用的價值。」
「什麼價值?」
「現在還沒有想到,噢!你來這裡有沒有人知道。」
「沒有。」
「有沒有我姑姑的消息?」
「凡是七大門派的人俺都問過,都說沒有見過你姑姑。」
「他們不會對你說假話么?」
「俺在嵩山仍與地府聖君等交往,都以為俺是誠心參與大會的,還派為頭陣打手,哪會不同俺說實話?」
「唔,你急急來找我,是否打聽到什麼特別事情?」
「不錯!古風道人除派關山二俠來施行苦肉計,謊報會場情形外,還派出很多小妞,欲以美人計害你,俺恐你中人計謀,故急急前來找你。」
流星手道:「銅菩提大師的話,我們也有耳聞,我此來,也是為了通知你,請你小心,不同她們來往,並加以提防,看她們用什麼方法這你?」
四人一面談,一面走,談到此時,已返回胡伯魁的客廳,胡責任制魁正在指揮九個庄漢洗掃地上的血漬,見四人回來,即迎上請四人重新入座吃飯。
飯罷,已是未時未了。
銅菩提一擦嘴唇道:「飽了。」
金童道:「你該回嵩山了。」
「還要俺回嵩山?這些鬼鬼祟祟的事,俺不幹了。」
「大師,幫忙請幫到底,你若不去,要是他們中途改變計策,不是前功盡棄么?」
銅菩提無可奈何地站了起來,道:「好吧,記住,機關是設在會楊中央,會場兩側和入少林寺大殿的路口,都沒有機關,那些新土是故意弄來嚇你的,知機關沒有更改,俺就不來找你了。」
「好的,如無特別事故,十四日二更,我們在嵩山客棧會面。」
「俺記得。」欲轉身出廳。
「慢點。」
「還有什麼事?」
「探聽破陣要訣時,要特別小心,切不可為人識破你的心意。」
「俺知道。」話落,大步走出廳外。
流星手道:「我們也該走了。」
「二位哪裡去?待五嶽神丐等回來,大家商量商量再走好么?」
流星手道:「我看五嶽神丐等八成出了事。」
縋點頭道:「唔!我也有這樣的感覺,便我很奇怪,他們是分頭去請人助拳的,即使五嶽神丐中途出了事,其他之人,也該回來了,縱或因事誤了時間,他們請的助手也該陸續前來才合道理,可是,至今猶無一人前來。」
摘星子點頭道:「這事實耐人尋味。」頓了頓,繼道:「會不會六人都遭了意外?」
金童道:「也有可能六人都遭了意外。」
流星手道:「願聞理由。」
「六人是同時出發的,很可能在未分路時,就遇到強敵,被人一齊俘去,或被擊斃。」
南華雙星同時點頭,同聲道:「這推想值得研究。」
金童道:「不過,這推想也有很大的漏洞,譬如說,六人中,有三人都是武林的一流高手,就是王一帖、洛陽奸商、山中太歲三人的武功也不弱,誰人能把六人一起俘去,或擊斃呢?」
流星手道:「這算不得漏洞,六人的武功雖不弱,但能將六人一起俘去或擊斃者,當今武林,可說大有人在。」
摘星手道:「不錯,譬如雲夢仙姑、茫茫大士、萬年妖精、令師離恨天君、百靈禪師,都可輕而易舉的做到。就是次一等的陰府聖君、廬山獨翁、神州笑怪、古風道人、千古一指、混世巨魔,也有能耐俘去或擊斃六人。」
金童道:「這些武林高手,雖可俘去或擊斃六人,但據我所知,大都與六人無怨無仇,就是與六人有仇的陰府聖君、百靈禪師、千古一指、古風道人、清風真人,他們現在都在嵩山,據理推斷,很不可能是這五人,其他與六人無怨仇者,因何為難六人呢?」
摘星手道:「彼此相爭,並非一定為了仇怨,為了利害,往往也會以命相搏,現在我首要研究的,就是六人究竟被俘去抑是被擊斃?若是被俘去,不用說,俘六人者,也就是俘令姑姑者。」
此話落後,三人都低首尋思,客廳中,只有胡伯魁的嘆息——
張丹楓掃描大眼睛OCR舊雨樓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