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單刀赴會
流星手尋思了一會,抬頭道:「據我分析,六人及令姑奔月嫦娥必然未死。」
金童道:「什麼理由?」
「試想看,七人都是在江湖上有名氣之人,尤其令姑,自你出之後,有誰不知奔月嫦娥之名,若然被人擊斃,毋須半月,勢必傳遍武林;再說,與六人及令姑有仇者,現都在嵩山,自然不是他們乾的……」
金童急道:「據你判斷是誰呢?」
「首先我們應先研究七人失蹤的理由。」
摘星手道:「理由很簡單,既非仇怨,那一定是利害了。」
流星手道:「什麼利害呢?」
金童道:「對了,一定是想到我的『風雷扇』者,以七人作要挾工具,逼使我不得不雙手奉出寶扇。」
南華雙星齊聲道:「有道理,有道理!」
金童道:「那人是誰呢?」
流星手道:「我們既已猜到這地步,要知是誰就容易了。」頓了頓,繼道:「雲夢仙姑、茫茫大士,沒有可能,離恨天君是令師,也無可能,百靈禪師數十年未理過江湖之事,可能性極小,都毋須我們研究,現在只有混世巨魔、神州笑怪、廬山獨翁值得我們研究了。」
金童道:「聽說混世巨魔近來神經有些不正常,莫非是他?」
流星手道:「不管是誰,要是為了想得到『風雷扇』那人自會來找你。」
「糟!要是那人在大會之前來找我,那該怎麼辦?」
流星手沉吟了一會道:「你最好不見他,挨至大會之後再作道理。」
「大會之後,只要不是我的仇人,我願意將扇贖回他們七人,唉!即使是我的仇人,也沒有辦法!」
摘星手走至廳外,看了一下太陽,返回客廳,道:「時間不早了,我們該走了。」
金童道:「何往?」
「打聽打聽大會的動靜。」說著,與流星手拱手告辭。
金童忽然急道:「我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二位可否替我出個主意。」
流星手道:「什麼事?」
「混世巨魔有一個女弟子,願與我相識,現在奉她師父之命,參與嵩山大會,她已練就『兩儀神功』,又服過一個『天地之子』,武功可能不在我之下,我想把她拉攏過來,即使不能借重她,也不能讓她幫助敵人,可是,她有一個十分苛刻的條件,使我傷透腦筋。」
「啊——」二人同時啊了一聲。
流星手急道:「她要什麼條件?」
金童忽然俊臉通紅,搓掌搔首,吶吶地道:「她……唉!說來話長……」
南華雙星重返回原位坐下,流星手道:「你慢慢說吧。」
金童沉吟了一下,將與紅兒的關係,自始至終詳說了一遍,並道:「她要我娶她,而且是元配的名份,並要我明到午時答應她,你們看,傷腦筋不傷腦筋。」
流星手點頭道:「唔!確是一件麻煩事。」
摘星手道:「要是她不堅持作元配,倒可以商量。」
胡伯魁道:「若她肯作妾,就將就娶回來也無妨。」
金童忙搖手道:「不成!不成!為了她,至今蓮姐猶在恨我,我情願由她去幫助敵人,也不能這樣做。」
摘星手道:「這事太嚴重了,若由她幫助敵人,嵩山之會,必有更多的困難,若答應她的條件,於你的名譽,又難免不受損。這,這事,老哥我實無法為你作主。」
「唉!偏偏我姑姑和三老都不知下落……」
胡伯魁道:「你可以去同柳姑娘和蓮兒商量商量。」
「沒有什麼好商量的,就是她們答應,我也不會要她,我的意思要是我姑姑和三老在,他們也許會替我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流星手道:「你既不想娶她,明天你準備怎樣回復她?」
「明天再說吧,若無辦法,就由她去幫助敵人,人之生死,乃天註定,大不了一拼。」
流星手微點了點頭,站了起來,道:「好吧,就這麼辦,我希望你不要一下就與她決絕,能拖則拖,俟大會過後不過,就好辦了。」
摘星手也站了起來,道:「既有意委身於你,自有商量的餘地。」頓了頓,繼道:「時間已經不早,我們必須走了,希望你好自為之。」語畢,拱手告別。
金童將二人送至大廳外后,直看著二人的背影消失在夕陽之下,才鬱郁地返回胡伯魁的客廳。
胡伯魁迎上道:「要不要去看看柳姑娘和蓮兒?」
「他們住在哪裡?」
「后棟,我叫人領你去。」回頭向後大概叫道:「阿香,領金少爺去小姐處。」
聲落後,由后廳出來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環,向金童一福,道:「跟我來。」
金童跟在小丫環身後,穿過後廳。經過一個小庭院,登石階,進入一間布置幽雅的客廳。
金童一進客廳,即聞后廳有一女子問道:「誰?」
金童一聽,即聽出是胡玉蓮的聲音。
小丫環忙答道:「小姐,是金少爺。」
金童也急道:「蓮姐,我來看你。」聲音有些顫抖,顯示出他的情緒十分緊張。
忽聞一陣細碎的步聲,由遠而近,金童情緒更加緊張,心房噗噗亂跳,暗自慶幸,胡玉蓮已諒解他了。
哪知,出廳來的,並不是胡玉蓮,而是柳絳珠。
柳絳珠直走至他身前,道:「事情辦好了沒有?」
「辦好了,蓮姐呢?」
「在後廳。」
「她怎麼不出來?」
「她不願見你。」
一個丫環端著一杯茶,由后廳出來,向金童一福,道:「金少爺請喝茶。」
金童接過荼杯,隨手放在茶几上,低聲道:「蓮姐在後廳作什麼?」
柳絳珠道:「繡花。」
「帶我去看看她好么?」
「她會不高興的。」
「沒有關係,她如向我發脾氣,你就替我解圍,好好勸勸她。」
柳絳珠忙搖手道:「不!不!我才不呢!」
「為什麼,那有什麼關係呢?」
「姑姑罵你,要我替你說情,蓮姐不理你,又要我替你解圍,一離開我時,就胡天胡地,把我拋在腦後,唔!我才不理你呢。」
「我幾時胡天胡地,把你拋在腦後,這些話誰教你說的?」
「我同蓮姐剛才在前面親耳聽到的。」
「你們聽到什麼?」
「我們沒有完全聽清楚,只昕到混世巨魔的女弟子要嫁你,我們在一氣之下,就沒有再聽了。」
金童雙手一攤,道:「我的天哪!你們前不聽,后不聽,為什麼偏偏聽這麼一句話呢?」
「就這麼一句話已經夠證明你在外面不規矩,聽那麼多幹麼?」
金童苦笑道:「我實在沒法與你們解釋,我希望你們去問問伯魁伯父,他老人家會證明我在外面的行為。」
「他又沒有跟你到外面去,還不是聽你說什麼就什麼。」
「唉!真是『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一拉柳絳珠的手,道:「走!同我去看她。」
柳絳珠一扭嬌軀道:「不!你要去就自己去。」
「不行!非要你同我去不可!」不管柳絳珠不願意,緊握她玉臂,往裡就走。
柳絳珠無法,只好半推半就地跟著他走。
經過一條甬道,到達一間古色古香的小型花廳。
只見胡玉蓮身穿月白羅衣,青絲披背,端坐窗下,背向金童,正在低頭刺繡。
她身旁站著一個十二三歲的丫環,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迷茫地向金童看來。
金童與柳絳珠進入廳中,胡玉蓮裝著不知,依然低頭作她的活計。
金童乍見之下,不禁倒抽一口涼氣,情緒十分不安,說不出心頭滋味。
他鬆開緊握柳絳珠玉臂的手,向前走了一步,卻又停了下來,兩條腿像患了風濕症似的,不由自主。
他張口喊了一聲「蓮姐」,但聲音只在他喉間轉了一下,又咽住了,並沒有送到口外。
他的臉像二片紅雲,額上滲出密麻麻的汗點,呼吸局促,雙手不斷的搓揉,神情十分尷尬。
柳絳珠本欲不理,但見他神情,內心又很不忍,「噗哧」一笑,叫道:「蓮姐,童哥哥來看你。」
金童向柳絳珠投了感激的一瞥,忙介面道:「是的,蓮姐,童弟來看你。」
胡玉蓮聽若無聞,一動未動,依然低首刺繡。
她身旁的丫頭輕輕一碰她的玉肩,道:「小姐,金少爺叫你。」
胡玉蓮仍是不理不睬。
這個場面,不但金童感到十分難堪,就是柳絳珠也十分尷尬。
柳絳珠碎步走至胡玉蓮身旁,挽著她的香肩,彎身低下頭去,道:「蓮姐,你怎麼啦,是不是生妹妹的氣。」
這一下胡玉蓮可不能佯裝不知了,微抬粉臉,道:「我幹嗎生你的氣?」
「不生我的氣,幹嗎不理我?」
「什麼事?」
「童哥哥來看你。」
胡玉蓮忽然冷哼一聲,冷漠地道:「男女授受不親,請他自重些。」
「你這又何苦呢?他不來時,你又老惦念著他,他來了,你又不理他,蓮姐,你就……」
胡玉蓮忽然秀臉透紅,身子一扭,嗔怒道:「誰惦念他」
柳絳珠嬌軀一震,忙縮回挽在胡玉蓮香肩上的手,後退一
步,吶吶不知所措。
金童猛一咬牙,大步走了上來,道:「就算我錯了,我向你賠罪好不好?」
胡玉蓮斜瞟金童一眼,冷笑道:「玉蓮消受不起。」
「唉!我自問,並沒有作錯,你大可以當面責罵我,為什麼不理我呢?」
胡玉蓮又低頭作活計,不理金童。
金童搔了搔頭,道:「我知你還在誤會我與紅兒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其實,我可以對天發誓,我與她根本沒有半點關係。」
「……」胡玉蓮仍然無動於衷。
「唉!可惜古道爺爺出了岔子,不能回來向你解說……″
胡玉蓮渾身一顫,臉色忽然由紅泛白,驚訝的抬起頭來,念道:「我爺爺出了什麼岔子」
「現在我也不太清楚,三位老人家和王一帖,還有洛陽奸商、山中太歲,分頭去請人助拳,約好今天在這裡相會。可是至今猶未回來,而且他們的朋友也未來一個,據我與南華雙星的判斷,很可能六人都被人俘去了。」
「今天沒有回來,不見得就是被人俘去了。」
「要知他們是請幫手的,即使他們因事延誤歸期,幫手也該陸續到了呀。」
胡玉蓮點了點頭,淚水不自禁地由眼中流了出來,道:「難道六人都被俘去了?」
「他們可能在未分路時,就已遇上強敵,據我們猜測,我姑姑也一定是被那人俘去的。」
「那怎麼辦呢?」淚水涔涔而下。
「你別傷心,只要不是被我們的仇人俘去,性命是沒有危險的。」接著將他與南華雙星的推理,向胡玉蓮和柳絳珠說了一遍,並道:「擔心的,就怕那人在嵩山大會之前要我以扇換人。」
胡玉蓮道:「我爺爺和吳爺回不來,你怎麼去嵩山與他們相會?」
金童仰首尋思了一會,道:「當時吳爺與我,都不主張請幫手,不知怎的,我往蟠龍山莊后,他們又改變當時的決議,他們既然回不來,我就只好單刀赴會了。」
胡玉蓮急道:「那怎麼成呢?」
柳絳珠道:「我同你去。」
金童感覺到胡玉蓮在無形中流露出關心他的真情,大感安慰,心中一寬,勇氣百倍,笑道:「你們儘管放心,此次赴會,我一定凱旋榮歸。」
胡玉蓮道:「此次大會,對方一定不下數千之人,你武功雖高,但要在眾寡懸殊下取勝談何容易,我看,我和珠妹也同你去吧?」
金童搖手道:「你們都不能去。」
柳絳珠小嘴一噘,道:「為什麼?」
金童順手搬一張紅木椅,在胡玉蓮身旁坐下,二郎腿一蹺,悠閑地道:「你的武功雖不在我之下,但江湖經驗太差,而心地也過於忠厚善良,不宜應付那種場面。」
胡玉蓮鼻子一皺,道:「唔!你有多少江湖經驗?」
「不瞞你說,這一年多來,江湖上什麼人和事我都見過,不敢說是經驗豐富,起碼也可稱得上老江湖了。」
胡玉蓮含嗔帶俏地道:「吹死牛,不害羞。」
金童坐直身子,正色道:「你也許還不知道,此次嵩山之會,是一次空前的大會,天下十之八九的高手,都已應邀參與,據我派去的探子回報,他們雖然擁有龐大的人力,卻不得不得已時,不與我硬拼,而欲以陰險奸詐的詭計來勝我,所以我認為,人去得越少越好,若要硬拼,我有威力無以倫比的『風雷扇』,量他們也無奈我何,你們何必去冒險呢?」
胡玉蓮道:「他們將用什麼陰險奸詐的詭計?」
「多哩,在會中,有機關,劍陣,群毆;在會外:有宵小組,苦肉計,美人計,總之,凡人能想得到,做得到的,都用上了。」
「啊——」胡玉蓮和柳絳珠同時啊了一聲。
胡玉蓮俏皮的:「什麼機關,劍陣,群毆,宵小組,苦肉計都沒有用,惟有美人計用絕了,其中一定是深明你喜歡個中調調兒的人,否則,哪會想出如此妙絕的美人計?真所謂:以毒攻毒,對症下藥了。」
金童連連搖手,道:「你別再挖苦我了,老實說,他們那許多計策中,用得最笨拙的,就是美人計。」
「哼!你別嘴硬,我敢斷言,你若敗,必然是敗在美人計中。」
「笑話,我有了你們二位如花似玉的……」
胡玉蓮忽然一揚玉掌,嗔道:「貧嘴!你再說!」
金童忙雙手抱頭,道:「好,我不說,我不說。」
「去!去!去!別再在此胡鬧,如有我爺爺的消息,即叫人來告訴我。」
金童坐著不肯起來,道:「時間還早嘛!」
「我文叔對你印象極壞,如被他看見你在這裡,勢必給你難看。」
「沒關係,我是奉伯魁伯父之命來的。」說著戀戀不捨地站了起來,離開花廳。
第二天一早,金童又到胡玉蓮和柳絳珠的住所來,不待通報,徑自進入內廳。
此時,胡玉蓮和柳絳珠剛起床,還沒有梳洗更裝,睡眼惺忪,春情隱現,一見金童,都覺不好意思。
胡玉蓮叱道:「那麼早就走來幹嗎?」
金童嘻皮笑臉地道:「我來叫你們起床。」
「去你的,誰要你叫?」
金童哈哈笑道:「你看,你們這種裝扮多動人。」
胡玉蓮秀臉一紅,嗔叱道:「你是不是想要耍無賴?」
「不!不!我有事來告訴你們。」
「什麼事?」
「我要出去。」
二女神情一愣,柳絳珠急道:「去哪裡?」
胡玉蓮嗔道:「不準出去。」
「為什麼?」
「會期未屆,出去幹嗎,不怕人暗中陷害你么?」
金童收斂剛才嘻皮笑臉的神態,正容道:「我有一件異常嚴重的事情要辦,昨天伯魁伯父本叫我與你們商量,我因恐惟你們誤會,所以沒有同你們說。」
「什麼事?」
「有關紅兒的事。」
胡玉蓮冷笑道:「是不是她要你娶她,你盡量娶她好了,何必與我們商量?」
「唉!我早知你們一定會誤會的。
「紅兒乃混世魔君之徒,已練就『兩儀神功』,又服一隻千年難得的『天地之子』,武功突飛猛地,現已不在我之下,今奉她師父之命,參與大會,要同我作對,我想爭取她過來,即使爭取不到,也不能由她幫助敵人,可是,唉!」
「怎麼啦,是不是恨你無情,不理你了?」
「不是的,她還不知奪她童貞的是誰,提出一個十分苛刻的條件。」
「什麼條件?」
「要我娶她,而且是元配的名份,限我今天午牌給她迴音,叫我怎麼回她呢?」
胡玉蓮冷笑道:「不是正中你的心意么?有什麼不好回復的呢?」
「別再胡說八道挖苦我,其實,我早就決定了回答她的話,只是未告訴你們一聲罷了。」
此時,胡玉蓮也已感到事態的嚴重,不敢再挖苦金童,低頭沉思了一會,道:「你決定拒絕她?」
「不是的,當時,我借口姑姑失蹤,須待三老回來,稟知三老后,方能給她答覆,目的是拖延時間,能拖至大會之後就容易辦了。」
「現三老仍未回來,我正好回復她三老仍未回來,請她再等幾天。」
「她若識破你的心計怎麼辦呢?」
「就由她去,了不起一拼。」
柳絳珠小嘴一噘,憤然道:「讓我去對付她!」
金童道:「到時再說吧!」轉身欲走。
胡玉蓮道:「小心她也是施行美人計中的一個啊!」
「不會的,古風道人怎能用我認識的人施行美人計?」話間,轉身走出花廳。
返至胡伯魁家中,略收拾了一下,即告別離庄。
到達太平鎮時,己將近午牌了。
他懷著十分不安的心情,向群英客棧走來。
她剛一踏入群英客棧的門檻,即有一個夥計迎上,陪笑道:「少爺要住房還是找朋友?」
「找朋友,紅兒姑娘在不在?」
「啊!是不是紅鸞女俠?」
「紅鸞女俠?」
「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
「大概是她,請領我去。」
「她大概還未起床。」
「她約我午牌來找她。」
「好!跟我來。」夥計將金童帶至紅兒住的房門前,輕敲了二下房門,道:「女俠,有你的朋友找你。」
「誰?」女人嬌柔的聲音傳了出來。
金童一聽,就聽出是出自紅兒之口,忙答道:「是我,紅姑娘。」轉對夥計道:「去吧,謝謝你。」
夥計彎腰退去。
「吱哎」一聲,房門大開,房內站著身穿淡紅羅紗,嬌媚不勝的紅兒。
金童心頭一盪,暗道:「這丫頭越長美了。」猶豫了一會,才進入房中,道:「還未起床?」
紅兒嫣然一笑道:「我不是起來了么?」回身在衣架上取下外衣,披在身上,道:「坐呀!」
金童在窗下一張木椅上坐下,笑道:「什麼時候取的綽號?」
「什麼綽號?」
「紅鸞女俠。」
「哦!」紅兒噗然笑道:「我本是叫紅鸞,是因與我小姐的名有些抵觸,便將鸞字去掉。」
「什麼抵觸。」
「我小姐叫鳳,鸞鳳是相對等的,我是丫頭,怎能與小姐相提並論?」
「規矩真大,一點道理都沒有。」
「我們不談這些,你今天是來回話么?」
「是的。」
紅兒倏然緊張起來,急道:「如何?」
「唉!三老至今猶未回來。」
「哼!」紅兒忽然一板臉孔,冷冰冰地道:「你真不管我了?」
「喚!紅姑娘,婚姻大事,豈同兒戲,你我年紀都輕,何必如此著急?」
紅兒盛怒地左掌一揚,欲摑金童一個耳光,但剛一出掌,又收了回來,轉身跑至床前,伏在床上哭了起來。
金童忙跟了上去,輕拍了幾下她聳動的香肩,道:「你既願委身於我,又何以急在今日,請你想想看,我現處在什麼環境中,中秋就是會期,我能勝與會的數千高手么?我能活過中秋之夜么?既我不顧俗禮,與你成婚,我又能過多久的夫妻生活呢?頂多也不過四天了,試想,我能一錯再錯么?難道要我多帶一件憾事去見閻王不成!」
這番話說得十分沉重,也十分懇切,語畢之後,又長長地嘆了一聲。
紅兒抬起頭來,擦去臉上的淚痕,道:「你怎知你會死?」
「你難道不知敵我力量的懸殊么?不說古風道人和千古一指已邀集天下精英合力對付我,就憑會場中的機關,少林的羅漢陣,衡山的九九陣,武當的南斗陣,已足夠置我死地了,我不是神仙,就是神仙也難闖過這些難關。」
「你怎知道得那麼清楚?」
「是關山二俠悄悄地告訴我的。」
紅兒臉色變得異常蒼白,點了點頭,似乎想說什麼卻又沒有說出口來。
她緊蹙黛眉,踱至窗前,推開窗門,讓清爽的秋風,吹拂著她臉上的愁雲,半晌,未回身理睬金童,似乎在考慮一件重大的決策。
金童悠悠一嘆道:「你何須苦惱?大會之後,我若能不死,你愛怎麼辦都成。」
紅兒猛回過身來,冷笑道:「你今天若不答應我,確實是無活過中秋之可能!」
金童笑道:「就是答應你,活的希望也並不多呀!」
「我願意助你。」
「也許連你也活不成。」
「你別管,願意與你同死。」
「只不過四天功夫的時間,劃得著么?要我連累你,就是將我一掌劈死,也辦不到。」
「哼!哼!你想用拖延詭計,不讓我參與嵩山之會么?告訴你,自今以後,我們若非夫妻,就是仇人,請你立刻作個決斷。」
金童苦笑道:「我已是垂死的人了,要我連累你,辦不到!」
紅兒的嬌軀搖晃了一下,道:「好!我也無須暗害你,你去吧。」
金童心頭一震,道:「你為什麼要暗害我?」
「我明白地告訴你,古風道人等前輩委我為美人計的負責人,我以為你能回心轉意,不忍害你,不料你仍心如鐵石。」她目中似要噴出火來,沉哼了一聲,咬牙切齒地:「我若將你暗地害死,不算本事,也不能發泄我心中之恨,我要你死在眾人之前,讓眾人的鄙夷冷笑伴你歸陰。」
「啊!」金童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寒顫。
他並非怕死在眾人之前,而是未料到紅兒也是美人計中的主角,他想:「要是紅兒不以苛刻條件為難他,很可能會將他當作自己人,說不定真要死在她手下!」
他倒抽了一口冷氣,暗道:「看情形,我若不答應娶她,決不能將她爭取過來,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即使我答應娶她,她也不會相信了,事情己至此,就由她去吧!」
心念及此,便站了起來,道:「我並非不答應你之所求,而是不想在此時成為事實,你既不諒解我,也就算了。」
「我己無話可說了,請吧!」
金童暗嘆一聲,怏怏地走出房門。
享情的結局,本在他意料之中,但他心中,仍是十分難過。
他因心情惡劣,及恐胡玉蓮和柳絳珠挂念,不想在此多加停留,在一家飯館吃過午飯後,便即急返回獅子庄。
到達獅子庄時,已近黃昏了。
獅子計上下人等,一見他回來,都大感安慰,尤其是胡玉蓮和柳絳珠,更是心悅。
他將經過情形詳細地告訴了他們,並道:「想不到她會如此橫蠻。」
胡玉蓮笑道:「我倒不希望你能將她爭取過來。」
「為什麼?」
「一個色狼,一個淫婦,二人在一起……」
「胡說,人家情緒壞得要命,你們不安慰我,反老是氣我,我不理你們了。」起身就走。
胡玉蓮忙喝道:「哪裡去。」
「不要你管。」
胡玉蓮走至他身前,庄肅的道:「會期未屆之前,不準再到庄外去。」
「什麼理由?」
「沒有理由!如不聽我的話,從此別想再見我了。」
金童長嘆一聲,走出廳外。
十二、十三兩日,金童都沒有外出,其間,他只推開鐵板門,進入祠堂看了關山二俠一次,及偶爾到胡玉蓮和柳絳珠住所閑談幾句外,大部時間,都是蒙頭大睡。
十四日一早,他還在懶洋洋的躺在床上,忽覺庄中情形有異,即急起來,推開窗門,見許多庄漢,個個勁裝疾服,身配武器,來去匆匆。
他大感奇怪,忙向一個經過他窗下的庄漢問道:「這位大哥,請留步。」
應漢走至他窗前,道:「金少爺早,什麼事?」
「你們一早來去匆匆幹嗎?」
「莊主有事召集我們。」
「什麼事?」
「我還不大清楚。」
「啊!你去吧。」
金童縮回頭來,即忙窗衣漱洗,出至廳中,廳中冷清清地,不見一人。心忖:難道庄中又發生了什麼事?
他三腳並兩步,走至胡玉蓮和柳絳珠的住所,見二女都穿著青色勁裝,胡玉蓮還背著一把長劍,正在吃早飯。
金童詫異地道:「你們幹什麼?」
胡玉蓮放下碗筷,道:「你忘記了今天是八月十四么?吃過早飯沒有?」
「八月十四怎麼樣?」
「同你去赴嵩山之會!」
「哦!你們真是多此一舉,我說過你們不能去,怎不聽我的話?」
柳絳珠道:「我們偏要去。」
胡玉蓮道:「我文叔叔也去,並召集全庄有武功的人同去。」
「胡鬧,真是胡鬧!」轉身就走。
胡玉蓮急道:「你哪裡去?」
金童不理,匆匆走出花廳,疾出大門的內庭院走來。
還未到達庭院,即聞院中人聲鼎沸,似有一二百人之多。
他加快腳上不,來至院中,果見胡文魁臉容庄肅,面對著一二百個勁裝疾服,身配武器的庄漢,胡伯魁和十餘位庄中老者也在其中。
胡文魁忽然高聲道:「各位肅靜!」
院中一二百人,立即靜肅下來。
胡文魁正欲繼續對庄漢說話時,金童已經趕到,連忙一拱手,急道:「伯父,你在幹什麼?」
胡文魁側過身來,拱手還禮道:「他們腳程較慢,我想帶他們先走,往嵩山助你一臂之力。」
金童忙搖手道:「不必,不必……」
胡伯魁道:「家叔及五嶽神丐等未回來……」
「我一人去夠了,快打發各位回去。」
一老者道:「哥兒二度救我村莊,恩德齊天,古道叔及五嶽神丐等又未歸來,有他們同去總比你單刀赴會好得多。」
另一老者道:「是呀!多一人去,多一份力量……」
院中忽有一庄漢舉手高叫道:「我一定要去!」
「我也要去!」
「我非去不可!」
「打倒古風道人!」
「打倒千古一指!」
院中一二百人,倏然鬨動起來,情緒激昂,豪氣衝天,-致高呼要助金童一臂之力!
金童見情,感動得熱淚縱橫!
然而,事非平常,一二百人,都非武林人物,而只是練過幾手拳腳的庄漢,家中有父母妻兒,若由他們前去,無非是叫他們去送死。
金童跳上三級石階,高聲道:「各位請聽我說!」頓了頓,繼道:「各位情義,小可感激萬分,小可並非看各位不起,無力助我,而是此次大會,並非一般爭名奪利的武林大會,根本沒有硬拼硬打的機會,據我所知,他們是要利用機關和劍陣陷害於我,如各位同去,不但不能助我,反要我分心照顧各位……」
一庄漢高聲叫道:「我們不要你照顧!」
「不要我照顧也不行,他們的策略,我認為人去得越少越好對付,即使勝不了他們,也容易脫身而逃,就是蓮姐和柳姑娘,我也不讓她們去。」
各庄漢心目中的胡玉蓮,簡直是會飛的仙女,他們心中的仙女都不能去,就由他們去也無用了。
於是,一二百人,頓時,都怔在當地。
胡文魁道:「你的話不錯,他們去無非送死,就由老夫一人同去吧。」
金童尋思道:「這老鬼性情偏激,如不讓他去,定說我看不起他,我得暫時答允他,待會再想辦法將他留下。」
當下,點頭道:「好的,就有勞伯父了。」
胡文魁道:「何時動身。」
「會期是明天,只是我們二更前到達登封縣城就行了。」
「亦得早些啟程,免得趕急路,有傷元氣。」
「好的,請打發各位兄弟回去,我回去收拾一下就走。」
胡伯魁道:「你回去收拾,讓我們備酒餞行!」
金童稱謝一聲,返回胡伯魁的住所。
他所將應帶之物裝納妥當,並取了一袋制錢綁紮在腰間,外面加穿了一件胡玉蓮替他新制的外衣,之後,來至胡玉蓮的住所。
胡玉蓮道:「現在就動身么?」
「唔!馬上就走。」
「好!珠妹走吧!」
「不!不!你們不能去。」
柳絳珠背起一個小包,道:「誰說不能去,我們偏偏要去。」
金童連忙打躬作揖,焦慮道:「我不是說假話,此次之會,實不宜多去人。」
胡玉蓮也知會場情形,不是靠人多便可得勝,不自覺地流下淚來,道:「我文叔和庄中打手都不去么?」
「我答應你文叔一人同去。」
「為什麼他能去我們不能去?」
「你文叔本恨我入骨,今忽召集全庄打手助我,目的是以我二次救庄之恩,他性情異常偏激,若不由他去,必說我看不起他,動身時,我會想法將他留下。」
柳絳珠也落下淚來,道:「你單刀赴會,怎能令我們放心?」
「你們儘管放心,只要銅菩提和尚能探出破陣要訣,他們絕對奈何我不了。」
胡玉蓮道:「只要答應我一句話,我們就不去了。」
「什麼話?你說吧!」
「第一,不要入陣,第二,如見勢頭不對,取出『風雷扇』給他們幾扇就逃走。你能答應么?」
金童聞言,暗自笑道:「這不如不去的好,去了哪能不與他們一拼?」但為要留下她們二人,遂即連連點頭道:「我一定聽你的話。我走了,你們好好保重!」
二女齊聲道:「我送你出門。」
三人一同離開花廳,來到庭院,庭院已無一人了,只聞大門外人聲喧鬧,顯然都到門外去了。
三人走出大門,只見數畝大的門庭,都擠滿了庄中的男女老少,胡伯魁高舉一大杯酒,正在祝福胡文魁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眾人一見三人出來,立刻像一窠蜂似的,一涌而上,一個六旬老者,忙從一個大漢手中搶過一隻酒杯,叫另一個手執酒壺過來的庄漢斟滿酒,擠至金童身前,將盛滿的酒杯遞給金童,高聲道:「小哥兒,老漢敬你一杯,祝你掌出魔倒!來!干!」
金童接過酒杯,一飲而盡9道:「謝謝老丈!」
他話剛落,空杯猶未遞迴那老者,另一老者又端了兩杯酒擠了前來,高聲道:「哥兒,老漢也敬你一杯,祝你技壓群魔!」將一杯遞給金童,道:「來!干!」
金童接過酒杯,又一飲而盡。
另有兩個庄漢也擠了前來,一人高舉兩隻酒杯,一人捧著一大壺酒,同聲道:「金少爺,我兄弟也敬你一杯!」
胡玉蓮忙搶上攔阻道:「你們不能再敬他了,他會醉的。」
「啊,你們也去?」那捧酒壺的庄漢,見胡玉蓮和柳絳珠的裝束,以為二女也要與金童同去。
胡玉蓮道:「我們不去,你快閃開,讓他去吧!」
胡伯魁忽然高聲叫道:「你們先站好,站在路旁的兩邊,一個一個敬他。」
眾人高聲附和道:「對!對!」紛紛搶站在前頭。
不一會,兩邊路旁,即排成二條長龍,足有二十餘丈長。
胡伯魁遞了一杯給金童,道:「老朽先敬你一杯!」
金童接過酒杯,道:「謝謝伯父盛情,小可此去,一定儘力而為,以不負伯父之厚望!」舉杯一飲而盡。
路旁兩邊的人,見金童乾杯后,一齊舉杯道:「來!我們也敬你一杯!」
金童在胡伯魁手中的酒壺斟了一杯,向前走了五大步,道:「謝謝各位,小可酒量有限,就此一杯,領受各位盛情,請各位原諒!」話畢,一飲而盡。
胡文魁忙趕上前,搖手對眾人道:「金小俠酒量有限,凱旋迴來時再與各位盡情暢飲吧!」
「莊主,你老再喝一杯!」
「好!好!胡文魁在一個庄漢手中取了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返回金童身旁,道:「我們上路吧!」
金童道一聲「好」,回身向隨後跟來的胡伯魁,胡玉蓮,柳絳珠,及十餘個老者,雙手一拱,道:「各位請留步,不必遠送了。」
柳絳珠汨眼盈盈,道:「你要小心。」
「我知道,你回去吧!」
胡玉蓮一拉柳絳珠的手,回身就走。
「等他去遠了再回去不好么?」
胡玉蓮湊近柳絳珠的耳畔,低聲道:「我有話跟你說。」
「什麼話?」
「回去再說吧。」
進人大門后,胡玉蓮遒:「我不能由他們二人去。」
「怎麼辦?」
「我們也去!」
「我們出去,童哥哥會不高興的呀!」
「別讓他知道。」
「江湖上認識我的人很多,會不會有危險?」
「我想好了辦法,絕不會有危險的走!我們回去再研究。」說著,疾步回房。
且說金童看著二女回去后,心中若有所失,卻也輕鬆了許多,他雖不想離開二女,卻恐二女同去,遭遇不測。
胡文魁在前,金童居中,後面是胡伯魁和庄中老少送行之人。
胡文魁和金童向兩邊送行之人,頻頻揮手點頭,接受各人的祝福。
金童借與各人揮手的動作,陡然吐出一絲無形指勁,疾射胡文魁的尾尻穴。
胡文魁突感尾尻骨微微一麻,當時,並未在意,但走了五六步時,越來越感不適,不禁大驚,暗道:「糟,這老毛病遲不發早不發,偏偏此時發作起來。」不自主地翻手在尾尻骨上輕拍。
金童佯裝驚駭地道:「伯父,你怎麼啦?」
胡文魁苦笑道:「真巧,幾年未發過的老毛病,現在突然又發了。」
「什麼老毛病?」
「風濕症。」
「啊!伯父既是風濕症發作,就不要勉強了,快請回去休息,讓我一人去好了。」
胡文魁苦笑道:「不要緊……」
「不!不!我一人去足夠了。」不由胡文魁再說話,卻挽著胡文魁的身子,調轉身來,走回大門之前,然後,叫了二個庄漢,將胡文魁扶入大門。
一個年輕庄漢走近金童身前,道:「莊主不去,我同你去好么?」
金童拍了幾下那庄漢肩胛,道:「你們都不要去。」一面向各人拱手告別,一面疾步而去。
胡伯魁引著一二百人,直把金童送出半里之外,才互道珍重,分別回庄。
由吉城通往登封城的官道上,今天自午牌至黃昏的時候,行人比往常特別多,而那些行人,都是些奇裝怪服,身藏兵器的江湖豪客,三五成群,有的談笑生風,有的神容凝重,各懷不同的心情。
其中,有一個劍眉星目,玉面朱唇,風流倜儻,英氣照人的書生,也夾在道中,同向登封進安。
西斜的太陽,熱力越來越弱,自西吹來的秋風,使人感到有些寒意了。
田野間,農夫唱晚,天空中,宿鳥投林,趕路的人,個個腳下加勁,以便在斷黑前,到達預定的地點。
一僧一道健步如飛,一會工夫,超過了許多走在他們前面的人。
當他們超過那書生前面時,都愣了一下,不自主的頻頻回頭向書生冷笑。
道士低聲道:「就是他?」
和尚道:「不錯。」
「他怎麼獨自一人,五嶽神丐沒有同他來?」
「此次大會,以鬥智為主,他們也許另有詭計。」
「大會什麼時候開始?」
「他什麼時候到達,就什麼時候開始。」
「明天可有好戲看了。」
和尚輕蔑地冷哼一聲,道:「據我猜測,也沒有什麼好戲看。」
道士不解其意地道:「你這話我不懂。」
「什麼不懂,全武林精英,都為我們請來了,饒他小子通天的本領,也難支持半個時辰,即使有好戲看,也不過半個時辰的時間。」
道士點頭道:「聽說少林、衡山、武當的鎮派之寶都搬來了,真有此事么?」
「誰說不是,古風道人和千古一指也未免太那個重了,而且還在會場設立機關!」
「唔!如此看那小子實難逃一死。」
二人一面趕路,一面談話,不覺已進入登封城。
太陽下山後不久,那英俊書生也到了登封城。
此地,他好像很熟路,左轉右彎,進入一家飯館,叫店小二拿來一壺酒,要了幾樣小菜,自斟自飲。
店中許多客人,店外許多行人,都似對他很注意,不時在偷偷看他。
但他視若無睹,不予理會。
二更時,他出現在嵩山客棧,要夥計給他開一間房。
夥計苦著臉道:「少爺請原諒,本店房間早已沒了。」
書生沉吟了一會道:「寶號有無一個叫銅菩提的大師住在店內?」
「這裡住著好幾位大師,小的不知哪一個是銅菩提?」
「是一個粗眉大眼,年約四旬,相貌很兇的和尚。」
夥計想了一下,道:「哦!待我去問問看。」疾步向裡面走去。
不一會,夥計帶著一個年約四旬,粗眉大眼,相貌十分兇惡的和尚,由內走了出來。
金童乍L社8和尚,心頭不禁一震,暗道:「糊塗,怎幺把這個惡煞引來!」
那和尚雙眉一挑,道:「是你小子找我么?」
金童暗罵道:「這和尚好生無禮。」腦筋忽然一轉,心忖:「這客棧一定不少與會之人,讓我來害他一下,以懲他的無理!」
當下,拱手笑道:「是的,噢!請恕小可善忘,大師佛號稱呼?」
「貧道慈面,施主貴姓大名?」
金童乍聞「慈面」二字,差一點笑出聲來,暗道:「這號安得正極其反。」
當下笑道:「哦!原來大師也患有健忘症,小可立里,難道大師真也忘了?」
「立里?貧道從未……」
驀然,一陣步聲,由里傳出。
金童忙截斷慈面僧的話尾,故意裝成怕人聽到的神態,低聲道:「我是金童的朋友,前幾天請你代查嵩山會場的情形,難道你沒有替我查?」
慈面僧巨目一瞪,正要發作——
裡面忽然出來二個太陽穴隆起老高的老者,四目如電,怒視著慈面僧。
金童見二人神情,知道他們聽到了他的話,忙佯裝若無其事,道:「大師有空時請到對面喝店喝一杯,小可作東。」
慈面僧陡然虎吼一盧,道:「小子你說什麼?」
金童佯裝一愣,迷惘的道:「慈面大師你怎麼啦,小可請你到對面酒店喝酒。」
「我不認識你,你是什麼人?」
剛出來的二老者時冷哼一聲,左邊一個五短身材的老者冷笑道:「大師真會演戲,若非我們親耳聽到,親眼看到,誰會相信慈面大師竟負有特別任務呢?嘿!嘿!」
慈面大師猛地吐了一口涎沫,喝道:「你是誰?你敢懷疑我是姦細?」
「三寸劍蔣剛,不敢,你自己明白就是。」
「混賬……」
「喂!喂!慈面大師你罵誰混蛋?」
「罵你王八蛋!」
蔣剛的同伴冷笑道:「蔣兄與他嚕嗦幹嗎?請他到外面去不是乾脆么?」
慈面大師怒吼道:「去就去,難道佛爺怕你們不成!」話落,領先「嘭嘭」走出店外。
金童見情,又是好笑,又是不忍,正欲隨後跟去,替其雙方解除誤會——
驀地,裡面出來一個紅衣少女,匆匆擦著金童身前而過,經過金童身前時,並有意無意地踏了金童的皮靴一腳。
金童眼前一亮,心中頓時猛喜,正欲招呼——
卻見少女不理不睬,似乎與他不相識。
金童腦筋一轉,倏然體悟招呼不得,即欲隨後跟去;但見那少女到店門時,忽然一扭腰肢,「啊」了一聲,似乎忘了什麼東西,旋即又匆匆返回,經過金童身前時,低聲說了一聲「跟我來」,即進入甬道。
金童四下看了一眼,若無其事的大搖大擺,與少女保持六七尺的距離,跟入甬道。
經過一個庭院,又經過一條甬道,轉了一個彎,見那少女進入靠壁的一間房。
他走至那少女的房門前,乘無人注意之時,一閃身,閃入那少女房中。
少女連忙將門關上,低聲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來此投宿。」
「我不是來投宿,是來找一個人。」
「找誰?」
「銅菩提。」
「找他幹嗎?」
「他是我的探子,我要探聽破陣的要訣,約定二更在這裡相見。」
「你想得太天真了,陣法乃人家的鎮派之寶,就其派中之人,也不是個個懂得,哪肯泄漏外人,找到他沒有?」
「沒有!」
「待會我去替你找好了,若不在這裡,就是被人扣起來了。」
「啊!」
「聽說扣了許多姦細,銅菩提可能也在被扣之列。」
「除銅菩提外,我並沒有派其他的人呀`
「其中內幕我不太清楚,聽說南華雙星也被扣。」
「南華雙星也被扣?糟!我沒有請他們作此冒險之事呀!真糟糕,怎麼那麼糊塗?我無論如何得想法救他們出來!」
「你自身都難保,還說救人,你自己小心你自己吧!」
「楊姐,明天你也要登山么?」
「是的,可是我無法助你。」
「我不要你助我,只要你告訴我會場情形就成!」
原來這少女就是追求金童的楊金花,她略沉吟了一會,將會場情形詳說了一遍,所說的情形,大致與銅菩提所說的要同,之後問道:「五嶽神丐等來了沒有?」
「沒有,他們可能……」
驀然,一陣步聲傳來,接著,一個冷笑道:「你們未見他出店么?」此人聲音蒼老有勁。
「他絕對沒有出店,我們搜查一下,保險把他搜出來。」似是三寸劍的聲音。
「我看算了吧,卻使將他搜出來,又能將他怎樣?再說,他是應明天之約來的,我們不但不能干涉他,反要好好招待他才對呢!」是一個陌生的聲音。
「貧僧找他不是麻煩他,是恐他探聽會場機密,這客棧統住著我們的人,如他能在這裡立足,證明這客棧中有姦細,找到他即可以找出一個姦細。」
金童「啊」了一聲,湊近楊金花耳畔,道:「那說話之人,是少林的凈世大師,他會不會到這裡來?」
「別出聲,看情形再作處置。」
只聞一陣雜亂的步聲,談話聲,門響聲,顯然,凈世等在搜查每個房間。
金童心頭狂跳,他並非怕他搜出來,有所為難他,而是恐牽累楊金花,一時不知所措。
他看了一眼緊閉窗戶,低聲道:「楊姐,我由這裡出去好么?」說時,指了指窗戶。
「不行,任何一個角落,都有與會的人,你若出去,必為人發現。」頓了頓,繼道:「你睡在我床上好了。」說著,將金童推至床前,並將他按坐在床上,替他脫去皮靴,道:「安心睡吧,我會就應付他們。」放下羅帳,將金童的皮靴藏於床下,之後,熄滅桌上的燈,靜靜的坐在床沿。
果然,不一會,即聞敲門之聲,並聞凈世道:「楊姑娘睡了沒有?」
楊金花乍聞敲門之聲,心靈大震,但外表卻裝得若無其事,懶洋洋地道:「誰?剛睡下。」
「對不起,有要事告訴你。」
「啊!」楊佯裝驚駭,卻故意遲慢了一會,才大大方方地將門打開,向凈世一福,道:「大師有什麼要告訴我?」
與凈世同來的,有慈面僧,二寸劍和其同伴,還有一個道士,一共五人。
房門打開時,五人的目光,一齊射入房中,卻未發現可疑之處。
凈世道:「金童化立里之名,進了這客店,但忽然不見了。」
楊金花驚訝道:「啊!有這等事?快搜哇!」
「廚房廁所都搜過了,卻沒有!」
「啊!你們是否懷疑我藏著他,請進房來搜吧!」閃身伸手,請五人入房搜查。
五人見楊金花態度,不疑有他,齊聲道歉退離房門。
楊金花將門關上,心頭雖仍在跳個不停,卻忍不住笑了起來,一旋身跳上床去,將金童緊緊抱在懷中。
一陣幽香襲入金童鼻孔,心頭一盪,不由主地也抱著楊金花的纖腰。
二人緊緊地互抱,半晌都未出聲,也沒有其他的動作,只聞兩顆青春的心,跳得「噗噗」作響。
足有半盞之久,金童才道:「聽你師父說,你病了?」
「唧!唧!我是假裝的病。」
「為什麼要裝病。」
「我用絕食來抗議她參與大會。」
「啊!」
「可是,她不理我,依然照她的心意行動。」
「她現在哪裡?」
「在少林寺,是大會的總督。」
「大會總督不是古風道人和千古一指人?」
「是昨天午牌才移給我師父的。」語畢,無限哀傷地坐了起來。
金童也坐了起來,暗自嘆息。
剛才的情焰,此時已變成冷灰了。
楊金花憂鬱地道:「你休息吧,免得明天沒有精神。」
「你呢。」
「別管我。」
金童點了點頭,重新躺下。
天還未大亮,金童即起身來,見楊金花蜷曲在他腳下,正睡得香甜。
他不忍叫醒她,輕輕地穿好皮靴,推開窗門,探首向外一看,目到之處,都是皚皚白霜,不見一個行人。
他不敢遲慢,即一縮身,竄出窗外,再輕輕地將窗門關上,才大搖大擺地折回街上。
他在一家早點店吃過早點,並買了一包乾糧,即踏著皚皚白霜,出北門,登嵩山。
晨陽突現,金絲萬縷,照耀在霜地之上,相映成趣。
因時間尚早,山路上,除了幾個樵子之外,並無其他之人。
金童的心,異常平靜,似乎對此次轟動全武林的大會,看得十分淡然。
他並沒有預測,他此去是否能活著下山,也沒有計劃,萬一得勝,應如何處置對方許多人,尤其是與他有殺父之仇的七大門派,只打定主意,有一步走一步,到了山窮水盡,無路可走之時,也就是到了人生的終站。
他偶一回頭,忽見他身後三四十丈處,匆匆來了七八人,只一看,認出都是武林人,同時也知道都是參與大會與自己作對的人物。
他想先給幾人吃點苦頭,但轉念一想,這些人都是人云亦云,跟著人走的尾巴份子,與他們動手,徒然降低自己的身份。
於是,依然若無其事的一步一步登山。
片刻間,七八人即已近及金童。
當首一位老者拱手道:「小俠早!」
金童拱手還禮,道:「各位早。」
七八人也拱手道了一聲「早」,即匆匆趕在金童前面。
不久,又有五六人趕來,金童回頭遠眺,三三五五,健步登山者,足有數百人之多。
漸漸地,一撥一撥的趕在金童前面,有的與金童寒暄幾句,有的冷笑數聲,有的拉長臉孔傲然而過……
金童並不在意,依舊保持他原來的速度。
約已牌時分,忽見武當派的掌門人,領著三僧三道三俗,一共十人,匆匆下山,一見金童,即稽首為禮,笑道:「施主早,請恕貧道等迎接來遲,請!請!」
金童抱拳一揖,道:「道長何必客氣,請!」
三僧三道三俗九人,各與金童招呼了一下,旋即回身開路,由武當掌門人太虛上人陪著金童繼續前進。
走約一二百丈時,山上又迎來一起人,當首的,是少林寺掌門方丈仁世大師,仁世大師也領著三僧三道三俗,連他一共十人。
仁世大師雙掌合十,低宣了一聲佛號,道:「施主駕到,寒山生翠,請!請入寺待茶。」
金童拱手道:「小可何德何能,敢勞大師遠迎?」
「好說!好說!」說著,與太虛上人分為左右,由剛來的九人和太虛上人帶來的九人在前開路,擁著金童繼續前進。
金童自恃有氣功護體,並不在乎太虛和仁世中途偷襲,昂首闊步,豪氣飛揚,大方地與工位掌門人一面前走,一回談笑,那像是仇人?簡直與多年的老友一樣。
巳牌三刻,已到達少林寺的門前廣場,場中早有成千與會之人,一見仁世和太虛將金童接來,都紛紛迎上。
金童一到廣場,即四下掃視——
只見廣場方圓不下十畝,北面是重重疊疊的殿宇,東西兩面,是千尋深谷,只有南方一面,才是上下的道路。
東北角,一圈一圈的擺了許多紅木椅,密麻麻地,估計起來,足有三千張之多。
木椅的中央,有一塊只有六七丈方圓的空地,為數千木椅圍著,只有一條路可通入其中。
空地的四周,置放著十餘張小型方桌,桌上放著茶壺茶杯,及許多名貴的水果。
金童見之,暗道:「那裡可能就是會場,他們想得倒周到,四周擺著座位,防我不支而逃!哼!銅菩提說機關裝在會場中央,大概就在那塊空地之下,我又不是傻瓜,明知而故犯。」
再向會場的兩側看去,果然布有許多若隱若現的新土和松葉,如預先不明情況之人,任何人也會懷疑那些新土和松葉不是疑人之物,而是機關的設置所在。
就當他四下搜看之時,古風道人哈哈笑著迎了上來,稽首為禮道:「施主別來無恙?半年未到,又變得威風了許多。」
金童拱手還禮,道:「道長辛苦了,為區區一人,披星戴露,櫛風沐雨,奔走南北,實感抱歉!」
古風道人倏然臉色一沉,即欲發作,畢竟因他的修養不同凡響,硬生生地將金童尖酸刻薄,含諷帶刺,意味深長的幾句話,吞入腹中,並旋即恢復笑險,客氣地道:「貧道雖不辭勞苦,歷盡艱辛,今日一見旋主威風,恐怕要白費了。」
金童也客氣地道:「不會的,道長的心愿即將來臨了。」
「無量壽佛!貧道因要務在身,未克迎接施主,尚請海
涵。」說此話之人,是一個鶴髮童顏,銀須飄胸,年約百齡的老道士。
古風道人忙一側身,道:「金施主,我來替你引見,這位是衡山派掌門人清風真人。」
金童忙抱拳一揖,道:「久仰!久仰!仙駕到此,使今日之會大為生色,區區在身價百倍了。」
「無量壽佛,金施主不但武功蓋世,英俊出眾,口才也不同凡響,實令貧道佩服。」
忽然,一陣側側笑聲傳來,金童側目一看,見陰府聖君,滿面奸笑,分開眾人,向金童走來,一面前來,一面奸笑道:「小俠既已蒞臨,何以不請入殿中待茶。」
清風道人呵呵笑道:「貧道真是老糊塗了,竟然忘了盡地主之誼。」向金童一稽首,道:「請施主原諒,請!請入殿中用茶。」
金童本不準備主動,欲看他們究竟如何對付他,但一見陰府聖君,尤其是他詭譎的笑臉,令人厭惡的笑聲,禁不住心頭火起,而也怕中他們的詭計。
當下,淡然一笑,道:「別客氣了,區區干里而來,是領受各位教益,並非是來接受各位的招待。」
清風真人道:「施主跋涉遠來,哪能不休息之理,若為人笑話以逸待勞,今日之會就沒有意思了。」句里言間,今日之戰,他們一定勝利。
金童聞言,暗罵一聲:「狡猾」,心道:「你們如怕人笑話,就不要嘔心瀝血安裝機關,搬出鎮派之寶,以邪陣取勝。」他越看他們的虛偽假作,越是氣惱。
心語甫落,不覺冷笑道:「請各位別再口蜜腹劍,偽善行惡了,我知道你們都恨不得我金童立刻死,但要你們有能耐,我金童絕不皺眉就是!」音浪宏亮,豪氣干雲。
清風真人、陰府聖君、古風道人,以及附近的各路高手聞言之後,都同自臉色一沉,冷笑連聲。
清風真人道:「施主真是快人快事。」
金童朗聲道:「反正我們勢必一戰,何必多費時間?」
清風真人道:「施主既如此說,就請蒞會場一試吧!」轉對少林掌門仁世道:「施主既不肯賞光,就煩大師請萬年妖精前輩蒞會場吧。」
仁世合掌宣了一聲佛號,轉身就走。
場中氣氛,倏然緊張起來,千數之人,雙目發光,面無表情,不時進出一聲冷笑或沉哼。
清風真人一擺手,道:「施主請!」
金童冷然道:「道長請!」
清風真人、陰府聖君、古風道人陪著金童,領先向會場走來,其他干數高手同時隨後跟上。
一千多人,沒有一人說話,只聞一陣「沙沙」的步聲,步步起住,帶起滾滾的黃塵,被風一吹,迷濛了整個少室峰。
清風真人忽然道:「施主,這邊走,這邊才有路進會場。」
原來金童見將到達會場,即轉向右邊走。
金童冷笑道:「如有能耐,任何地方都是一樣,何必花那麼多的心血,把會場布置這等講究?」
數人聞言,心頭都不禁一震,同自暗道:「難道他知道了全場秘密?」
陰府聖君心語甫落,即哈哈怪笑道:「小俠既懷疑會場有鬼,這塊地方不錯,就在這裡也是一樣!」說時,指了一指會場右邊,布置著新土和松葉的平地。
古風道人接道:「這塊地雖然不錯,可是沒有打掃。」
二人話意,都想提醒金童,使金童懷疑那塊平地為什麼有新土和松葉,而懷疑到地下有機關。
但見金童一點不感懷疑,哈哈笑道:「有真本事的,高山深谷,皆可來去自如,何必為斗場斤斤計較。」
「娃兒,好狂的口氣!」此人聲音雖不高,卻震人心弦。
金童循聲看去,見萬年妖精挾著一根烏木拐杖,由千古一指、仁世大師等一百多人,護擁而來。
金童淡然一笑,並不理會,待萬年妖精來至距他約二丈時,才拱手為禮道:「老前輩你好!」
萬年妖精冷冰冰地道:「怎麼不入會場?」
金童也將臉一寒,道:「前輩,你們把我金童看得太低能了。哼!告訴你們,你們所有的詭計,我統已了如指掌,你們以為那區區機關就能難倒我么?」說著,指了一指會場中央。
此語一出,一干多人,無不臉色大變,目瞪口呆。
陰府聖君冷冷笑道:「你敢去么?」
金童腦筋一動,倏然想出一個妙絕的手段,淡然一笑道:「你們以為我真不敢去么?笑話!我就去給你們看看。」語畢,大步向會場走去。
金童這一動作,場中一千餘人,無不驚喜交集,心頭猛跳。他們驚的是,金童明知機關裝設在會場中央,而毫無畏懼,懷疑他們知道了機關秘密,喜的是,萬一金童系以血氣之勇前往試探,轟動武林的今日大會,就可草草結束了。
此處原書缺失
金童招式出手后,連忙一式「雁洛平沙」,飄落七丈之外,站在一張木椅之上,含怒帶笑,仿若玉樹臨風。
塵土散后,只見著風之處,突現一個方圓五丈的陷阱,足有十餘丈深,阱中全是指頭粗的鐵筋和寸許厚的鐵板,有的斷折,有的彎曲,一片狼藉。
場中九人,己不知去向,細察之下,只見東一條腿,西一隻手,南一個頭,北一截腰,鮮血碎肉,灑出十丈外,腥風四溢,慘霧迷空。
剛才這一招,金童並非對準九人出扇,只想將場中的機關擊破,嚇九人一驚,再諷刺陰府聖君和清風真人一番,無奈他自練就「通天神功」后,功力大增,而寶扇威力又大,扇勁正鋒,雖非落在九人身上,但扇風餘力,亦非血肉之軀所能挨得了的。
場中一干多人,個個目瞪口呆,驚懼盈臉,就是大會總督萬年妖精,也不禁駭然,自眉緊蹙。
此一扇的後果,就是金童本人,也沒有料到,當他看清場中慘景之後,不由大為後悔,暗道:「想不到我也會作出這等慘無人道的事!」
倏然,他記起得扇時的那天,離恨天君現身所囑他的話!寶扇乃非凡品,如非到生死關頭,切不可使用,免遭天妒……我此來,本欲將扇收去,又恐闖不過這道難關……
他不自覺仰天暗道:「老人家,請原諒我吧,以後我一定遵你老人家的叮囑,不隨意用扇。」
當下,將扇收斂,納入懷中,慢慢向萬年妖精走來。
他雖心生悔意,但外表卻一點沒有顯露出來,探手腰間,掏出五枚制錢,握在掌中,冷然道:「請派第二陣打手出來,以便早些散會!」
萬年妖精身旁的千古一指,忽冷哼一聲,道:「好殘酷的手段!」
縫淡然笑道:「不錯!不過,一切的不幸,均須由你和古風道長負責。」
千古一指雙目一瞪,指著金童,對眾人道:「你們看他多麼狡猾!自己殺了人,卻歸罪於人!」
金童道:「我說的一點不假,若非你與古風道長以除我而後挽救武林為名,卻純為一己之私仇,大肆挑撥,哪有今日之會?」
「放屁!」百年修為的千古一指,居然也口出粗語,顯係為金童道破他們的心意,恐在場之人懷疑而起反感,一時情急的衝口而出。
他微頓了一頓,怒極地喝道:「我們有何私仇?」
金童冷哼一聲,切斷他的話尾,道:「你們七大門派和九爪神龍,十八年前,在陰山冥谷,聯手合攻,將我父親擊斃,恐我報仇……」
萬年妖精忽然冷冰冰地道:「你父親是誰?」
「青衫劍客金瑜!」
干古一指急道:「前輩,請別聽他胡說八道。」
萬年妖精不理干古一指,繼續對金童道:「今日之會,並非為個人仇怨,而是為全武林的仇怨,不管你與七大門派間的仇怨是真是假,也不管千古一指和古風道人心意如何,你的行為舉動,天下同道都有目共睹,千古一指和古風道人召集今日之會,無論在情理,在道義,都是應當的。」
她臉色一沉,繼道:「你別以為有『風雷扇』可恃,就可以橫行無阻,今天若由你活著下山,老身此生再不出江湖了!」
金童道:「多說無益,請派第二陣打手出來吧。」
萬年妖精烏木拐杖一舉,喝道:「第二陣打手出場!」
古風道人忙低聲道:「前輩,不能再派人出場了。」
「我自有主張。」
「還是先以劍陣試試吧。」
「待會再用。」
二人談話間,人叢中已出來九人,勾漏四義中的一丈道人,也在其中。
金童見九人出陣,又增掏了四枚制錢,分握兩手,一起一落移身至會場的空地中,道:「不怕死的,到這裡來吧!」
一丈道人一招手,率著八人,向金童所立之地縱去,散落在金童的四周,一掄武器就欲進。
九人之有如此勇敢,乃因見金童收斂了寶扇,意在使金童無暇使用寶扇,一舉將金童擊倒!
但他們則要前欺動手時,千古一指忽然喝道:「九位小心他手上的制錢!」
九人聞言一愣,急忙煞勢,同自向金童手中看來。
金童淡然一笑,道:「你們既怕我手中的制錢,我就將它收起好了。」說時,將手中制錢納入懷中。
九人見金童不但不用扇,連九個制錢也納入懷中,頓時,膽氣更壯,一同大喝,九般武器一齊向金童擊來。
九人都經大會公認有幾手絕招的高手,這一聯手齊攻,豈同凡響。
只刀吐寒光,劍化雲霧,數丈之內,冷風颼颼!
但見金童展開「醉八仙」步法,東一歪步,西一斜身,穿插在重重光幕之中。
場中眾人,領教過金童臧害的,無不臉色凝重,暗罵金童狂傲,故露絕技,未領教過金童厲害的,卻臉現喜色,以為金童之名震武林,只是靠功力精湛,寶扇威力,詭譎的步法,招式卻不足為懼。
陡然,一聲厲嘯,緊接著,一條人影突破刀劍化成的光幕,疾若雷鞭,外射三丈!
緊張的斗場,霎時,靜了下來。
九位第二陣打手,五人一齊倒地,一動不動,四人瞪目張口,渾身顫抖,立在當地,動彈不得,不問而知,九人均被金童點了穴道,只因被點部位不同,所感受不一。
金童矗立三丈之外,不怒也不笑,卻有一種懾人的威嚴。
半晌,鴉雀無聲,一千多人,都迷茫的看看九人,又看看金童,其中,雖有大半猜出金童是以何手法制倒九人,卻均未看清金童出手動作。
萬年妖精嚇嚇笑道:「娃兒,你的『飛花指法』,果然有些火候,不過,有老身在此,就令師離恨天君到來,也不生效!」
顯然,金童剛才使用「飛花指法」中的「花落追魂」-招,只有萬年妖精看得比較清楚,聽其言意,似乎還有破解之法。
干古一指和十餘位高手,在萬年妖精說明時,一齊縱至九人身邊,察看九人傷勢。
只見九人身上,均烙下一個金錢大小的紅印,有的烙於辱庭穴、風池穴、神庭穴、強間穴、角孫穴,有的烙於風門穴、肩井穴、厥陰穴、關元穴,九人烙印的部位都不相同,烙在潭庭、風池、神庭、強間、角孫穴者,統已昏倒在地,烙在風門、肩井、陰厥、關元穴者,卻還可苦撐不倒,但如不及時解開,也苦撐不了多少時間。
九般兵器均掉落地上,橫三豎四,一片狼籍。
千古一指忙運氣雙掌,替九人解穴;但,解來解去,一個也未解開,不禁又羞又急,暗罵道:「什麼鬼點穴手法!怎麼解不開呢?」
其他十餘人,也有人試替九人解穴,也屬罔效。
萬年妖精冷然道:「你們別勞神了,讓老身來吧!」
千古一指及十餘人聞言,都極快地閃在一旁。
萬年妖精扶著烏木拐杖,走至九人身旁,——察看了一番,之後,提起拐杖,在一丈道人背心點了一下。
一丈道人是未昏厥的四人之一,被萬年妖精一點,全身劇顫了一下,頓時,氣血通暢,筋骨松舒,恢復原狀。
一丈道人穴被解后,驚懼地看了一眼站在三四丈外的金童,即急拾起地上一柄長劍,閃入人叢之中。
千古一指見萬年妖精只提拐一點,就解開一人穴道,不自覺地贊道:「還是前輩武學精通。」
萬年妖精冷哼一聲,提起拐杖一陣疾點,瞬間,即把八人穴道解開。
昏倒地上的五人,穴道雖已解開,但精神卻十分萎頓,似乎患了一場重病一樣。
萬年妖精替九人解開穴道后,目光忽然像雷電般的亂閃,手中拐杖一舉,道:「第三陣打手出場!」
此話一出,一千多人,無不心氣下沉,毛孔收縮,好地晌,無人應聲,也無人動作,顯然,都已攝於金童厲害!
萬年妖精見狀,勃然大怒,又一舉拐杖,厲聲喝道:「第三陣打手何在?」
千古一指倒抽了一口涼氣,連忙走上,道:「我們不能再用此方法了!」
清風真人、陰府聖君、古風道人、仁世大師等七八人,也即急走上諫止。
清風真人道:「此方法沒有效用,換用第二方法吧!」
蜥聖君道:「是呀!再用此法,徒增傷亡!不如先用劍陣試試?」
萬年妖精怒道:「你們懂得什麼?若劍陣也無功效,再用什麼方法呢?」
清風真人道:「我們五人聯手!」
萬年妖精道:「我們五人聯手也不能勝他呢?」
四人一時口塞,的確,若五人聯手仍不能勝金童,今日之會,已是不堪設想了,因為五人聯手,是他們預定的最後一戰,若勝,自不必說,若敗,已另無他法了。
忽然,一人妖聲答道:「若五人聯手也不能勝他,還有我紅鸞女俠呢!」
眾人聞言回頭,見紅兒身穿湖色勁裝,外加湖色披風,腳踏小蠻皮靴,風姿萬干,裊裊前來。
萬年妖精陰沉地哼了一聲,投給紅兒輕蔑的一瞥。
清風真人等也只向紅兒微微一瞥,似乎並未把紅兒的話聽在耳中。
他們之以此等態度對待紅兒,當然是不知紅兒的武功火候,在他們的估計中,充其量也不過名列一流高手,這還是他認為紅兒練過『兩儀神勁』的最高估計,否則,像紅兒這等年紀的姑娘,能單身在江湖上走動,已是難能可貴了。故都把紅兒之言,當作不知天高地厚的童言。
萬年妖精一瞥紅兒之後,旋即三度舉杖,厲聲喝道:「第三陣打手出場,抗命者死!」
這話一出,被派為第三陣打手者,誰還敢畏縮下去,頓時,在人叢中走出九人。
此九人,也是與第一二陣手一樣勁裝疾服,手執兵器,卻沒有第一二陣打手那樣的豪氣。
九人離開人群約三四步時,萬年妖精忽然沉聲喝道:「將武器放下!」
干餘人聞言一震,暗忖:「就用武器,也難接下金童三招,叫他們留下武器,豈不是叫他們去送死?這老妖精究竟安的什麼心?」
九人畏俱而又迷茫地看著萬年妖精,既不留下武器,也不出言詰問理由,怔然站在當地!
萬年妖精陰側惻地笑道:「何以還不將武器放下?」
清風真人道:「前輩怎能叫他們留下武器呢?」
萬年妖精道:「你們不懂,若要獲勝,你們最好不要多嘴,一切由我處理。」
清風真人無法,只好怏怏地退在一旁!
九人在萬年妖精的威追下,相繼將武器擲在地上!——
張丹楓掃描大眼睛OCR舊雨樓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