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改變膚色和職業
1885年9月16日這一天,在愛爾蘭——我們說什麼?——在不列顛所有島嶼,在整個歐洲,在全世界,難道還有什麼地方,比小把戲公司開的小口袋商店更幸福嗎?……我們不相信,除非那是天堂最美好的一角。
西茜呆在大房間里,小把戲站在床頭;她剛才認出,現在這個健康強壯的少年,正是當年從悍婆破屋的鼠洞鑽出去的那個孩子。
他們二人分手時,她不過7歲,如今已經18歲了。但是,如果不是幹活勞累,生活又清苦,陷入工廠的消磨人的環境里,她還能變成一位美麗的少女嗎?
兩個人12年沒有見面了,然而,小把戲單聽聲音就認出西茜,比看臉面還有把握。而西茜這邊,則找出她在心中對這孩子保留的全部記憶。
他們倆手拉著手,於是談起這些往事,回顧過去,就像在他們窮困的鏡子里照照自己!
凱特站在旁邊,也掩飾不住激動的心情。保伯的喜悅;則以令人驚訝的感嘆詞表達出來,而伯爾克應和的半音「汪!……汪!……」同樣是異乎尋常的。奧布賴恩先生也在場,聽了這次談話非常感動。商店夥計貝爾富先生如果不是呆在辦公室里,埋頭給公司算帳,當然也要同大家一樣激動。他們常聽小把戲提起西茜——就像提起馬克卡蒂一家人那樣——因此沒見面就認識了。在他們看來,她就是小把戲的姐姐,彷彿昨天才離開,現在回家來了。
這個場面只缺格里普,可以肯定,他雖然從未見過西茜,但是一眼就能認出小把戲念叨的少女。而且,無需多久,聖喬治運河上就會顯示火山號輪船進港的信號。到那時,一家人就團圓了。
至於這個女孩子的經歷,可以猜得出來,那是愛爾蘭所有窮苦孩子的經歷。就在小把戲逃走之後半年,悍婆因飲酒過度而死掉,西茜又被送回多尼戈爾救濟院,在那裡呆了兩年。然而,還有許多不幸的兒童在等待,不能無限期地把她留在那裡……她將近9歲的時候,9歲就得自謀生路了。給人家當保姆管吃管住,沒有工錢,她也不夠格,難道工廠里沒有活兒幹嗎?於是,就把西茜打發到貝爾法斯特,那裡工廠雇傭大量工人。西茜在工廠里每天掙幾便士糊口度日,生活在亞麻有害健康的灰塵中,受人喝斥,還挨打,沒有任何人庇護,但是,她始終那麼和善、溫柔、樂於助人,而且適應了人生的殘酷。
西茜落到那一步,看不到任何改善境遇的可能,自身逐漸沉入深淵,就在她不相信會有人來解救時,一隻手卻伸過來抓住她……伸手的人正是最初得到她愛撫的那個孩子,如今已成為一家商店的老闆!對!正是小把戲把她從貝爾法斯特那地獄搭救出來,安置在他的店裡——他的店裡——她要成為這裡的主人——對!主人!他一再重複——而不是傭人……
她……傭人?難道凱特能容忍嗎?……難道保伯能把活兒交給她幹嗎?……難道小把戲能允許嗎?……
「你願意把我留下啦?」她問道。
「這還用問,西茜!」
「可是,起碼我得幹事兒,生活不能讓你負擔吧?……」
「對,西茜。」
「那要做什麼呢?……」
「什麼也不做,西茜。」
事情沒有結果。事實上,西茜了解了商店銷售的情況,一周之後,就在櫃檯裡面安頓下來,這也是根據她正式表達的意願。真的,這對顧客又增添一種吸引力:這個清秀的少女在新的環境中,已經恢復了活力。而且,她天生的容貌那麼可愛、那麼聰穎,正適合當小把戲公司的老闆娘。
西茜一個最強烈的願望,就是看到火山號第一司爐上門來。她已然了解格里普在貧民學校那幾年的表現,也知道在小把戲逃脫悍婆的魔掌之後,是格里普代替她保護這孩子。她盡量保護小把戲免遭那惡婆的蹂躪,同樣,格里普也保護他免受卡凱爾及其同夥的欺侮。後來,若是沒有這個好小夥子的犧牲精神,可憐的孩子就要葬入學校的大火中了。第一司爐返回的時候,肯定能受到熱情招待。然而,由於生意上的需要,這次航行日期拖長了,到了1886年年終,火山號還沒有回到愛爾蘭海的近海域。
此外,現在一帆風順,生意興旺。12月31日年終結算,營業額又超過去年。兩千多英鎊,這就是小口袋商店現在的資產,沒有任何債務——奧布賴恩先生審核了,認為準確無誤。這位正直的商人只能祝賀年輕的老闆,同時叮囑他始終要特別謹慎。
「守財往往比發財還要難。」奧布賴恩先生說著,把盤點清單還給他。
「您說得對,」小把戲回答,「請相信,奧布賴恩先生,我不會煞不住閘的。不過,錢存入愛爾蘭銀行,總有點遺憾,那不是生利的辦法……錢在那兒睡大覺,就像人一樣,睡大覺的時候就不幹活兒了……」
「不,我的孩子,那是休息,金錢和人一樣,也需要休息。」
「不過,奧布賴恩先生,如果碰到好機會……」
「機會好也不夠,還必須好極了。」
「同意,碰到這樣情況,我深信,您會主動勸我……」
「抓住?……當然了,我的孩子,但有個條件,必須屬於你這種類型的生意。」
「我也是這樣考慮的,奧布賴恩先生,我絕不會冒出來個念頭,到我根本不懂的交易中去冒險,但是話又說回來,在謹慎從事的同時,總可以設法擴大生意……」
「在這種情況下,我若是不贊同就錯了,我的孩子,假如我得知十分保險的生意……對……也許……總之,到時候再說吧!」
老商人十分明智,不願意進一步許諾。
有一個日期要特別指出,值得在小口袋商店的日曆上用紅筆打叉標明,就是2月23日。
這天,保伯在玩具商店裡側,爬到梯子頂上,忽聽有人叫他,差點兒摔下來:
「嘿!爬上鸚鵡桿兒了,……嘿!」
「格里普!」保伯嚷道,同時從上面滑下來,就像個淘氣孩子順樓梯欄杆滑下來似的。
「正是我,AndCo!……小把戲好嗎,小老弟?……凱特好嗎?……奧布賴恩先生好嗎?……看來我哪個也沒落下吧?」
「哪個也沒落下?……還有我呢,格里普?」
這是誰說的話呢?……是一個喜氣洋洋的少女,她走到火山號第一司爐跟前,毫不拘束地,沖他每邊臉蛋重重吻了一下。
「對不起!」格里普深感詫異,高聲說道,「小姐……我不認識您呀……怎麼?……在這裡,不認識的人相見也親親臉嗎?……」
「那好,等我們相識了,我再重來吧……」
「她是西茜呀,格里普!……西茜!……西茜!……」保伯連說幾聲,就放聲大笑。
這工夫,小把戲和凱特進來。可是,格里普這個鬼東西,簡直狡猾極了,硬說聽不明白別人的解釋,非要把小姐的兩下吻還給小姐不可。聖帕特里克見證!他覺得西茜多麼清純可愛,多麼光艷照人!他從美洲帶回一個精美的男士旅行用品盒,裡面裝有鞋拔子、刮鬍刀和香皂,是預備給小把戲將來用的,但他一口咬定是專為西茜買的,他早有預感,在百貨店能見到她,結果西茜不得不收下禮物——而真正應當收這禮物的人,卻並沒有因此不高興。
現在,在比德福特街的商店裡,飛走多少好日子!格里普不在船上幹活的時候,拿他的話來說,他就「不再啟航了」。顯然,小口袋商店的櫃檯有一種吸引力,可以說有一塊磁石,磁力達到倉庫碼頭,將他吸到西茜的身邊。有什麼辦法呢?這種自然法律很難抗拒。小把戲也注意到這一點。
「我這姐姐,她很可愛吧?」有一天,他問格里普。
「你姐姐,老弟!要知道,即使她不可愛也還是可愛!……她即使長得丑也還是不醜!……她即使兇惡……」
「兇惡……西茜?……嗅!格里普!」
「是啊……我凈說蠢話!這是因為我不會表達……假如我會表達的話……」
恰恰相反,他表達得很好,至少,凱特是這麼想的。格里普回來3周了,有一次,凱特對小把戲說:
「我們的格里普,就好比蛻皮的動物……他從黑色又漸漸變回來,恢復了膚色了……我認為他在火山號船上不會幹很久啦!」
這也是奧布賴恩先生的看法。
然而,3月15日,火山號輪啟航去美洲,全家人送行,第一司爐又回到工作崗位,難道火山號高不開他嗎?——至少他這樣聲稱。
一去7周,5月13日返航,格里普的「膚色變化」彷彿更明顯了。當然,大家還同樣熱烈歡迎他。可是他同別人擁抱時,卻顯得不是那麼激動,而西茜只吻一下他的左臉蛋,他也只吻一下西茜的右臉蛋。拘謹起來了,這是什麼意思呢?……兩個人見面的時候,格里普態度變得嚴肅了,西茜也一本正經起來了,這就給晚上聚會增添了幾分拘束。等格里普要回船上的時候,小把戲就對他說:
「明天見吧,我的好格里普?……」
他經常回答:
「不行……明天鍋爐艙里有急活兒……我來不了!……」
可是,到了次日,善良的格里普還像頭一天一樣又來了,甚至提前一小時,還有個異乎尋常的現象:他的皮膚肯定日益變白了。
大家恐怕會認為,格里普正處於心理適應的階段,準備接受勸告,放棄司爐的職業,入伙參加小把戲公司。小把戲就是這種看法,但是在這個問題上,他盡量避免催促格里普.最好還是讓他自己決定。
到了6月初,果然有所表示了。
「生意,一直不錯吧?……」格里普問道。
「你能判斷出來,」小把戲回答,「我們的商店不冷清。」
「對……買東西的人真多!……」
「很多,格里普,尤其西茜來到櫃檯之後。」
「我也一點不感到奇怪,老弟!但是我不明白,在全都柏林,甚至在全愛爾蘭,不是她買的貨物也有人買!」
「事實上,很難遇到更可愛的姑娘售貨了……」
「也更……或者更……」格里普接過話茬兒,卻找不到配得上西茜的一種比喻。
「也更聰慧吧!」小把戲補充道。
「這麼說……挺好?……」格里普又問道。
「我跟你說過啦!」
「貝爾富先生呢?……」
「貝爾富先生也好。」
「我不是問他的身體!」格里普也許有點急躁地回答。「貝爾富先生的身體,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可是同我有關係呀,格里普。貝爾富先生對我們很有用……他是個很出色的會計……」
「他內行吧?……」
「非常內行。」
「我認為他有點老了……」
「不……一點也不顯老!」
「哼!」
這「哼!」的一聲,似乎說用不了多久,貝爾富先生就老邁不堪了。
談話到此為止。小把戲認為應當轉達給善良的凱特和奧布賴恩先生,他們倆聽了不禁微笑起來。
過了五六天,小傢伙保伯插手進來,他問格里普:
「火山號船很快又要啟航了吧?」
「大家都這麼說,有可能吧!」格里普回答,他的額頭布滿烏雲,彷彿颳了西南風的大海上空。
「這麼說,」AndCo.又問道,「你只要瞧一眼,不是又把鍋爐點著了嗎?……」
第一司爐的眼神果然閃一下光,不過,這無疑因為西茜走過去。秀美而笑盈盈的姑娘有時站住,說道,
「格里普,您能幫我夠下來那盒巧克力嗎?……我的個子不夠高……」
於是,格里普取下巧克力盒。
有時還說道:
「您能幫我搬下來那箱白糖嗎?……我的身體還不夠強壯……」
於是,格里普就搬下來白糖箱。
「你這次遠航,時間長嗎?」保伯問道,他那狡猾的樣子和偷覷的眼神,彷彿在嘲笑他的朋友格里普。
「我想很長!」司爐搖著頭答道。「至少四五周吧……」
「哦!5周,飛快就會過去!……我還以為你要對我說5個月呢!」
「5個月?……幹嗎不說5年呢!」格里普高聲說,他心慌意亂,就好像一個判了5年監獄的可憐傢伙。
「那樣……你就高興了吧,格里普?」
「唔!……你要我怎麼樣呢?……對!我真是……」
「你真是個大傻瓜!」
保伯說罷,做了個意味深長的鬼臉,便走開了。
事實上,格里普已經半死不活了,因為,像一隻蒼蠅撞燈罩那樣,終日四處碰壁,這不能算作生活。既然還沒有決定留下來,他還是得走,這便是6月22日所發生的情況。
就在格里普出航期間,小把戲徵得奧布賴恩先生的同意,做了一筆生意,為公司掙了可觀的利潤,一位發明人生產了一種玩具,小把戲毫不猶豫地買下專營權。
這種玩具由小把戲公司,即兩個孩子專賣,就更加引人爭相購買。紳士人家的孩子要去海濱游泳,無不要這種相當貴的玩具作為禮物,而保伯專門賣這種貨品,但是忙不過來,讓顧客等急了。西茜不得不來幫把手,這絲毫也沒有影響銷售。食品百貨部雖然貨物齊全,但是營業額眼看被玩具部超過去了。不過,最後要歸總到小口袋商店的錢櫃里,帳房先生也沒有什麼可憂傷的。僅此一種暢銷貨,資本就增加幾百金幣。如果這種勢頭不減,再加上聖誕節期間正常的利潤,到12月31日年終結帳,總額就很可能達到3千英鎊。
這樣,小口袋商店的少年老闆就有了條件,等哪天西茜想結婚時,能給她相當一筆嫁妝啦!何必隱諱呢?格里普這個青年,人還不賴,挺討西茜的喜歡,只是她始終不願表露出來,可見他會成為一個完美的丈夫。不錯,公司里的人全都知道。但問題是,格里普能決定下來嗎?……商船上少了他行嗎?……如果他不在崗位上,蒸汽機能運轉嗎?……假如小把戲對他說他也許想結婚了,他不會笑掉下巴嗎?……
鑒於這種種情勢,7月29日火山號船返航時,這位第一司爐顯得越發拘束笨拙,越發愁苦憂傷了……總之,越發不幸了。他的貨輪於9月15日還要遠航……他怎麼樣……這回他還要走嗎?
有這種可能,因為小把戲態度很堅決——真難以想象他的心腸這麼狠!——他絕不催促,反正這事兒勢在必行。只等格里普打定主意,正式求婚。歸根結底,這關係他姐姐的終身大事,而現在姐姐依靠他,他就有責任保證她的幸福……然而,規定的頭一個條件——「必不可少」的條件——格里普必須放棄海員生涯,同意以合伙人的身份加入公司……否則,不答應!
這回,格里普可真給逼到牆角了,他不能再跟自己過不去,不得不表明態度了。
果然,有一天,他圍著凱特轉——他還是最願意向這位好心腸的女人敞開心扉。凱特好像若不經意地對他說:
「格里普,西茜變化多大,越來越美了,您沒有注意嗎?」
「沒有……」格里普回答,「我沒有注意……我幹嗎注意呢?……我不瞧……」
「哦!您不瞧?……那好,睜開眼睛,您就會瞧見,我們這兒的姑娘該有多漂亮!……您知道嗎,她快滿19歲了?……」
「什麼……真的嗎?……」格里普回答,其實,他差不多準確地知道西茜的年齡。「您恐怕弄錯了吧,凱特……」
「我沒弄錯……19歲……不久她就要嫁人了……小把戲要給她找一個誠實的小夥子……年齡要二十六、七歲的……咦!就像您這樣……要知道,我們希望找一個完全信得過的人……譬如說,不在商船上工作,那不行……在商船上工作不行!……總是遠航的人……他們就不必前來求婚!……海員……丈夫……這兩者不大協調!……再說,由於西茜會有一大筆嫁妝……」
「她不需要嫁妝……」格里普說道。
「不錯……一個特別可愛的人兒……可是,有嫁妝也不妨害組織家庭……因此,我們年少的老闆不久就能找到……」
「他看中了一個人?……」
「我想是的。」
「一個常來商店的人?……」
「時常來。」
「我認識嗎?……」
「不……您好像不認識他!」凱特回答,同時注視著眼睛低垂的格里普。
「哦……那人……西茜小姐喜歡嗎?」他訥訥問道,話語停留在嗓子眼裡。
「瞎……說不準……有些人就是猶豫不決……」
「上帝呀,有些人就是蠢!」格里普說道。
「這正是我的看法!」好心的凱特回答。
迎面拋給司爐的這句話,還沒有阻止他遠航,一周之後,9月15日他又走了。到了10月29日,他又返航的時候,顯然做出了重大的決定,只是還沒有明確講出來。
他有時間,簡言之,火山號要在船籍港至少停留兩個月。必須大修,換機器和鍋爐。在最後這趟航行中,格里普的眼睛大概過分忽略溫度,有兩三回燒乾鍋了。
兩個月富富有餘,尤其這只是一句話的事。
「西茜小姐還沒有結婚吧?」他一進商店就問凱特。
「還沒有,但是不會拖了……迫在眉睫!」好心的女人回答。
自不待言,既然火山號輪船解除了武器,司爐在船上就無事可幹了。因此無需大驚小怪,不說他總呆在,也是經常呆在小把戲的商店裡,就差住下了。真邪門!這麼長時間,事情還是沒有進展。
火山號大修按期完工,決定再過一周就啟航。然而,格里普這個傻瓜還沒有開口——至少沒有開口講出大家期待的話。
進入12月份的頭一個星期,忽然發生一件出乎意料的事。
奧布賴恩先生收到從澳大利亞寄來的一封信;回復他上一封信函,複信包含這樣一條消息:
馬丁-馬克卡蒂夫婦、馬道克夫婦及其年幼的女兒、西姆,以及找到他們的帕特,全在墨爾本上船返回愛爾蘭。他們運氣並不好,要回國時,還像當初離開時那樣窮困。他們乘坐一艘移民船,昆斯蘭德號帆船,橫渡大洋的時間肯定要長,也很艱難,3個月之內到不了昆斯敦港。
小把戲收到這種消息,心裡多麼難過啊!馬爾卡蒂一家人始終不幸,找不到工作,走投無路!……不過,他終於又能見到收養他的那家人了……他要幫助他們……唉!他怎麼不再富有十倍,以使使他們的境況好上十倍呢!
小把戲請求奧布賴恩先生把信交給他,他接過來就放在辦公室里,奇怪的是從這天起,他再也不提這事兒了,彷彿收到這封信之後,他就迴避談論從前在凱爾文農場的那家人。
這個消息倒對格里普產生影響。這有誰料得到呢?人心啊,你總不變,哪怕是在第一司爐的胸膛里!馬克卡蒂那家人要回來了,小把戲喜愛的那兩個哥哥,帕特和西姆,一定是兩個出色的小夥子……他會不會把他當作姐姐的人,嫁給那兩個中的一個,誰說得准呢?……總之,格里普變得嫉妒了,嫉妒得要命,於是,12月9日那天早晨,小把戲把他拉到一邊說話時,他就決意結束這種局面。
「走,格里普,到我辦公室去……我要同你談談。」
格里普面無血色,跟在小把戲後面,難道他預感到要發生什麼重大事件?
一等二人單獨在一起,面對面坐下,小口袋商店老闆就口氣冷淡地對格里普說:
「我也許要做一筆比較大的買賣,需要用一下你的錢。」
「怎麼,」格里普回答,「提出來不是太早嗎!你用多少?……」
「你存在儲蓄銀行里的錢全用。」
「用就取吧。」
「這是你的存摺……簽個字,我今天就去提……」
格里普打開存摺,簽了字。
「至於利息,」小把戲又說道,「我就不跟你談了……」
「沒有這個必要……」
「因為,從今天起,你就加入了小把戲公司。」
「以什麼身份?」
「合伙人。」
「那……我的船呢?……」
「你請假好了。」
「那……我的職業呢?……」
「你就放棄好了。」
「我幹嗎放棄?……」
「因為你要娶西茜。」
「我……我要娶……西茜小姐!」格里普重複道,他那樣子好像沒聽懂。
「對……是她願意嫁。」
「啊!……是她……」
「對……因為你願意娶……」
「我?……我願意……」
格里普不知道自己回答什麼,而小把戲講的話,他一句也沒聽見。他拿起帽子,戴在頭上,又摘下來,放在椅子上,一屁股坐到帽子上卻毫無覺察。
「好了,」小把戲對他說,「你結婚時只好另買一頂。」
他當然要買一頂帽子了,但是他始終未弄明白,他的婚事是如何定下來的。在二十來天里,就連西茜算在內,誰也未能把他從驚愕的狀態中拉出來。沒關係!舉行婚禮之後……這種狀態會過去的。
果然如此,到了12月24日,即聖誕節的前一天,格里普穿上一身黑禮服,彷彿去參加葬禮,而西茜則穿上白衣裙,彷彿去參加舞會。奧布賴恩先生、小把戲、保伯和凱特也都換上星期天的服裝;儘管這還是星期五。兩輛馬車停到小口袋商店門口,拉他們所有人去比德福特街天主教羅馬教堂。過了半小時,格里普和西茜從教堂出來,二人不就結了婚啦,而他們彼此結合,誰也不感到驚奇!
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變化。大家歡天喜地,回到小把戲公司商店,又開門售貨,因為這是聖誕節前夕,商店貨物如此豐富,顧客這麼多,是不能關門停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