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送信之人

次日，何念恩帶著小山小而去買地。而楊靜師徒三人哪兒都沒去，只等著那張請柬的到來。雖然楊靜與徒弟們猜了又猜，一直覺得病弱的福閑王最為可疑，可又覺得別人一王爺根本沒必要對自己這樣一個平民奶娃做此折節下交舉動，就算是看中了什麼技術，直接一句話的事，難道楊靜還有能力抵抗不成？這麼一說，周定睿與梨子立刻從平常心變成了焦慮，無論如何都要陪在楊靜身邊。

不是不感動的。這兩個孩子沒白養～雖然沒在身邊多久，自己也不過就兩歲多，但這兩個徒弟卻讓楊靜有已經過了一生的錯覺。真是的，生下來就老了～自己都感覺好文藝啊。

接近晌午，梨子在院里曬著秋末的日頭扎馬步，周定睿趁著機會做賬，楊靜則一邊吃著煮蠶豆一邊翻著志怪小說。

梨子練武之後耳聰目明，正扎得穩當，猛地收了勢，明明蹲站了一個時辰，頭上卻一絲汗都沒有。迅速回屋，對楊靜小聲道：「師父，有人來鳥。」

楊靜一愣，放下書，周定睿也放下筆，一起抬頭。側耳聽來，半天才從院外就傳來「的的」的馬蹄聲。然後就是規規矩矩地叩門聲，門環打在門上，聽起來又悶又脆，很有質感。

「師父，俺去。」梨子表情如臨敵，攔在楊靜和周定睿身前。樣子讓楊靜看著想笑，又覺得很欣慰。於是，楊靜點了點頭，道：「去吧，禮貌些。」

聽了楊靜的話，梨子趕緊收起表情，做出面癱樣，穩步走了出去。但袖中握緊的手還是泄露了主人的緊張。讓門房楊姜走開，梨子自己打開院門，剛一打開，河風就涌過來，一股淡淡的甘草味讓梨子鼻子下意識一聳，眯了下眼睛才看清來人。

青色長衫，最簡單的單髻，眉目舒朗，清清爽爽乾乾淨淨，與梨子相比雖算不上漂亮，但自有一番大風過山崗的洒脫自在。梨子這輩子也沒見過這等風流氣息，更加萬萬沒想到對方會讓這樣一個人物來做送信這樣的差事，一時面癱有點撐不住，嘴微張傻愣愣地看著來人，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見過梨小姐。」來人不以為忤，微笑地一揖，道。顯然是做過功課，第一次相見，就知道身份：「鄙人拜會尊師而來，還請傳達。」說著，就把拜帖奉了上來。

梨子訥訥接過拜帖，努了半天嘴，才說出三個字：「請稍等。」然後，有些恍惚地晃回屋去。

楊靜周定睿從窗口就把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不過，因為梨子把來人擋住的關係，並沒有看清來人的模樣。見梨子有些失常，自也是能猜到對方相貌不同尋常。只是，在楊靜心裡，梨子那種眩人心目的長相已是極致，怎麼可能還有人比他還出色？所以，楊靜第一個反應就是，來人恐怕太丑了，竟然丑到震了梨子這個粗神經。

「什麼人？」楊靜嘟噥著接過拜帖，非常簡潔的素麵，只有墨香點點。打開來，寫著洒脫飛揚的幾個字：「懷山居士桓明醒拜上」。

「桓明醒？誰啊？」楊靜的這句話還沒出口，就聽到身後周定睿發出小小的一聲驚呼：「懷山居士？！竟然是懷山居士！」

「你認識？！」楊靜搖了搖手中的拜帖，扭頭問。

「靜師父竟然不知么？」周定睿大訝，道：「懷山居士可是我朝最傳奇的大賢。十二歲因做出『欲瀉三江雪浪，凈洗胡塵千里，不用挽天河！回首望霄漢，雙淚墮清波。』已名動天下，十五歲已替我天啟國出使永光國，並達成合縱之盟。而我天啟國這幾年的安平之日正是因為合縱之盟使得狼虎之幫河蒙國不敢輕犯的緣故。」說到這裡，周定睿難得地激動起來，兩頰緋紅，滿眼都是夢幻之色。看來，這位什麼懷山居士竟然是我們的小大人周定睿的偶像！

楊靜愣了愣，笑起來，一抬手道：「即是如此人物，又怎能讓她生等？倒屣相迎都不為過才是。」說著，就跳下椅子，往門外走去。

楊靜人小腿短，沒走兩步就被兩個徒弟追上。楊靜回頭看了一眼兩個戰戰兢兢又興奮得兩眼發光的徒弟，不由心中有些酸酸的。真是的，果然名氣大有用。自己天天在他們面前講這麼匪夷所思的事，他們還經常不把自己看眼裡呢。

抿抿嘴，楊靜輕嘆一口氣，已走到門前。一抬頭，正好對上一雙黑琉璃一樣的眼睛，眼中帶有盈盈的笑意與濃濃的好奇之色，直直地盯著楊靜。眸光流轉之間讓這張看似普通的臉一下光華萬千，讓楊靜瞬間沒了思維。一眨眼，楊靜清醒過來，暗自讚歎，這才是傳說中的風流人物吧？既有揮斥方遒的書生氣質，也有看淡天下，有如水墨畫般的隱士之風。這樣的人謎一樣，既看不出年紀也看不出經歷，只知道必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心性深沉。楊靜點點頭，看到他，梨子剛才的失態完全可以理解了。

「楊靜楊小姐？」聲音低沉婉轉。

楊靜心思還回蕩在震憾里，被這聲音一激，不由一愣，幾乎是第一反應：「男人？！」

「靜師父！」

「師父！」

不等桓明醒回答，楊靜身後的兩個徒弟已經齊齊出聲了。楊靜一挑眉，看著桓明醒笑道：「不能問么？這是先生的秘密？」這不怪楊靜，對方不但聲音低沉，而且打扮也不是這個世界明顯的女裝，但……也不是繁複的男裝，可以說是極盡簡約的服裝版式，好象只是一個斜天襟的布筒一樣，很難說得出男女來。雖然被他（她？）穿得風情萬種的。而髮髻更是，不過是綁了個疙瘩而已。這人難道不是故意的？楊靜很懷疑。

桓明醒眸中異光一閃，呵呵笑了起來，本來一直彎下來對楊靜對視的身體直了起來，微微抬頭，看著天空，道：「陽光甚好。只是趕了半天路，有些渴了，不知可否向楊小姐討碗茶來喝？」

讓客人在門前被盤問，實在是失禮的事，更何況對方還是桓明醒。楊靜不在意，周定睿卻差點想在地上挖個洞鑽進去，才不至這麼丟臉。

不過，楊靜卻完全沒被這句看似調侃，實則有責備之意的話影響到。只是跟著哈哈一下，毫不慚愧地轉身做了個請的動作：「先生請。」先生可男可女，實在是再方便不過。

周定睿與梨子亦步亦趨地跟著，四人分尊卑坐定廳內，楊姜非常精乖地瞬間就沏上茶來。楊靜輕笑道：「先生先潤潤喉吧。太陽確實太大了。」

桓明醒笑笑，似是沒聽出楊靜調侃之意，真的就喝了起來，半分沒品茶的意思，幾口就把一杯茶喝了個七七八八。楊姜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下人，適時地又添了水。這一次，桓明醒沒動。只是四下打量了一番，道：「楊小姐真是個愛享受的人。」

楊靜的家是楊靜設計，別的地方與客舍差不多隨意，因這是客廳還稍稍嚴謹些。不過，依舊是些現代人的東西，柔軟舒適的沙發，矮小隨手的茶几，還有寬大的寫字檯和與之相配的形狀非常古怪又非常符合人體工學的椅子，都以實用為主。但就是如此比之其它人來說，也還是非常另類的。

楊靜嘿嘿一笑，點頭道：「我這人骨子裡憊懶，愛玩愛樂愛睡覺，人生目標既是富貴閑人。說我愛享受真是最貼切不過。桓先生果然查人甚明。」

「富貴閑人……可不好做。」桓明醒微笑不變，道：「以楊小姐才華，富好做，閑好做。其它兩樣如無機遇卻是難上加難了。」

其它「兩」樣？！楊靜一愣，貴不好為，楊靜自是明白，另一樣……難道是做「人」難做？！ＯＲＺ，果然和自己的理解完全不一樣啊。此時的楊靜還完全沒有意識到難為貴有多難。自從搭上了金夫郎的線之後，一切順利，楊靜就把「貴」想得太容易了。

「桓先生這次來可是來送這等機遇來的？」楊靜不會兜圈子，索性直言道。

「可以這麼說。」桓明醒從袖中取出一張華麗的請柬遞過去，道：「仲詰所託。」見楊靜收下，面不改色，就笑開來，道：「楊小姐果然是不同尋常，仲詰眼光不錯。」說著，起身一揖道：「任務達成。鄙人告辭。希望元宵之夜可以見識楊小姐風采。」

「鄙人一定前往。」楊靜起身，仰頭看著桓明醒，道：「不知桓先生是上官小姐的……？」雖然知道這麼問非常冒昧，但實在是桓明醒半分不象人屬下，竟然能被人支來送信，對方卻並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李姓病弱親王。楊靜現在滿腦子都是迷茫啊，只希望這位看起來不羈的桓明醒可以替自己解惑。

「仲詰乃鄙人小徒。」果然，桓明醒不以楊靜的突兀為忤，很自然地答道。

「原來如此……」楊靜做恍然大悟狀，道：「如果先生不嫌棄，我想請先生吃飯。」

桓明醒一愣，雖然以自己的聲名，請自己吃飯的人可以排到永光國去。可，剛才這位楊小姐明顯並不是很把自己放在心上，幾乎讓自己一度以為她真的是因為年紀太幼，不識自己的緣故呢。可如今，怎麼又突然轉性了？

「因為鄙人是仲詰之師？」

楊靜笑著搖頭，道：「先生何必妄自菲薄？我想請先生吃飯，自是因為先生是先生啊。」

先生是先生？桓明醒大笑起來，好一個雙關語。點頭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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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失約事出有因，今天開始恢復日更。不少於30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