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賭詩準備
到了杏花村,七公主比脫韁的野馬還要野還要瘋。把在天雲山上僅存的那點點公主的矜持完全拋空,鎮日與村裡那群半大不小的小丫頭片子們混在一起,逗雞鬧狗掏鳥窩,每日里只等著洪南城一聲「下課」,就衝上去喊:「今天去哪兒玩?」。而那個跟在她屁股後面,受不了自家公主有**份的舉止而不停嘮叨的尹平,已經被玩瘋了的七公主發配到一邊,當與普通侍衛同級了。
楊靜沒管她。前兩天雖然收了她為徒,但兩人都知道這不過是互相利用,目的不純,一個不想教,一個不愛學,就形成了這付互相不待見的狀況。
年底,所有人都很忙。楊靜也是。想到開春之後上官仲詰的邀請,那個狗屁詩會,楊靜就一個頭兩個大。自己要保護家人,要保護杏花村,要發展杏花村,要發展楊府,就得抓住這個機會,與那個上官仲詰合作。可是,那就不能讓上官仲詰小瞧了自己。詩會……那就必須得會做詩!
也許別的方面,楊靜還可以矇混過關,可是做詩……楊靜只能長嘆一聲了。就算做白話詩,楊靜也頂多是「大海呀,都是水,螃蟹呀,八條腿」這樣的水平,更別提平平仄仄要求韻腳的古文了。
楊靜半個月來,沒事就騎著小馬進京,買了許多詩集還有詩歌史之類的書籍回來研究,又寫又劃地就是大半夜,還不讓人幫忙。把何念恩這個當爹的心疼的,勸也勸不動,只得每天燉補品給楊靜補身體。
「怎麼樣?」桓明醒看見楊靜難得地出門,在院子里伸腰踢腿,好笑地過去問道:「臨時抱佛腳,可有效果?」
楊靜一臉得意,叉著腰,仰起下巴瞪著桓明醒,笑道:「那是自然。楊靜出手,一個頂倆~」
「哦?」桓明醒自然不信,寫詩這種東西不但要有才,而且要有積累,只用半個月就敢說大話,那肯定是個笑話。桓明醒本來就愛逗楊靜這個小娃做大人狀的樣子,於是也笑呵呵地道:「那我考你一下?看看你在詩會上會不會丟臉?」
楊靜眯起了眼睛,好一會兒才脖子一梗,道:「桓先生,不如我們打個賭吧。」
「好啊,你說賭什麼?」桓明醒毫不在意地點頭道。
「桓先生這麼開心地說要考我,肯定是不相信我可以在短短的半個月里學會做詩,對吧?」
「唔……」桓明醒看著楊靜的眼睛里閃著自己熟悉的賊光,不由沉吟了一下,才道:「不是不相信靜半半個月學會做詩,而是不相信你半個月學會做出一首好詩來。」
「那麼,我們就來賭。但,第一,我只能做一首。第二,如果這首詩確實不錯的話,請桓先生答應我一個要求。如果這首詩確是狗屎的話,我也可以答應先生的一個要求,怎麼樣?」
「哦?」桓明醒眼光閃了閃,道:「你就不怕我你做什麼詩我都說不好嗎?」
「我不怕。我不過是個乳毛未乾的小兒,尚且知信守信。而先生是天下知名的大賢,萬不會為如此小事墮了聲名。我信得過先生。」楊靜一甩頭,給桓明醒帶了頂高帽子。
桓明醒一聽就笑了。好嘛,知道挾人以惠了。桓明醒微笑,指著院外院內堆積蒼莽的白雪,道:「好。我們就賭。我來出題。如今雪壓群山,靜兒就來個應景之作--詠雪吧。」
楊靜差點笑出來。古代人就是古代人,再有能耐再聰明,在這方面都一樣的流俗。剛才說到賭,楊靜就猜到現在這場景,不是詠雪就是詠梅。而自家並沒有種梅,詠雪的可能性就要大得多。剛才說那麼多費話,就在腦海里篩選了半天了。
楊靜似模似樣地在院中踱了幾步,一付是為難的表情。最後,索性就走了出去。楊府還是當初的楊家的所在,在村邊上,門前還是那條河。只不過,把磨房移了出去,也加蓋了不少,讓人想不起初時的寥落景象了。楊靜回頭看著高大氣派的大門,想起當初何念恩天天用小車推著自己,帶著周定睿去京城賣豆腐的歲月,也不勝唏噓。
「小姐,這麼大冷天,在家門口轉悠啥呢?」
楊靜正在表現思考,突然被人狠狠地拍了下肩,一回頭,就看見華姐熱情的笑臉。自從得了黑電之後,華姐就沒過別的表情。此時臉紅撲撲的,八成又是才騎了馬回來。
「別打擾你家小姐啦。一會兒她賭輸了,可得怪你哦。」桓明醒也走出院門,在一旁陰陽怪氣地笑著。
「賭?先生也會賭嗎?」一聽到賭字,華姐眼睛就亮了。湊上前來笑道:「桓先生,你和小姐賭啥呀?」
桓明醒似乎對華姐印象也很不錯,一直有潔癖地他,也不在意華姐的一身汗意,興緻勃勃地講起了剛才的賭約。華姐一聽是賭詩,興緻大減。雖然她一向自稱識文斷字,但識文斷字離做詩的水準還相去甚遠。於是,笑容也淡了下來,呵呵兩聲,一揖首,就要告辭。不料,卻被桓明醒拽住袖子,道:「阿華你這麼愛賭,應該知道萬事皆可賭才是。」
「呵呵嘿嘿。我沒有那麼愛賭啦。只是好奇,好奇。」華姐連忙裝傻,搖了半天手,才笑著拍馬屁道:「不過,先生說萬事皆可賭,拿詩來賭可真是雅事一樁啊,咱們這種鄉下人就不湊趣啦。」
「傻了吧?」桓明醒斜覷了華姐一眼,道:「不會做詩一樣打賭啊。比如,你可以叫你的姐們兒們來,一起來賭賭我和你家小姐的這場賭誰會贏,這個……也很有趣啊。阿華啊,你對賭還是不夠水平啊。」
華姐一聽,眼睛登時就更亮了,連聲贊道:「還是先生有學問,有學問啊。我這就去叫她們。先生你們等我一會兒啊。」說著,連跟楊靜道別都忘了,一溜煙就跑沒了。
楊靜一頭黑線地看著華姐轉眼即逝的背影,無奈地回過頭來道:「桓先生,你想請村裡人來做證,直說啊,他們這麼尊敬您,肯定會賞臉的,幹嘛這麼拐彎抹腳?」
「用名聲這些虛幻的東西來強迫他人,看她們來這裡挨凍,在肚裡罵咱們,那有什麼樂趣?」桓明醒大搖其頭道:「你看,為了他們自己,他們才會真正樂意,真正參與,真正記得住啊。我不喜歡強迫人。」
才怪……楊靜想到回來這麼長時間以來,只要遇見桓明醒就會被用各種方式催婚。雖然,明知道他是以逗自己失態為樂,並不是真有此意,但時時被人握以手柄的感覺還真是不爽呢。確實……不是強迫。只是強辭奪理而已。
不過,桓明醒的話倒是讓楊靜對他刮目相看。談判其實是人性的藝術,自己應該早就料到此人把他人的心緒玩弄於手掌之間的本事,只是一直以來,他都太低調,讓自己都忘了他除了叫桓明醒之外,還叫懷山先生,那個合縱之約的締造者。
東想西想,沒一會兒,華姐就興高采烈地帶了一群人過來,集在了楊府門前。最可笑的是,華姐還擺了張桌子,自己做莊,設賭局,沒一會兒,桌子上就堆了左右堆碎銀子大銅板,華姐的嘴笑得都咧到腦袋後面去了。不過,從賠率上看,可憐的楊家大小姐真的很不被看好啊。
這傢伙還挺有經濟頭腦的,知道這種事只要不是強大的黑馬,莊家穩贏。看著1:15的賠率,有些尷尬的楊靜保持著笑眯眯的表情,暗想,也許磨房生意對華姐來說舞台太小了吧?
「靜……,你跟桓先生賭詩?!」
好嘛,連忙得手腳都分不清的周定睿都驚動了,非常驚訝的表情看著楊靜,在村民面前不方便叫師父,只能省略。在楊靜點頭之後,半晌沒表情。好一會兒,才掏出好大一碇五兩銀子,狠狠地釘在華姐的賭桌上:「我壓大小姐!」
華姐本來就對周定睿很有好感,雖然現在隨著楊府的發展,也自己知道自己高攀不上。但終還是有些情誼在。見周定睿用大錢壓冷門,嘴角一抽,就要想勸,可一側頭,看見楊靜看著自己,終還是努努嘴,沒說話,只把周定睿的名字記了下來。
「俺也要壓師……壓的是小姐!」梨子先喊出來,結果在懷裡掏啊掏啊,掏了半天,才掏出半兩銀子,臉一紅,回過頭來對楊靜道:「那個,俺身上不愛帶銀子。只有這麼多了。」
楊靜一下就笑了:「小心連這點都輸光了。」
「才不會。師……你是世上最聰明的人了,怎麼可能贏不了?!」梨子過來把楊靜抱在懷裡揉了揉,這傢伙似乎從小得到的擁抱太小,只要見到楊靜,逮著機會就要這樣,也不知道是在表情親密,還只不過是習慣動作。不過,楊靜對此倒是習慣了。愛抱她的人不少,連桓明醒都是如此,更別提愛爹何念恩了。
「就愛胡鬧,你們這些小傢伙真是。」何念恩也走過來,看了眼賠率不太高興。終還是不掃興,過來摸了摸楊靜的頭髮:「努力!讓爹看看你這些日子的成果。別怕,無論結果如何,晚上都給靜兒加餐。」
這麼一會兒,杏花村沒事的大大小小,還有來往客人,全都集在了楊府門口,轉成一圈,興奮地嘰嘰喳喳,盯著場中間的小娃和在一旁笑得雲淡風輕的桓明醒,只等著開獎……呃,不對,是開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