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閉上你的臭嘴巴!在本大人面前居然稱『朕』了,還有臉宣揚你的能屈能伸的無恥論調,別在老子身上打你的鬼主意,老子活著是大明的人,死了也是大明的鬼!從出兵那一天起,老子就未打算活著回去。」

努爾哈赤微微一笑,又繼續勸說道:「人往高處走,人向低處流,何況人的腦袋只有一個,砍了就不能再長出來了,朕奉勸你們……」

張承胤立即打斷努爾哈赤的勸降,憤怒得如一頭獅子,挺起手中鐵槍,就向努爾哈赤刺去,嘴裡同時大聲罵道:「你這無恥的叛逆,老子跟你拼了!」

就在這時,只見努爾哈赤突然變了臉色,將大手狠狠地用力一揮,那些八旗的弓箭手們,迅速地拉緊了弓弦,對準張承胤等明軍將士們,連續「嗖!嗖!嗖!……」地亂箭齊發,如飛蝗一般飛出去。

廣寧總兵張承胤、頗廷相、蒲世芳等五十餘名明軍將士,全死於亂箭之下。

明軍主帥張承胤等戰死之後,原來一萬多士兵,僅剩下二、三百人,向周圍山上逃去。

后金兵馬在後面追殺,一直趕了四十餘里。

此時,天已微明,如半個火球的朝陽剛從地平線上露出頭來,燒出了半天的紅霞。放眼看去,那天上的紅霞,與地上的碧血,相互映照,血紅血紅的光芒閃入眼目。

這一仗,明朝的軍隊打得壯烈,敗得狼狽,損失慘重,共丟失戰馬九千多匹,遺棄盔甲七千多副,大炮六門,兵器等上萬件。

後來,努爾哈赤與范文程在戰場上巡視時,見到遍地死傷、血流成渠,大明的旗幟七歪八斜地橫倒在地上,不禁順口說道:「這一仗能獲得全勝,來之不易啊!全靠先生的妙計!」

范文程卻不敢貪功,立即說道:「報告陛下,這一仗能打勝,全虧八旗將士的忠勇無畏,我誠心誠意地祝願陛下洪福齊天,早定中原!」

努爾哈赤聽了,不禁哈哈大笑起來,心中頓時憶起早年去北京朝貢時,每次站在高大巍峨的「天下第一關」前,曾經不止一次地嚮往著這「早定中原」的理想,而今三十年已經過去,當年的「龍虎將軍」將要率領由他一手創建的八旗健兒,去闖雄關、定中原、成大業、坐龍庭。

范文程又說道:「陛下,大明朝廷已是日落西山,氣息奄奄,人命微淺,朝不慮夕了;當今的后金國卻如旭日東華,光芒萬丈,生機勃勃,氣象萬千!依臣之見,陛下當乘勝奪取遼東,然後兵麾直指中原,可一鼓而下也!」

努爾哈赤笑了笑,輕輕搖了搖頭,說道:「再瘦的駱駝也比馬大!當前的明廷固然就是危機四伏,問題成堆,但還未到滅亡的時候。咱們的后金國處在建國伊始,內部還需進一步穩定,與朝鮮的關係還得處理好,因此還得需有耐心,所謂雖鞭之長,不及馬腹也!」

正是基於這種考慮,努爾哈赤在奪取撫順城,攻陷東州、馬根單城之後,面臨著一個嚴重的問題,就是急需安定內部。

他一邊號召八旗將士認真訓練兵馬,積極備戰,防止明朝軍隊前來進剿;另一面又緩和與朝鮮的外交關係,爭取兩國友好交往,以消除後顧之憂。

與此同時,努爾哈赤對明朝也採取緩兵之計,表面上為了與朝廷講和,放回了明朝東廠的差役張儒紳等四人,讓他們帶回《七大恨》多份,以求消除明朝內部的主戰情緒,來爭取時間,把主要精力放在穩定內部上面。在這一年的四月二十六日,在努爾哈赤授意下,后金兵馬把撫順等處的窯谷,全部挖掘出來,集中一起,隨同俘獲的兵馬,一同押運回都城——赫圖阿拉。

為了穩定漢族民心,努爾哈赤也採取一系列措施。

在撫順等城堡獲得的牛、羊、馬及財貨、糧食等,除去把大部分搬運回赫圖阿拉以外,對那些漢族降將,也以優厚的物質待遇和聯姻的辦法,對他們進行籠絡。

尤其是對李永芳,努爾哈赤在其身上花了不少氣力,想以他作誘餌,來瓦解明朝邊將,使那些降順的明將更老實地為後金效勞,因此,對李承芳格外關注,儘力厚待。

這一天,努爾哈赤派侍衛把李永芳喊來,先讓他坐下說話,然後溫和地向他問道:「你來到后金國一個多月了,有些什麼感受?」

李永芳只得說道:「感謝陛下的多方關照,我在這裡生活得很愉快,比原先的生活還要好。」

努爾哈赤聽后,笑著說:「你不要為了迎合我,要說實話。」

李永芳急忙離座,趴在地上磕頭,又說道:「請陛下明察,罪臣不敢說假話,陛下對罪臣的厚待,有如日月經天,江河行地,人所共知,神靈共鑒。」

聽了李永芳的回答,努爾哈赤十分滿意,認為自己的懷柔政策已生了效,於是又問道:「你是一個聰明人,你可知道朕對你如此厚待,是為了什麼呀?」

李永芳聽了這話,心中有些為難了,明知道那是為了做做樣子,好去矇騙眾多的漢人,但是這話能講嗎,打死也不能講的!

於是,他只得裝糊塗了。

「啟稟陛下,罪臣不知道。不過,罪臣對陛下賜予的天高地厚的恩惠,將終生不忘,有朝一日,變牛變馬也要報答。」

努爾哈赤聽后,興奮得眉開眼笑,隨著又一仰脖頸,哈哈哈地大笑起來,說道:「總算朕的這一番良苦用心,沒有白費!朕要的,就是你剛才講的那句話!」

他喝了口茶水之後,又接著道:「自古以來,滿漢就是一家嘛!無論是滿人,還是漢人,全是華夏的炎黃子孫,在民族之間不該有歧視,更不能仇視。」

「最近,撫順城投降過來的漢民,依照朕的命令,對他們單獨編組,有一千多戶,都給了較為細緻的關照。為了尊重你們漢人的傳統習慣,不讓父子兄弟離散,不使夫妻分離;凡是有父子、兄弟、親戚、家僕,沒有能夠相會的,全都一一調查出來,令他們各自團聚;凡是財物被遺失的,查出來以後,仍歸本人所有。此外,對這一千多戶漢民,又分別給予牛、馬、衣服、被褥、糧食穀物,另配給食用牛一千頭,每家分給老母豬兩頭,犬四隻,鴨十隻,其他家禽、食物等,都盡量給予滿足。」

努爾哈赤在對待漢人的籠絡上,這段時間確實費了不少精力,事無巨細,他都一一過問,無非是想讓這部分降服的漢民,能夠安定下來,做后金國的順臣良民,並以此去招喚遼東各地的漢民。

汗王明智地看到,一旦奪得這廣闊的遼東大地,必須掌握管理漢人的一套辦法與經驗,更需要實行「以漢治漢」的統治政策,否則,面對如此眾多的漢人,單靠滿人去管理,不僅力不從心,也未必能達到目的。

這次把李永芳找來,就想以他為活樣板,讓他去做那些投降來的漢人的工作。

但是,想釣到大魚,必須利用釣餌,努爾哈赤是深知這番道理的,於是他又對李永芳說:「對那一千多戶漢民,他們的家庭與生活方式,不予改變,仍舊依照你們漢人的舊俗,還準備設置官吏。為此,有兩件事想徵求你的看法。」

說到這裡,努爾哈赤用探詢的目光注視著李永芳,好像要一下子看到他的內心深處。

聽到這些話,李永芳真有些受寵若驚,但是一當意識到自己的身份,便立刻警覺起來,這工夫,他急急忙忙趕忙磕頭,說道:「陛下有什麼指示,儘管說出來,罪臣敢不竭忠盡智地去效命么?」

努爾哈赤看著李永芳那副誠惶誠恐的態度,心裡說:那些漢民都能像他這樣俯首貼身地聽話,該多好啊!

他又把思想收回來,接著剛才話頭又道:「對那一千多戶漢民,朕已按照明朝的舊制,設置了各級官吏,想讓你去統一管理,特此晉陞你為副將。」

李永芳急忙又磕頭謝恩,並表示態度道:「陛下的命令罪臣唯令是從,決無二話;今後,罪臣將遵循陛下的要求,切實完成各項任務,把這一千多戶漢民管理好。」

「還有一件事,」努爾哈赤看著李永芳又道:「不久前,聽說你的愛妻在攻城的混亂之中,被人殺死了,朕決定把皇七子阿巴泰的女兒喇迷拉嫁給你作妻子,不知你可樂意?」

李永芳聽了這些話,真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忙說道:「衷心感謝陛下的關懷,罪臣對這門親事倍感榮幸。」

原來撫順城被攻破時,三皇子阿拜領著一隊旗兵先撞入李永芳的游擊府里,一見到王桂英,便讓幾名士兵守著門,他上去摟住求歡,她不敢反抗,事後,阿拜把這女人交給旗兵們去輪姦,恰好王戈勝從東城逃回來,一見這情景,便動起武來。

因為旗兵眾多,王戈勝被砍死,王桂英也被輪姦而死,李永芳得知消息以後,不敢向努爾哈赤報告詳情,只說妻子被殺。

努爾哈赤把自己的孫女嫁給了李永芳,是想用這姻親關係進一步約束這個大明朝第一降將,更能死心塌地的為其所用。

努爾哈赤的厚待、籠絡的政策,很快就收到了良好的效果。

在李永芳之後,的確吸引了眾多的漢人官兵,主動向後金投降,以求得到重用,如佟養真、佟養性、石廷柱、李思忠、金永和等。

明朝神宗萬曆皇帝朱翊鈞,整日在皇宮裡與宮女妃子們恣情享樂,不問政事。

這一天,他正摟著貴妃娘娘親熱的時候,忽然傳令官報來消息說:「撫順、東州、馬根單三城全被建州的努爾哈赤攻佔了,並奪去了撫順周圍五百里以內的台堡屯寨,所有的馬、牛、羊及財物、糧食被擄掠一空。」

明神宗十分震驚,好長時間說不出一句話來。這位二十多年不上朝的皇帝,高聲叫喊著要立刻上朝,馬上升殿,召見百官文武大臣,迫不急待地向群臣問道:「大明朝廷,人才濟濟,不知哪位愛卿願意帶領兵馬,前去建州,消滅叛賊努爾哈赤?」

皇上問了幾遍,殿下的眾文武官員聽而不聞,一個個張口結舌,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話。

那萬曆皇帝看到這種情況,萬分惱怒,正要發作之時,那位傳令官又氣喘噓噓地跑到朝堂之上,向皇上報告了更壞的消息:「撫順城的游擊李永芳投降了建州,東州與馬根單本城的守將李弘祖、吳大成英勇戰死!廣寧總兵張承胤、遼陽副將頗廷相、海州參將蒲世芳等五十多員將領,全部戰死。」

神宗一聽,當即昏倒在龍椅之上,滿朝文武急得在殿下抓耳撓腮,無計可施。

大小太監慌忙喊來御醫,對皇上又是掐人中,又是握虎口,足足折騰了半個多時辰,才把皇上搖醒,重又扶上龍椅。

此時,忽見殿下閃出一個人來,說道:「臣大學士方從哲,啟奏陛下,想那建州韃子侵犯我天朝大國,都因為這些年來遼東兵備廢馳,未能及時剿滅,努爾哈赤又極為狡猾陰險,居然勢力強大起來。為今之計,非要痛剿他一下不可。但是,出兵關外,非尋常戰事可比,定要熟諳關外人情地理者,方可前去。臣願保薦一人,乃兵部侍郎楊鎬,他曾任過遼東巡撫,又當過駐朝鮮經略官,此人了解關外情形,胸懷韜略之術,可當此任,請陛下再委任他官職。」

神宗聽后,也不知這楊鎬何種樣人,只得死馬當作活馬醫,立即傳旨,要召見那楊鎬,併當殿加封為遼東經略使,賜尚方寶劍一柄,並向百官宣佈道:「如有不服從命令,或者是臨陣脫逃的將官,即使是皇親國戚,也可以先斬後奏,絕不寬恕。」

萬曆皇帝這樣做,用意很清楚:朕給你這麼大的權力,你楊鎬應該不負皇恩,趕緊組織兵馬,前去奮力殺敵,為皇上分憂,以紓國難。

可是,皇上的希望失空了,這個楊鎬乃是一個蠢材。

正如方從哲所說,他曾任過僉都御史、朝鮮經略等職,了無政績。

之後,又被調往遼東任巡撫。誰知到任后,楊鎬整日只知掠財,不問政事,弄得邊將離心,邊民怨憤,被一御史參奏后,才調回京師掛職賦閑。

這次既是復任,又是晉陞,還有尚方寶劍一柄,真是官運亨通,機遇來臨了。

且說楊鎬退朝,回到府里。頓時門前熱鬧起來了,車馬、暖轎,擠得水泄不通。

這楊鎬新得了要職,那些趨炎附勢的小人,如蟻群一樣,接二連三地前來賀喜的,慰問的,拜望的,真是應接不暇。

次日,皇帝又把尚方寶劍發到手裡,楊鎬謝了聖恩,當下點了兵馬,辦齊了兵需糧餉,整整經過九個多月,總算湊辦齊全了。

到了選定的皇道吉日這一天,楊鎬更威武了!只見他騎上高頭大馬,後面有專人捧著恩賜的尚方寶劍,耀武揚威地來到教場。

大將劉綎早在將台邊上候著,楊鎬遂當場命令劉綎為先鋒官,其他將領也各有任職。

一切準備停當,於是炮聲一響,大隊兵馬啟行,出了京城,便直向關外去了。一路曉行夜宿,到了瀋陽,兵馬駐紮下來。

再說萬曆皇帝不知聽從了哪位官員的建議,要他詔告天下說:「有能立斬努爾哈赤的頭來獻者,賞金千斤,並賜給世襲的爵位。」

與此同時,由於撫順等城失陷后,舉朝震驚,京城內外,一片慌忙,那些文武大臣更是極度緊張。

刑科給事中姚若水向皇帝奏請道:「建酋努爾哈赤極其狡猾陰險,為了防止他派姦細混入大內,必須『罷內市,慎啟閑,潭占役,禁穿朝』,並給宮監各發木牌,出入憑牌查驗,預防不測。」

萬曆准奏,立刻頒布執行。

於是,宮廷上下,一時緊張萬分,大有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氣氛。明朝皇帝懸賞捉拿努爾哈赤的消息傳到赫圖阿拉之後,汗王異常鎮靜,立即召開朝會。

眾貝勒與大臣們人人氣憤填膺,個個磨拳擦掌,紛紛請求出兵攻明,皇太極說道:「那萬曆老兒有什麼了不起?他無德無能又無恥,根本不配當萬乘之君!請父王發兵,奪占遼東打進關去,只有你老人家才能做那真龍天子、叱吒中原呢!」

聽了皇太極的請求,好像是說出了大家心中的話似的,會場立刻沸騰了,你一言,他一語,眾口一詞:立即發兵,攻打明朝!

努爾哈赤也甚為激憤,向范文程道:「先生有何高見?」范文程立刻說道:

「啟稟陛下,臣也覺得這懸賞之事,實乃萬曆的技窮之舉,不是長也。據說明廷已派楊鎬統兵來遼東,只是明廷軍備廢馳,國庫空虛,未能及時組織兵馬,預計不久之後,咱后金與明朝之間必有大戰機會。依臣之見,不如乘此機會,一邊對明朝的城堡進行蠶食騷擾,掠其人畜、財物,以充實我軍餉糧,一邊認真訓練兵馬,積極做好迎戰準備。」

努爾哈赤聽后,不禁大喜道:「先生真乃朕之智囊也!說句老實話,在攻佔撫順等三城后,朕本想與明講和,藉以休整兵馬,安定內部,可是,這萬曆老東西太可惡!必欲置朕於死地而後快!而對他的挑戰,朕只有一不做,二不休,跟他決戰到底!」

努爾哈赤一貫是說干就干,雷厲風行,就在這一年的五月十九日,他派次子代善領兵三千人,攻取撫安堡、花豹沖。不久之後,他又派第五子莽古爾泰領兵馬五千人,一舉攻克三岔兒大小十一堡。

接著,又招撫了崔三屯及其周圍的四堡,總計攻下十七個屯堡,並將掠奪來的人、畜、財物、窖谷等都運往都城赫圖阿拉去。對明朝邊境的田間禾穀,都縱馬牧放,使之顆粒無收。

在這些日子裡,努爾哈赤在內心深處畢竟也有些緊張,變得深居簡出,夜晚也很少出來,而且隨身帶著護衛的兵器,以防不測。

何和理與滿淺也多次協商,不僅對內城加強了警戒,對赫圖阿拉全城的防衛也加強了。

白天,對出入外城的人員嚴加盤查,夜晚的守衛更是嚴密,稍有風吹草動,兵馬立即就到。

努爾哈赤居住的內城,不經許可,任何人也別想進去。

為了防備刺客的突然襲擊,兩人派五大臣之一的費英東的兒子費格拉哈擔任警衛隊長。此人自小隨父親費英東學得一身武功,為人耿直厚道,機智過人,勇猛超群,深得努爾哈赤的喜愛。

鑒於明朝調兵遣將的緩慢,努爾哈赤立刻進行重大的軍事行動,決定推進佔領遼瀋的總方針——儘快奪取明朝的重鎮清河城。

這清河城,歷年來是努爾哈赤的眼中釘,肉中刺,使他時刻覺得它的存在對自己是一個嚴重的威脅!

早在四年前,明朝巡撫山東都御史翟風翀來清河視察過,然後對守將鄒儲賢說:「建州的努爾哈赤最貪的是撫順、清河這兩個市場的貿易之利,最怕的也是這兩座城裡官軍的圍剿。」

因為撫順、清河兩城是后金通向遼瀋的門戶,距離赫圖阿拉最近,路途也比較方便。這自然對后金是個最大的威脅,使努爾哈赤晝夜不得安枕。

這清河城,位於赫圖阿拉西南一百六十里處,周圍四里零一百八十步,當年翟風翀登上周圍高山,認真觀察地形,曾經幫助鄒儲賢制定了一個清河城的防守作戰方案。

翟風翀對守將鄒儲賢說道:「這清河城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它四面高山,左近瀋陽、右鄰雲愛陽,南面是遼陽,北迎是寬甸。一旦有戰事發生,明軍從四面都可來救。清河城只有一條路通向鴉骨關(在今遼寧省新賓縣西南三道關)。因此,鴉骨關是清河城的屏障。」

守將鄒諸賢說道:「鴉骨關在清河與赫圖阿拉之間,並且距離赫圖阿拉較近,此關易攻難守。」

翟風翀一聽,立刻說道:「能派一員上將守住鴉骨關,清河城就安然無恙;一旦這鴉骨關失守,清河城將變為海中孤島,飄飄搖搖的孤島能守得住么?」

但是,鄒儲賢有自己的看法:「當前,清河城守兵不足一萬人馬,再分兵到鴉骨關去,勢必會分散兵力。」

未等他說完,翟風翀有些不耐煩地說道:「鴉骨關守住,清河城才有易守難攻的地利;鴉骨關失守,清河城就變為易攻難守了——地利的優勢,將轉變為劣勢了。」

但是,鄒儲賢卻固執己見,沒把翟風翀的話放在心上。御史翟風翀臨離開清河前,再三向鄒儲賢叮嚀道:

「一旦有戰事,你若孤守清河城,準會面臨絕境;要是在鴉骨關以重兵防守,與敵作戰,清河城將萬無一失!」

可是鄒儲賢不以為然,他用四個月時間,對清河城進行加固工程,並在城上布列火炮、火槍、鉛子、鐵彈子等武器。

翟風翀臨走前還囑咐他說:「建酋若來侵犯,還要設伏於城外的山間小路,或是在山間駐紮一軍,以牽制敵兵,萬萬不可擁兵於城內,束手待斃。」

鄒儲賢將翟風翀的良言置於腦後,為努爾哈赤攻打清河城造成有利的形勢。

在同年七月二十日,努爾哈赤率領眾貝勒、大臣,統領二萬多兵馬向清河城進發,當天就把鴉骨關包圍起來,兵馬直抵清河城下。

努爾哈赤興奮地對部下說道:「明代皇帝派這樣的人來守城,焉能不敗?」

范文程聽后,笑著說道:「都說鄒儲賢是一員猛將,現在看來,他徒有虛名。若是他在鴉骨關有重兵把守,咱的軍隊插翅也難飛過!或是在清河城外設兵埋伏于山間小徑,對咱們也極為不利。」

努爾哈赤聽后,心中有些不悅,但是他馬上轉臉看著范文程,哈哈大笑不止,然後說道:「在明朝將領中間,像范先生這樣的人才,能有幾人?」

范文程頓時鬧個大紅臉,立即低下頭去,有些難為情似地,不再說什麼了。

清河城守將鄒儲賢,見到努爾哈赤的兵馬很快包圍了鴉骨關,大軍直抵清河城下,立即命令關閉城門,準備死守。

他的副將張旆與守堡官張雲程私下裡說:「鴉骨關且不說了,若在城外的山間小路上,埋伏兩支隊伍,攔腰打擊后金兵馬,使其首尾不能相顧,准能使其損失不小,如此好的地利卻置而不用,令人不解!」

努爾哈赤的兵馬剛抵城下時,張旆向鄒儲賢請求領兵出城,說:「在韃子兵馬立腳未穩之時,突然打擊他們一下,準會收到良好的戰果!」

鄒儲賢拒不聽從,堅持不準出戰。張雲程也竭力勸道:「兵法上說:『敵駐,擾之也。』張副將的意見請將軍考慮。該讓他帶兵出城……」

鄒儲賢不予理睬,反而不耐煩地說道:「不要再說了,咱們齊心合力,守城吧!」

這位鄒儲賢將軍真是鐵了心,什麼意見也聽不進去,決心死守清河城,與城共存亡!

那天,出城刈草的的軍卒,聽說后金的兵馬來了,急忙奔回城下。但是鄒儲賢不予開城門,不讓他們進城,結果數百名士兵無路可走,只得四散奔逃。大部分被后金兵捉住殺了,這事在明軍中影響極壞。

鄒儲賢率領守軍七千餘人,利用城上設置的眾多大炮以及大量的滾木、礌石、弓箭等據城設防,決心死守清河城。

萬曆四十六年(天命三年)七月二十一日清晨,努爾哈赤立即傳令各旗兵馬,將清河城包圍起來,剎那時間,一座偌大的清河城被圍得水泄不通。

努爾哈赤命令士兵喊話,讓鄒儲賢出城說話,喊了好長時間,鄒儲賢不予理睬。最後,他立於城頭,對努爾哈赤說道:「有什麼好談的!無非你要俺投降,絕對辦不到!」

努爾哈赤仍不死心,又勸說道:「俗話說:『識時務者為俊傑』。明王朝氣數已盡,你還保它幹啥?你歸順了后金,前程似錦,有何不好?何必自尋死路?」

鄒儲賢聽了,義正辭嚴地說道:「你算什麼東西?俺是泱泱天朝的大將,能向你這個野人韃子投降?俺誓與清河城共存亡,你別痴心妄想了!」

努爾哈赤氣得滿臉脹紅,說道:「這人不識時務,只有以武力相拼了!」

說罷,立刻下令攻城,眨眼之間,角螺齊鳴,八旗將士爭先恐後,有的衝到城下登雲梯,有的向城上放箭,喊殺聲如雷霆萬鈞,在山間谷地回蕩著。

鄒儲賢親臨城頭,指揮守城將士,據險防守,對準后金的攻城旗兵連續開炮,與此同時,用滾木、礌石一齊打下。那些如雨點一樣的石塊、木頭,自城頭打下來,與飛鳴著的炮彈,一齊打在八旗兵中,使后金兵馬死傷慘重。

但是,努爾哈赤親自在後面督戰,后金兵將只得冒死進攻;八旗兵們一向是有進無退的,結果死傷更多,屍首遍地狼藉。

努爾哈赤看得清楚,只得退兵回營。這是第一次猛攻的慘敗。

回到營里,努爾哈赤耐心聽取各方面意見,便決定改變策略,由近攻改遠圍。

努爾哈赤善於利用將士的激烈情緒,向大家鼓動道:「朕是奉著上天的旨意,來討伐有罪之人,八旗兵是不可戰勝的,清河城必破,鄒儲賢必將死於八旗的鐵蹄之下!」

在努爾哈赤的鼓動下,八旗將士奮不顧身地衝去,他們冒著隆隆的炮火,頂著飛迸的彈片,繼續搬雲梯攻城,勇猛地前進。可是,后金的士卒死傷太多,從努爾哈赤的兵營到清河城下,在這段不足半里的戰場上,屍積遍地,血流成河。

努爾哈赤見此情景,只得命令暫停攻城,讓八旗將士回營休息,自己也覺得有些疲累,也就與范文程回到帳里去了。

再說清河城裡,由於后金兵馬攻勢凌厲,從清晨連續強攻,在鄒儲賢等將領指揮下,全體守兵頑強反擊,已經八進八退,此時已是滿天星斗,打了滿滿一整天了!

鄒儲賢見后金兵馬又被打退了,在這難得喘息時間裡,他及時召開頭目會議,說道:「從清晨打到天黑,咱們已八次打退努爾哈赤的進攻了!八旗的士兵,至少也被咱消滅了好幾千人,這是一個不小的勝利!俺知道,大家都很累,但是在這生死存亡關頭,不能有絲毫麻痹大意啊!努爾哈赤怎肯干休?這個韃酋一向好偷襲,若是借著夜色來攻城,怎麼辦?咱們可不能學李永芳,咱們活著是大明的臣民,死了也要當大明的鬼!除此之外,再無他路了!」

鄒儲賢的字字句句如重鎚,敲擊著每個將士的心,大家都不說話,但是都在想著守好城,都不願做大明朝的叛臣賊子!

之後,鄒儲賢又派專人到城裡居民中宣傳,要求每個有戰鬥能力的人,都來積极參加守城,支持守城的將士,決不做漢奸!

經過這一番激勵,城裡的抗敵情緒又高漲起來了,城裡百姓中來了很多青壯年男子,鄒儲賢把他們分別各個接領管轄之下,充實了守兵的隊伍。

且說努爾哈赤與范文程在帳里休息,怎麼也睡不著,努爾哈赤有些沮喪地說道:「如此強敵,八旗士兵傷亡太重,這樣的攻城方法,必須改變才行。」

范文程聽后,立即提出自己獨道的見解:「請陛下考慮一個問題:鄒儲賢所以能阻止咱勇猛的八旗兵的進攻,靠的是什麼?」

努爾哈赤立即說道:「鄒儲賢依仗他的大炮,還有滾木、礌石呀!」

「不對!陛下沒有說對!」范文程見努爾哈赤一愣,接著朗聲說道:

「鄒儲賢靠的是那一圈堅固的城牆!」

努爾哈赤聽了,又是一愣,立即問道:「那麼,依先生的意見,攻城應如何進行?」

「依臣之見,咱趁著這夜色的掩護,把那城牆掏開一個缺口……」

未等范文程說完,努爾哈赤連拍腦門子說:「朕這頭腦就是沒有范先生的好使,看來還是讀書人腦子靈活呀!」

他一邊說,一邊坐起來把眾貝勒、大臣們喊來,商議扒開城牆缺口的辦法……

討論來,商議去,最後還是皇太極的辦法可行,他向大家說道:「讓士兵頭頂木板,衝到城下掏洞,另派一隊強弓硬弩在離城不遠處掩護他們。」

努爾哈赤又補充道:「也可用咱們傳統的手推板車,推著前去,士兵們躲在木板下面的車廂里,安全又便當,不是更好么?」

大家都贊成這方法,於是都忙著去準備木板、板車和鐵鍬等工具去了。

且說清河城裡守城將士們,眼看著后金兵馬不來攻城,便漸漸鬆懈下來,加上一天的拼殺疲勞,再也忍受不住瞌睡的襲擊,一個個終於沉沉地睡去了。這就給八旗兵造就了一個良好的機會。

他們發現東北角城牆下面的土潮濕,便於挖掘,於是便集中人力去挖東北角的城牆。

約在四更多天,東北角的城牆下面居然被掏通了,又把掏通部分向兩邊延伸,總有兩丈有餘,皇太極伸手推了一下,那城牆便晃了一下,他心中大喜。

此時,努爾哈赤已吩咐八旗兵馬,作好從缺口衝進去的準備,只待一聲號令了。

努爾哈赤向皇太極猛一揮手,只見這位皇八子領著數十名八旗兵,用力猛推那一截城牆。

忽聽「轟隆!」一聲,那一截牆根被掏完了的城牆,全倒了!城上的守將與士兵們,嚇得連聲喊叫:「城牆倒了!后金兵馬殺進城了!」

他們這一聲喊叫,更給八旗兵幫了大忙,城上的守兵在睡夢中被驚醒,來不及站起來,就被衝上城去的后金將士砍死了!

面對那麼大的缺口,努爾哈赤指揮八旗將士,閃電一樣衝殺進去,誰又能阻止得住?

他們手執大刀,風馳電掣似的,一陣砍殺,城裡的守軍被殺得暈頭轉向,潰敗不堪,只得四下逃竄,死傷無數。

鄒儲賢一見,心知城已守不住了,便飛跑回府,把一家老小全關在一間屋裡,點上火,都燒死了。

此時,后金兵馬已滿城裡追殺守城將士,鄒儲賢上馬提刀,殺入八旗軍中,連續殺死多人,忽見李永芳也在揮刀砍殺,當即罵道:「你這漢奸賣國賊,必將不得好死!」

剛罵完,大貝勒代善趕來,立即向弓箭手命令道:「把那個死硬傢伙鄒儲賢立即射死!」只聽弓弦連響,「叭!叭!叭!」

在亂箭之下,鄒儲賢的身子晃了幾晃,兩眼還瞪了李永芳一會兒,才倒了下去。守城的副將張旆,也與八旗兵馬混戰之中,死於亂刀之下。

守堡官張雲程,領著殘餘士卒在城裡堅持巷戰,直到士兵全部戰死,他才與皇太極又拼殺了好幾十回合,終因疲勞過度,被砍下馬來。

直至二十二日清晨,城內尚有明朝官兵四千多人,居民五百多家,與衝進城裡的八旗兵展開巷戰。

因為八旗兵不識路徑,被殺傷眾多,殘餘的明兵與百姓們合在一起共同對抗旗兵,直殺得屍塞街道,血流滿地。

清河城終被攻破了,被殺軍民近萬人,而八旗士兵也傷亡了八千多人。

為了防止明朝軍隊再來佔領清河城,努爾哈赤發布命令,將清河城全部拆毀。又把三岔堡到孤山堡一帶所有的房屋,盡行焚毀。經過努爾哈赤這種拆毀、焚燒之後,從清河城到撫順關一帶,明朝軍隊再無立身之地。

之後,努爾哈赤又下令,收取各地窖中的穀物,全部運回都城赫圖阿拉。對田中的青苗,都縱馬牧放,造成了五、六十里之內不見人煙。

清河城一戰,是后金與明朝兩軍攻守戰中,表現最為劇烈的一次廛戰!

雖然努爾哈赤出動了八旗勁旅,仍然損失慘重;明朝軍隊所表現出來的戰鬥力,使努爾哈赤及其眾貝勒、大臣們極為震驚,尤其在八旗軍中產生了重大影響。

清河守城有法,官兵抗戰志堅,居然沒有一兵一卒投降,連后金的士卒也由衷讚歎。

明朝的撫順等三城被努爾哈赤攻陷之後,又失去了清河城,引起了整個遼東震動,對京城的影響更大,朝野上下,一片驚慌。這時候,明廷的徵兵雖然緩慢,但也初具規模了。

為了鼓舞士氣,動員一切力量征伐后金,萬曆皇帝不惜以二十萬金,犒賞官兵。為了進一步配合出師,皇上又提高賞價,明廷大行懸賞捉拿活動,詔告天下說:

若能有生擒努爾哈赤或是斬其頭來獻的,賞給白銀萬兩,晉陞為都指揮。

對於努爾哈赤的親子、親孫等,所謂八十個總管,有能擒、斬的,賞給白銀二千兩,並晉陞為指揮。

對於努爾哈赤伯、叔、弟、侄等所謂十二親屬,有能擒、斬的,賞給白銀一千兩,並晉陞為指揮同知。

對於其中軍、前鋒、書記、汗王女婿等,所謂領兵十二個大頭目,有能擒、斬的,賞給白銀七百兩,並晉陞為指揮僉事。

對於努爾哈赤的親信,中外用事的人,所謂八十名小頭目,有能擒斬的,賞給白銀六百兩,並晉陞為正千戶。

以上各官都世襲不替。

凡是降附后金的明朝官員,李永芳、佟養性等人,若能綁架獻出努爾哈赤或作為內應的,免去死罪,並酌情升賞。

一天,努爾哈赤看過萬曆皇帝對「懸賞」提高了賞格的「詔書」之後,笑著對其部下道:「看來,朕的頭的價碼又提高了!萬曆朱翊鈞不惜用萬兩白銀懸賞,真是機關算盡,費煞心思了!」

眾貝勒、大臣們聽了之後,有的笑了起來,大部分卻沒有笑,陷入沉思之中。

努爾哈赤接著又對大家說道:「各位也得當心啊!從朕以下,皇子、皇孫、各位大臣,大小頭目,將領等,人人有份啊!那位整日閑得無聊的朱翊鈞,企圖用這種卑劣的暗殺手段,恐怖行動,來得到他在戰場上所得不到的東西,到頭來也不過是黃梁美夢一場空啊!」

大臣額亦都氣憤地說道:「自古以來,搞這種恐怖手段的人,很少有成功的。只要咱們上下一心,團結一致,形成銅牆鐵壁,任何陰謀詭計,狡猾的伎倆,必將自取滅亡!」

大臣費英東也說道:「俗話說:『有事不可膽小,無事不可膽大。』只要咱們擦亮眼睛,遇事謹慎,提高警覺性,就能逢凶化吉,遇難成祥,百事順利!」

說到這裡,費英東轉過臉去,對他的兒子費格拉哈諄諄囑咐道:「你要意識到自己肩上擔子的沉重,可不能大大咧咧、毛手毛腳啊!」

自此以後,對努爾哈赤的保衛更加嚴密了,赫圖阿拉城不僅白天警衛森嚴,夜裡更增加了巡邏人員。

白天,何和理與邵魁領著人各自巡哨、檢查;夜裡,滿淺與皇太極在內城、外城巡邏,費格拉哈對努爾哈赤的飲食起盡進行全面負責,其父費英東有時也自動參加了警衛活動。

因為警衛工作嚴謹縝密,楊鎬派到赫圖阿拉的四位刺客,終被何和理等誅殺。楊鎬也終於放棄了刺殺始爾哈赤的計劃。

努爾哈赤對萬曆的「懸賞」與刺客的襲擾十分惱火,便將一名被擄來的漢人,割去雙耳,令其鮮血淋漓地送信給萬曆皇帝。

在這封措詞強硬的信中,他說道:「……若以我為非禮,可約定戰期出邊,或十日,或半月,攻戰,決戰;若以我為合理,可納金帛,以圖息事!……」

萬曆皇帝看信之後,氣得說不出話來,只寫了兩句話,八個字,作為回答:「調兵遣將,犁庭掃穴」。

於是,雙方的戰爭氣氛日益緊張,戰事已不可避免了。的明廷雖然積極主戰,但是兵餉不濟,將不出關,兵不聽調,困難重重。

明廷原定萬曆四十六年,即天命三年六月出兵,不得不一再延期,直到八個月之後的萬曆四十七年,即天命四年的二月,酌定兵馬,兵分四路:

以杜松為主將的西路,即撫順路;以李如柏為主將的南路,即清河路;以馬林為主將的北路,即開原路;以劉綎為主將的東路,即寬甸路。

明廷又脅迫朝鮮出兵,其官兵一萬餘人歸劉綎節制,屬東路軍。明朝四路兵馬八萬多人,加上朝鮮援兵,共有十萬多兵馬。

六月二十一日,明朝兵馬大元帥楊鎬在遼陽練武場誓師,他宣布軍紀、軍令如下:

若有遲誤軍期或遲留不進的,大將以下者論斬;官軍有臨戰不前的,立即斬首;

當敵人敗走以後,准許割取敵人首級報功;

若是敵軍未敗,就先行爭割首級的,無論官兵,立即處斬;等等。

楊鎬共申明軍令、軍紀一十四項,官兵有違令者,立即斬首。為了殺一儆百,以振軍威,楊鎬拿出尚方寶劍,命令道:

「將那個在撫順官失守時,臨陣脫逃的指揮——白雲龍梟首示眾!」

在論武場的東南角上,有一個斷頭台。劊子手把白雲龍綁在柱子上,劊子手的大刀一揮,白雲龍的人頭骨碌骨碌滾到斷頭台下邊去了。

傳令兵走上前去,把白雲龍的人頭掛在台邊的柱子上。

經略楊鎬鑒於十萬大軍整裝待發,也覺得勝利在握,滅后金不在話下,公開揚言道:「韃子若要與官軍相抵,勢必以卵擊石,如飛蛾之投火也。」

於是,二月二十四,即在出兵前夕,楊鎬頭腦發熱,竟派遣女真人一名,前往後金去下戰書。

書中號稱出動大軍四十七萬,三月十五日將分別挺進,公然把進軍日期通知努爾哈赤。

一向善於用兵的努爾哈赤接到戰書之後,及時召開會議,他在會上說道:「后金國一定要與明朝打仗了,希望各貝勒大臣們作好準備,是厲兵秣馬的時候了!朕的原則還是那句老話:恁爾幾路來,朕只一路去!」

為了及時、準確地了解明軍的動向、部署實力等情況,努爾哈赤要求負責情報工作的何和理、滿淺等,把在撫順關掠來的漢人,選出一部分進行認真訓練,讓他們化裝成各種生意人,或是貨郎、叫花子等,到關內外的明朝的各地搜集、索取軍事情報。

努爾哈赤親自去察看地形,在明朝軍隊將要進軍的牛毛嶺一帶,布置士兵砍伐大樹,設置路障,根據地勢的險劣,分別布署兵力。

在渾河邊上,他親自下水測試河水的深度和河水的流速,對部下說:「四路軍是明軍的主力,這渾河是他們必經之道,要讓這渾河成為埋葬明軍的墳墓!」

皇太極提出自己的建議:

「先在渾河上游築壩蓄水,等明軍涉河時,再掘壩放水;另在附近埋伏一支人馬,趁他們渡河時襲擊一下,可以挫傷他們的銳氣!」

努爾哈赤聽后,當即答應道:「與朕的想法一致,就如此辦吧!」

戰前,努爾哈赤把一切準備工作做得有條不紊,為打敗明軍創造了各項有利條件。

明軍各路兵馬於二月二十一日誓師之後先後出邊,可是十六月開始,天降大雪,到處冰水雪地,兵馬無法通行,只得又停下來。

兩路軍總兵杜松,為人正直,敢於直言,身上的刀痕與箭瘢多處,從不貪財惜命,大有名將廉頗的風度。他對楊鎬的「分兵合擊」提出反對意見,遭到楊鎬的忌恨,心中鬱鬱不樂。

東路的總兵官劉綎,多次向楊鎬申請徵調川軍,也遭到楊鎬的拒絕,不予辦理。

身為統帥的楊鎬,對部下的合理建議與要求,充耳不聞,又驕躁寡謀,盲目樂觀,只是催促進兵,置天時、地利和人和於不顧,強行安排四路大軍出師的具體時間為:

西路瀋陽、開鐵兩路於三月二日到二道關,合營后再分路向赫圖阿拉進軍。

四路大軍務必在三月三日會師於赫圖阿拉,率先到達戰地的以炮聲為號。但是,楊鎬作為全軍統師,不知彼,不知己,又不聽諫言,不熟悉地理,不察敵情,又不親臨戰陣,還在瀋陽坐台點將,又怎能將戰爭引向勝利呢?

且說杜松領兵於二月二十九日到達撫順宿營,為了按時到達楊鎬指定進軍日期,不得不下令士兵手持火把,星夜急速進軍。

這就為努爾哈赤的伏擊提供了有利條件。

杜松軍的監軍張銓,雖是讀書人,卻遇事多謀,作風正派,他向杜松建議道:「如此晝夜急行軍,士兵疲勞太甚,萬一誤入敵方險境,後果不堪設想。」

杜松說道:「若是誤了楊鎬規定的軍期,又將奈何?」

於是,大軍來到渾河邊上,杜松急令兵馬連夜過河。

都司劉遇節也向杜松建議道:「張監軍的話很有道理,如夜半三更渡河,一旦敵兵襲來,我大軍將首尾不顧。」

但杜松懷著對楊鎬的滿腹怨憤,帶著求戰心切的思想,不聽二人規勸,反而輕蔑地說道:「大兵義旗東指,誰敢犯顏?何況楊鎬的兵期切近,哪有停下來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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