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殺戮已然展開(下)
我慢慢地向前走,轉過巷口,兩個女孩子倒在牆角下,渾身瑟縮著。幸好黎天的命令下得及時,大漢們還沒來得及撕扯掉她們的衣服,只是虛驚一場。
「沒事了,走吧。」我淡淡地笑了。
從黎天的精妙刀法來看,十哥西涼很可能就是死在他手下的。越青幫與亡靈守護者這兩支從未有過節的人馬,很可能會因大漠里的藏寶而拼得你死我活。以目前的實力估算,去除埃及政府偏袒哪一方的因素之外,顧自許他們絕對是處於下風的,否則就不會任由對方在自己巢穴里殺人離去了。
我收好小刀,返回咖啡廳,櫃檯上早就空無一人了。
江湖險惡,無始無終,其實只要有利益爭奪存在,江湖上就免不了爾虞我詐和濺血殺戮。當這種無休止的殺伐成為一種慣性之後,也就無所謂什麼正義或者邪惡了,只存在「成王敗寇」的拳頭真理。
墓地方向毫無動靜,這讓我有點猜不透顧自許他們的用意,任由黎天帶領越青幫的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撒野,到底是隱忍不發還是故意縱容?
「先生,謝謝您救命之恩。」華人女孩子整理好了衣服,快步走了出來。她的同伴匆匆推門低著頭愴惶離去,連看都沒看我一眼。
我拿起了桌上沒看完的報紙,不在意地一笑:「沒什麼。」
「我是顧楚楚,希望以後有機會報答先生的大恩,這是我的名片。」她的縴手在我面前劃過時,帶起一陣不知名的馨香,一張淡粉色的名片遞過來,見我沒有伸手接取的意思,她只能略帶尷尬地收回去。
「那麼,我告辭了。」她向門口走去,卻又借回手關門之機,向我偷偷望了一眼。
我救她,只是看在大家都是華人的份上,不可能眼睜睜任憑外邦男人**自己的姐妹,而且以黎天的嗜殺個性,她和另外一個女孩子的唯一下場就是受盡糟踐而死。
黎天的出現,在我心頭壓上了一塊沉甸甸的大石頭,因為他關注的焦點也是斯芬克司雕像。
我心裡忽然一陣來氣:「司空摘星和蔡小佛到底做過什麼?這兩個年輕人連篇累牘地對我撒謊,真不知道觸怒黎天的同時,還闖下了什麼樣的大禍?」
以黎天的勢力,似乎沒必要請鑽石殺手出面,因為越青幫的勢力足夠覆蓋北非地區了。在埃及境內,越青幫的老大無異於另外一個埃及總統,身具一呼萬應的力量。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其實死亡是最容易的事情,一顆子彈、一把刀、一場意外的車禍,都會輕鬆攫取一個大活人的性命。
電話已經捏在手裡,我又強自忍住,畢竟黎天正在監控他們兩個,我打電話回去,所有的內容和意圖同樣會暴露給他。身在北非,黎天倚靠越青幫的勢力,甚至可以明知名列紅色通緝令卻大搖大擺地出現,可見全球範圍內反恐行動的必要性。黑社會已經成了社會發展的巨大毒瘤,不儘早削除,絕對會讓四海眾生惶惶不能終日。
我是最後一個走出咖啡館的,沿著人行道走了一段后,搭上一輛外表破舊的計程車,繞著幾座著名的清真寺轉了兩圈,在一條不起眼的步行街上下車,再走入一家櫥窗陳舊的百貨商場。
一路上,我至少甩掉了四組跟蹤人馬,從商場再度回到街上時,我已經換了一套牛仔工裝,頭上也扣著一頂牛仔棒球帽,順便買了一隻雙肩牛仔背包。從西裝革履的紳士化為粗布工人,其間花費的時間只有一分鐘,細節部分當然免不了一雙半筒牛皮靴和一副褐色太陽鏡。
這種裝束的工人或者觀光客,在東西城區隨處可見,走到哪裡都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悠悠蕩蕩地穿過幾條街區后,我可以斷定甩掉了所有跟蹤者,才漫不經心地走進一家車行,租下了一輛老式的野馬越野車。
看在大額美鈔的面子上,一臉大鬍子的舊車行老闆也變得慷慨起來,邀請我喝了一杯摻水不少的威士忌,還在他的私人彈子檯上玩了幾局。
我只是在消磨時間,順便觀察老城區的局勢。舊車行、彈子檯和酒吧、夜總會是黑道勢力最常盤踞的活動範圍,一旦有什麼大規模的組織火併行動,這些地方總是第一時間得到小道消息。
在幾個醉醺醺的酒鬼口中,我得到了一個看似有用的消息,富孀夏洛蒂夫人正在重金懸賞,說是要找一本古埃及的醫學詞典,四個月之內,賞金已經從五千美金直升到十萬,翻了二十倍。
大鬍子的眼睛也開始紅了,不知是因為酒精還是對十萬美金的覬覦:「嘿嘿,要是我有那本書,就不要美金,直接去跟她睡一晚上,死也值了。知道嗎?上一任總統和國防部長都曾是她的老情人,嘿嘿,據說埃及國庫里的錢有一半都被總統扔在她的床上了——」
「花蕊夫人」夏洛蒂是北非的傳奇人物,富可敵國,容顏無雙,埃及人喜歡把她比喻成當年的「埃及艷后」,但她卻比艷后更有手段,現在埃及政府從西方七國集團得到的援助百份之九十以上是由她的關係獲取的。沒有它,埃及也就沒有今天「非洲第二強國」的經濟和軍事地位。
我看過這個女人的照片,不得不承認她真的是埃及女人中的奇葩,其容顏、涵養、氣度無全都是萬中無一的,全球範圍內的歐洲王室貴婦、好萊塢盛名女星都無法相比。
「可惜啊可惜,我們只會喝酒,家裡只有**雜誌,要是真有那樣的詞典,也就一下子翻身嘍!」天底下的酒鬼大概都是一副自怨自艾、生不逢時的樣子,與其國籍、膚色無關。
古埃及的醫藥水平相當發達,絕對超過中國的古代醫學,這是全球公認的。不過,目前已經是二十一世紀,西醫西藥的發展日新月異,卻又是古代醫術無法相比的。夏洛蒂夫人尋求古代典籍的目的何在呢?
整日昏昏沉沉的酒鬼們說不出那典籍的名字,我閉著眼睛猜也猜得到,應該是《太陽之輪》一書。古埃及人將天、星、人視為一體,認為凡是生病的人都是身體沒有依據太陽的循環輪轉而運動,才導致了逆向作用力的產生,只要每時每刻隨太陽轉動而作息、飲食、呼吸,疾病自然會離開。那些千奇百怪的天體學醫藥理論,就記載於《太陽之輪》中。
一份最可信的資料表明,那本書被二戰時的德國納粹黨人搜刮帶走,運往柏林,後來與舉世聞名的希特勒寶藏一起失蹤。
下午四點鐘,我佯裝醉意離開舊車行,開著車子向西區進發。
那條街是直通開羅最著名的解放廣場的,我忽然記起了希薇說過的埃及博物館館長洛琳,立刻將車子停靠在人行道邊,向廣場後面的埃及博物館打量著。
根據埃及的國家法律,一切從金字塔里挖掘到的珍貴墓葬品都屬於國家所有,無論大小巨細,都會運到這個博物館里來。很可惜,在金錢利益驅動下,到達這裡並且被束之高閣供人參觀的只不過占出土文物總數的十分之一,金字塔里的大部分黃金製品都通過地下秘密通道流入了地中海各國,然後再沿特殊路線運抵歐洲、美洲和亞洲。
「教授的小情人洛琳?」記得有一次冷馨曾當著我的面與冷漢南開玩笑。他們父女都是洒脫豁達之極的科研狂,與普通家庭里循規蹈矩的女兒、正襟危坐的父親絕不相同,開起玩笑來毫無拘禮。
這個年代,很多老男人都喜歡找一個年輕漂亮的小情人,藉以挽留自己將逝的不再英年。當這種風氣發展成為一種時髦以後,從上到下、從官到民、從明星到凡人,都爭相效仿,並且在坊間傳得津津樂道、有滋有味。
洛琳是下一步我要拜訪的人,希望教授能對小情人敞開心扉,把自己所知的一切秘密都告訴她。
我嘆了口氣,緩緩地發動了車子,希薇的電話恰巧就在這個時候打了進來。
「陳先生,我記起了一點線索,不知你有沒有興趣聽?」她的情緒好了許多,聲音也恢復了正常。
「什麼線索?」車子向前滑了十幾米,停在一個公用電話亭前。
我看著電話亭上的號碼,緊接著告訴她:「請把電話打到這個號碼上來,以免被人竊聽。」
做為五十一號地區的中層幹將,黎天監控月光大酒店的行動僅僅是牛刀小試,在那個美國歷史上最最神秘的機關里,任何手段都是最先進的,並且超乎所有人的想像。與他對抗,實在是件勞心費神的大事。
公用電話響了,希薇「喂」了一聲后,馬上哼起了一段音節簡單平淡的旋律。
我猛的一怔:「這旋律真是奇怪,竟然與十哥西涼臨死前背誦的那段古怪文字有些近似?」西涼並不是個具有足夠音樂細胞的人,所以只是簡單地模仿敘述,可能有跑調走板之處。現在,同樣的旋律從希薇嘴裡哼出來,平添了一種悲哀孤凄的味道。
「陳先生,這段旋律是冷馨失蹤前最常哼唱的,但卻沒有歌詞。我問過她旋律的來源,她卻說是沙漠深處獅子的吼聲。不過,我知道她在故意騙我,因為有兩次,我聽到教授也在哼唱。從他們兩人的對話中,我知道旋律是來自『上天的筵席』,是從獅身人面像的身體里發出的。」
她的敘述又急又快,忍不住嗆咳住了,話筒里傳出的聲音震耳欲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