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瑞梵吉在房子里巡視,踏著沉重的步點,不知疲倦地走進一個又一個房間。他的視線里一片血紅,感應卻變得清晰,數小時前他就已經能脫離手杖的幫助,也不像之前那樣感到寒冷。他甚至脫掉了長領毛衣,直接把武器貼身掛在身上。他的身體調動起了肌肉和骨頭的每一寸力量,身體里還潛藏著一些其他的東西,那些他從未經歷過的……
上帝啊,距離上一次讓自己不受約束釋放到這種程度,已經過去有十年之久了吧。在墮入瘋狂的深淵前,他的身體還會經歷一長段緩緩變異的步驟,所以他覺得一切仍在自己掌握之中——這或許是危險的偏見,但他不在乎,他已經……解放了。他一心只想要和敵人作戰,而性慾的衝動,也成了一種迫切的推動。
同樣的,他也感到了不安。
他從圖書館的一扇窗戶朝外望去。前門敞開著,引誘著對方來訪,卻沒有人出現。該死的,那群懦弱的廢物。
老爺鐘響了十二下。
他確信那個次生人一定會出現,但至今沒有人出現在那條車道上,也沒有人穿過大門來到屋前。根據外圍安全攝像頭的信息,外面街道上駛過的都是些街區內常見的豪車,無數輛賓士、一輛邁巴赫、好幾輛雷克薩斯和四輛寶馬。
他媽的,他現在只想看見那個次生人殺手,而且氣急敗壞得想要大吼大叫。戰鬥的衝動在催促他為他的家族復仇,保護他擁有的一切。他的族譜可以追溯到母親家族那邊的一位精英戰士,所以他的體內流動著濃厚的暴虐血液,一直如此。再加上內心深處對妹妹的懊惱,又不得不讓瑪姆在太陽底下急急忙忙地離開這個家,現在的他就是個一觸即爆的火藥桶。
他又想到了黑劍兄弟會。若是他們在他轉化之前招收過成員,他也許會是個不錯的候選人……只不過,有誰知道他們現在會做些什麼呢?自從吸血鬼的文明崩潰之後,黑劍兄弟會就開始低調行事,彷彿躲入了某座隱秘的孤島,保護自己甚至要多過保護那些他們曾起誓守護的族人。
見鬼,他忍不住去猜測,若是他們能更專註於自己的本職工作,少一點對自身安危的關注,也許就能阻止貝拉被綁架;或者至少,能立即找到她。
新的怒意升騰而起,他繼續在各個房間內巡視,從門和窗戶後面朝外張望,查看監視器的熒幕。到了最後,他終於認識到這樣毫無目的的等待全是徒勞,只會讓他整個晚上都在房間里轉來轉去,弄到自己精神崩潰。而且,他在城裡還有事要處理。不如設置好警報,一旦被人觸動,他眨眼之間就能解體傳送回來。
他回到自己的房間,走到衣櫃前,面對著後面鎖住的柜子停頓了一下。在不注射的情況下前去工作並不是個好主意,儘管那意味著當那個次生人混蛋出現時,他必須改用手槍,無法上前徒手搏鬥。
瑞梵吉拿出注射器、壓血帶和一劑多巴胺。他準備好針筒,用橡膠帶綁住上臂注視著即將注射到血管里的澄凈液體。哈弗斯曾經提過,這樣大的劑量可能對某些吸血鬼造成幻覺的副作用。而瑞梵吉把劑量又加了一倍……天啊,自從貝拉被綁架之後就是如此。也許他已經迷失在幻想里?
但接著他想起了那個站在鐵門之前的怪物的體溫,五十度的體溫是活不下去的,至少人類不行。
他為自己注射了藥水,等待視覺回復,身體的敏銳感應全盤消失。接下來,他將自己緊緊地裹起來,才抓起手杖出門去了。
薩迪斯特偷溜進「零度總和」酒吧,注意到費瑞無聲的擔憂心緒如同一股潮濕的霧氣在身後隱隱若現。唯一的好處在於,他發現要忽視孿生哥哥的意見很容易。不然那些傳來的悲傷會滋擾他到筋疲力盡。
虛弱,你很虛弱。
嗯,好吧。就讓他自己來處理這個弱點好了。
「給我二十分鐘。」他告訴費瑞,「然後跟我在外面的小巷碰頭。」
他沒有浪費時間,挑了一個等著坐班的人類妓女,她的頭髮盤起梳成了髮髻。他塞給她兩百美金,然後推著她走出俱樂部。她似乎並不在乎他的面容、身材或是自己被推搡的樣子,眼睛無神,沒有聚焦,正在亢奮的狀態。
兩人走進巷子,她的笑聲越發高昂。
「你要怎麼做?」她問道,腳踩著高跟鞋,隨意地搔首弄姿。她腳下一絆,接著雙手抱著頭,在寒冷中舒展身體,「你看上去像個喜歡用強的人。我倒是沒意見。」
他只是把她的臉按在磚牆上,一手卡著她的後頸,不讓她動彈。她開心地嘰嘰喳喳,假裝在反抗,他又是用力一捏,想起這些年來無數個被他吸過血的人類女人。他是不是把她們的記憶都清除乾淨了呢?她們會不會因為潛意識的激發,被關於他的噩夢所驚醒呢?
只是利用,他想著,他只是在用她們,就像女主人對待他一樣。
唯一的區別是,他當時別無選擇。
或者說,他也有別的選擇。他本可以在今晚去找貝拉,這也是她希望的。可是如果讓他從她身上吸食過血液,只會讓雙方的離別更加困難。而離別才是兩人前行的方向。
她不想別人為她復仇,但他實在無法說服自己,讓那個次生人繼續在地球上佔據一個角落。
不僅如此,他更加無法忍受看著貝拉愛上一個不該愛的男人,進而自我毀滅。他必須迫使她離開。他想讓貝拉過得安全和快樂。他只希望在將來的數千年裡,每一天都能帶著平和的笑容從夢中醒來。他希望她能找到合適的配偶,跟一個讓她覺得驕傲的男人結合。
他希望她得到更多的快樂,而不是由她陪伴著自己。
妓女不耐煩地扭動身體:「拜託,你還要不要做啊?我可是很興奮了。」
薩迪斯特露出獠牙,脖子微微後仰,準備咬下去。
「薩迪斯特!不要!」
貝拉的聲音讓他回過頭,她就站在十五米開外的巷子中間,眼中滿是惶恐,嘴巴大張著。
「不要,」她無力地勸阻,「不要……那麼做。」
他的第一個反應是即刻把她送回家,然後為了她擅自離開大發一通脾氣。第二個念頭卻是他終於有機會切斷兩人之間的羈絆了。這或許是場手術一般的操作,會帶來太多痛苦,但她應該能從這場分離中恢復過來的,即使他自己做不到。
那個妓女也回頭笑了起來,用輕快開心的語調說:「她要參觀嗎?那就要再多收你五十塊。」
貝拉的手按著自己的咽喉,看著薩迪斯特把那個人類按在磚牆上,胸中的痛苦劇烈得令她幾乎無法呼吸。看著他和另一個女人……一個人類,一個妓女……那麼親近,竟然是為了吸血。在兩人剛剛共享一段美妙時光之後,這場景更無法令她接受。
「求求你,」她懇求道,「咬我,要了我吧。別那麼做。」他把妓女摟到身前,兩人對視著,然後橫過手臂按壓在那個女人的胸脯上。妓女嬌笑著,擺出撩人的姿態,貼著他的身體上下磨蹭,臀部起伏波動。
貝拉的手在冰寒的空氣里揮動:「我愛你。我不是有意在兄弟會面前冒犯你的。不要這樣做來報復我。」
薩迪斯特的目光凝視著她,眼中閃動著痛苦,還有一種決然的冷漠。他還是亮出獠牙,深深刺進那個女人的脖子里。看著他吞咽別人的血液,貝拉尖叫起來,那個人類女人也用歡快、狂野的聲音縱聲大笑。
貝拉不住後退,腳下跌跌撞撞。可他的目光依舊沒有移開,就算調整下口吸血的位置以便更加用力飲血時,也沒有移開。她無法再多看一眼,解體傳送到了自己能夠想到的唯一地方。
屬於她家族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