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江尹湛……現在過得好嗎？

不知不覺間，你已經離開兩個星期了。

兩周的時間，很多人似乎都已經適應了你的離去，這個事實讓我更加的傷感……你不在，家裡變得很冷，白天和黑夜，都很冷。

當然，爺爺的身體很健康，江竹原大概明後天就可以出院了。你走之後，宜蘭一蹶不振，整天精神恍惚的，我都已經好久沒見到她了。

對了，我現在和美娜相處得不錯，以前沒想過吧？昨天我們還一起出去玩，就是你一直想和我一起去的遊樂園，我們玩得可開心了。

怎麼樣，想像不出來吧？^-^我們現在像姐妹一樣了，哈哈。

還有……天空……說到天空，那傢伙還是和以前一樣，成天被一群女人包圍著，只不過他最近有點奇怪，和我在一起都沒什麼話，神秘兮兮的……哎，還是不說他了！！

好久沒有提筆寫信了，真是痛苦，有那麼幾個錯別字你可別介意啊……好啦，今天就先寫到這裡吧。今天……今天是3月8號，今天，是我的陰曆生日，除了你們兩個，這個日子我誰也沒告訴過……可是……真是的，你們這兩個傢伙……誰也沒問候我一聲生日快樂……

*教室。

「韓雪你在幹什麼！！！！」

驚天動地的吼聲平地炸起，我慌忙把手裡的筆扔到抽屜里。

「?_?……」

這下好，我又成了視線的焦點。沒法子，看來這封信非毀掉不可了……不過，首先還是得安撫一下老師才好。

「對不起……」

「在我上課的時候做小動作像話嗎？！！－0－」

「不是的……」

「正好現在下課了，你給我出去跑點腿！！」

老師毫不留情地下達了指令，我耷拉著腦袋，無力地從座位上站起，向那女人走去。

她從教案里拿了個什麼，交給我說：

「喏，這個，拿到德風高3年級5班去。」

「為什麼去那裡……」

「我們班和他們班有幾張弄錯了。」

「您能讓別的人去嗎？」

「對啊！老師，我拿過去吧！！！！=0=」

「我去，我去！我拿過去！！！」

……-_-……一瞬間，大家噼里叭拉的紛紛從椅子上站起來，爭先恐後地說著。

「你們真是一點禮貌都沒有！！雪兒，你乾的壞事，你自己去！！」

老師不肯多說，索性背過了身去不再理我們。

「只要拿過去再回來就可以了，是嗎？」

「沒錯！快去！！」

「……」

天哪，為什麼要我去尹湛的班上呢……我悶悶不樂地接過老師給的東西，轉身拖著沉重的步子向外走去。我耷拉著肩膀，超慢地、超超慢地以龜速前進著，全身有氣無力地向3年級5班走去。

如果他沒有走的話……算了，現在對我來說，德風高3年級5班已經沒有絲毫意義了。我拖著腳步緩慢地向前走著，心情沉重。

江尹湛……你這個大壞蛋，真是太卑鄙了……讓我連「一路順風」這樣的話都沒能對你說……這樣的所作所為，真的是太卑鄙……太沒有人性了……

「不行！！！！！！！！我不要做實驗用的小白鼠了啦！！！！！！這是班主任老師的詭計！！！她在欺騙我們所有人！！！！=0=」一個細細地聲音模仿小丸子驚恐地聲音鬼叫著，是大象。

「沒錯……全國的高三都一副德性……吃人不吐骨頭……不能去……T0T……可是不去的話老師一定會沖我發火的……?0?」金絲猴小姐更為誇張地聲音也應合著，她還頗有演戲才能地把雙手驚恐地掩上臉孔。

「真是的，TMD！！！放開！！！我來救你了！！！我這就回家拿手銬來救你！！！！－0－^」捏著嗓子地娘娘腔，不用說，這是也是另一隻動物搞怪的聲音。

「不行！?0?你要是逃走的話，我們班所有人可都慘了……」

*3-5班教室前。

……-_-……除了你們這幫瘋人，別說我了，我想誰也發不出那麼可怕的聲音……

「……咚咚……」

門小小地開了一道縫，裡面的聲音若有若無地傳出，我長長吐了一口氣，毅然決然地一把拉開門……教室里頓時靜了下來，接著，84隻眼珠齊刷刷地向我這裡看了過來。

「哦？那個女流氓！！！！！！！」

「好久不見。」

「你到我們班來做什麼！！？尹湛現在又不在！！！」

「……」-

_-……我看也不用再說些什麼了，我自顧自地走到講台前把東西放上去，無視那些四面八方包圍上來的眼神，轉身準備大步出門。

「空座位……」

我沒看到，我沒看到……心裡念了一千次、一萬次，我的眼睛還是不由自主地望向了那個曾經屬於尹湛的座位……那個空空的座位……

陽光在地上投射出一片斑駁的倒影，第五個影子左邊的座位……那就是離我而去的江尹湛的座位，空空的座位……不行，我得快點離開這裡。我收回自己的視線，加快腳步向大門走去。

但是，就如同我預想的那樣，小P孩們的吵嚷聲適時地響起，在教室里此起彼伏的回蕩著。

「那天，尹湛去機場的那天，他走之前去你的教室找過你吧！！！！！」

「……」

幾個女孩子邁著輕巧的步伐向我走來，和腳步聲成反比的是她們越來越大的聲音。

「你看上去很開心嘛！！！你居然可以一直都這麼開心？！真是沒良心的女人！！！！！！」女生甲。

「……」

「現在他已經走了，你除了他的背影什麼都沒看到吧！！他的臉你當時也沒看到吧！！！！－0－」突然插話的是那個光頭。

「這是什麼話……」我不解。

「他哭的很傷心！！！雖然他臉上在笑，但是他的眼睛里，在流淚！！即使這樣，即使這樣，他還是看著你，努力的微笑！！我是第一次看到他這個樣子！！一邊還看著我說『很帥吧^-^V』！！！但是，他一直在哭！在你面前，努力裝作很堅強，很鎮定的樣子，但是後來，他一直在哭！！！」

「……」

「所以，我也哭了！！！嗚嗚嗚嗚！！?0?！！！像這樣的男生……看著他哭，我自己也好難過！！?0?嗚嗚嗚嗚……說著說著我又要哭了……T0T……」

「不要，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去洗手間把眼淚洗掉！！放手！！你這個大肥婆！！！」

「那你放下包再去呀！！！放下包再去！！?0?！！！」

「這是我的包！！！！是我奶奶送給我的禮物呀！！！！！！=0=」

「明明是我的嘛！！！要死了你，放手！！！」女生甲也不是軟腳蝦，抓著書包死不鬆手。

光頭顯然悲痛欲絕得忘卻了所以，他使出吃奶的力氣一把奪過書包，捧著包，捂住臉，悲痛無比地轉身向洗手間跑去。女生甲簡直要瘋了，得了雞瘟似的跟在他身後狂追而去。

「白痴……」

顫抖著雙唇，我終於能擠出幾個字……韓雪故作坦然地跟著那兩個傢伙走出了教室……

「什麼啊？就是她把尹湛搞得那麼慘啊，現在又想來纏著天空了嗎？？」

「她是先和天空在一起的吧？尹湛是單相思好像？」

「什麼，就憑她那副德性？」

「真是笑死人了……」

真是笑死人了……真是笑死人了……好了，笑吧，笑吧……那傢伙……確實是……笑死人了……

那個傢伙，江尹湛……他真的是很用力的在笑啊……真的是，很用力的在笑……直到笑出了眼淚……他真是太厲害了，從濟州島的日子……一直到分別時刻的來臨，他都一直在笑，一直在肆無忌憚的大笑……笑得連眼淚都出來了……

「幹嗎呢？」

我踉踉蹌蹌地行進在走道上，就在我幾乎不支墜地的時候……一聲讓我疑心的聲音忽地從我背後響起……我猛地轉回頭……

「江天空……？？」

真的是他，胖胖的小狗「雪理」煞有介事地坐在他身邊，從人到狗都帶著坦蕩蕩的表情看著我……真的是天空嗎？

「你怎麼從這個教室出來？」

「那你又是怎麼回事……怎麼把『雪理』帶到學校來了？」

「嗯，帶來了就是帶來了唄。」

「為什麼？？」

「我同桌老是吹噓他家的狗崽子特別漂亮，所以我就和他打賭……今天，就是我倆決勝負的日子。」

「-_-你同桌也把狗捆來了？」

「沒有，承認是自己吹牛了。」

「那就帶著『雪理』回教室唄，還在這裡幹嗎……」

「班頭說我和這狗也一個味道了，不想自己也變成那種味道，要我帶它出來大小便。」

……-_-……我的心情一下子黯淡了下來，飛快地擦去眼睛里即將流出的眼淚，順帶把鼻涕也吸了回來，然後仰頭看著眼前自己的男友……天空飛快地舉起「雪理」的兩隻前爪蓋在自己眼睛上，嗷嗷嗷嗷一陣狂嘔……

「江天空……你最近真是奇怪。」

「為什麼？」

「你今天也是先到學校……所以我不知道你還把『雪理』也帶了過來……這幾天放學你也是自己先走……不按時回家，也不在家吃飯。」

「……」

「我們說好今天要一起去看娜娜姐的，你不會不記得了吧？！」

「不知道，忘了也是有可能的。」

我無視身邊走過的一年級新生好奇的眼光，徑自睜大眼狠狠地盯著天空。他倒好，拉著「雪理」的前爪，一會兒摸臉一會兒撓手的，自顧自地玩得特別開心。

「一個星期之前就說好了的呀！！！！今天又沒什麼特別的事！！！你又想逃課去幹嗎！！！」

「……」

「江天空！！！！！」

「知道了。」

「那你會去的啰？！」

「嗯，我會去的。」

「這還差不多。待會兒我給你電話，在校門口見面。」

「嗯。」

呼……天空的回答又變得簡單起來了。他撫弄著「雪理」的腦袋，一下一下地玩弄著。這時，內向的小女生們紛紛圍了上來（完全無視旁邊的我-_-），她們輕快的聲音重重地傳入我的耳朵：

「哇，哥哥，小狗好可愛啊－－－」

「是啊是啊，太可愛了。哥哥的小狗真是愛死人啦！！>o<」

「哎呀，可愛死了呀！！>o<」

「嗯，第一次看到這麼可愛的小狗呢！哥哥，這是什麼品種呀？！」

「它的毛也好柔軟呀！！」

「雜種狗。」

「啊？？呃，是雜種狗……啊，雜種狗……那也很好看呀！！原來雜種狗也可以這麼好看啊！！簡直就是狗裡面最漂亮的狗了，就像人也是混血兒長得好看嘛！！」

什麼玩意嘛……那你以後找個老外結婚生個小雜種試試啊……我站在旁邊，實在是哭笑不得。

真不明白，他是不是背著我偷偷給這幫小女生買了糖還是買了什麼，怎麼老有這麼多人哥哥、哥哥的叫得這麼親熱，還老粘著他。難道真要我發飆嗎？他怎麼可以連我的生日都不記得呢……一瞬間，忌妒，吃醋，對天空的不安，惆悵，和因尹湛而起的抱歉，同情，統統湧上心頭，百味雜陳，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我的嘴唇閉得緊緊的，肩膀又無力地垂了下來……

「原來是這樣啊，我都差點忘了，明天是建校紀念日，放假一天，我們10號見吧！！」最後是班頭強有力的聲音。

「哇啊啊啊！！！！！！！！！！！！！！>o<！！！！！！！！！！！！」

和我們這幫爆發力十足的傢伙的吶喊聲相比，班頭的JJWW簡直不算什麼。

「呼……」

我重重地出了一口氣，現在，我正斜倚在正平中學的大門口，等著天空，或者說，我正準備等天空。等著等著，我又開始神遊九虛，喃喃自語了，

「江尹湛大傻瓜。你是被人打了才哭，還是受到了侮辱，所以哭了呢？傻瓜……居然就那樣哭了……不管別人對你多麼的抱歉，你卻就那樣哭著走了。唉，一點風度都沒有，一個人離開我們，去了遙遠的地方。一直到最後，我都是個壞人……」

可現在，一切都太晚了，一切都沒有意義了……我強壓住喉嚨管里的哽咽……靜靜把頭倚在門柱上。

*計程車內。

「飯？？」

「嗯，飯。娜娜姐說請客，請我們吃飯。」

「怎麼突然說要請客？」

「她最近在公司里升職了，不再是接電話的，而是辦公室里的經理級人物了。所以說要特別感謝我一下。」

「沒有了那個女孩……如果下一個死的是我……」

「……」

「這樣……也可以嗎？」

沉默……當計程車在我們目的地對面停下的時候……江天空突然把「雪理」放到自己的膝蓋上……而我的心，因他的話，一直往下沉，沉，沉，一直掉到了谷底。

「什麼？」

「開個玩笑而已啦，那時候我不是對你說過同樣的話？」

「……」

「看來我們還真是有緣分，我怎麼都沒想到那時候那個女孩居然就是你。」

「不許再開這種玩笑！！！！！！！！！！」

「只是個玩笑而已嘛。」

「玩笑也不行！！！！不許再說這種玩笑了！！！！！！」

「你是擔心我真的死了嗎？」天空的臉上瞬間閃過痛苦的神色，「雪理」似乎也感到了什麼，汪汪猛吠了幾聲……或許，這只是我的幻覺而已……我突然間忘了自己想說什麼，噩夢瞬間沉沉壓住我的肩膀……我怔怔地回頭看向天空，凝視著。

「學生，是這裡吧……？」前排的司機大叔突兀地發問，打破了這片沉寂，我垂下頭，不發一言地跟在天空後面，下了車。

「一起走呀，混蛋！！！」

「……」

「幹嗎啦！！不是說了一起走的嘛！！！！！！！！！」

天空居然也不回頭看看我，自顧自地就走進了餐廳，這個善變的傢伙，沒幾句話就開始大變身了……我急急忙忙扭身跟了上去……心中卻滿是不安，不知為什麼，我老覺得他剛才的話似乎話中有話……

*雞湯排骨店。

「歡迎光臨！！^-^」

「喂，說好了一起走的呀！！！！！」我跟在後面不滿地叫囂著，旁邊的人都在看著我們偷笑，我才不管。

「……」

就這樣，天空連個屁都沒有，一路沉默地走了進去，徑自在早已就座的娜娜姐對面坐了下來。

「笨蛋，真是笑死人了……」我偏著頭，氣呼呼地向那兩個人走去。

「哎喲，你們怎麼才來呀！！？！－0－！！？」

「嗯，稍微晚了一點，天空比我晚30分鐘下課呢。」

「總之是晚了！！哎呀，我可要餓死啦！！喂，你們要吃什麼！！！」娜娜姐火氣很大地叫嚷著，飛快地把菜單翻來翻去。可愛的娜娜姐總是那麼活力十足。

「^-^……」

我倒是很喜歡娜娜姐這個樣子呢，用力看著菜單，恨不得整個人都埋進去。趁姐姐不注意，我使勁捏著坐在我身旁的天空，誰叫他剛才對我這麼拽……就在這時……

「哎呀呀，是你們啊……？？」

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突然從我們身後傳了出來……娜娜姐這下笑得更歡了……

「嘿！！是我們啊！！！這個孩子就是以前在我位置上做十二號接線員的！！！他們還沒吃飯，正好我就帶他們到這兒來吃飯了，沒關係吧？！」

「嗯，當然，歡迎歡迎，能有什麼問題，你們好……^-^」

「……」

我急急忙忙轉回頭，低下頭就要向那個女人行禮……那女人看到我們先是有點吃驚，接著又高興了，興高采烈地走上來摟住我和天空的肩膀。

「天哪，居然是你們呀！！？！！太巧了！！>_<這個世界真是太巧了！！>_<」

「你認識我們嗎？－0－」

「……」

我被這個女人搞得一頭霧水，坐在我身邊的天空卻很奇怪，他什麼都沒說，只是垂下眼皮不再看她……

「那個……」

她是不是認錯人了，我正緩緩蠕動著嘴唇打算解釋一下的時候，那女人卻搶先一步，大大咧咧使勁一拍我的肩膀，高興地說：

「江天空！！朴雲影！！！」

「……」

「真的是好久不見了呀！！！天哪，你們到底還是在一起了！！！」

「……」

「但是，雲影的皮膚好像不太好呀，怎麼晒黑了這麼多，還有頭髮，發質也變得好差啦！！！！」

我腦袋嗡地一下，眼前一陣發黑，雙手不自覺的在身子兩端緊握成拳……誰快來告訴我，我這是在做夢吧……我臉色發白，天空卻依舊不動聲色地在一旁玩著「雪理」的鼻子……拜託了，請你閉上嘴好不好……而那個女人，怎麼可能，這才只是她說話的開始……我真的希望，從現在開始，不要再聽到她說任何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