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女主人和美娜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我依稀可以看見她們的臉。

「跳下來！！」

「爬上去！！韓雪！！」

天空和尹湛焦急的喊聲合而為一，粘粘地交織在一起。

跳下來……爬上去……

爬上去……跳下來……

恍惚間，似乎覺得我的人生就會因此而決定。

在這人生的岔路口上，我是該聽尹湛的話爬上去呢……還是按天空所說的，跳下來……

我的人生，會因為我做出的選擇，而100％的不同……

呼……深呼吸，我再一次看向下面。

尹湛瘋了似的跺著腳，平時沒看出他這麼關心我，而天空，是我看錯了嗎，他的臉上隱隱噙著一抹笑容。

「我讓你爬上去你沒聽見嗎？！！！」尹湛火大發了，喊聲尖銳到頂點。

美娜臭妞和這屋女主人的呼吸幾乎要飄到我的鼻尖上了……

「啊啊啊啊啊！！！」

我雙眼一閉，緊抓的雙手一松，整個人像石頭似的直直往下落，死了！這就是蹦極的感覺嗎？！可惜沒有人給我繫繩子。我蜷曲著身子，等待著自己咕嚕咕嚕掉到院子里。

沒錯，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相隔也就0001秒到01秒吧……

「啊啊！！！」和著橘子腦袋的一聲慘叫，天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因為我的衝量過大。——

「天空！！！－0－」我抱歉地看著整個人被我壓在身下的傢伙。一身貴公子打扮的他此刻好不凄慘，差點沒被我壓扁捻碎，化作花泥。

「啊……」身下的傢伙痛得呲牙咧嘴。

「你沒事吧？沒事吧？！」我緊張地抓著他東看西看，完全忘了當務之急是把我這個千斤頂從他身上挪開。

悲慘的爺爺在不遠處目擊了這一切，還好他老人家心臟夠堅強，不過現在也只有后怕得哆嗦，出氣比進氣多的份了。

「真不知你那顆木瓜腦袋是怎麼長的！？！」尹湛又驚又氣，圍在我周圍滴溜溜轉著破口大罵。

天空總算緩過勁來，他支起上身，彈彈身上的草屑，無言地盯著還賴在他大腿上，慌慌張張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小冒失鬼。

這時，時間真的是很絕妙啊……一位大嬸不急不徐地從窗戶里探出頭來。

「……完了……我算是徹底地走到頭了……」我扭回頭絕望地看了自己背上的大窟窿最後一眼，自暴自棄地低下了腦袋。

天空，在這極短的時間他彷彿一下子下了決定，他猛地抓起我的手腕，從地上牽起我就朝大門口跑去。

天空……OO？！

「天空！！！天空！！！」

「雪兒雪兒！！！－0－」

爺爺急切的呼喊和橘子腦袋尖銳的叫喚震得我耳膜轟轟作響，讓我不由得回過頭張望，沒想到卻一眼看到了江尹湛那小子。他火急火燎地推開那三三兩兩交頭接耳的大嬸，緊隨我們之後一路狂追。我打了個寒戰，不明白他的用意，依舊轉過頭，緊緊跟在天空身後。

「啊啊啊！！！－0－」我痛得嗷嗷叫，光著腳丫子啪嗒啪嗒踩在庭院里的鵝卵石小徑上，能不痛嗎？

「……忍耐一會兒……一會兒就好了……」

「啊啊啊啊……」我悲鳴得越來越大聲，痛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天空這傢伙還算知情識趣，稍稍放慢了腳步。

噢，老天。

雖然這場面，曾經是我小時候看電視時異常羨慕的英雄美女大逃亡的場面之一，可是這……光著一雙腳，穿著一件破了一個大洞的禮服，還有那從窗戶上撲通一聲落下來的狼狽樣……噢噢，老天，實在和我想得大不一樣。漸漸地，我幾乎忘記了腳底板那痛死人的痛，就在所有的鼎沸人聲都被我們甩到腦後時，天空大力地就要把我拽出家門的時候……

「哎喲喲，你們這又是唱的哪齣戲啊！！！－0－」辛大叔好巧不巧地正站在大門邊擦他的寶貝車，瞪圓了眼睛看著飛奔而出的我們。

天空似乎不覺得有說明的必要，拉著我就直接跳上後座。

我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坐在天空身旁，拚命地揉著我那雙快燒掉的腳底板，腦袋裡全是漿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你們究竟搞什麼鬼，倒是和我說明白啊！！」

「大叔，快開車。」還是天空特有的酷酷聲音，這種情況下他還能這麼鎮定這麼帥，冰山真不是蓋的。

我……我，說來慚愧，有那麼一會失神，真的是忘了剛才和現在的處境，盯著那傢伙一溜猛看……

「去哪兒啊！！－0－生日宴會不參加了？！你們這到底是要去哪兒啊！！」

「快點走。」天空加強語氣又重複了一遍，完全是壓倒性的氣勢。大叔被震得忘記了要說什麼，呆看了我們一會兒，終於扭扭捏捏地坐到了駕駛席上，帶好車門。這時，——

「TMD，魔鬼，小魔鬼！！」

就在汽車顫顫巍巍正要出發之際，一位不速之客嘩地闖了進來，這車裡又多了一位乘客。

「喂，你來幹什麼！！！」

「你這小崽子，我說你是不是真瘋了！！！－0－」那個討厭的傢伙一座上車就扯著我的禮服衣領晃來晃去，除了尹湛那瘋子還有誰。

「哎喲我的媽媽呀，佛祖保佑，佛祖保佑。」辛大叔被尹湛突然衝上車的動作嚇得心驚肉跳，不住地拍著腦門叫佛祖保佑。

看著車輪終於飛速轉起，天空這才吁了一口氣，輕鬆地靠在車窗邊。

不錯，現在不是我這種路人甲花心思的時候，重要的是天空因為我……

「呀，江天空，你沒事吧？該死的，你有沒有哪兒傷著了？」

「該死的……去掉。」

「……」

「不準用那個詞。」

呼……——……

好吧……這次隨你了……誰讓錯的人是我……

「……好吧……你沒事吧？——」我不樂意地換了副語氣說著。天空那傢伙卻一聲不吭地看著我穿著禮服的身體。

「哈哈……這個呀……這件衣服……」我打著哈哈，苦悶地想著該怎樣解釋身上這件禮服……

啪……！！！

「啊！！！－0－」我艱難地擰回頭，一回頭就看見江尹湛那小子豎著一對兔子眼看著我，剛才我頭上狠狠吃的一記就是這混球的傑作。

「你怎麼還活著！！你怎麼還活著！！！」

這臭小子，真是……！！

「你為什麼打我！！你為什麼打我！！你是誰，憑什麼打我頭！！－0－」

「你……還不止一下呢，你還該打！！」尹湛那小子深吸一口氣，猛地脫掉他西裝外套。

「你才莫名其妙呢！！你幹什麼要跟著來！？！我討厭見到你，我看到你這張臉就覺得討厭！！－0－」

「你闖了那麼大禍，我怎麼能一個人留在那兒！！！」

總是這樣，我和他，就像兩隻好鬥的公雞，只要在一起就會吵得面紅脖子粗，紅紅的雞冠高高豎起，聲音也一聲比一聲高亢。

辛大叔一忍再忍，終於忍不住了，嗶涌的一聲按響了喇叭……

這時候的我們，狠狠地互相瞪著……

「……殺千刀的傢伙……」

「不知道是誰穿著件滿是窟窿的衣服到處亂晃，剛才我的臉真是被你丟光了！！」

「哎喲喲，我居然把你這位貴公子這麼貴重的臉都丟光了，真是抱歉哦！！！你去死吧你！！」

「算是大叔求你們了好不好，別再吵了！！再吵大叔真打算打開車門跳下去了……！！－0－」辛大叔是真的被我們吵煩了，他一點也不誇張地正色哀叫道。

我和那混球同時氣呼呼地轉過身去，背對著背。

辛大叔這才平靜了些，他小心地向天空問道：

「我們要去哪兒呀天空……？」

「……」天空依舊默默地注視著窗外，不知道外面有什麼這麼吸引他。

「要不……我們就在外面兜一圈，然後再回家？」

「南洋洲。」

「什麼？？」

「我們去南洋洲。」

「－0－……這，怎麼突然想到要去南洋洲別墅，尹湛的生日宴會怎麼辦？！」

「南洋洲。」

……天空做出的決定很少有人能更改。

南洋洲別墅……？

尹湛和我都無言了，獃獃地看著天空的側臉，他那愈來愈蒼白的側臉。

沒過多久天空就覺察到我倆的視線了，似乎是嫌惡地，又似乎是厭倦地，他靜靜地閉上眼，也把我倆熱情如炭燒的視線隔絕在他的世界之外。

……居然……這樣……

就剩下我和那個行動像老鼠一樣討厭的傢伙在車裡折騰，我們倆還不得把這車裡煮了又燜了呀……想到這兒我簡直要瘋了，我既不想和他炒菜，也不想和他煮湯，於是我也飛快地閉上眼，都忍了！

可那個沒眼力見兒的傢伙，一路上不斷挑戰我忍耐的極限，刺激得我翻江倒海的怒氣差點沒把車給震塌了。

「你說，你那件花里胡哨的禮服又是怎麼回事？？該不會是你把我家的窗帘給裁了做的吧？」

「和你沒關係，睡你的大頭覺去。——^」

「你，說實話。」

「……什麼……」

「你將來志願是不是希望做一個女瘋子……？」

「……你還不給我滾下去……你！！」

「這又不是你的車，你知道嗎？」

「我真的真的很討厭你，你知道嗎？」

「你現在是個醜八怪，你清楚地知道不？」

「如果你不是老爺爺的兒子，你早被我揍暈打死一百次了，你知道不？」

「還不都給我閉嘴，你們這兩個榆木疙瘩！！＝O＝」

……——……面對瞬間爆發的辛大叔，我乖乖地收聲，搞不好他真會把我們兩個扔到車外面去，至少他臉上寫著「我很認真」四個字。

我和尹湛那廝彷彿約好似的，同時閉嘴，嘴巴緊得像上了萬能膠。

這之後，我們的車，以辛大叔他特有的方式飛馳著，快得不可思議，不到一個小時我們就到了今天的目的地。

「起來，雪兒……起來啦……」

「……嗯……」我迷迷瞪瞪地睜開眼，後腳踩著前腳爬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