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哇，這真是你們家的？簡直酷斃了！！」

「小心點，台階上都結冰了。」

「哇～！！！」我一邊新奇地四下張望著這棟木質結構的別墅，一邊光著腳丫哧溜溜往上跑，才不理會尹混球的話呢。

終於爬到了大門前，大大的密碼鎖亮晶晶地沖我眨巴著眼，慘了，怎麼忘了這茬，鑰匙，我頓時傻了眼，轉回頭，無可奈何地看著台階下面的天空和尹湛，還有一臉哭笑不得的辛大叔。

沒錯，這裡是老爺爺在南洋洲的別墅，四周山巒疊嶂、秀峰重重，典型的有錢人家的休養地，方才來的路上幾乎間隔十米就會看到一幢別緻的二層別墅。可能是時間太晚的關係吧，我們來的路上連個人影都沒有見到，也是，這種地方，誰十點多鐘還會在外面亂晃呢。

「會長剛才說，最遲明天晚上五點夫人會離開……讓我們六點鐘的時候再帶她回去……這樣可以嗎？」大叔不放心地看了沉默不語的我一眼，又突突拍了幾下尹湛的肩膀，終於一臉愁容地一步一步走向了他的車……

尹湛那傢伙踩著結了冰的台階，一級一級，撲通撲通地走了上來。

而天空呢……

這當兒，天空已經掏出自己的手機，對著密碼鎖的孔開門了……他啪啪啪啪按下四位數字。

「呃……換密碼了？原來不是爸爸的生日嗎？！」

「我……換了。」

0309。

0309，這個號碼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呢……我分明看見了，尹湛那傢伙的面容徐徐僵住，接著，在他可以開口說出任何話之前，門嗶的一聲被打開，天空率先走了進去……

＃別墅里。

別墅里也是全木質的結構和裝飾，大大的壁爐幾乎佔據了三分之一的牆面，可惜火滅著。在它前面，極其恐怖地擺了一個和我身體差不多大小的熊娃娃和二十來只小兔子。

天空，看著窗戶的窗帘發獃，尹湛給壁爐點上火，抬起頭來，也無聲地看著我。

一會兒，天空依舊站著，緩緩注視著四周，陌生的神情我從未見過，他看著那些畫框，那些裝飾物，就在我以為他會被自己陌生的眼神淹沒之時……忽然，很突然的，他走到尹湛身邊，輕輕地坐了下來。真令人吃驚……

三個人第一次這樣肩並肩地坐在一起，不知為什麼，就是有一種很幸福的感覺，吸著溫暖而令人微醺的空氣，讓人恍惚間覺得這是一種約定，是的，是一種約定……

壁爐里的柴火噼噼啪啪炸得響，我們就這樣看著它，看著它身體孕育出的火焰娃娃們歡快地跳動著。火焰娃娃們跳得好開心哦，紅紅的裙火一高一低，忽明忽暗投射在兩張俊朗的臉上（雖然我極其不願印證尹湛那傢伙也還算俊朗的事實），我偷偷地觀察嘴巴閉得像千年化石的他倆，再一次由衷感嘆到「兄弟就是兄弟」，他們倆是真正的親兄弟，無論這兩個人再怎麼鬧彆扭，再怎麼扯扯打打老死不相往來。他們都是血脈相連的兄弟，就像照片里那對親密無間的好兄弟……

「……氣氛……不錯嘛……」也許是和我有同樣的感受，尹湛那小子眨巴著眼，雙手抹過他亂糟糟的頭髮，彷彿自言自語地說道。

也不知從哪裡來的靈感突然刺激了我的大腦，我突然有一股想使這兄弟倆和好如初的衝動，堅冰能否消融在此一舉了，我扯著嗓子這樣說道：

「我們來玩大實話遊戲好不好，說出你心中的每一個『最』。」

「這又是什麼鬼東西？」

「比如說你最開心的時候是什麼時候，你最生氣的時候又是什麼時候，就這樣不停地說……」

「你是不是腦子受過什麼刺激？」

該死的，不要破壞我的融冰計劃好不好，這個木魚腦袋，我真想拿木魚敲他的頭……

我祭起『殺死你』的眼光狠狠瞪著坐在我左邊的尹湛，那傢伙一臉硬邦邦的表情算是回答。我無奈地又看向坐在右邊的天空……算了，連他的名字我都懶得叫了……這小子又不知把自己的視線投向了何處。

我不知他目之所及的那個地方在哪兒，也不知他巡禮的對象是誰，總之，我就是知道，那個能被他看在眼裡的主人公很幸福……我緩緩張開了嘴。

「最開心的時候，對我來說，就是現在，現在。」

……

心裡的想法就這麼撲通撲通說了出來，尹湛和天空兩個人同時轉過頭看向我。

……搞什麼呀……雖然能同時集兩大帥哥的視線於一身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啦，可是這種眼光……我看不要也罷。

我萬分尷尬，抖了抖身上的破禮服，又向壁爐里扔了一根木柴，打定主意不再說這些冒傻氣的話了。可能覺得這樣的我過於可憐，這次尹湛那傢伙終於開口了。

「四年前……在那天到來之前。」

「你的答案也太曖昧了吧。」我不依，搞什麼呀，聽得人一頭霧水。

「那麼就是四年前，在她出現之前。」

「她是誰啊？」

「四年前，從那天開始。」媽呀，一直惜言如金的天空居然也緩緩開口了。我看向他，他也看向我，我又不自在地把視線別到尹湛身上。

這兩個傢伙，他們現在是在耍著我玩對不對……——

「四年前，從她出現的那一天開始，直到她消失之前。」天空幽幽地又重複了一遍，說話來來回回含糊不清一向是他的拿手好戲。

「我能問問那個『她』是誰嗎？你們口裡的『她』是同一個人嗎？」

「……」

我果然高估了這倆兄弟，他們倆瞬時間都牢牢閉上了嘴，瞧那架勢，你就是拿匕首也撬不開。

我就像是只可憐的被灌醉了的大頭鸚鵡，只好傻不隆咚地趕快轉換話題。

「那最，最討厭某個人的時候呢……嗯……我……」

「四年前那個傢伙。」我話還沒來得及說完，性急的尹湛已經搶在我前面斬釘截鐵地拋出了他的答案。

討厭，臭小子，我要說的才對……－0－我正想藉此機會大顯身手，痛訴一下我被江美娜那小丫頭陷害的血淚史，順便洗清那時候的污名，可沒想尹湛那小子搶在了我前頭。

「那個傢伙到底是誰啊？」我哀悼一聲，怎麼又是這樣。

「……你不認識……」

呼……忍耐，忍耐……

「……那麼……天空……你呢？」我毅然決然地把頭轉向天空，問道。

可這傢伙，還是那副死德性，死死地盯著壁爐里跳躍起伏的溫暖火苗，我都懷疑他是不是有心撲上去掐死那些火苗，……到底是什麼人讓他如此痛悔啊！！早知道這問題這麼敏感的話……－0－我還是挺識相的，決不會開始這個遊戲。

可有這麼纖細的神經的人就不是我韓雪理了，我愚鈍地根本沒意識到空氣里的冷洌因子，仍在拚命地想下一個問題，開動那好幾年未用、早已放得霉掉壞死的腦細胞，真是「胞到用時方恨少啊！！」

就在我翻來覆去地考慮這些重大抉擇的時候……突然，天空伸手抓過旁邊那隻藍色的大熊，他緊緊地抱著它，若有似無地呢喃道：

「最……悲傷的時候……」

確切地說，他並不是對我說的，而更好像是對懷裡那隻大熊說的。我最不希望的提問，還是被天空說了出來。

……瞬時間……

幽靈飄蕩，好不容易才被暖暖的壁爐驅散的寒氣又重新回到房間的上空，沉默啊，沉默，四周靜得連絲呼吸聲都沒有，我大腦停擺地看看尹湛的臉，又看看天空撥弄大熊胳膊的頎長手指……

為了展現我最坦誠率真的一面，給他們做個表率，我不顧一切地坦承自己最心底的答案。

「爸爸，媽媽，還有幼民出交通事故死去的時候……」

「……」

「天空！！？！！！」

我尖叫一聲，一切都太突然了，本來在我身邊坐得好好的天空突然一下把懷裡的大熊扔進了熊熊燃燒著的壁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