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吃了啊……晚上吃什麼了啊？和誰一起吃的？在哪兒吃的啊？……」果然不出我所料，立刻就是一大堆的問題砸了過來。

「我先喝口水行嗎？」看老媽的架勢，今天不問出個究竟是不會放過我的，先做好準備工作，否則，我敢肯定等她問完，我的嗓子會幹渴得如同撒哈拉沙漠。

「來，媽媽給你倒了杯牛奶，你慢慢喝，不著急……」老媽笑得無比的親切。

我身上的寒毛立刻「颼颼」地立了起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句話在老媽的身上得到過完美的體現。

「媽，你確定你牛奶里沒放葯？」為了小命著想，謹慎一點比較好。

「啪！」回答我的是鍋鏟拍在我頭上的響聲。

「喝不死你的！我還等著你給我找個又英俊又瀟洒又有個性又溫柔又體貼又可愛的女婿呢！你死了，我去哪裡弄女婿去？」沒好氣地白我一眼，老媽一屁股坐在我身邊，開始了第一輪盤問。

「少給我打岔，說吧，今天晚上幹嗎去了？怎麼現在才回來？」總算有點當媽媽的自覺，關心起女兒的晚歸問題了，可是，拜託，眼神不要這麼殷切好不好？

揉揉剛才被老媽拍疼的地方，不情願地揀了個離老媽最遠的座位坐下，「今天晚上沒幹嗎啊，就是放學后在校園裡遊盪了一會兒……」希望能夠矇混過關，不過在明察秋毫的老媽面前，成功的機會幾乎等於零。

「一個人遊盪？」老媽一臉懷疑地看著我。

「當然啊，兩個人那還叫遊盪嗎？」沒好氣的隨手抓過一個蘋果啃，搞什麼嘛，真以為我去約會了啊？

「然後呢？」老媽不放鬆地盯著我看。

「然後……然後……然後就回家了啊。」我有點心虛地回答。

「你在學校遊盪了兩個小時？你不是說你們學校不允許學生在放學后還在學校里晃的嗎？」老媽眼神里全是不掩藏的懷疑。

老媽啊，你不要這麼精明好不好？哀怨地在心裡抱怨一句。

「好吧，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老實地招供了吧，我被蔣隊抓到了，然後訓了一個半小時。」反正遲早是要被老媽逼供出來的，還不如坦白從寬，換取一點印象分。

「那你是什麼時候吃的飯啊？」老媽一臉嗔怪地白了我一眼。

「呃，我減肥，減肥！」隨口找了個理由。

「減什麼肥啊，這樣就很好，摸上去軟軟的肉肉的多好，別學那些女明星，一個個減得跟骷髏一樣很好嗎？」老媽不屑一顧。

「是是是，人家是紅粉骷髏，我是紅粉肉丸，我不減，不減還不行嗎？」立刻豎起白旗投降，免得一會兒老媽持續三個小時給我上一堂「一個女人不是因為美麗而可愛，而是因為可愛才美麗」的政治美學課。

「這還差不多，我的女兒，天生麗質如花似玉，只有你嫌棄別人的份，別人哪有資格來嫌棄你啊？」老媽是典型的睜眼說瞎話，就算是自己的孩子自己看著順眼，可也不能這麼顛倒黑白吧？我要是天生麗質，那世界上就沒有醜女了。

「是是是，我天生麗質難自棄，行了吧！」看著老媽那你要是敢說個不字，老娘我不揭了你的皮才怪的威脅的眼神，我哪還敢說別的。

「那是，我生的，當然是美女！看我就知道了！」老媽樂滋滋地站起來，對著玻璃窗的反光玻璃扭了下水蛇腰，擺了兩個POSE。真是鬱悶，為什麼我老媽就是魔鬼身材加天使面孔，完美的大美女，而我就是圓滾滾胖乎乎的呢？基因突變也太詭異了吧？

看著老媽在玻璃窗前擺弄了半天，還沉浸在其中不能自拔，我終於得出老媽是水仙花轉世的結論了。

「女兒啊——」老媽搔首弄姿了半天後，坐了回來，擺出長談的架勢。

「幹嗎？」警惕地左右看看，尋找最佳的逃生路線。

「女兒啊，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該找個男朋友，跟人家拉拉小手，逛逛小街，談談小戀愛了。一個人如果活到你這個年紀還沒有品嘗過愛情的滋味，那實在是人生最大的遺憾啊！」說完還唏噓不已地拉起圍裙擦擦眼角。

要不是從小被她帶大，實在是太了解她的為人，還真要被她唬住。

不露聲色地悄悄劃開一步，「老媽，你又來了！我今年才16歲，你作為家長難道不應該天天提心弔膽嚴防死守防微杜漸地阻止我早戀嗎？怎麼可以推波助瀾興風作浪唯恐天下不亂地唆使你女兒去做違反校紀校規的事情呢？我不奢望你能跟人家家長一樣棒打鴛鴦，但是也求你別亂點鴛鴦譜，OK？」

「什麼校紀校規，那能和我親親女兒的終身幸福相比嗎？對一個女人來說，什麼最重要？」老媽難得嚴肅地看著我。

「呃，當然是金錢最重要！」我脫口而出，我是小財迷嘛！

「錯，笨蛋女兒，被我耳濡目染了這麼久怎麼還沒開竅啊？對一個女人來說，愛情是最重要的！一個女人一輩子不享受一次純真的完美的浪漫的愛情，就是個不完整的女人！」老媽氣壯山河地宣布。

「可是，老媽……」我舉手示意有話要說。

「什麼？」

「那個，我現在還不是女人，還只是女孩，所以，這個和我好像沒什麼關係吧？」能撇清就撇清，再說了，怎麼說我也是女性，最討厭的就是別人把自己往老了說，對於老媽不經我同意就擅自將我從女孩變成女人一說，我可是相當不買賬。

「少給我狡辯，反正無論如何不管你用什麼手段使出什麼花招想盡任何辦法，坑也好蒙也好騙也罷拐也罷，都要給我弄個男朋友回來給我看看！」最後通牒就這麼下了。

「不要啊！我抗議！」慘叫一聲，老媽，你太心狠了吧？給女兒我出這麼大的難題，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嘛！

55555555，我懷疑，我不是我老媽親生的！我是她撿來的！她是后媽！是繼母！

「抗議無效！上訴駁回！」老媽陰笑連連。

「我不要啊！」我繼續垂死掙扎，怎麼都要捍衛一下自己的權利和少女的尊嚴。

「妍妍啊，媽媽也是為你好哦，你要知道，等你成年步入社會後，就不可能遇到一個真正的毫無雜念地喜歡你的人了。」老媽又開始遊說我。

我抬頭看看天花板再看看地，然後左瞅瞅右瞄瞄地在屋子裡一通打量。

「妍妍，你在找什麼？」老媽終於忍不住開口問。

嘿嘿，等的就是老媽你這句話。

我一副詫異的樣子，「老媽？我們家是不是缺點兒什麼啊？」

「缺什麼啊？」老媽也跟著我打量屋子，「你說了我去買！」

「缺一個男人啊！老媽啊，既然我老爹已經不在世上了，你也不用死守著了，趕快發展你的第二春比較重要啊！女兒我還青春年少，不著急。可是老媽你已經快到人老珠黃的地步了，再不抓住青春的尾巴釣一個金龜的話，以後可就沒機會嘍！」話音一落，我立刻三步並做兩步地衝進自己的房間，「嘭」地關上門了，利落地反鎖。

然後就聽到「乒乒乓乓」，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砸到房門上，摔到了地上。

「死丫頭，給我出來！你敢調侃你老娘？活膩歪了是吧？有種就給我出來！」老媽的叫囂聲響起。

「我是小女子，又不是男人，當然沒種！打死我也不出去！」廢話，出去了能有我好果子吃嗎？鼻青臉腫那還是最好的下場，一個不好說不定就被老媽亂刀分屍了呢！我還正年輕，可沒打算這麼早就下去陪我那沒見過面的老爹去。

「你出不出來？不出來我砸門了啊？」老媽一陣拳打腳踢無果，反而把自己累得氣喘吁吁。

「老媽，請隨便！不過砸之前提醒你一句哦，如今物價上漲，修門很貴的哦——」我不怕死地挑釁。

「你給我等著，我現在就拿斧頭來！我今天不好好教訓教訓你，我就不姓湯！」門外的老媽估計已經急紅眼了。

「老媽，你想改姓嗎？正好，找個男人後隨便改，以後別人就叫你某太太了，不會再叫你湯女士了！原來你早就有了這個意思啊，那你就跟女兒我說嘛，你女兒我是很開明很體貼的，絕對不會阻止你發展第二春甚至第三春的！」明知道老媽不會劈門（上次她一時衝動的後果是心疼了半年，為了她那癟了大半的荷包），當然，俺選的這扇門也差不多可以用固若金湯來形容了，所以我囂張得很。

「死丫頭！」門外再度傳來老媽氣急敗壞下狂摔東西的聲音，而早就司空見慣的我，任憑老媽在外面鬧得地動山搖，我自巍然不動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迷糊中聽到老媽的威脅，「你有本事明天就不要出門！否則我要你好看！」

明天，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吧，今天先睡個好覺最重要！我用最後一點清明告訴自己，然後陷入沉睡……

「聽說了沒有，我們班要轉來一個插班生哦。」

「聽說了聽說了，是個男生，姓很奇怪的，叫什麼來著？」

「學校不是不收插班的學生嗎？」

……

睡眼惺忪的邊打呵欠邊聽前面的同學八卦，我們班要加入新成員了？不過和我有什麼關係，反正只要是男生，應該沒人願意和我走在一起。當然，我也不願意和別的男生在一起，除了他以外。

想起他，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翹，心情愉悅起來，再摸摸貼著心口的那張戀人牌，一大早偷偷摸摸地趁湯美麗女士還在睡美容覺的時候就溜出了家門，瞌睡得要死的鬱悶也不翼而飛。

「我聽老師說叫什麼來著，好像姓容？」

「這個姓倒是很少見哦……」

姓容？好奇怪的姓，好像聽說過。趴在桌子上，陷入迷糊狀態前我腦海里閃過一個念頭。

「丁鈴鈴……」上課鈴響起，揉揉眼睛，從課桌里隨便摸出一本書來放在桌面上，打算瞞天過海，趁老師不注意的時候繼續睡個回籠覺。雖然環境差了點，對睡姿要求高了點，勉強也能湊合啦。

「各位同學，上課之前我先給大家介紹一下我們的新同學——容添。他是剛轉入我們學校的插班生，對我們學校還比較陌生，希望大家發揚友愛精神，盡量多幫助容添同學。現在我們請容添同學自我介紹一下，大家歡迎！」班主任踏著鈴聲準時走進了教室，後面跟著一個瘦削的身影。

「大家好，我叫容添，以後請大家多多關照！」簡單利落地自我介紹完，然後微笑著看向台下的眾人，視線在掃到我這塊的時候，感覺怔了一下，不過立刻就移開了。快得我懷疑自己眼花了。

視線追蹤過去，容添？名字雖然不怎麼熟悉，可是聲音好像在哪裡聽過似的，努力搖搖還沒清醒過來的頭，試圖在回憶里尋找一下關於他的記憶。

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鏡遮住了大半個臉，五官如何根本就看不清楚，頭髮只能說清爽，但是沒有任何造型，合體的運動服配著180公分左右的身高，看起來挺精神的。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一句話可以總結：平凡普通的一個人，丟在人堆里估計怎麼都扒拉不出來的那種。

「容添？姓倒是很特別，可是人就慘了點。」

「就是，看他那樣，就是一個鄉巴佬，不知道怎麼混到聖梵來的。」

「也許人不可貌相呢？畢竟聖梵不是隨便就能進的，我看他家裡也許是個暴發戶也說不定，想把自己的孩子送來聖梵鍍下金，攀交幾個有點權勢的同學朋友吧？」

「就是，看他穿的那衣服，不知道是從哪個地攤上淘來的呢，還有那又土又遜的眼鏡，都什麼年代了，怎麼還有人戴這麼老土的東西啊？一看就是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

……

前面的女生一點都不收斂的聲音很大，全班包括老師都聽到了她們對新來同學的評價了。

立刻全班靜得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老師的臉色尷尬得由紅轉青，又從青轉到了白，只有容添，仍舊是微笑著看著大家，臉上一點尷尬、憤怒和遭到羞辱后的無地自容都沒有，反而輕鬆適意的像是在觀光一樣。

「剛才是誰說的，給我站出來！怎麼可以這麼評價人？你們打小的五講四美三熱愛都白學了嗎？」反倒是老師氣得胸口鼓鼓的，想找出剛才藐視他權威的幾個不良學生。

「老師，沒有關係，我倒是要謝謝剛才的幾位同學，讓我知道了我在穿衣方面還有需要改進的地方，可以免費聽到這麼中肯的意見，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容添微笑著解圍。

老師怏怏地掃了一下全班，估計也沒人敢白痴到不怕死地站出來宣揚是自己說的。更何況，班級里的學生一個個非富即貴，真要把他們得罪了，也沒自己什麼好果子吃。正好新來的學生知道為自己找台階下，哪有還不就坡下驢的道理。

「既然容添同學都這麼說了，那這次就算了，希望大家要牢記我們學校的校訓：團結奮進！好了，容添同學，你去找個位置坐下吧，我們要開始上課了。」老師扶了扶快要滑落的眼鏡。

又是一個即將被欺負的可憐蟲啊！真夠白痴的，以為表現那麼一點善意就可以讓人對他改觀嗎？做夢吧，聖梵的惟一特色就是欺軟怕硬恃強凌弱，越表現得和平無害，越是要被人欺負，這可是我在聖梵這麼久得出的血的教訓。

不信，馬上他就可以知道了，不會有一個人願意接受他當同桌的。我冷眼旁觀，雖然容添的聲音聽起來很耳熟，可是，我還沒打算為了他而引火上身。

「這位同學，我可以和你同桌嗎？」正在愣神間，抬眼就發現容添已經站到我的面前，眼睛里透露著一絲笑意。

「是他！」看著熟悉的笑意，我腦子裡靈光一現，是昨天的那個乞丐！！！難怪聲音聽起來這麼的熟悉呢，原來叫容添啊！

「坐吧。」我揚起一抹真誠的淺笑，難得真的這麼有緣分啊！

不過，如今乞丐都這麼的有前途嗎？都乞討到了可以就讀以「貴」聞名的聖梵高中的學費嗎？要知道一向對我很大方的湯美麗女士在每次交學費之後都要在家抱著錢包哭半個月啊，可以想象聖梵有多麼的黑了，簡直不是學校，是黑店啊！俺家湯美麗女士可是勉強可以和「有錢人」這三個字掛鉤的哦。

看著容添坐下，既然是熟人了，那就沒什麼引火上不上身了，難得他是見到我后沒有任何異樣眼光的人之一，怎麼也要投桃報李一下。

「你昨天說的我們會見面的，原來是你早就有打算了啊？」

「是啊，以後還請多多關照哦，沈希妍同學。」

容添怎麼知道我的名字？難道我的「美名」已經流傳到校外了嗎？疑惑地抬眼看看容添。

容添指指我桌子上的書，笑著點了點頭。

「沒問題，以後我罩你！」我很大方地拍拍容添的肩膀，從今天開始，我就當他是我哥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