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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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曉溪滿足地吃下一口冰淇淋,感覺它慢慢地在口腔里融化。那冰涼的感覺,好象也滲入她的心裡,驅除了酷熱的空氣。啊!要是能永遠這樣快樂就好了!
她轉頭看著風間澈,在陽光的照耀下,他柔順的黑髮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淡黃的雲彩將風間澈修長的身軀柔柔包裹住,恍然間,彷彿那種光華是自他的體內迸射出的。好像只要在背後加上一對潔白的,大大的翅膀,他就成為了傳說中的天使。一個最好最體貼的天使。
澈——真的好帥好帥哦!明曉溪感嘆。
看著他一口一口地慢慢吃下他手中的冰淇淋,不知道為什麼,明曉溪突然覺得風間澈很……性感。
高挺潔凈如玉的鼻樑,雪白似雪的肌膚,孤形完美的唇,很熾熱,很柔軟——
他的唇,曾經輕柔地吻過她的唇……
咳!!明曉溪在心中一聲巨咳,把魂游天外的自己拉回來。她在想什麼啊?被自己突如其來的奇怪琦念嚇了一跳,明曉溪頹然地敲敲自己的腦袋。
「曉溪,你還好吧?」風間澈清遠如雪山的聲音倏地在她頭頂響起。
「啊?」象是做壞事被抓到般,明曉溪的心裡好象有好多隻小鹿集體一起在蹦蹦跳:「我……我沒有想你吻我時候的感覺!」
話一出口,明曉溪懊惱得想咬掉自己的舌頭!這,這不是不打自招嘛?
風間澈好像沒有聽清楚:「嗯?你說什麼?」
「沒有沒有沒有——」明曉溪連忙擺擺手。
風間澈微笑。「你的臉很紅。」
啥米!?
「啊??」明曉溪快速捂住自己的雙頰,希望也能遮蓋住那令她困窘的紅暈,可惜不成功。火紅恍若初日朝霞的紅雲,還是悄悄地探出了頭。
「傻丫頭。」風間澈溫柔的大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頭。
「我才不是傻丫頭。」
風間澈溫柔若一潭春水的黑眸望入她的眼睛。
「你的問題能解決嗎?」
明曉溪一愣,立即明白他問的是什麼事情。
澈就是這樣,從來不去問她不自己開口說的事情,永遠是用一顆如琉璃般透明晶瑩的心在體貼她。
她舉起手臂,頭一歪,咧出大大的笑容,精神抖擻地說:「沒問題。」
「那麼有信心?」
「嗯!」她的眼睛,冒出希望之光,亮若星辰!
她舉起拳頭,眼睛好象有星星跑出來:「只要有信心,就一定能成功!因為我是無往而不勝的明曉溪!」
風間澈摸摸她的頭,笑得她的心頭一熱:
「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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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經用這種方法成功地躲了他兩天。
太陽才露出一絲絲的光,勤勞的小鳥已經出來找蟲吃了。
門靜悄悄地拉開出一條縫,一顆黑色的腦袋探出來,依舊睡意十足的雙眼緊張地左右張望,在確定沒有人看見她后,慢慢地伸出一隻腳。
明曉溪小心翼翼地踮著腳踏出房間,轉身輕輕地合上門,小小聲地呼了一口氣。
她要趁著大家都還沒有醒的時候溜掉,要不然再遇見牧野流冰,她又要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面對他了。
好吧,她知道自己是駝鳥心態,但是她還是不能坦然自若的去面對他。
明曉溪邊走邊搓搓自己的雙臂,雖然現在已經是盛夏,但是大清早的,尤其最近不知道為什麼老是在下雨,空氣還是清冷如初秋,早知道她就多穿一件衣服了。
拐個彎,突然一陣強烈的風吹來,清冷得令她打了一個大大的噴涕。
「哈啾!」
明曉溪低下頭揉揉鼻子,視線的餘光瞄到旁邊。
好像有個人。
她轉頭疑惑地一看,驚得大叫一聲,嚇得退後一步。
是牧野流冰!
一身黑衣,他修長卻單薄得令人心驚的身軀倚著牆,手插在褲袋裡。黑如綢的長發隨著微風輕輕地飄著,柔和地拂過他美得脫塵飄逸的面容。鮮艷如血的嘴唇倔強的微翹,帶絲不顧一切的瘋狂。高挺的鼻子,有著目空一切的霸氣。寂靜如冰封湖水般不帶一絲感情的眼眸靜靜地凝視著她,彷彿已經凝視了好久。
他站在被陰影籠罩著的黑暗角落,不見一縷陽光。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死寂如一尊冷然傲氣的雕塑。
他是什麼時候站在這裡的?明曉溪拍拍胸口,順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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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野流冰不曾移開過視線,他就這樣靜靜地,淡淡地望著她,不說一句話也不動一下。他的眼神,凝重深沉得令她屏住呼吸。
他們的視線撞在一起,空氣凝結似的緩慢。
「我還在想……」他終於開口,嗓音低沉略帶沙啞,卻好聽如雪山上輕輕落下的雪花:「你會躲我躲到什麼時候。」
明曉溪莫名一凜。
牧野流冰挺直身軀,居高臨下地望著她,眼神帶著微微的嘲弄:「你,還是要逃避我?」
他低沉地嗤笑了一聲:「要是你不想見到我,那就說啊!」
明曉溪低下頭側過臉,她的聲音好象卡在喉嚨,她想說話,卻發現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
牧野流冰的眼神霍然變得更陰暗黯然,雙手緊握成拳:「你不說話是不是表示你默認了?為什麼,為什麼直到今天,你還是要逃避我。難道面對我真的那麼困難嗎?你究竟把我當成什麼了?洪水猛獸?瘟疫?」
「你說什麼?」明曉溪慢慢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好像聽不明白。
「你不要再裝傻了。自從看見我開始,你就在躲著我。如果你不想見到我,不要再委屈自己。我不會再麻煩你。」他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只帶著深入脾肺的痛苦:「既然你不想見我,為什麼還戴著那條項鏈?」
項鏈?
明曉溪愣住,手不自覺地輕捂住胸口。
……「它是你留給我的證據,我當然要永遠帶在身上。」……
……「證據?」……
……「是我們今生定情的證據,不是嗎?」……
……「我們交換了信物,就定下了終身。這不是你送我項鏈的意義嗎?」……
……「是的。我們定下了終身。」……
在和風間澈交往時,她沒有拿下。如今,她還是沒有拿下。
「為什麼?」
「因為……」是呀,為什麼?明曉溪的腦袋飛快的轉著,卻發現她居然——根本不知道答案!全身的血液像凝固的一樣,一股心疼從她的內心深處爆發出來,不斷向四肢擴散。那樣的疼,讓她不禁皺起眉心。
「明曉溪,玩弄我很好玩嗎?看著我為你痛苦,為你傷心,你覺得很快樂嗎?」牧野流冰直直地站著,他的手指嘎然緊握,指節鐵青。
她咬緊下唇,用全身力氣來克制住自己滾滾湧上來的淚意,垂放在身旁的手輕輕在顫抖。酸澀像一顆石子,卡在她的喉嚨里。明曉溪清了清嗓子,挺直背脊,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我沒有玩弄你,從來沒有,一刻都沒有。」
「不要再找借口了!」他怒視她,嘴角多了一抹冷笑。
霍然,一陣眩暈向他襲來,眼前一黑,頃刻間天旋地轉,他整個人向前傾倒……
「冰!」明曉溪心一驚,伸出手扶住他的手臂,卻被他甩開。
「不要碰我!」
她怔怔地看著他,手無力地從半空中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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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修長的身子倚靠在牆上,沒有看她,只是看著自己的手心。他的眼睛出奇的亮,澄靜如湖泊。但是裡面卻蘊涵了太深太深的恨,太多太多的痛。他的恨,他的痛是那麼的深,好似已經和他的靈魂結合在一起。他眼神驀然黯下,他慢慢地開口,語氣里,有一絲溫柔,有一絲脆弱:「曉溪,你可知道,我——再也輸不起了。」
一瞬間,明曉溪全身的血液好像因為這句短短的話而冷凍結冰。牧野流冰輕緩的語氣,卻重如大山般壓住她的胸口,沉得幾乎讓她不能呼吸。
「你,一刀又一刀,毫不留情地刺在我的心上,它在喊疼,你聽得見嗎?那些傷疤不會痊癒,它們一直在流血。它們很痛,痛到令我全身的細胞都在痛。它們在提醒我,有一個叫明曉溪的人,無情地把我的心丟棄,任由我自己摧殘踐踏。我快要不能呼吸,每一個呼吸都讓我痛不欲生。可是你知道嗎?既使如此,我還是不曾後悔遇見你,雖然我也想過,我是不是應該用我的生命來恨你。」
他顫動的聲音在她身邊輕輕地響起,聽起來是那麼的遙遠虛幻,卻字字恍若鋒利的爪子,狠狠地在她的心上劃下長長深深的五道指甲痕。
「你可以選擇愛我,或是不愛我。而我,卻永遠只能選擇愛你。因為無論我怎麼樣嘗試,我,永遠都恨不了你。」
「我的心,已經千瘡百孔,鮮血淋淋。它已經支撐不了你再在上面劃上一刀。從你離開我的那天開始,哦,不,應該是從更早開始,它就已經不是完整的了。生日那天,雖然有心理準備,但是當你真的忘記了的時候,真的很痛,好痛好痛。連你都不記得我的生日,我還奢望有誰記得?呵……好諷刺!你的一句後悔,就簡簡單單地把我們以前共同擁有的記憶,抹得一乾二淨,什麼都沒有再留下,好似它從來沒有存在過。」
他面無表情,似乎整個人的靈魂已經離他而去。
我本來在那個陰暗的地獄里,早已經感覺不到痛苦。幸福對於我來說是那麼的遙不可及,我從來不敢奢望。而你卻親自用你的雙手,把我送上了天堂。讓我以為,原來我一直錯了,幸福一直就在我的身邊,等待我去發現。在我想我終於可以得到自己的幸福,伸出手去接觸它的時候,卻發現那個幸福只是個一個脆弱的泡沫,一觸既破。你毫不猶豫地把我推回了地獄。只是那個地獄,比以前更加寒冷,更加幽暗。你是我心裡的那個天使嗎?為什麼你能那麼殘忍?你就像是幫我做了一個夢,一個美好的夢,一個甜蜜的夢。夢醒了,我就什麼都沒有了。還留給我的,只是無限的痛苦,無限的惆悵,無限的迷惘。
牧野流冰低下頭,輕輕地按住自己的心口。本以為自己痛得早已麻痹,沒想到還是有辦法讓他的心難過得好似快要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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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曉溪倚靠在牆上,她全身的力氣似乎已經被抽走。他話語中的痛苦,就快要把她撕成碎片。
初日還沒有升起。
明曉溪全身冰冷,彷彿進入了冰窖。
「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脆弱得好似一觸即破的聲音,竟然是從她的喉嚨里發出來的。結果,還是變成這樣了。明曉溪握緊拳頭。她只是暫時不想見他,並不想傷害他啊!結果,她又親手在他的舊傷上刺了一刀。
「你不知道?」他反問,嘴角似乎微微地有些上揚,看不出是諷刺還是微笑。
「我……」她剛想說話,卻發現他的臉色異常的蒼白:「冰,你生病了嗎?為什麼你的臉沒有一絲血色?」
牧野流冰的頭靠在牆上,半掩雙眸:「你不要管我。」
明曉溪握緊拳頭,挺直背脊,目如火炬:「你,我是管定了!」
他微仰起頭,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笑得好像這是他聽過的最滑稽的笑話,只是他的笑容里,毫無笑意:「你不是一直在逃避我?」
看著他這樣的表情,讓她的心有一種鈍重的疼痛:「你是我的朋友。」
「朋友?」他想笑,一陣黑暗卻向他襲來。他甩甩頭,想讓自己清醒一點,卻發現眼前明曉溪的臉越來越模糊,恍然間,好像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連站立都支持不下去……
這只是電光火石一剎那的事情。
明曉溪的心猛地顫抖起來,她衝上去接住了牧野流冰驀然倒下的修長身子。他全身的重量壓在她的身上,她只好緊緊地抱住他滑坐到地上。
她的視線落在了他的臉上,她……好像有好久好久沒有那麼近看過他了。
牧野流冰額前的幾縷髮絲滑落到他的眉宇間,他似乎感到不適而皺起眉頭,長長的睫毛微微地抖動了幾下,眼睛慢慢地睜開。漆黑的眼眸,直直地望入她的眼瞳,與她的視線交纏。
她握住他的手:「你怎麼樣了?」好冰涼的一隻手!明曉溪蹙眉看著他的手,握得更緊。她熱如火焰的手心緊緊地貼在他手背的肌膚上,想用自己的體溫暖和他。
牧野流冰的視線從她的臉轉移到她的手上,他眼睛依然陰暗,嘴角微微一彎,露出了一個譏諷的微笑:「你幹什麼?」
「……?」
「你不是不想看到我嗎?為什麼還要關心我?」他的話語徐緩,一個字一個字的清晰有力,像是怕她聽不清楚。
她堅定地搖頭,再搖頭:「我不可能不關心你。」
牧野流冰目光迷離地看著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眼神帶著驚心動魄的無助與痛苦:「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很可惡?」
明曉溪咬緊下唇,霎時,她露出了一個苦笑:「知道。」
「既然知道……」他的聲音霍然變得冰冷:「為何你還要繼續?」
他冰冷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竟有絲顫抖,他在害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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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辦法不關心你。」她的眼睛頓時黯淡下來。
明曉溪閉起雙眼:「冰,給我時間。」
牧野流冰蹙起眉,然後輕笑起來,那笑聲,近乎瘋狂,但是又摻夾著一絲凄慘:「我給你的時間,難道還不夠多嗎?」
他想甩開她的手,她卻緊緊地握著。
明曉溪抱緊不停在她懷裡掙扎的牧野流冰,望著他,卻發現他的臉驚人的蒼白,眼睛下面還有和她一樣濃濃的黑眼圈!回想起現在最多才五點,她緊張地問:「你怎麼那麼早就起來了?失眠嗎?」
牧野流冰看著她,目光有一絲詭異:「如果你不想見到我,就不要再關心我,不要再握著我的手。你這樣做,我會以為你是想放棄這個機會。」
明曉溪的眼睛出奇的明亮,比螢火蟲的光還要澄清,使得她的臉看上去像是在發著耀眼的光芒:「我說過很多次,你永遠是我的朋友,我永遠不可能不關心你。」
他譏諷一笑:「朋友?你還是在騙你自己?明曉溪,你不要再用『朋友』這個借口來敷衍我!」
明曉溪固執地看著他:「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牧野流冰嘴角一彎,勾出一個冰冷而嘲諷的微笑:「你想知道?好,我告訴你,我根本就沒有睡。」
明曉溪臉色突然一變,變得蒼白如瑞雪:「你難道在這裡站了一晚?!」
他轉頭看向旁邊:「不關你的事。」
她看著他,故意忽略他這句話對她的傷害:「很不巧的,我是天底下最愛管閑事的明曉溪!而且我說過,我是管定你了!」
他還是沒有看她。
明曉溪抓起他的手,狠狠地咬一口:「你好可惡!」
這次他終於冷睨了她一眼,但是他的眼神似乎在嘲笑她。
鬆開嘴,他的手背上出現了一個青青的牙印,看著看著,明曉溪的視線模糊出來,冰冷的淚珠一顆一顆滴到他手上。
牧野流冰看著手上的淚水:「為什麼哭?」
明曉溪低下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我只是想要時間……真的……我不想傷害你……真的不想……對不起……對不起……」
晶瑩剔透的淚,輕輕滴落在牧野流冰的臉上。他晶瑩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撫上那顆淚,感覺彷彿她的淚,也滴到了他的心裡似的,綻起點點漣漪。
「別哭了,你還哭什麼。」牧野流冰看著她微笑,笑容里有一抹怪異:「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只是在我的傷口上撒鹽而已。」
一陣委屈湧上明曉溪的心頭,她哭得更大聲:「對不起……我……我不……知道……」
「你不是一直不想見我?」牧野流冰看著哭泣哭得肩膀一聳一聳的明曉溪,陰霾的眼睛瞬間點燃出微微亮光,冰冷的表情閃過一絲困窘。
「我……我需要時間做心理準備嘛……嗚……」
意思是說,她……沒有放棄喜歡他?他可以這麼想嗎?可以嗎?
牧野流冰看著眼前哭得稀里糊塗,凄凄慘慘的明曉溪,再多的痛苦,在此刻都被溫柔所替代。他伸出手幫她擦開淚水:「我給你時間行了吧?」
明曉溪小巧的鼻頭哭得紅紅腫腫的,眼睛也哭得紅紅腫腫的,她抽噎著看著他:「真的?」
他想惡狠狠地瞪她,卻發現自己狠不起來。他晶瑩剔透的指尖無意識地輕撫他頸間那條泛著銀光的細鏈,墜子是一個雪花樣的水晶:「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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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漸漸升起——
朝霞輕輕把他籠罩住,淡淡的紅光像是為他披上了一層薄薄的紗,朦朦朧朧的,有點深邃,有點迷離。
初陽的光照射在牧野流冰的臉上。他的眼睛不見寒氣,不見蕭殺之氣,而是晶瑩剃透,明澈澄清,比他胸前的水晶還要漂亮,彷彿回到了從前那個如水晶般透明的少年。
明曉溪看著他發獃,現在的牧野流冰暫時脫去了冷酷,脫去了陰暗,和著明媚燦爛的陽光,是那樣的溫暖。驀然,她猛地抱住他的頭大叫:「冰!你快去睡覺!」
「我不要。」牧野流冰低下頭瞥了一眼還被她握住的手,也不知道她是忘記了還是習慣了。
「昨天晚上一直在下大雨,你一直站在外面吹風難道不冷嗎?」
「不冷。」他的心比較冷。
「你為什麼不去睡覺?」
「我想——留在靠近你的地方。」他半掩雙眼。
你難道不明白嗎?只是靜靜地站在靠近你的地方,就已經是我最大的幸福了。僅僅只是你隨意的一個眼神,一個手勢,一個表情,一個動作,就已經足以讓我感到喜悅,或是痛苦。
明曉溪強行把牧野流冰拉進她的房間,費了好大的勁才把他推倒在她小小的單人床上。
修長的身軀躺在窄窄的,充滿女生味道的床上,顯得——有點好笑。
她笑容可掬地看著他:「你說要留在靠近我的地方,好了!這是最靠近我的地方,你乖乖的睡覺,不要鬧小孩子脾氣。我會幫你請假的。」
他的眼睛靜靜地盯著她看,沒有說話。
她幫他蓋好薄被,撫撫他光潔的額頭,再探探自己的:「還好你沒有發燒。不過吹了一夜的冷風,如果你感冒的話抽屜里——」她指指旁邊的柜子:「有感冒藥。如果你胃疼的話,裡面也有胃藥。感冒藥呢一次吃一顆,一天三次。胃藥呢——這個我不清楚,你還是看看說明書好了。如果你很難受的話呢,就去找我媽,她應該會照顧你的。記得哦!」
牧野流冰看著她嘮嘮叨叨像個小老太婆,嘴角露出一抹如春風般溫和的微笑。
明曉溪看著他只是凝視著自己,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不禁蹙眉:「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
他點頭。
「那就好。」明曉溪不疑其他地點點頭:「既然這樣,我出去了。」
剛想轉身離開,卻發現她的手被他握住。
牧野流冰的眼睛漸漸冰冷起來:「不要離開我。」
明曉溪彎下腰拍拍他的頭,好像在安慰一個撒嬌的孩子:「我很快回來的。」
「不要離開我。」他固執地說著這一句話。
她哭笑不得地看著他,誰能想到牧野組的社長居然會任性得像個孩子?
他依然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只是黯淡下來的眼眸有一抹孤單的脆弱。
這一抹脆弱讓明曉溪的心突然軟了下來,為什麼她就是特別吃這一套?牧野流冰是吃定她了!她無奈地跪坐在床邊,手輕輕地拍拍他的手,安撫地說:「好,你放心的睡吧,我不走,我留在這裡陪著你。」
牧野流冰的目光靜靜地審視著她的臉,似乎在考慮她話語中的可信度。他合上雙眼,半晌,再睜開看著她,重複一次剛才的話:「你不要離開我。」
「恩,放心睡吧,我一直在這裡。」明曉溪握住他冰冷的手。
他看了她一眼,才慢慢地閉上眼睛。
她凝視著他的睡臉,一直到他睡著了。看著他長長的,彎彎的睫毛輕輕地遮蓋住他的眼睛,在他蒼白的臉上倒出扇子形的陰影。他的皮膚好好,光滑細嫩的。只是他的眉在睡夢中仍然皺著,看起來像個憂鬱的天使。
明曉溪輕輕撫過他的眉間,就像風那樣輕。
牧野流冰的眉心終於舒展開,表情鬆懈下來。
明曉溪看著看著,忍俊不住小小聲地笑出來,這樣的牧野流冰,看起來竟然脆弱可愛得像一個小嬰兒。
她無聊地看看牆上的掛鐘,又看看窗外的樹。好想去喝水呀,但是她的手被他抓得牢牢的,剛剛才移動一下,就發現他不安的皺起眉,只好規規矩矩地坐好,以免吵醒他。
時間一分一秒地慢慢流走——
明曉溪的眼皮越來越重,她拚命想睜大眼睛,但是還是不成功。她的頭一點一點,最後還是抗拒不了睡意倒在床邊睡著了。
女生化的小房間里,少年安詳地睡在少女的床上。少女的頭擱俯在被單上,也進入了夢境。
窗外的陽光,照在了他們依舊相握著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