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39
「冰,冰!」明曉溪搖著他的手,他的目光好遙遠,遙遠得好象已經離開。
神情恍惚的牧野流冰,讓她的心裡有一種鈍重的疼痛。
今晚,他到底是怎麼了?
牧野流冰比月亮還要清冷的視線,慢慢落在了明曉溪的臉上。
「你怎麼了?」她目光炯炯地注視著他,嗓音卻帶著怪異的顫抖。
「你知道嗎?這個傳說,是媽媽講給我聽的。」牧野流冰嘴角渲染上一抹嘲諷的微笑:「而今晚,就是她的忌日。」
明曉溪驚如火炬:「你……」
怪不得,怪不得他今晚會如此反覆無常。
聲音好象一下子被人用石頭壓住,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漂亮的唇角輕輕一彎,勾列出一抹溫柔得能令人窒息的微笑,他的手輕輕撫上了明曉溪的臉,手指摩擦著她的肌膚。牧野流冰的目光,溫柔得令她的心快要碎掉。他是那樣的小心翼翼,好像他在觸摸的,是一件價值連城的寶貝:「你……可不可以抱抱我?」
聞言,明曉溪的腦袋有一剎那的空白。她猶豫了一下,伸出手擁住他。
在她抱住他的那一刻,他的身體不可抑制地開始顫抖,抖得像一個害怕受傷的孩子。
他垂下頭,靠在她的肩膀上。鼻翼間,只有她清新的體香。
一瞬間,明曉溪好像能感覺得到他心裡的彷徨。
夜。清涼如水,點點螢火,醉人芬芳。
漆黑的夜裡,路燈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
整條路上,只能聽見小蟲偶爾的低鳴,以及風吹過樹葉的細碎響聲。
他用力的抱住她,她好溫暖,溫暖到他不想離開。好想就這樣永遠地抱住,永遠不再放開。小時候的孤單無助彷彿再次從記憶的最深處跑了出來,讓他有些難以呼吸。
「冰……」她近似呢喃地呼叫著他的名。
「嗯?」
「那個銀薔薇的傳說,是真的嗎?」
「全是假的,騙人的,如果是真的話,母親就不會死了。」牧野流冰的聲音緊繃著,好象一觸就會破碎。
「不會的。」明曉溪搖搖頭:「你的媽媽不會騙你。」
牧野流冰深深吸一口氣:「如果可以……」
剩餘的話卻消失在喉間——
可以什麼?明知道是不可能的。
他,沒有再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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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好的早晨。
一縷明媚的陽光燦爛地照進房間,霎時,空氣中好象靜靜地流動著琉璃般晶瑩的光芒。
明曉溪皺了皺眉,不適地翻過身子。
為什麼她會覺得那麼擠呢?難道她的床縮了水?
彷彿有微風吹過她的臉龐——
明曉溪的睫毛如蝴蝶般眨了眨,疑惑地緩緩睜開雙眼。
這一看,所有的睡意頓時都被震到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大驚失色地整個人蹦起來,卻不小心重心不穩翻滾下床,腦袋狠狠地撞到桌角。
「噢!」明曉溪頓時覺得頭上有五隻小鳥在快樂地飛翔,她捂住頭上腫起的大包包,發出一聲痛呼。
真是流年不利,禍不單行。
明曉溪使勁揉了揉眼睛,看向床上的人,她一定是看錯了吧?或者,這根本就是幻覺?
不然的話,她為什麼會看見牧野流冰躺在她的床上?!
明曉溪開始催眠自己,這是夢——這一定是夢。她拍拍自己的臉,用力一擰!
「哎呀!」好痛!她揉揉被自己捏得通紅的臉頰。會痛耶!那——就不是夢了?
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不意外地發現睡衣還好好地穿在身上。明曉溪安心地拍拍心口,她真的是想太多了。
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情?明曉溪咬著下唇坐在角落裡抱著腦袋努力回想。
「嗯——」
單人床上優雅美麗的睡王子似乎因為她發出的響聲而不安地動了動,他皺起眉,長長翹翹的睫毛輕輕地閃了閃,然後慢悠悠地睜開眼睛,星辰一樣光亮的黑眸對上了她的眼瞳。
如雪般清傲的鼻樑,像花瓣一樣迷人的玫瑰色嘴唇,他的臉龐,竟然比天使還要美麗。他黑亮如絲綢的長發在清晨陽光的照射下,似乎發出耀眼絢麗的光芒。
他睡眼惺忪地看著她,晶瑩的指尖拂上他光潔的額頭。他的臉上,還有枕頭的痕迹。看上去……呃……真的是好可愛。
好一幅養眼的美男子初醒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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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曉溪幾乎看呆了。好震撼的畫面啊!雖然她以前也看見過,可是想不到威力仍然是不減。
咳!!她在心裡一聲巨咳,努力把自己『垂涎』美色的樣子收起來。現在不是欣賞『美少年』的時候,她還沒有弄清楚原因呢!
房間里一陣怪異的寧寂,靜得好像能聽見空氣流動的聲音。
明曉溪摸摸鼻子,有點不自然地舉起手跟他打招呼:「早啊,冰,你起來了啊。」
牧野流冰看著坐在地上的明曉溪,清冷的眼眸閃過一抹疑惑:「你坐在地上幹什麼?」
「我……呃……這,這裡很涼快嘛。嘿嘿——」明曉溪乾笑,站起拍拍身上的衣服。
「……」牧野流冰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冰……你……嗯……那個……為什麼……呃……在我房間里……過夜……?」更確切的說是在她的床上。明曉溪糾著手指頭,有點緊張地問。哎呀!這個問題實在是太尷尬了!
他如黑玉般美麗的眼眸閃爍著能迷惑人的光芒:「你想知道?」
「是……是啊……」
「……不告訴你。」
他低低的嗓音在她的身邊響起,近得彷彿在她耳邊呢喃。明曉溪發現自己居然有點眩暈,她眨了眨眼,不是很確定他剛才說了些什麼。
牧野流冰走下床靠近她,單薄的身軀看上去卻修長優美地叫人心悸。
明曉溪有些緊張地向後退一步。
他再向前逼近一步。
明曉溪的背已經抵著牆。
牧野流冰在她身前站定,手「啪」的一聲放在她耳邊的牆上,把她牢牢地圈圍在自己的手臂間。他的臉緩緩朝她靠近,他的呼吸圍繞在她的鼻翼。
明曉溪的腦袋在剎那變得空白,一下子慌張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他的額頭抵著她的額頭,眼睛對著眼睛,鼻子對著鼻子,他的唇與她的唇距離不到一寸,但是他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準備。
明曉溪驚得一聲大叫,雙手急忙捂住自己的臉。
一秒,兩秒,三秒——
沒有動靜——
咦?
明曉溪從指縫偷偷一看,卻發現牧野流冰雙手抱胸,一臉揶揄地在站在門口望著她:「今天我要出去辦些事情,伯母不用煮我的飯了。」
說完話,他乾脆利落地走出房間,門在他身後「砰」的一聲關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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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象全身的力氣都被人奪走了,明曉溪軟軟地靠著牆慢慢滑坐下來,臉頓時不爭氣地漲成豬紅色。她輕捂住心口,感受到她手心底下那一條鑲滿碎鑽的項鏈,微涼,微硬。
今天他看起來,好象是蠻正常的。
她懷疑——很懷疑昨晚的一切是不是都是她在做夢?夢到他和她在昏暗的小路上迎著清冷的月光,走了差不多一夜。夢到他跟她講了那個銀薔薇的傳說。夢到他和她說,昨天——是他母親的忌日。
不,他才不正常。想起了剛才的事情,明曉溪懊惱地拍拍自己的腦袋。
她無精打彩地垂下頭,突然發現——她穿著睡衣!
按照邏輯來說,剛起床的人穿著睡衣是十分合理的。可是——她好象沒有換衣服的記憶。那麼說……難道她就這樣和他出門走了一整晚?還是她回來之後換的?如果是回來后換的,那又是誰幫她換的?
糟糕!明曉溪欲哭無淚。
她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涼涼爽爽的微風吹啊吹啊——
明曉溪滿足地伸了一個懶腰。
既然牧野流冰不在家裡,那麼她出來也就不怕被媽媽壓下『照顧貴客不到』這一頂大帽子。
幾隻雲雀在蔚藍的天空上飛翔。明曉溪羨慕地看著它們,恨不得自己也變成一隻快樂的小鳥。這樣就可以拋開所有的煩惱,只需要每天睡到自然醒,醒了之後無憂無慮,自由自在地在這廣闊的天空中嬉戲。
她嘆息,這也只能當一個遙不可及的夢而已。
「喵——」
好象有什麼東西在輕扯她的褲角——
明曉溪疑惑地垂眼一看——
那是一隻毛色灰白相間的小貓,爪子調皮地有一下沒一下拉扯她的褲腿。如玻璃珠般圓溜溜,閃閃亮的眼睛看著她,友好地跟她打招呼:「喵——」
明曉溪一下子失去了反應,她目光呆澀地看著它。半晌后……
「啊!!!!!!!!!!!!!!!!!!!!!!!!!!!!!!!!」
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聲突然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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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情?」捂起耳朵,頭被震得有些『嗡嗡』在響。行人們
驚慌失措地尋找著『災難發生處』。
只見一個少女表情誇張得就好象卡通漫畫里的人物。她象是逃瘟疫似的奔跑,速度快得就像一道閃電。一隻圓呼呼好似一團毛線球般的小貓,輕快地跟在她身後,時不時發出「喵,喵」的叫聲。
一口氣以驚人的速度跑過了三條街,明曉溪彎下腰,左手抵在膝蓋上,右手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大熱天跑那麼快,她真的是有點秀逗了。跑了那麼久,那隻貓應該沒有再跟著她了吧?
「喵!喵!」小貓看著她,烏黑明亮的大眼睛里閃著興奮的光芒。它好象很喜歡這種『追人』的遊戲。
「哇!你怎麼還在啊?」被它嚇了一跳,明曉溪哭喪著臉,悄悄向後移,尋找逃跑的路線。啊!真是天助她也,她身旁距離三米的地方就有一家餐廳!如果她能順利跑進去,應該就能躲開這隻『熱情』的小貓。
不過,會不會有些丟臉?
明曉溪思考兩秒鐘,決定——
面子雖可貴,躲貓價更高。
她一邊注意著小貓的行動一邊閃電般打開門,跑進去時卻一頭撞上了一個堅硬的胸膛。
明曉溪被撞退了幾步,她捂著鼻子,剛想抬頭看看她撞到誰時,小貓「喵——」的一聲向她撲來!
「啊!」
又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
一個少女蒼白著一張小臉,象無尾熊遇見尤加樹般緊緊抱住一個臉色鐵青的少年,少年的眉頭緊鎖,卻沒有推開身上的少女。
「天啊!——」明曉溪全身緊繃,警惕地看著地上那隻小貓:「你——你別過來——拜託,親愛的小貓眯,不要跟著我了好不好?乖乖去別的地方抓老鼠吧?」
「喵?」小貓疑惑地看著明曉溪,微微歪著頭,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無辜地瞅著她。
「你聽得懂對不對?乖……快回去你主人那裡吧!那麼漂亮,那麼可愛,那麼高貴的小貓眯要是不見了,主人會很擔心的,所以快走快走。回到你家后,你一定有好吃的貓食吃,晚了就會被主人吃……哦……不是……就會沒有了哦!乖乖小貓……快走吧……」明曉溪苦口婆心地對它說,也不管它是不是聽得明白。
上帝啊,瑪麗亞啊,佛祖啊,撒旦啊——不管是誰,快來救救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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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小貓快樂地叫了一聲,高興的站起來。它眨了眨眼,誤以為她要和它一起玩。
「哎呀呀!你別亂動啊!乖乖地坐在那裡就好。不要動啊!」明曉溪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抱著一個人。
她生平什麼都不怕,但是唯一的弱點,居然是一隻小巧玲瓏、一手就可以抓起來的貓!
真是丟臉——
「明曉溪,你在幹什麼!?」一聲如雷鳴般的大吼在她耳邊響起,發出此吼聲的,正是被她強『抱』住並加上被忽視得忍無可忍的少年。
好熟悉的吼聲,好象有很久沒有聽過了。
明曉溪回頭一看。
火力十足的眼睛,桀驁不馴的濃眉,剛陽有勁的五官——組成一張魅力十足,而且她相當熟悉的俊臉。
「東寺浩男?」明曉溪疑惑地看著他,他怎麼來了。
東寺浩男火熱的大手握住她的手臂,嘗試把她拉開,凌角分明的臉上有著些許懊惱:「你,你放開我!」
明曉溪忽然發現,他的臉居然和她近得只有一個呼吸的距離。
「啊!!」她再次尖叫,鬆開緊抱住他的雙臂退後一步。
小貓歪著可愛的頭看著她:「喵——」
「啊!!」她又發出一聲尖叫,整個人又撲回東寺浩男的身上,牢牢抱緊。
「你給我閉嘴!吵死了,你鬼叫什麼啊!快放開我!」他皺起眉頭。
「我不要!」明曉溪像溺水人看到稻草一樣看著他:「東寺浩男!快幫我把這隻小貓帶出去好不好?」
從認識他那麼久以來,明曉溪第一次認為東寺浩男的吼聲也會有悅耳的時候。
東寺浩男兩道黑黑的濃眉不爽地挑起,豐滿光澤的嘴唇緊抿:「你難道沒有其他的話可以說嗎?」
明曉溪皺起眉頭:「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吧?」
「為什麼不說?」
「你先幫我把這隻小貓弄走好不好?」
「我為什麼要聽你這個笨女人的指揮啊?」他大吼,眼底冒出簇簇憤怒的火光。
「你幫我一下會死啊?」她吼回去,覺得自己一定是腦子壞掉了才會以為他的吼聲好聽。嘖!那麼久沒見,他的性格還是跟以前一樣爛。
東寺浩男看著緊緊抱住他,怕一隻小貓怕得要死,卻敢挑撥他脾氣的明曉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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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怒瞪著他,嘴角緊緊地抿起。雖然她的臉色蒼白而且帶著濃烈的狼狽,但是她的眼眸卻比天上所有的星星還要瑩澤。
東寺浩男嘆一口氣,退了一步:「好吧。」
餐廳內。
華麗的水晶大吊燈,亮晶晶的大理石地板,閃著耀眼光芒的銀制刀叉,還有左右長長的兩排、身穿講究統一的制服,恭恭敬敬地筆直站著的侍者。
哇咧!那麼誇張,他們是在拍皇家貴族用餐時的電影嗎?
明曉溪坐在軟綿綿的沙發座位上,感嘆自己見的世面實在是太少了。不愧是日本第一首富,錢果然多得可以砸死人,連吃飯的排場都與眾不同。這家也屬於東寺財團名下的餐廳,布置得可以說是豪華優雅,光彩奪目。
看了看悠閑自得的東寺浩男,雖然這盤法國田螺是很美味沒錯,但是她實在懷疑他在那麼多道『閃光燈』的照射下,怎麼還能吃的那麼津津有味?
彷彿感應到了她的目光,東寺浩男抬起頭,靜靜地凝視著她。
明曉溪拿起放在桌上的珍珠奶茶「咕嚕咕嚕」地喝了一口(註:本來桌上放著的是紅酒,不過在明曉溪的再三要求下,換成了珍珠奶茶。)重重地放下杯子:「你怎麼來了?」
東寺浩男舒展不到幾秒的濃眉又皺起:「你不高興我來嗎?」
「我沒有那麼說。」她擺擺手。
他雙眉微揚起,神情既不表示相信,也不表示不相信。
他那是什麼表情啊?明曉溪不滿地撇撇嘴,跳過這個話題:「對了,小雪有沒有來?」好久不見她,真的滿想她的。
「沒有。」其實東寺浩雪本來是很想來沒錯,不過在東寺浩男狠狠地揍了她一拳之後,就再也沒有提起過。
「哦。」明曉溪有些失望。小雪那丫頭沒來啊……嗯?等一下!她雙眸懷疑地微微眯起,最喜歡熱鬧的小雪怎麼可能不想來?「你該不會是又對她做了什麼吧?喂!警告你,不許你欺負小雪!」
聽到她的話,東寺浩男頓時火冒三丈,嘴巴動了動,又忍耐地閉起。
「東寺少爺,您要的玫瑰花。」一個年輕的侍者微彎腰,把一束嬌嫩鮮艷,花瓣上還沾有水珠的玫瑰捧到他面前。
明曉溪奇怪地盯著他看,他要玫瑰花幹嘛?而且還是紅玫瑰呢。
東寺浩男一臉彆扭地接過侍者手中的玫瑰,嚴厲的眼神中帶著濃濃的困窘:「送給你。」他直接把那一束玫瑰丟向她,好象那是一個麻煩的燙手山芋。古銅色的皮膚上,有著可疑的淡淡的紅暈。
明曉溪露出一臉倒大霉的錯愕,她忙不迭地把花丟還給他:「送給我幹什麼?」
他皺起兩道濃眉,語氣裡帶著略微的命令:「收下!」
她也皺起眉心:「你很奇怪耶,我才不要!」
他沒耐性地把花丟回去:「少啰唆!收下!」
明曉溪又把花拋回來:「你這個人莫名其妙,我為什麼要莫名其妙地接受你這束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