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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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明曉溪猛地一拍手!「何淺薇,淺薇是不是?」
何淺薇皺起眉心,可愛的小臉上浮現出哀怨的神情:「那麼快就把我忘了,你真是無情無義哦!」
明曉溪耳朵上的小星星俏皮地閃爍著,她無辜地眨了眨眼睛:「這不能怪我啊。那天的你頭髮是紫色的,現在的你沒有化妝頭髮還是黑色的,我自然就很難認出你嘛。」
明曉溪發誓,她真的沒有騙人。
「淺薇,你認識曉溪?」風間澈淺淺一笑,潔白得象天山上的雪蓮。
何淺薇睇看他,眼眸里閃著促狹的光芒。她朝他做了一個鬼臉:「你呀,差不多每天都在我耳邊叨念著曉溪怎麼樣,曉溪怎麼樣的,要不就是對著曉溪送的太陽靜靜發獃。在這種日復一日的荼毒下,我能不認識她嗎?」
明曉溪驚訝地看著風間澈,原來在第一次見面時何淺薇說的那個『某人』就是風間澈啊。
風間澈恍若黑寶石的眼眸里有著濃濃的狼狽。清傲如雪的臉頰上,可疑地浮出兩片粉粉的暈紅。
牧野流冰面無表情地凝看向遠處,讓人猜不明白他在想什麼。
何淺薇的話,讓在場的三個人一下子尷尬起來。
怪異的寧靜。
「你們怎麼一下子都不說話了?」何淺薇奇怪地摸摸臉:「是不是我說錯什麼了?」
「沒有,沒有。」明曉溪擺擺手,第一個恢復『正常』,出聲打破了僵局:「淺薇,你怎麼會認識澈?」
「我們是世交。現在他在台灣的工作恰好和我一樣。」何淺薇看向冷淡得幾乎讓人忽視他存在的牧野流冰問:「你旁邊那個是?」
「他是牧野流冰,是我的……朋……」
牧野流冰幽暗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明曉溪被他看的有些心虛。呃……她說不下去了。
「他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風間澈接過明曉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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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曉溪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澈——不愧是世界上最好的澈。
何淺薇雀躍地跳起來:「哇!他長的好帥哦!名字取的也很好呢。第一眼看見他,我就覺得他的氣質和北海道的流冰一模一樣!」她蹦蹦跳跳來到沉寂的牧野流冰面前:「你要不要考慮下拍廣……」
兇狠的目光!
牧野流冰危險地微眯起雙眼,射出不悅的睇光。
「嘿嘿——」何淺薇被他的眼神嚇得把話吞回去:「你當我沒有說。」
明曉溪看著冰冷的牧野流冰,他……不會是在生氣吧?
風間澈的目光拂過略顯不自然的明曉溪和冷漠不說話的牧野流冰。忽然,他露出了一個淺笑:「淺薇,我們還要繼續去工作吧?」
「哦,對哦!」何淺薇一拍腦袋:「我都快忘記了。」
「曉溪,流冰,我們先走了。」他拍拍她的腦袋,轉身看著牧野流冰:「哪天有時間,我們三個人再聚聚。」
牧野流冰看著他:「嗯,好。」
「拜拜咯!」何淺薇朝她大力地擺擺手,跟著風間澈離開。
明曉溪點點頭,朝他們揮揮手:「再見。」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她明白風間澈的用意。
只留下明曉溪和牧野流冰單獨在一起。
明曉溪從包里拿出紙條:「冰,我們去買東西吧!」
牧野流冰走在前面。
「那還不快走。」
看著他的背影,明曉溪若有所思。
「哇!你好漂亮,又圓又紅又大,看起來就很好吃的樣子。你那麼可愛,不帶你回家就太對不起我自己了。恩!就是你!」明曉溪自言自語地拿起一個紅彤彤閃著可愛亮光的番茄。
「還有什麼沒買的嗎?」牧野流冰雙手隨意地插在褲袋裡,如雨水般清冷的黑眸凝看著正在挑選番茄的明曉溪。
「冰!你看它是不是很美?是我挑選出來的喔!很厲害吧!」她獻寶似的舉起手中的番茄,臉上蕩漾著甜甜的笑容,好似一隻想得到主人誇獎的小狗。恍惚間,好似有一朵朵花在她四周飛舞。
牧野流冰挑了挑眉,視線意思意思地掃了番茄一眼,然後落在眼睛綻放出奪目光彩,滿心期待的明曉溪臉上。朱唇輕啟,送她兩個字:「笨蛋。」
「哐啷!」
那是期待的玻璃球破碎的聲音。
明曉溪失望地耷下肩膀,抗議地看著他:「你的眼神好傷人。」
他那樣的眼神,弄得她覺得自己好象一個白痴。
「你買完東西沒有?」
「買完了吧。」把番茄丟進塑料袋子里,她看了看手裡的紙條:「結帳后就可以回家了。」
「那就走吧。」他一轉身,徑自走向收款處。
什麼嘛!明曉溪不滿地撇撇嘴,笨蛋冰!都不會等等人嗎?她提起購物籃,半跑著追上牧野流冰:「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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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完帳,明曉溪提著兩個重重的購物袋,滿頭大汗地走在牧野流冰身後。
他他他!真是一點紳士風度都沒有!提著那麼重的東西,他不幫忙拿也就算了,居然還走那麼快!他難道不知道她和他的海拔差很多嗎?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他有紳士風度,他就不是牧野流冰了。
「你好!你好!諾拉!諾拉!」
那是什麼?
她轉頭一看,啊!是現在在電視上很紅的玩偶。
明曉溪跑到櫃檯前,看著不停發出響聲的布偶,忍不住拿起一隻放在手裡捏,真的是太可愛了!
「你在幹什麼?」牧野流冰皺著眉看著明曉溪手裡的玩偶。
「好可愛喔!」
「這是什麼?豬還是企鵝?」他一臉怪異。
明曉溪瞪他一眼:「笨啦!這是一隻小精靈!你看,如果點它的肚子,它就會叫喔!按這裡的話,就可以留音了。這是現在很紅的玩偶。」
「你喜歡這種玩意?」他還是一臉怪異。
他那是什麼表情啊?明曉溪不滿地向他丟一個白眼。
「喜歡啊,女孩子不會有人不喜歡可愛的東西嘛。只不過媽媽如果知道我買這個的話會砍了我的。」她放下手中的玩偶,提起購物袋。「我們走吧。」
牧野流冰凝視著玩偶,優美晶瑩的指尖輕輕拂上櫃檯的玻璃,似乎決定了什麼。
「嗯。」
夜,清涼如水,漆黑似墨。
月,澄若明鏡,亮若燈火。
明曉溪舒服地仰躺在自己的床上,做著一個甜甜的夢。
好漂亮的蛋糕!她要開動了!調皮的蛋糕眨了眨眼,悄悄地跑開。明曉溪連忙揮舞著叉子追上去,企圖抓住『到嘴的蛋糕』。哎呀呀,親愛的小蛋糕,既然你已經屬於我,就一定會被我吃掉,所以不用再做無畏的掙扎了。
正在她抓到蛋糕時,突然間一陣天搖地震,蛋糕離她越來越遠——
「曉溪!曉溪,你醒一醒!」一雙手輕輕地拍打著她的雙頰。
是誰那麼晚還在擾人清夢?不要拍了,她好睏。
「別吵我了!我還要睡覺!」明曉溪伸手打開那雙討厭的手,翻個身打算繼續去找周老公公聊天下棋。
「明曉溪!」輕拍換成了大力搖晃。
明曉溪被搖得頭更暈了,她努力睜開惺忪還帶著血絲的睡眼,跳起來怒喝:「天殺的!是誰在這種時候還來吵我?!」
揉了揉眼睛,她不滿地瞪向打攪她睡覺的惡人。印入雙眸的,是一雙冷漠如雪的眼瞳,在漆黑的夜裡,閃爍著迷離得象童話般的光芒。
熟悉的氣息,熟悉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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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明曉溪眼裡滿滿的錯愕一下下,一步步,一點點變成了滿滿的詫異,她驚訝地張大嘴巴。
睇見明曉溪已經醒了,牧野流冰站起身,挺拔修長的身軀讓她的房間看起來變得更狹更窄。
淺藍色的窗帘隨著微風輕輕飄起,他額前的幾縷髮絲,也跟著輕輕飄起。細碎的月光從窗外灑進,彷彿一件縹緲的銀色羽紗,柔柔地披在他的身上。他的肌膚,看起來好象白得幾乎透明。
他,在這樣的黑夜裡,在這樣的月光下,飄幻得彷彿不屬於人間。
「那麼晚了你為什麼不……」陡地,她的聲音消失在喉間。
因為適應了黑暗的眼睛,瞅見他的表情,是那麼的寂寞。
「陪我去外面走走,好嗎?」牧野流冰目光遊離地望著窗外那一輪不染纖塵的滿月,輕聲徐言。聲音雖然不大,卻很清晰,像是把她從霧裡拉出來一般清晰。
「現在?」她看了看窗外黑漆漆的一片,不敢置信的問。
「嗯。」他點點頭,退後一步,不再讓月光照在自己的身上。
「為什麼?」
「陪我去。」他似乎不想解釋,只是再重複一次他的請求,語氣里,多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僵硬。
明曉溪凝望著牧野流冰,他把自己隱蔽在不見一絲光芒的黑暗裡,脆弱的氣息籠罩住單薄的身軀。
這樣的脆弱讓她不忍心拒絕他,她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好。」
她到底在幹什麼啊?
為什麼她就是不能狠下心來拒絕牧野流冰呢?
瞌睡蟲不停地襲擊著明曉溪,她半睡半醒地和牧野流冰並肩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欲哭無淚地想。
從走出家門開始,他就一句話也沒有再說過,只是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好似想要從她這裡得到一些溫暖。他的手冰冷冰冷,弄得她的心也冰冷冰冷的。
他的目光迷離,好象在回憶著什麼。迎著月光,他的雙眸好象正在發出一種幽幽的清冷光芒,給人一種遙不可及、與世隔絕的感覺。
夜很靜,靜得讓她能清楚地感覺到他深沉而均勻的呼吸。
帶著夜來香淺淡的香味的空氣,混合著牧野流冰清爽的體味。在黑暗的夜裡,給她一種濃濃的安全感。
「曉溪。」牧野流冰突然開口,他的聲音很輕,輕得好象是從深深的地底下傳來的,彷彿是為了不想吵醒沉睡在花朵中的精靈。
明曉溪抬起頭看著他:「嗯?」
「你知道——銀薔薇的傳說嗎?」
「銀薔薇是什麼?」
「你沒見過?」
「沒有。」她連聽都沒有聽過。
「我曾經看見過銀薔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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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野流冰微眯起雙眸,眼中似乎閃著如琉璃般晶瑩剔透的光芒,他的表情鬆懈下來。嘴角蕩漾起一個淺淺的微笑:「傳說那是從月神阿弗洛迪特裙飾間散落人間的花朵,由春到夏,每個滿月的夜晚都會盛開出繁茂的銀白色花朵,清香蕩漾在只有月光和微風的空氣中。」他頓了頓:「如果在滿月時對著銀薔薇誠心祈禱,月神就能清楚地聽見你的呼喚,並且將會幫助實現夢想,完成心愿。」
「真的嗎?」明曉溪驚奇地睜大眼睛。「你怎麼知道的?」
對呀。
為什麼他會知道?
牧野流冰望著遠方那一朵不知名的小花,靜靜發怔。
好遙遠的回憶,那……好象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讓他都快以為那只是他的幻覺。
模糊的記憶里,有一個很美麗很溫柔的女人,在對著小小的他說著一樣的話。
突然,胸口間一陣抽緊的疼痛讓他不由得蹙起眉心。
他記起來了。
那是母親。
他的眼神黯了黯。
母親總喜歡在滿月的夜裡,虔誠地向一朵銀白色的小花祈禱。每當到了祈禱的時候,母親總是在溫柔地微笑,彷彿一個不知道痛苦的天使。
他不知道母親為什麼在微笑。
母親也從來不告訴他。
直到有一天,也是在這樣的夜晚里,母親緊緊地牽著小小的他的手,坐在一個好大好大的湖邊,對他講了一個好美好美的傳說。
銀薔薇的傳說。
母親抱著他,指著生長在湖邊,那一叢叢不起眼的小花說:「流冰,你看,那就是銀薔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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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過去。
一叢叢的薔薇,小小的銀白色花朵像星星一般盛開在月光里,美麗得彷彿是從月亮上下來的天使。微風柔柔拂過,銀薔薇輕輕地隨風飄舞。
原來,那就是銀薔薇啊!小小的他轉過頭:「那我也要向月神祈禱,希望媽媽,伯伯和外公能永永遠遠地陪在流冰身邊。」
對於那時候的他來說,母親,伯伯和外公,就已經是他生活中所有的幸福。
母親摸了摸他的頭,手心很暖和,臉上洋溢著一個比天使還要美麗的微笑:「傻孩子。」
母親那時候的微笑,永遠的印在了他的心裡。
可是……銀薔薇騙了他。
他的幸福,並沒有留在他的身邊。
四歲的他,在聽見母親的哀叫,母親的哭聲時,卻什麼都不能做,也不敢做。只能躲在陰暗角落裡發抖,緊緊地抓住手裡的銀薔薇祈禱。
但是月神,並沒有聽見他的心愿。
當他打開房門時,看見的不是母親溫暖的笑臉,而是母親冰冷的屍體,赤裸而且傷痕纍纍的屍體。
手裡的銀薔薇,跌落在母親充滿淤傷的身上。
母親,已經再也不會溫柔地微笑了。
母親,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騙我?
月神,是永遠都不會聽見我的願望的。
十五年後的今天,我已經明白這個事實。
好昏暗的夜晚,與那天一樣的黑暗,猶如地獄般死寂的黑暗。
他的手,依然象那時候一樣冰冷。
只是,他不再是孤獨的一個人。
他手裡的那隻小手,暖和如火焰,溫暖著他的手,溫暖著他的心。
讓他,即使傷心,也不是一個人在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