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意外重逢
高三就是高三，辛苦得一塌糊塗。我已經成為學校要保送的重點對象。我開始由傷心變成習慣這種傷心，再變成努力的回憶。唐德彬的一顰一笑，一個動作，一句話，都成為我回憶的對象。
除了努力學習就剩下了吃，因為每當我傷心或者想回憶的時候就往嘴裡塞東西，也許這樣可以抑制眼淚流下來。
「小沫！不要再吃啦！」夢瑩瑩搶下我手裡的東西。高三學習累，再加上夢瑩瑩比較注意，所以她現在的身材已經不算胖了！可是我整天吃東西，漸漸地有點胖了起來，因為我以前吃東西特別少。
「為什麼不吃！民以食為天嘛！」我給自己找了一個很好的理由。吃食物的過程就像咽下眼淚。
「也不知道你現在是怎麼回事！怎麼如此能吃啊！趁現在你還沒發展出脂肪的情況下，你趕快注意點吧！」夢瑩瑩強行搶下我手裡拿的薯片袋子。
「不怕胖啦！無所謂了！」我又迅速把袋子搶了回來。
「幸好你學慣用功刻苦，否則估計你現在一定像我當初一樣，可以和豬媲美。」夢瑩瑩無奈地搖搖頭。
「唐德彬現在怎麼樣了？」我知道夢瑩瑩經常和孫曉海通電話。我本不想問，可是又忍不住！
「學習進步猛速，人卻憔悴了很多。」夢瑩瑩簡單地說。
「憔悴？怎麼會呢？身體不好嗎？」我心突然一顫，就開始疼起來。
「你當初那麼狠地踹了他一腳，他怎麼能不憔悴呢！」夢瑩瑩苦悶著臉回答。
我沒有言語。
除了學習，我還能做什麼。
一年的時間說快也快，說慢也慢，我被學校保送的是Ｄ大，可是我放棄了被保送的機會，自己報考了Ｓ大的中文系，也許就是為了一個約定一句話或者一個人。
夢瑩瑩果然和孫曉海比翼雙飛去了同一個城市的大學。夢瑩瑩告訴我，她聽孫曉海說唐德彬出國了。這對我來說如同當頭一棒，打得頭破血流。也許唐德彬母親忘記了自己說的話，也許她希望兒子走得更遠，也許唐德彬恨自己所以不給自己回頭的機會。就算兩個人再見面又能怎麼樣？我照著鏡子看看自己現在的體形，雖然不比當年的夢瑩瑩，但估計也許遇到了唐德彬，也未必相識。
Ｓ大並不神聖，也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好。因為沒有期待人的身影。
我拖著沉重的行李耷拉著腦袋往剛分配好的寢室走。突然，一個不長眼睛的男生從對面跑過來，我還來不及躲閃，就被撞了個正著。
「真倒霉！」我悶聲說。
「走路要小心，這樣很危險的，下次要小心了。」男生踉蹌了一下，站穩后緩緩地說。聲音低沉有力又富有磁性，彷彿穿過了一年的聲音。我心頭一頓。
這聲音怎麼如此熟悉？唐德彬？我抬起頭，男生也正好抬起頭。
「唐德彬？」我激動得大叫，淚水溢滿眼眶。真的是他，難道這就是緣分嗎？夢瑩瑩不是說他出國了嗎？怎麼會在這裡？唐德彬比以前看起來成熟穩重得多。他穿著乾淨黑白分明的衣服，帶著一個半時尚半近視的眼鏡。但是無論他什麼裝扮，我日思夜想的人，我怎麼會認不出來？
「你是？你怎麼知道我名字？」唐德彬先是驚訝，然後怎麼回憶也想不出眼前這個有點發胖的女生是誰。母親和死黨孫曉海都告訴他，他失憶了，從高三那年一次車禍以後，不記得在那之前幾年的人和事。
「你不認識我了？」我一怔，整顆心變得冰涼。原來真如自己設想，遇到了，也未必相識。只是匆匆的一瞥。
「這個……我估計你能叫上我名字就說明以前認識過，但是我失憶過，所以可能認識過你吧！抱歉！」唐德彬微笑著表示歉意。
「什麼？你說你不記得了？就是說以前我們所有發生過的事情你都忘了？你怎麼可以忘得如此乾淨？那你來Ｓ大幹什麼？」我說著說著竟然無端地哭了，突然明白一種叫做撕心裂肺的痛。
「我喜歡來Ｓ大上學不可以嗎？難道我要考哪所大學還要受別人的指使？為什麼要干涉我在哪上學？」唐德彬的聲音里有了一絲絲厭煩。我的心驟然一涼。同樣的名字，可是變了好多，他這麼輕易就忘記了那個叫藍小沫的姑娘？
「可以。」我還是止不住眼淚。這個傢伙為什麼可以不負責任地把一切都忘了？
「哭哭泣泣的！女生怎麼不堅強點！」唐德彬拿出一包面巾紙遞給我，接著拿過我手上的行李。
「你幹什麼？」我被他的舉動搞得莫名其妙的。
「看你一個女生這麼胖！拿東西費勁！所以幫你一下。你這姑娘一下能叫出我的名字，一定認識，所以舉手之勞，幫你拿下東西也無所謂。」唐德彬淡淡地說。
「因為什麼失憶？」我擦了擦眼睛問。
「車禍。」唐德彬簡便地回答。
「受傷了嗎？」一想到那場面心就疼。為什麼受傷的總是唐德彬？哎！天意弄人。
「還好！就是腦子不好了！呵呵！」唐德彬無所謂的樣子。
「到了！」我看了下寢室鑰匙牌寫的樓號，已經到了。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唐德彬欲要轉身離開，又回過頭問。
「藍小沫！謝謝你幫我拿東西。」我知道什麼叫真的忘了！忘得一乾二淨徹徹底底。
「呵呵！好像聽別人提過幾次，我們以前應該是認識的。既然認識，幫這點小忙不算什麼。不用謝。」他說完就轉身離開了。沒有一點留戀，沒有回頭。
我是第一個到寢室的，讀了大學，母親也給我買了手機，我顧不得馬上收拾東西而是撥夢瑩瑩的電話。
「我遇到他了！你們為什麼要撒謊？」接通電話我直接說。
「哎！事到如今就告訴你吧！其實唐德彬考上Ｓ大，通知書下來以後，唐德彬母親就告訴孫曉海，當初她找你的事。天不隨人願，唐德彬偏偏在高三的時候出了車禍。那場車禍我開始都不知道，他真的失去記憶了，幾年前的事都不記得，包括你，無論怎麼提醒也沒有絲毫作用。我們怕你傷心，所以就說他出國了。」夢瑩瑩如實地告訴我。
「可是我們在一所大學，你們沒想過我倆會遇到嗎？」我大聲地問，眼淚止不住地流。
「沒想到會如此地快。大家都怕你遇到他，他卻冷冰冰的，你會難受。」夢瑩瑩替我捏了一把冷汗。真是緣分在作怪。
「我不會放棄的。」我不想再錯過一次，那樣一年多的苦熬就付之東水了。我們曾經美好的回憶，我想讓他想起來。
「別讓自己太辛苦了！」夢瑩瑩勸慰。
「再辛苦也無所謂了！」就算我想放棄，我的心也不允許。
我一頭栽到床上。看來自己要打起精神來了。
寢室是二人寢，S大就這點還是比較優越的。我不習慣和太多的人住在一起。
「Hi！我叫蘇睿，你叫什麼名字啊？」一個穿著時尚，頭髮像被雷擊過一樣的女生把行李扔到床上問我。
「藍小沫，叫我小沫吧！」我一打眼並不討厭這個梳爆炸頭的女生，仔細觀察面容也很精巧可愛。
「呵呵！好美的名字哦！藍色代表海洋，沫是泡沫，意思就是海洋里的泡沫了。還蠻詩情畫意的哦！」蘇睿分析著我的名字。
「不愧你考了中文系！理解能力還挺強。」我起身摸了摸蘇睿那亂蓬蓬的頭髮，越看越可愛。
「今天晚上有個新生入學晚會！我們去湊湊熱鬧？聽說還有不少新生表演呢！」蘇睿喜歡熱鬧的地方。
「那種地方？很無聊的！」我又躺在床上放橫。
「去吧！現在在學校我就認識你一個人！你陪陪我吧！聽說咱們系是報到最晚的呢！其他系大一的早就來了！也許有好看的節目呢！好小沫。」蘇睿搖晃著我的胳膊。
我只能答應，我可不想自己的胳膊被活生生地搖掉。
新生入學晚會是在學校開典禮的禮堂舉辦的。
晚會的節目還挺多的！主持人竟然是周文傑和有一個女生。周文傑比以前成熟多了，我在台下看他，以前對他算是有許多愧疚。周文傑讀大學以後偶爾也給我打個電話，我知道他學的是商務管理，已經是學校的文藝部部長。
我又陷入了沉思，一旁的蘇睿和別的女生一樣看到自己喜歡的人或者節目就尖叫不止。
「小沫，小沫！你看那個男生多帥！快看！」蘇睿捏著我的胳膊。
「誰啊？」身體本來含脂肪就多，被蘇睿這麼一捏當然很疼。
我抬起頭，沒等蘇睿回答。已經看清楚台上的那個人，是我認識的。一年多以前，他站在台上參加校園歌曲比賽，曾經也受到很多女生傾慕，就是唐德彬，就算化成灰我也認得。
「我是商務管理大一的新生，我叫唐德彬，今天給大家帶來一首我自己寫的歌。本應該和一個從小一起長的死黨一樣演唱，但是他不在這裡讀書。這首歌的名字叫《我的愛LOVE》。」唐德彬話音剛落，四周掌聲響起。
我頓時感覺到苦澀。從前，唐德彬是說，把這首歌送給他的同桌。同樣的歌曲，但卻不是同一個記憶了。
「我的愛／深海邊的愛／隔著心相望／你是否能看見／浪花拍過我那深愛你的心／窗外的燈／閃爍著愛／ＯhＬoveＬoveLoveLoveYOU／哦我的愛／我深深的愛/窗前的花香／你是否懂得欣賞……」唐德彬的嗓音圓潤，演唱贏得陣陣掌聲和尖叫聲。
「小沫，你怎麼了？」蘇睿見我哭了，很傷心的樣子。
「沒什麼！聽到這首歌想起點以前的事！心裡不好受罷了。」我抹去眼淚。
「剛才唱歌那男生怎麼樣？」蘇睿一臉花痴樣地問。
「不錯啊！人長的好，歌唱的也很好。」我附聲應和。
「我追定他了！哈哈！」蘇睿自信地說。
我的心沉到了海底。「唐德彬，你還記得我和周文傑假裝情侶找你的時候嗎？你說你一定會考上S大，如今你來了！可是你卻忘了為什麼要來這裡。我當初告訴自己要和你這個痞子有個約定，就是到大學，我一定把你再追回來。可是現在你都不記得了，我該怎麼辦？」我對自己的內心說。
好不容易熬到演出結束，我準備回寢室，卻被蘇睿拉著往禮堂前面表演的地方走。
「幹什麼啊？」我問。
「嘿嘿！我去要他電話號碼啊！」蘇睿笑嘻嘻的。
「你真的對他……」我心再一次顫抖。
「嘿嘿！反正一眼見著就喜歡！再說不交往怎麼知道合適不合適呢！這麼搶手的男生，可要先下手為強啊！否則後悔都來不及。」蘇睿笑著說。
我被蘇睿拉到後台。蘇睿就誇張地叫起來：「剛才唱歌那個唐德彬呢？」一邊叫一邊四處尋找。
「我在這，怎麼？」唐德彬正要拎著衣服走。
「沒怎麼！呵呵！我叫蘇睿，中文系大一新生，只想要你的電話號碼！可以嗎？」蘇睿聲音又變得很小。
「不可以！我很討厭像花痴一樣的女生，也不想整天有騷擾電話打個不停。」唐德彬又掃了一眼蘇睿旁邊的我說：「好像在哪見過。哦！對，是在學校撞見過。」
「你叫什麼小沫吧？」唐德彬對著我問。
「我叫藍小沫！」我覺得真可悲，明明告訴過他一次，可是唐德彬還是不怎麼記得。也許自己現在的形象根本無法讓人一眼記住吧！
「小沫？是你？怎麼會是你啊？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周文傑一聽到我的聲音，就從不遠處跑過來，沒想到我比他離開的時候胖了很多。
「文傑！遇到你了！真好！」我欲要走上前和文傑說話。沒想到腳下踢到什麼道具，「唉呦」一聲，在瞬間，我覺得自己一定頭破血流，這下在這麼多人面前可出醜了！我緊閉雙眼準備迎來一次重傷害。
奇怪！怎麼會沒感覺到疼呢？難道自己直接摔到天堂了？不會吧！
好像有個什麼東西纏著自己的腰。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我緩慢地睜開眼睛。
「怎麼會……」我竟然被唐德彬摟住。
「是唐德彬剛才看你要摔倒，從後面扶住了你！」周文傑解釋。
「可是……」我胖嘟嘟的臉迅速漲紅。
「可是什麼啊？你可別誤會啊！是你體重太大，我本來想扶住你，你卻靠到我懷裡了！你怎麼靠了半天還不起來，不至於拌了一下就嚇得自己不能站穩了吧？別以為我扶了你，你就可以胡思亂想啊！你肢體有點不協調哦！遇到你兩次，不是撞就是摔。」唐德彬見我紅著臉蛋，連忙解釋。
「謝謝！」被唐德彬這麼一說，我才反應過來，迅速從唐德彬身邊脫離。這麼久的等待，我是多麼留戀這溫暖的臂膀，可此刻它卻不再留戀。
「你們？你們都認識？」蘇睿好奇地問。
「呵呵！這個是我以前高中的學長。」我指了指周文傑。
「那唐德彬呢？」蘇睿接著問。
「呵呵！不知道算不算認識。」我尷尬地搖搖頭。
「我們認識不認識怎麼樣？我可是有女朋友的！你別指望要我電話號了！我討厭被人騷擾。」唐德彬對蘇睿說。
「什麼？你有女朋友了？」我眼淚汪汪問。沒想到這麼快他就有女朋友了。對於我來說遺忘那麼難，對於他來說，太容易。
「對！我有事先走了，你們聊！拜拜」唐德彬說完擺擺手離開了。
我很艱難地站住。覺得四肢無力，心一點一點地破碎，原來唐德彬有女朋友了！可是我藍小沫還在妄想著什麼！我的心裡發出一陣苦笑。
「小沫，我們能單獨談談嗎？」周文傑看出了我的異樣。
「可是蘇睿她自己？」我望了蘇睿一眼。
「沒事！你們老朋友敘舊我就不打擾啦！我先回寢室，你們聊。」蘇睿可不想打擾別人敘舊。
「去學校的涼亭吧！」蘇睿離開後周文傑建議。
我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因為我已經沒有力氣。
「坐下吧！我不知道唐德彬失憶的事你知道不知道？」走到涼亭周文傑讓我坐下。
「都知道了！瑩瑩告訴我了。」我聲音小到周文傑勉強能聽見。
「我們系新生報到的時候我去接待的，沒想到唐德彬和我學的一個專業。開始看見他的時候，我一下叫出了他的名字。他很驚訝，他說我以前一定認識他。然後他告訴我車禍后，他失去記憶了！按他說的時間算，車禍應該發生在高三吧！我很好奇，我問他你還認識你的好朋友孫曉海不？他說當然認識。那只是忘記最近這兩年的事。」周文傑講完接著說：「我是最清楚你當初為什麼要和他分開的，我知道你心裡難受，想哭就哭吧！」周文傑望著無辜的我。
我只是流淚，卻沒有聲音，眼淚卻劈里啪啦地從眼睛里落下來，像似一段段傾訴，歇斯底里。
周文傑等我哭完才問：「你還記得咱們一起去醫院氣他的時候嗎？他說他一定考上S大。」
「記得。」我囁嚅著。
「雖然他忘記他為什麼要來，但他的意念里他還是考這個大學了。所以，你別泄氣，還有機會的。」周文傑現在已經徹底把我當妹妹，不希望我受到無辜的傷害。
「我現在這麼胖？況且他有女朋友了。」我看看自己的身材已經沒有以前那麼自信了。
「你還很可愛！自信點！再把他追回來。除非你現在不喜歡他了。在系裡經常看見他，也沒發現他和哪個女生在一起啊！我再幫你考察考察。而且他現在也在校文藝部，你也可以來。」周文傑用鼓勵的目光望著我。
「怎麼會不喜歡。」我想想也真可笑，以前唐德彬千方百計地偷情書對我好，可現在我又要反追回去。哎！也許這就叫生活吧！
我和周文傑互換了電話號碼后，才各自回寢室。
「那就努力！我會幫你的。」周文傑鼓勵地拍拍我的肩膀。
「謝謝你！」我真慶幸自己還有個好哥們。
「要到那個叫唐德彬的電話號碼沒？你們幾個不都認識嗎？」我一回到寢室，蘇睿就追上來問。
「沒。人家都有女朋友了，你還這麼主動啊？」我把自己肥胖的身體挪到床上。
「嘿嘿！又沒結婚！有女朋友如果感情不好也可以分手啊！」蘇睿大膽地說。
蘇睿的話提醒了我。我想想也對，也許唐德彬有女朋友了，但是會分手呢。也許他們不喜歡彼此呢？哎！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啊！為什麼別人都能那麼大膽可自己不行呢？況且以前唐德彬是那麼在乎自己！
但為什麼偏偏自己的室友卻相中了自己喜歡的人？
我在苦思中進入夢鄉。
風塵僕僕地上了兩周課，蘇睿和我宣布：「我要進學校學生會裡的文藝部，因為我打聽到那個叫唐德彬的人就在文藝部！」
「是嗎？那我們一起進吧！」雖然蘇睿要追的是我喜歡的唐德彬，但是通過半個月的接觸，我覺得挺喜歡這個心直口快的室友。
「嗯！那我們去學生會招新生的地方看看吧！」蘇睿建議。
「不用了，我可以找上次那朋友。」我拿起電話撥通周文傑的號碼。
「喂！是小沫嗎？有什麼事？」周文傑正在午休。
「我和我那室友想進你們文藝部，可以嗎？」我詢問。
「當然可以！晚上六點直接到校文藝部的會議室參加我們的新生例會吧！別遲到哦！」周文傑提醒。
「嗯！那就這樣，拜拜！」我掛了電話對蘇睿做了一個OK的手勢。
蘇睿歡呼著抱住我說：「嘿嘿！好哦！這回可以看見我夢中情人唐德彬了。」
我無奈地搖搖頭，哎！我何嘗不想見到唐德彬呢？
蘇睿和我按時間趕到會場。會場好像沒有開會的樣子，凳子和桌子圍在周圍，中間的場地都是空閑的。
會議室里人還真不少，新老文藝部的人都必須參加。當然也少不了唐德彬，他正在和周文傑說話。
「小沫，這邊。」周文傑發現我了。
我和蘇睿高興地走過去。與其說是走，還不如說是小跑過去的。
「唐德彬，能不能給我你的電話號碼啊？」蘇睿興奮地問唐德彬。
「給我一個理由。」唐德彬冷冷地問。
「給我一次追求你的機會。」蘇睿大膽挑逗地望著唐德彬。
「告訴你我有女朋友了。別再糾纏了！女孩子這樣並不可愛。」唐德彬不屑地說。
「那也可以分手啊？」我激動地把心裡話都小聲嘟囔出來。
「胖妹妹！你懂什麼啊你？真是的，我很愛我的女朋友的。你別亂說啊！」唐德彬白了一眼我。
「知道了。」我又覺得有點站不穩了，幸好周文傑及時給我一個鼓勵的眼神，我才能支撐住。為什麼他總是要提到他女朋友？難道真的那麼喜歡嗎？
「好了！例會該開始了！你們找到位置坐下吧！」周文傑提醒。
「大家好！我是現在文藝部的部長，我叫周文傑，新成員有什麼事可以找我。這位是副部長鄭日升。」周文傑坐在部長位置宣布，還給大家介紹了他旁邊一個略微發胖的男生。
「今天例會主要就是為了讓新老成員互相認識交流，這樣才能更好地配合將來的工作，所以今天的會議是自由的。我們準備一些小遊戲，純粹是為了促進大家的友情。首先玩一個唱歌傳花遊戲。大家現在已經圍坐一圈了，讓我們文藝部的新成員唐德彬站在中間唱歌，花順時針傳，唐德彬歌聲不一定從哪就斷了。斷的時候，花在誰手裡，誰就必須接受唱歌者的要求，當然要求不能很過分。一次輪完以後，大家都可以踴躍地站到圈中間做唱歌的那個人。」鄭日升神采奕奕地介紹。
唐德彬的歌聲響起，大家一邊為他鼓掌喝彩一邊傳手裡的花團。
停！
歌聲停了。
花在誰手裡？在誰手裡？
我勉強地拿著花站起來。
「要求你原地轉十圈，不算過分吧！」唐德彬想了想說。
我怔了怔，勉強地點點頭。我心想，自己點子怎麼這麼背？剛要把花傳出去歌聲就停了！真是的。誰讓自己動作慢呢！哎！沒辦法。
我閉上眼睛緩慢地移動，一圈，兩圈，三圈，四圈，不行不行，頭好暈！再堅持一下，五圈，六圈……整個身體晃晃悠悠，七圈，再堅持就要勝利了，可是真的有點站不住了。
「怎麼可以看見星星啦？」我好奇小聲嘟囔，而且自己好像停止轉圈了。
「不能轉你就別逞強，我說你藍小沫你轉圈怎麼就不能睜著眼睛轉？」唐德彬大聲嚎叫。
我勉強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正踩著唐德彬的鞋。
「對不起，對不起哦！」我連忙把自己的腳挪開道歉，原來剛才是轉得眼睛冒金星啦！
「我新買的鞋啊！」唐德彬大聲叫，惹來哄堂大笑。
「新買的就新買的！我又不是有意要踩你的，再說，誰叫花在我手裡的時候你唱停的！你怪誰啊！哼！」我終於爆發了，本來自己腦袋就迷糊。
「你以為我想啊？腳現在還在疼呢！也不知道你用了多大力氣踩上去的。」唐德彬也不讓著我。
「好了好了！就是遊戲！藍小沫既然剛才花在你手裡，不如這次你唱首歌吧！怎麼樣？」鄭日升被兩個逗笑了，他急忙解圍。
「我不會唱歌！」我紅著臉說。
「那你想怎麼樣，總不可以隨便敷衍我們大家啊。」鄭日升聽我說不會唱，就不幹了，於是立刻說道。
我低下頭，偷偷看了一眼周文傑，然後就不再說話，大家都看著我緊張的樣子。正當這時候，唐德彬走過來說：「要不我替她唱算了。」
可是我抬起頭看著唐德彬，沖著他說：「憑什麼要你代我唱，你剛才那副樣子讓人覺得火大。」
唐德彬退了退，然後說：「不唱算了，你犯得著這副德行啊。」
周文傑這個時候忽然走出來，他看了看我，然後說：「小沫，不如你給我們大家講個故事吧，就說你當年認為最讓人心痛的那個故事。」
我看著周文傑，從他的眼睛里，我明白了他的意思。這個男孩子曾經答應要做我的哥哥，做疼愛我的哥哥，現在他要我講出來，是不想讓我繼續心痛下去。因為在我的身邊，站著我曾經愛著的人。
我低下頭，臉上是一陣微微的燙。我用餘光看了看身邊的唐德彬，他的臉上還是當年的那個笑，可是他現在根本記不得那些畫面了。我想，好吧，還是說出來吧。
嗯，說出來吧。我想，然後我對著大家說：「那我就給大家講一個愛情故事吧。」
大家鼓了鼓掌表示歡迎。
在高二的時候，有一個女孩子，功課一直很好，而他的同桌卻是個不喜歡學習的男孩。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會吵架。特別是女孩，十分不喜歡男孩子那種無所事事的公子形象。在他們之間，無數次的誤會產生，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們漸漸地喜歡上了彼此。而且為了心愛的女孩子，男孩子還受了很重的傷。從那之後，他們就愛上了對方，深深地愛上。可是幸福總是那麼短暫，就好比天空上美麗的彩虹一樣，一下子，就會消逝。因為男孩子家庭的原因，女孩子不得不離開她。製造一個讓人心痛的騙局離開她……
大家都沒有說話，都在認真地聽著我講，在等我把這個故事繼續下去。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唐德彬走過來，一記重重的耳光打在我的左臉上。他憤怒地看著我，然後說：「是誰告訴你這些的，你居然敢在這裡講出來！」
所有的人都沒有說話。我的淚水瞬時從兩頰上滑了下來，我站在原地，眼睛睜得好大好大。淚水落到地上，沒有一點聲音，屋子裡，也沒有一點聲音。我忽然推開唐德彬，然後用力沖向了屋外。
我沒有聽到身後的聲音，只是一口氣地往外沖。我什麼也聽不到了，現在什麼也聽不到了。在好多年前，這個因為我被別人打耳光而生了氣的男孩子，居然，毫不講理地打了我。我走在路上，眼淚還在繼續滑落。身邊路過的人都投來好奇的目光。我覺得自己真的好像一個小丑。
回到寢室的時候，我立刻睡到了床上。眼淚還是止不住地往下落。我想，籃小沫，你幹嗎要哭啊，不是說好了在傷心也不可也哭嗎？都忘了吧，說出來現在這樣都是自找。那些事既然已經過去了，為什麼還要傷心呢？一邊想，眼淚一邊滑出眼眶。我的臉上帶著笑，可是我自己明白，這樣的笑是多麼地讓人痛苦。
我再也不是他愛著的那個女孩子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時候，窗外的朝暉顯得格外倉皇，好像和我一樣，心裏面受了莫大的痛苦。站在窗前，把手舉到高處，看著自己的手指，我感到很失措。不過馬上要去晨練了，我搖了搖頭，然後打著自己的臉說：「發什麼呆呢，快點走吧。」
剛剛出門，就碰到了蘇睿。我低著頭，一句話都不說。蘇睿看著我說：「你怎麼回事啊，一個字都不蹦一下。還在為昨晚上的事……」
我抬起頭，臉上是兇狠的目光，馬上恢復了原始的形象。我說：「我受了氣你很高興是不是啊。也不安慰一下人家，有沒有你這樣當朋友的。」
「朋友，」蘇睿說，「如果是朋友，你就應該告訴我你和他早就認識啊，還害我追要人家電話號碼追得那麼沒有面子。你和他認識，對吧？」蘇睿把臉貼到我的臉龐邊，然後說道。
我點了點頭，然後說：「今天晚上我再告訴你。」我說出這樣的話，是因為自己再也不能撐下去了。以前，我心裡的喜怒哀樂還有夢瑩瑩和我分擔。但是現在，我一個人走在大學里，卻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在心裡，那是一種極大的折磨。
晨練後來到教室里，剛坐下，就有一個平時死不愛說話的女孩走過來，放了一件東西在我的面前。她說：「這是一個男孩子叫我轉交給你的。」
我看了看女孩，然後道了聲謝謝。我把目光轉移到禮物上，心跳得特別快。難道這是唐德彬送來的？是他要道歉，還是別的什麼？我把禮物放了訪，然後看著桌面，又不說話。就在這時，蘇睿開了口：「怎麼啊，收到禮物還不開心？也不打開看看，弄得別人心裏面那麼不舒服。」
我想了想，然後說：「那你幫我拆開吧，謝謝你喲。」
「給那個哭泣的女孩，一個默默喜歡上你卻還不能告訴你我是誰的男孩子……天啊！小沫，你也太拉風了吧，居然連哭都有人喜歡你。真是沒有道理啊。」蘇睿把禮物上的字念了出來，然後沖著我的臉大聲說道。
「小聲點，沒有誰以為你是啞巴。」我看了看周圍詫異的眼光，然後捏了蘇睿一下，在她的耳朵旁邊說。
可是一天下來，我一個人根本聽不進去什麼課。在中學的時候，再痛苦也不會耽誤到學習，可是現在回想到那個場面，心裏面就隱隱作痛。而且今天收到這樣的禮物，更讓我覺得，我和愛過的他將會越來越遠。就像河流分支一樣，將會朝各自的方向奔去。蘇睿見我走神，就用筆在我面前晃來晃去，我理所當然地給了她無數的白眼。
晚上的時候，校園裡起了陣陣涼風。蘇睿拉著我左躥右躥，這裡察看一下，那裡調查一下。我忍無可忍：「要找個僻靜的地方也不用這樣吧？」蘇睿回頭看了看我，然後說：「誰要你長那麼胖？你不知道，這個時候校園裡隨時都有人，為了保證沒有誰偷聽，我們當然要找個安全的地方啊。這也是尊重你的隱私嘛。」
我看著她，如果身邊有刀的話，一定想都不想抽出來劈得她連屍體都沒得收。
找了很久終於找到一個不錯的地方。蘇睿把手放到我的手上，然後說：「說吧。我一定替你保密的。」
嗯。我看著蘇睿那張無瑕的臉，點了點頭。這個時候，我心裡的那些痛苦終於開始釋放了。
聽到一半的時候，蘇睿一直笑個不停。她說：「你那個裙子也太滑稽了吧？怎麼那麼關鍵的時候會出狀況啊？真是太滑稽了。」笑了一陣，蘇睿連忙捂住嘴巴，生怕周圍有人聽見。
可是到最後，蘇睿再也笑不起來了。我講到唐德彬的媽媽讓我離開的時候，眼淚一顆一顆地往下落。而蘇睿聽到這裡，心裏面也好難受，眼淚不自覺的滴落到手背上，感覺到身體上有陣陣的冰涼。
起風了。我站起來，站在風裡，顯得格外無助，就像一隻慌張失措的飛鳥。我怎麼也沒有想到，在幾年前我怎麼也想不到。我會這樣站在風裡，想起曾經那段美好的時光，想起那個我愛著的男孩子，想起這些年來原來一直都是心痛。
時光好像一把鋒利的剪刀，把我們的愛和年少都劃得遍體鱗傷。我望了望天空，覺得自己好像什麼也沒有。來到S大，卻什麼也沒有了。難道這就是所說的愛上一個人嗎？我忽然想到那句話，那句我在高中的時候讀到過的杜拉斯寫下的話，那麼讓人心痛：
我從沒有寫過，只是自以為寫過，我從沒有愛過，只是自以為愛過。
蘇睿走到我的身後，然後把手放到我的肩上。她把頭靠在我的頭髮上，然後說：「小沫，那現在，你還愛著他，對嗎？」
我眼淚又落到衣襟上，說：「蘇睿，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
蘇睿拉過我的身體，然後用手托起我的臉，說：「你要是還愛著他。我就幫你，把他搶回來。絕對不騙人，我蘇睿干這個可是高手喲。」說完，蘇睿調皮地笑了笑。
我說：「你不是也喜歡他嗎？那……」
「你笨啊！如果我搶到了他，萬一他哪天恢復了記憶，我不是什麼也沒有了？所以，小沫，你不要放棄，你們的感情，才是最堅實的，他那個女朋友一定比不上。」
我微微點了點頭。
就這樣，在S大的一個有風的夜晚里，兩個女孩達成了一個重要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