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我是李安哲

1、

唐糖絕食了，每天只喝白開水，糧食顆粒不進，連水果也不吃。三天瘦了五斤，根本沒有力氣，總是會頭暈。唐糖滿腦子都是一個字——餓。看見什麼都忍不住有想塞進嘴裡的慾望。對唐糖來說這是對自己肥胖的最殘酷的懲罰。肚子里全是水，一動就咕嚕咕嚕地響。

唐施詩急壞了，但是無論她怎麼問唐糖為什麼絕食，唐糖都搖頭，這一次她連謊也懶得撒了。她是有一點點恨姐姐的。

蘇喬樂和韓特露來看過她，勸了她好幾個小時，也是無濟於事。她連抬手的勁兒也沒有。無奈，唐施詩給唐糖請了一周病假。

唐施詩擔心妹妹這樣下去會死掉，請了大夫回來給她打吊瓶。唐糖就乖乖地任姐姐擺布，完全不反抗，連一個「不」字也不說。

唐施詩帶唐糖去「來玩吧」找蘇喬樂他們玩，希望能讓唐糖正常起來。但情況並沒有好轉，唐糖依舊沒食慾。唐施詩買了很多以前妹妹喜歡吃的零食，但是唐糖現在總是拆開包裝，餵給「小甜甜」吃，一口都不往自己的嘴裡填，她曾經視那些零食為生命的。唐施詩要瘋了。她考慮再這樣下去是不是有必要給唐糖找一個心理醫生。

毫無徵兆地，有一天李安哲突然衝進「來玩吧」的「吹泡泡」包間，在眾目睽睽之下提起唐施詩就要往外走。

唐施詩嚇了一跳，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唐糖獃獃地望著李安哲拉姐姐，半天沒說出話來，這是什麼狀況？

唐施詩反應過來，甩開李安哲的手。

李安哲不等她開口就表白：「做我女朋友！」

唐施詩的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她蹙著眉頭問：「你是誰？」

「我……我是李安哲！」李安哲不知道怎麼介紹自己，只報了自己的名字，他總不能說自己撿了她的包，但是偷著給扣下了，揣著她的鑰匙出入過她家好幾次，跟蹤過她無數次吧？

「我不認識你！你不覺得對一個陌生人說這種話太冒失了嗎？不奇怪嗎？」唐施詩尷尬地望著李安哲。

李安哲突然看到角落裡發獃的唐糖，還有抱著肩膀的石函我，李安哲自言自語：「原來你們都認識啊？」

唐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好像是被嚇到了。

「都是你的朋友吧？」李安哲朝大家擺擺手。

正好董孜光推門進來，惱羞成怒的唐施詩奪門而出，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樣的場面。做夢也不會想到會有這種離譜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唐施詩可不喜歡這種不由自己主導的場面，她又不能把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李安哲拍死，唐施詩只好丟下一屋子的人跑掉了。

李安哲追上唐施詩，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說：「我對你已經很熟悉了，我和唐糖還是朋友，你不要把我當壞人看。」

唐施詩並不給他面子：「這些話也很可笑，你還是趕緊走吧。」

「為什麼可笑？我喜歡你啊！」李安哲一本正經地說道。

唐施詩掏出手機假裝撥號嚇唬李安哲：「如果你再跟著我，我就打電話報警。」

李安哲搶下唐施詩的手機，鍵入自己的號碼，撥出，保存上自己的名字，然後還給唐施詩。

唐施詩就一直瞪著他，看他還能做出什麼更離譜的事來。

李安哲道歉：「我剛才實在太魯莽了，原諒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忍不住突然跑來找你，本來我打算默默喜歡你的，真的。」

唐施詩問：「你想要什麼？」

李安哲說：「只是想做你的男朋友。」

唐施詩盯著李安哲，半天問了一句：「你可以保證不強迫我做不想做的事嗎？」

「什麼？」李安哲問。

「能保證嗎？」唐施詩又問。

李安哲突然反應過來大概是指擁抱親吻之類的事。他點著頭說：「除非你主動，否則我絕對不會強迫你的！」

唐施詩點頭：「好吧！不過你得先幫我做一件事。」

「赴湯蹈火！」李安哲一本正經地點頭。

唐施詩撲哧一笑，想了想說：「明天中午你到我學校找我吧。」

「好。」李安哲點頭答應。

「你知道我是哪所學校嗎？」唐施詩不慌不忙地問。

李安哲微笑著答道：「新南高中。」

「新南高中？不對！」唐施詩搖頭。

「不對？不可能吧！」李安哲皺眉。難道是自己搞錯了？不可能啊，作業本上明明是這麼寫的。

唐施詩微笑。這小子還挺可愛的。

哦！上當了！李安哲不好意思地笑笑。

2、

第二天中午，李安哲來到新南高中，唐施詩帶他在校園裡參觀。

唐施詩話並不多，她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目光顯得空洞而沒有目標，彷彿一直在尋找著什麼，李安哲覺得這個女孩似乎有不少的心事，又或者對生活滿是迷惘。

這次約會顯然是尷尬的，整個過程中，安哲似乎不停地自言自語。

新南高中的環境完全可以用幽雅來形容，甬道兩旁的白樺樹猶如列隊的士兵一般身姿挺拔。「哎，你們學校環境挺好的！那排白樺樹很好看！夏天會更好看的。」李安哲一邊走一邊說。

「對啊！我們學校的環境是出了名的，我就是沖著這個才考到這裡來的。」唐施詩的回答雖然仍舊不緊不慢，但多多少少還是有些自豪。

兩個人一前一後，漫無目的地走在初冬的校園，冷風不斷地從臉上劃過。李安哲轉身問：「施詩，你餓嗎？我們去吃東西吧。」

「好吧！我們去食堂。」唐施詩點點頭，改朝食堂的方向走去。

「去食堂嗎？我知道附近有一家湘菜館，他家的菜很好吃。」李安哲站在原地沒動，第一次請女朋友吃飯就去食堂嗎？那多沒面子。

唐施詩扭頭說：「我很喜歡食堂的燉牛肉。」說完繼續朝前走。

李安哲無奈只好跟上：「好吧，那我們就去吃燉牛肉！」

唐施詩要了兩份菜之後掏出飯卡。

李安哲湊上去要交錢：「施詩，這個錢要我來付。」

「為什麼？」唐施詩問。

「第一次請你吃飯，就是在食堂，我已經覺得很對不起你了。如果再不讓我交錢的話我會很不舒服。」李安哲堅持。

「他們不收現金。」唐施詩把李安哲的錢包推了回去，然後刷了自己那張飯卡。

李安哲突然感覺好像有很多人都在看他，讓女生請客實在太丟人了。下一次，打死也不在這裡吃飯了！

唐施詩拍了拍李安哲的肩膀指了指窗口送出來的兩個托盤。

李安哲一手托一個托盤跟在唐施詩身後，找到了一張靠窗的空桌，還好這裡可以看到那一排白樺樹。兩個人坐下，李安哲擺到唐施詩面前一份飯菜。

「別客氣，吃吧！」唐施詩微笑著拿出筷子開始吃起來。

李安哲坐在對面生自己的悶氣，都怪自己太衝動，時機不成熟啊！不該這麼早對施詩說那種話。還不如先接近，等施詩對他熟悉了之後再追求。現在兩個人坐在一起感覺怪怪的。施詩竟然還和他搶單，還和他說別客氣之類的奇怪話。

「吃啊！你在想什麼呢？一會兒涼了。」唐施詩把筷子遞給李安哲。

李安哲微笑著接過筷子，看看面前的飯菜，土豆燉牛肉的顏色很誘人，李安哲夾起一塊牛肉塞進嘴裡，燉得很好，滿口的牛肉香氣。真的很好吃。他沖唐施詩豎起大拇指，又指了指那盆湯。

「不要打手語了，我同學會以為你是聾啞人的！」唐施詩看看左右，李若朴怎麼還不出現？今天他來晚了。

唐施詩的如意算盤是讓李若朴看見她與一個男生走在一起，兩個人一起甜甜蜜蜜地吃飯。這樣他肯定就不好意思再跟在她身後了。如果不奏效的話，還可以讓這個李安哲威脅他，嚇嚇他。

李若朴出現了。唐施詩看到了他那件白色的外套，敢穿白色上衣的男生並不多。唐施詩夾起一塊牛肉送到李安哲面前。她嘴角掛著笑意。

「啊！」唐施詩讓李安哲張口。

李安哲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後湊過去十分靦腆地張口吃了那塊牛肉。施詩餵給他的第一口菜是牛肉。李安哲滿臉幸福的表情。施詩真溫柔。

在外人看來，兩個人真是令人羨慕的一對。

李若朴已經看到他們了。

唐施詩拿起一張餐巾紙，微笑著伸手抹了抹李安哲的嘴角。

「好吃嗎？」唐施詩問。

李安哲笑著點頭，感覺怪怪的。

李若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哥哥怎麼會和唐施詩在一起？唐施詩還給他擦嘴？李若朴揉揉眼睛，沒錯！是哥哥和唐施詩。李若朴想掉頭跑掉，但是哥哥已經發現他了。

「誰啊？」李安哲發現唐施詩似乎一直在看他身後，他回頭一看，是若朴。

李安哲起身走到李若朴身邊拉起他說：「我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

「誰啊？」李若朴任哥哥拉著走到唐施詩面前。

唐施詩起身，李安哲微笑著介紹說：「這是我弟弟李若朴，若朴，這是你嫂子唐施詩！」

李若朴獃獃地問：「嫂子？誰嫂子？」

李安哲笑著說：「你嫂子啊。當然是你嫂子。」

李若朴迷糊地問：「那她和誰？」

李安哲笑：「腦袋出問題了？你還有哥哥嗎？」

李若朴佯裝恍然大悟拍拍自己的腦袋說：「哦！看我！我笨死了！」

唐施詩從始至終微笑，一句話都沒說。歪打正著，還真找對人了，原來李安哲是李若朴的哥哥，終於甩掉這個纏人的傢伙了。接下來要不要再甩掉這個叫李安哲的冒失鬼呢？看看情況再說，連唐糖那個丫頭都有男朋友了。她當姐姐的也不好落後。是唐糖的朋友？那回家問唐糖好了。

「施詩，你到底讓我做什麼事？」李安哲走到新南高中大門時終於忍不住問。

「還沒想好！」唐施詩笑著搖頭，其實那件事情李安哲已經做到了，而且完成得相當漂亮，就是幫她甩掉李若朴。不過既然李安哲不清楚這件事就是她要他做的，那就乾脆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吧。

「那你想到了就告訴我。晚上你有空嗎？」李安哲邀請唐施詩。

「沒有呀，我最近很忙。」唐施詩搖頭。

「好，那我看著你回去，然後我再走。」李安哲笑著說。

「再見！」唐施詩沖他搖搖手。

「拜拜！施詩！你可以叫我安哲！」李安哲大聲說。

「再見，安哲！」唐施詩說完轉身往學校里走去。終於解決完一件大事，太好了！唐施詩心情愉快。

3、

唐施詩進家，推開卧室的門，唐糖趴在床上發獃，她走過去輕喚：「唐糖。」

「嗯。」唐糖沒翻身，依舊趴著。

唐施詩突然說：「我有男朋友了。」

「誰？」唐糖突然爬起來問。動作還挺迅速，一點也看不出她絕食沒力氣的樣子。

「還有誰？當然是那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李安哲。」唐施詩翻白眼。

「哦！」唐糖沒精打采地應道。

「這個人怎麼樣啊？」唐施詩急切地想知道關於李安哲的事情。

「不怎麼樣！」唐糖搖搖頭又躺下。那個李安哲真的追到了姐姐，真是陰魂不散啊！

「怎麼不怎麼樣？」唐施詩好奇地湊上來問。

唐糖望著白白的房頂，有氣無力地嘟囔道：「這個人脾氣很臭。高二，是我們學校的校草。呸！他怎麼當上校草的？我都可以當校花嘛！哼！他學習很好，聽說很能打架，好多人都怕他。不過據說作風還不錯，沒聽說他與哪個主動獻身的女生的緋聞。哎呀！我們每次見面都是打架啊。讓我評價他？姐姐你還真找錯人了。」

「為什麼打架？」唐施詩把拖鞋踢走，趴到唐糖身旁。

「你去問他好了。」唐糖不想說，一提就生氣。

「讓你說，你就說！」唐施詩板起臉來，她最恨別人把她支來支去的。

唐糖撇撇嘴說：「有一次我帶『小甜甜』去散步，『小甜甜』突然發瘋了似的攻擊他，把他撲倒了按著沖他叫。一次是我和喬樂在街上滾軸，不小心把他撞了個馬趴。還有就是……就是……」

「就是什麼？」唐施詩追問。

「有一天我喝多酒從樓上掉下去，正好砸到他……還吐了他一身……呵呵……好像是這樣。」唐糖邊說邊笑。這是她唯一值得驕傲的壯舉。

唐施詩突然大聲吼起來：「你喝多酒？！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許在外邊喝酒！你再喝酒我跟爸媽說！」

唐糖嘟囔：「所以我每次喝完酒都不敢早回來，每次都拖到天亮酒氣散了才回家。你以為我願意那麼晚回來啊？姐姐你管我太嚴了……」

「我要是不管著點你，你不成小太妹就是混得比較失敗。」唐施詩把枕頭蒙到唐糖的臉上，悶死她得了，這麼不聽話。

唐糖把枕頭扯下去說：「我不會的，你妹妹我哪點像太妹？我還不是溫柔善良美麗大方依舊！」

「你以後給我乖一點，少給我惹事。那個李安哲，我先和他交往看看，搞好關係。你得罪他那麼多次，免得哪天他衝過來把你殺了。」

「姐，你這是在替我贖罪嗎？也用不著以身相許吧？」唐糖不敢相信姐姐會為了她做這麼大的犧牲。

「我不去，難道要你去啊？」唐施詩振振有詞。

「我才不要！」唐糖撇嘴。

「哪天我們一起吃個飯吧，叫上石函我。」唐施詩蹦下床說。

「叫他幹什麼？」唐糖反問。

「他是你男朋友啊。」唐施詩說。

「誰說的？」唐糖睜大眼睛問。

「你說的！」唐施詩嚇了一跳。難道不是嗎？

「那天？那是我開玩笑的。」唐糖搖頭。

「死丫頭！感情的事！你給我認真一點！」唐施詩火冒三丈地吼道。

「我很認真啊！」唐糖點著頭說。怎麼會不認真？如果能不認真就好了。

「認真？我怎麼沒見你們兩個像模像樣地交往過？」唐施詩擰了唐糖一把。

「哎喲！都說是開玩笑的了！」唐糖撅嘴道。

唐施詩大聲說道：「從現在開始你給我好好吃飯！再把你的分給『小甜甜』試試！我給爸媽打電話，讓他們回國收拾你！」

「破壞我的減肥計劃，恨死你了！」唐糖抗議。

「你為什麼突然這麼玩命減肥？」唐施詩想不通。以前唐糖雖然也大張旗鼓地減過幾次肥，但都沒堅持超過三天，這一次是吃錯什麼葯了？

「我胖得醜死了！我現在是不是長得都和以前不太一樣了？」唐糖把臉湊到姐姐面前。

唐施詩一把將唐糖的臉推了回去說：「誰說的？以後我幫你控制飲食！你再不吃會死的你知道嗎？」

「死了才好，反正我也是多餘的人。」唐糖重新躺好，調整好枕頭的位置。先睡死算了，免得總聽姐姐嘮叨。

在唐施詩的逼迫下，唐糖那晚吃了一點水果和蔬菜，終於有了點力氣。第二天唐糖便被趕到學校去了。她差點以為自己以後都不用上學了，還是絕食好。可唐糖怕爸媽回來，他們回國，她便徹底沒了自由。姐姐真是夠壞的，吃准了她最怕這個，所以每次都拿讓爸媽回國威脅她。

令唐糖吃驚的是，學校完全變了模樣。韓特露成了新與世無爭派的楷模，大家都開始跟她說話了。不論男女紛紛向她看齊。逸然高中掀起了一場空前規模的返璞歸真的熱潮。大家都開始喜歡穿單色的衣服、不梳誇張的髮型、不化妝、不戴飾物、不大聲說話。只有這樣才夠酷、夠前衛。不管怎樣可把他們的老師們給樂壞了。

唐糖每天晚上都去和喬樂、特露一起滾軸，石函我就騎著摩托車慢速跟在後邊。唐糖依舊想不明白自己與石函我到底算什麼關係。他為什麼會那麼關心她？如果喜歡她，他為什麼不直接說呢？唐糖腦袋一片混亂，她不願意再想了，如今她只想減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