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重逢

1、

12月18日,蘇喬樂生日，大家熱熱鬧鬧地圍著桌子邊喝邊聊。蘇喬樂看看時間說：「還有好幾對兒要來呢。」

「好幾對兒什麼？」唐糖問。

「人啊！你以為是對蝦吧！」蘇喬樂笑。

正說著，神采奕奕的白宜男與李若朴一前一後走進「吹泡泡」包間。

唐糖驚慌地扯下「痞沒電」的棒球帽，扣在自己的腦袋上，起身想溜。

蘇喬樂拉住唐糖的胳膊說：「想溜嗎？今天是我生日。誰都不許走！」

白宜男摟住唐糖的肩膀將她迎了回來：「別走，介紹人給你們認識！」

「啊！見鬼了！怎麼會見到你！」熊郝易起身打了李若朴一下。

李若朴輕輕回打熊郝易一拳，然後微笑著對大家點點頭。

白宜男拉著李若朴的手走到裡邊找地方坐，李若朴試圖將自己的手抽回來，但又怕白宜男會丟面子，就那麼不卑不亢地任白宜男捏著。

「還不好意思了！」白宜男拍了李若朴一下。大家都笑。

白宜男笑著說：「你還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姐姐我看上的就沒有追不到的。」

大家再次鬨笑。

李若朴尷尬得不知說什麼好，他就那麼坐著不動，臉色十分差。

「你們怎麼都不說話？我們若朴太帥嚇到你們了吧？唐糖，你今天怎麼這麼蔫？」白宜男問。

李若朴驚呆，他歪頭仔細觀察一直低著頭的那個叫唐糖的女生。

白宜男瞟到李若朴的反常，轉過頭來問：「你是不是對姓唐的女生沒有免疫力？」

「我以前有個同學也叫唐糖。但是沒有她這麼胖。」李若朴解釋。

一滴眼淚從唐糖的臉上滑下來，她猛地提起一瓶酒，仰起臉咕嘟咕嘟灌下。

「你慢點喝。唐糖。」韓特露勸。

石函我伸手將酒瓶搶下。唐糖嗆到咳起來，韓特露輕拍她的後背。

「哪有說女生胖的？！」白宜男責怪起李若朴。

李若朴十分不好意思地道歉：「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唐糖抹抹嘴，將頭靠在沙發背上，歪著頭盯著李若朴看。他還是那麼……那麼好看，白宜男的詞最恰當了。李若朴還是那麼好看。

李若朴再次道歉。誰也不說話，氣氛有點尷尬。

唐糖突然笑起來：「李若朴，你說得沒錯，我以前確實沒這麼胖！」

李若朴盯著唐糖的臉仔細觀察，半天他喃喃道：「唐糖……」

「好久不見！」唐糖起身與李若朴握了握手。他的手冰涼柔軟，微微顫抖著。唐糖想起了剛開學時韓特露的手。

李若朴苦笑：「真的是好久不見！」

「你們真的是同學啊？」白宜男喊起來。

唐糖點點頭：「我胖了好多，怕他笑話我所以才想溜的。」

「生日快樂！喬樂。」唐施詩與李安哲提著蛋糕走了進來。

「哥！」李若朴喊。

「姐！」唐糖吸了吸鼻子喊。

「他是你姐姐？」李若朴大驚，他差點追了唐糖的姐姐。

「你有哥哥嗎？」唐糖一直以為李若朴是獨生子。

「若朴怎麼在？」李安哲疑惑地問。

「施詩！我們已經開始交往啦！」白宜男炫耀著。

「恭喜你們！你和唐糖認識？」唐施詩問李若朴。

「嗯！初中同學。」唐糖點頭答道。

「這麼巧？你們兄弟倆從我們『來玩吧』搶跑兩個大美女！」蘇喬樂感嘆。

「我以為世界很大，原來世界太小了！」李若朴搖著頭說。他以為這輩子再也看不到唐糖了，所以那時候才整日追隨著唐施詩，只要看著施詩他便滿足了。沒想到唐施詩竟然是唐糖的姐姐。她們都姓唐，他竟然沒有想到問一問唐施詩有沒有妹妹。後悔啊！若當時問了，他也不可能跟宜男交往，也不可能與唐糖以這樣糟糕的身份相遇。李若朴暗自後悔。

「還有我呢。我們可是三兄弟！」熊郝易推了推自己的眼鏡。

「你少湊熱鬧了！」蘇喬樂給了熊郝易一拳。

「關係好亂哦！我現在搞不清楚你們誰是誰的什麼人了。」韓特露搖著頭說。

「你也迷糊啊？」石函我笑。

「我看明白了！」「痞沒電」得意地說。

「你比唐糖大幾歲啊？怎麼都讀高二呢？」熊郝易問唐施詩。

「我們是雙胞胎啊。」唐施詩笑著說。

「雙胞胎？！」大家異口同聲地大叫。

「你們是雙胞胎？不是很像哦！」蘇喬樂搖著頭說。

「去年我們還很像的。」唐糖苦笑。

李安哲也搖著頭說：「我真的不敢相信你們是雙胞胎。」

「是啊，你們長得不像也就罷了，為什麼性格還差這麼多？」「痞沒電」看看唐糖，又看看唐施詩，不像！還是不像！

熊郝易問：「為什麼姐姐的名字是三個字，妹妹的名字是兩個字？」

韓特露說：「是啊！雙胞胎不是一般都起很配套的名字嗎？我一直以為唐糖比姐姐小兩歲呢。」

李安哲對唐糖說：「幸虧你沒叫三個字的名字。」

唐糖不解：「為什麼？」

「唐糖糖有點像敲鑼。」李安哲點著頭說。

大家狂笑。但是唐糖哭了。

李安哲緊張起來，看看唐施詩，又看看唐糖：「又得罪你了。別哭了，我說的是事實。不是說了幸虧嘛！」

「李安哲！你去死吧！我明天就改名叫唐糖糖！」唐糖抹了一把眼淚說完就跑了。唐施詩責怪李安哲：「你別老惹她。她本來就討厭自己的名字，覺得我爸媽不愛她，所以才給她取兩個字的名字。」

「脾氣這麼差？我就開個玩笑。」李安哲納悶，今天這丫頭吃了火藥了？

唐施詩皺了皺眉頭，想去追妹妹。

「還是我去吧。」石函我起身追了出去。

沒多一會兒，石函我把唐糖勸了回來。李安哲道歉：「算我錯了還不行嗎？我給你道歉，別生氣了！」

「老欺負我！」唐糖吸了吸鼻子，說話帶著哭腔。

「你要是再欺負我妹妹，我就跟你沒完！」唐施詩將臉湊近安哲，想送上自己的嘴唇。有這麼多人在，安哲他不會拒絕吧？

安哲突然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間。」

唐施詩苦笑。

為了慶祝蘇喬樂的生日，為了慶祝同學重逢，大家大喝特喝。唐糖一直在搶酒灌自己，沒多一會兒就喝迷糊了。她抱著一個空瓶子出溜到沙發上，眯起眼睛望著曾經是那麼熟悉、如今卻如此陌生的若朴。唐糖想哭，卻沒有了眼淚。唐糖醒來的時候，大家早就散了。石函我說唐施詩派他留下送唐糖的。他騎著摩托送她回家，到樓下石函我拍拍唐糖的腦袋說：「別想太多，好好睡一覺吧。」

唐糖抬頭問石函我：「你怎麼知道？」

石函我微笑：「暗戀過吧？」

唐糖點頭，吸吸鼻子。

石函我捏捏唐糖的臉蛋說：「上去睡吧，醒來什麼都忘了。」

唐糖喃喃：「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其實你可以不這樣的。你想做我的男朋友嗎？……」

石函我微笑著摸了摸唐糖的頭髮說：「不要報復他，也不要自暴自棄。不然某人會傷心的。」

唐糖以為石函我所說的某人就是他，她充滿感激地點點頭轉身上樓，自言自語道：「謝謝你，沒有乘人之危。」

2、

一整夜的大雨，把天空洗成了清爽的藍色，在空氣中泥土和青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完全消弭了往日的浮躁，那些本來屬於夏天的花朵竟然在此刻完全開放，五彩的花瓣輕輕地飄舞在晨光之中，但奇怪的是卻一點也聞不到應有的花香，整個世界都充滿著泥土和青草的味道，雖然淡爽但是卻單調而又詭秘。

公園裡的長椅上，唐施詩依偎在李安哲身邊商量明天情人節如何甩掉唐糖這個超級大燈泡。

李安哲突然轉過頭去對唐施詩說：「對不起！施詩！我有話跟你說。」

唐施詩沒聽見般，依然自言自語：「明天我們到底去哪兒呢？」

李安哲挪了一下身子說：「對不起！明天……」

唐施詩才發現李安哲在和她說話，忙問：「你怎麼了？安哲？你想說什麼？」

「我知道這會傷害到你，可是我還是得實話實說。」李安哲從口袋裡摸出那本彩色條紋日記遞給唐施詩。

唐施詩局促不安起來，她沒有接，喊住李安哲：「等等！」

李安哲繼續說：「明天的情人節，恐怕不能和你一起過了……」

唐施詩突然很激動地搖頭：「安哲不要說！你還是不要說了！」

「施詩……」李安哲停口了。

唐施詩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伸手接過那本日記，然後對李安哲說：「你不要說了！我什麼都明白……」

「施詩……對不起！」李安哲再次道歉。

「再見！安哲！」唐施詩起身跌跌撞撞地離開。她無法忍受看著李安哲先離開，那會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

走到一個寂靜的角落，唐施詩翻開了那本日記。一張字條旋轉著飄了下來，唐施詩將字條撿起來。上面是李安哲剛勁有力的字體：

施詩：

你總問我喜歡現實中的你，還是日記中的你。原諒我的自以為是。原諒我始終無法把你與「豆沙包兒」對號入座。原諒我無法喜歡施詩，卻依然喜歡「豆沙包兒」。原諒我吧，可能我始終生活在幻想當中，請允許我繼續自私地活在幻想中吧。打擾你太久，原諒我！

安哲

1月12日

「你這個渾蛋！你還是說了這種話！而且你早就寫好了這張字條，為什麼到現在才給我看？你不喜歡施詩，可是施詩卻喜歡安哲啊！為什麼安哲就不能喜歡施詩呢？安哲為什麼就不能讓著點施詩呢？為什麼啊？……」唐施詩號啕大哭。

「姐！醒醒！你做噩夢了吧？喂！」唐糖用力搖著唐施詩的肩膀，半夜哭，怪嚇人的。

唐施詩迷迷糊糊地坐起來，抹抹眼淚惶恐地問：「嗯？安哲呢？」

「你的安哲怎麼可能在這裡啊？喝點水吧！」唐糖爬起來開燈，倒了一杯水給唐施詩。

「哦！我做了一個夢！」唐施詩咕嘟咕嘟喝了好幾口水，喝完把杯子遞給唐糖。

「夢到什麼可怕的事了？哭成這樣？」唐糖好奇地問。能讓姐姐哭的事，肯定會是大事，她長這麼大，還沒見姐姐哭過呢。姐姐太強大了，簡直是榜樣。

「我說夢話了嗎？」唐施詩忐忑不安地問。

「沒有，就是哭啊，恐怕鄰居都被你吵醒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你呢。」唐糖搖頭說道。

「沒事了，睡吧！嚇到你了吧！睡吧！」唐施詩拍拍唐糖的臉蛋說。

「真沒事嗎？」唐糖擔心地說。

唐施詩搖搖頭，關上燈，爬回床上，聽著旁邊唐糖的呼吸逐漸均勻舒緩，唐施詩心有餘悸，剛才那個夢太可怕了。她搓了搓臉，默默告訴自己沒有什麼字條，沒有分手，她和安哲沒有分手！可是那個夢好真實啊。她甚至能聞到公園裡泥土的香氣。

3、

唐糖剛出校門，李若朴就攔住了她：「唐糖……」

「來笑話我長這麼胖嗎？」唐糖面無表情。

「對不起！」李若朴說。

「你沒有哪裡對不起我啊！用不著道歉！」唐糖搖著頭準備離開。

李若朴的臉憋得通紅：「唐糖，我找了你好久了……」

「你找我幹什麼？找我嘲笑我嗎？」唐糖苦笑。

「不！不！我喜歡你。」李若朴紅著臉說。

唐糖吃驚地望著李若朴：「你……你說什麼？」

「我不想再耽誤下去了，唐糖，我喜歡你，很多年了……」李若朴喃喃。

唐糖獃獃地望著李若朴，完全聽不明白他說的喜歡是什麼意思。李若朴將她拉到附近的一個公園裡，說幾年來一直都在暗戀她。

唐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捏捏自己的臉，確實很清醒，不是在做夢：「我……可是你都沒有說過。」

李若朴解釋：「我是很想說的，但是當時發生了一些事情。」

「什麼事？」唐糖問。

李若朴嘆了口氣說道：「我……我媽媽嫁給了安哲的爸爸。」

「什麼？你媽媽嫁給了安哲的爸爸？你和李安哲不是親兄弟嗎？」唐糖糊塗了。

「我和安哲是通過熊郝易認識的，一起玩了很多年。有一天，我和媽媽在街上買東西，突然碰到了安哲的爸爸。媽媽說他就是我爸爸。很快他們結婚了，我和安哲成了兄弟。當時家裡一團糟，我和安哲的關係非常僵，那時真的很亂，我只想逃避。媽媽說我必須回到戶口所在地參加中考，所以我二話沒說就走了。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回來，所以就沒有跟你說什麼。我努力考了回來，但你已經搬家了，我滿世界找你……」

唐糖哭了：「我去姐姐的學校時看見了你，我看到你在追求姐姐。我從你身邊走過，你根本就沒有認出我。」

「對不起！我鬼迷心竅！她和你長得好像，我開始把她當成了你，後來發現認錯了人。我當時以為丟了你，上帝還我一個唐施詩。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唐糖心亂如麻。她哭道：「怎麼辦？怎麼辦？你為什麼要回來？為什麼要說這種話？你還嫌折磨我不夠深嗎？你知道嗎？我一直喜歡你，本來想畢業的時候對你說，可是你一句話都沒說就失蹤了。我恨我自己為什麼沒有早對你說我喜歡你。我很難過，我……一直吃東西……吃東西……我整夜都在外邊喝酒，以為這樣就可以忘記你了。可是你為什麼要回來？為什麼還要讓我更難過……」

「唐糖……」李若朴突然抱住唐糖。

「放開我！」唐糖搖頭掙扎，卻因為太悲傷哭得沒有了力氣。

李若朴一直安慰唐糖：「不哭了，不哭了……我不是回來了嗎？我們再也不會分開！我再也不會突然失蹤！因為我有了你！唐糖！我……」

唐糖猛地推開李若朴，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李若朴嚇了一跳。

唐糖搖著頭說：「不行！不行！我們不能在一起，你已經有白宜男了。」說完跌跌撞撞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