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鳳之翔音(4)

夜色深沉，蒼穹如墨。

茫茫霧靄中，一輪新月掛在天邊，若隱若現。

晚風吹動樹葉，帶來陣陣涼意。

綠海獨自站在窗前，仰頭望著朦朧的彎月，慢慢皺起了眉。沒有星星的時候，夜空總會顯得特別幽暗，而綠海最不喜歡這樣的日子。

身體里隱隱流動著一股異樣的氣息，她知道，那是龍珠的力量。不過，到了現在，哪怕能夠真實地感覺到龍珠的存在，她還是無法接受這個天方夜譚般的事實。

龍族是什麼？龍珠為什麼選擇了她？她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一個普通的高中生，對於整個龍族來說，她又算什麼呢？

不行了，完全想不通，完全不明白！

「如果爸爸媽媽在就好了……」綠海自言自語著，將視線從窗外收回，無助地閉上雙眼，輕聲嘆息。

她的父母都是風水師，長期在外修行，對於除魔、除妖、凈靈之類的事情比較精通。以前父母在家的時候……常會研究查證古籍，她小時候曾好奇地·。看過，那裡面似乎有很多離奇罕見的記載。

「龍族，龍族……」綠海低聲叨念，眼睛猛地睜開，「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我應該在家裡的書中看過龍族的……的圖……！」

圖……也好，文字也好，只要能夠讓她對「龍族」有個基本的了解就足夠了。不管多麼排斥「龍族」的存在，多麼想否認那天發生的一切，她都必須給雅史和悅臣一個明確的答覆。

想到這裡，綠海趕忙抓起桌面上的鑰匙，……開房門，向閣樓奔去——爸爸媽媽出門遠行之前，把所有相關書籍都鎖進了閣樓。她平時很少去閣樓，恐怕那些書現在已……布滿灰塵了。

夜色漸濃，晚風愈發清冷。

雲層緩緩壓下，那抹彎月早已消失不見。

黑暗中，兩道身影停在綠海家門口。

少年銀髮如雪，藍眸似海，薄唇緊繃，俊朗完美的面孔……漠而冷寂，沒人能夠看透他在想什麼。少年的旁邊是一位鶴髮童顏的老婆婆，她目光深邃，唇畔含笑，親切隨和。

「悅臣大人，龍珠選擇的就是這家的孩子嗎？」

「是。」悅臣微微皺了下眉，藍色的眼眸中漾起細小的波瀾，「她是個倔強的女孩，對我們龍族一無所知，還不肯接受她的使命……為什麼呢？為什麼這次龍珠會選擇了人類？霧隱婆婆，這麼多年來，龍珠有沒有選過人類成為守護者？」

「沒有。」老婆婆搖了搖頭，收斂笑意，沉聲道，「一方面，龍珠的力量太強大，普通人類很難掌控；另一方面，龍珠的守護者是由龍珠自主選定的，也是我們無法阻止的。悅臣大人，您是擔心這個女孩不能控制龍珠嗎？」

悅臣沉默地低下頭，不置可否。

之前，龍珠的守護者，無論他的母親還是玲瓏，都是純正的龍族，都擁有一定的靈力，能夠駕馭龍珠，將龍珠的力量發揮出來，從而保護整個龍族。但現在，龍珠的守護者居然變成了普通的人類女孩……毫無靈力的綠海，要……過多麼痛苦的考驗，才能真正得到龍珠的力量呢？

「霧隱婆婆，那一天是玲瓏親自將龍珠送回來的。」悅臣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龍珠選了新的守護者，就意味著……來的守護者會……會永遠消失。所以，我曾自私地希望任何人都不要成為龍珠的新守護者，只要，只要玲瓏活著就好……」

喉嚨哽咽了，他的藍眸蒙上了……的水霧，雙手緊緊握……，卻無法捏碎失去心愛之人的深刻痛楚。

霧隱婆婆捧起他的手腕，心平氣和地勸說道：「悅臣大人，已……10年了，您一直沒有真正快樂過……10年來，您成為族人心目中最年輕、最出色的王，卻也失去了屬於您自己的幸福。悅臣大人，不要再這樣孤單下去了，龍珠已為您帶來了新的希望，請一定要好好抓住啊……」

「不，她不行。」悅臣輕啟薄唇，聲音有些縹緲，「就算龍珠選擇了她，她也不行。」

霧隱婆婆仰頭望著他，目光炯炯：「因為她是人類？還是……您仍然放不下玲瓏公主？」

悅臣再次陷入沉默之中，銀髮垂落，遮擋了他眼底那抹深切的悲傷。

怎麼能放開呢？玲瓏曾是他最心愛的人，從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到心心相印、執手一生，他只希望與玲瓏一起度過漫長的生命，只會在玲瓏面前綻放出溫柔深情的笑容。然而，10年前那場風波，卻殘酷地奪走了他的一切……

「除了我自己，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因。」悅臣靜靜地開口，抬眸望向不遠處的另一間房子，「她……是雅史喜歡的人。」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心莫名地痛了一下。

「……來如此。」霧隱婆婆並沒有表現出訝異，反而平靜得出奇，「雅史大人一直在人類世界生活，會喜歡上人類也在情理之中。不過，雅史大人應該很清楚，龍珠的守護者必然會成為……」

「沒有什麼是絕對的。」悅臣微揚唇角，露出一道很淺的笑，有些疏遠，卻美得令人心驚，「譬如，我們……都不曾想到龍珠會選擇人類……」

霧隱婆婆點頭，低聲詢問：「那麼，您決定怎樣做呢？當年，您為了保護雅史大人，將最信任的靜靈派去雅史大人身邊；如今，您又要為了雅史大人的幸福，而獨自背負起所有的責任嗎？」

悅臣的眼神是那樣寂寞而憂傷，鮮有的微笑漸漸變得蒼白無力，慘……得令人心疼。

「雅史是我唯一的弟弟……」

這是他的回答，也是他的決定。

雅史心中的痛，他無法體會，所以，他只有盡己所能地去保護這個弟弟。

「悅臣大人，您就不能為自己著想一次嗎？」霧隱婆婆心疼地對他說，「我從小看著您長大，看著您為族人、為兄弟、為夥伴不顧一切，卻總是委屈您自己，默默獨自承受所有的痛苦……」

悅臣……地笑了笑，輕拍霧隱婆婆的肩膀：「婆婆，我沒事，別擔心。我是龍族的王，王保護自己的族人，是使命，是責任，是我必須去做的。」

只不過，他也有疲憊的時候，也需要別人安慰，每到那種時刻，他就會非常想念玲瓏，想得痛徹心扉。

也許，這就是他的命運，他註定會一直孤單下去……

「婆婆，你先回龍宮吧。」

霧隱婆婆抬頭望著他：「悅臣大人您呢？您不回去嗎？」

「過一會兒我再回去。」他恢復了……然的神色，藍眸中躍動著凌厲的光芒，「這個時候龍珠最容易被搶走，我不得不小心。」

現在綠海還沒有真正駕馭龍珠，無法發揮出龍珠的力量，如果有人乘虛而入，綠海和龍珠都會遇到危險。

「悅臣大人，還是我留下來保護龍珠吧。」

「不用。」悅臣抿唇笑了笑，「婆婆你年紀大了，要多休息，趕快回去吧。」

霧隱婆婆拗不過悅臣，而且這是王的命令，必須服從，萬般無奈之下，霧隱婆婆只好先行回龍宮，留下悅臣獨自守在綠海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