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好吧，不給他做飯他是不會做題的，做不完不會的題目他是不會放我走的，我還是速戰速決吧。

6點的時候，我終於走出了他家大門。

他很諂媚地送我下樓，說現在是冬天，晚上又黑又冷，怕我在路上遇到壞人。我意外於他的體貼，一下子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公主，有騎士護衛，而且那騎士還那麼帥，這感覺真的是太好了。想到這裡，我都覺得腳底下有些飄飄然了。

不過我很快就腳踩實地了，因為壞人沒有遇到，遇到的是常年仁。

那一瞬間，我差點兒一腳踩空，為了保持平衡還下意識地抓住了顧子青的左臂。

來過顧子青家這麼多次，我完全沒有意識到，這裡隔了一條街就是常年仁居住的小區。

常年仁用一副被雷劈到的表情看著我。我的第一個反應卻是：怎麼辦？被發現了！

身邊的顧子青被我抓住手臂卻也不掙扎，是不是在看好戲我也不知道——他沒吹口哨就萬幸了。我乾笑著推著他走向車站，回頭很僵硬地朝常年仁揮了揮手，就落荒而逃。

「我說，你不要擺著一副被捉姦在床的表情好不好？」顧子青心情不錯地咬著一根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來的棒棒糖。

「床你個頭！還有，我的臉上沒有表情，你不要亂講！」我擔心的是常年仁會不會告訴我家裡人，說我放學後去男生家裡。

一定會被爸媽當成早戀給處理的，啊啊啊！

早戀……

我偷偷看了一眼顧子青鼓鼓的右臉頰，有點像小松鼠，好可愛……

啊！不對！我在發什麼花痴！

但是，為什麼我和常年仁一起玩了那麼多年，家裡人就從來不會誤會我早戀呢？

「因為你們比較像母子。」顧子青篤定地說。

啊？我什麼時候把心裡想的話都說出來了？啊啊啊！

「算了吧，我不想當未成年媽媽……你太過分了……」

我絲毫沒有意識到我和顧子青的相處模式已經變了，自然也沒有意識到，我在心中擬定好的計劃並不是要跟常年仁解釋我和顧子青不是一對，而是要他幫忙保密……

「常年仁在不在？」現在輪到我下課後跑去常年仁教室找他了。

而答案總是：「抱歉。你是D班的薛言嗎？他說一會兒過去找你。」

「哦，好的，謝謝你。」我就這麼回來了。

其實後來他根本沒有來找我。

意識到這一點以後，我就改為發簡訊。

總之，我要把他約出來，把事情說清楚了才好。

然而我找他，他迴避；我發簡訊給他，他不回。

明擺著，他這是不想再理我了。這可是從小纏著我的常年仁啊！竟然被打擊成這樣了？這只是個誤會啊……

但是，在一直等常年仁回簡訊的時候，我才發現……

原來這就是等待的心情嗎，一次次期待著，一次次的失望？

他是怎麼能每天都對著我露出那些沒心沒肺的笑容的？其實他的心裡一直是很鬱悶吧？我只有實在被纏到受不了了，才會給他一點點反應，而這，就成了他下一次努力的動力……原來我對常年仁是這樣吝嗇。

意識到這一點的我很消沉。

當我意識到自己很消沉，而顧子青無視這一點依舊纏著我給他補習功課的時候，我的消沉已經變成了不耐煩。但是偏偏我還不能說，因為估計這傢伙會在全班宣揚我對問問題的同學不耐煩。

「你在想你的青梅竹馬嗎？」由於補習的時候我頻頻走神，回家路上他這樣問道。

「他會向我家裡告狀的。」這才是我擔心的重點。

隔著一條街的雅苑小區——常年仁現在住的地方，真的是很好啊，金碧輝煌的，連門口的保安都跟儀仗隊似的。

「你們真的很熟啊。」

為什麼我聞到空氣里有點點酸酸的味道？

「嗯，我們小時候是鄰居啊。那時候他的家境也跟我差不多，後來***媽做生意發了大財，就搬走了。以前我裝富人的時候，他也知道的。」我有點黯然傷神，「他能理解那種在富人堆里沒有安全感的感覺。」

「是啊，他不會像我這樣以為你虛榮，處處找你的碴兒刁難你。而他現在富了，看我就跟看路邊的灰塵一樣。」他陰陽怪氣地說。

空氣里的pH值又升高了一點兒。

「是啊。」我的脫口而出讓顧子青臉都綠了，「他又不是你，當然不一樣。」

「喂，你知不知道在一個男人面前拚命說另一個男人的好話是很傷他的自尊的？」

「自尊是什麼，能吃嗎？」

「喂！我餓了！」顧子青拖著我就往超市走。

話題轉換得太快，我一下子忘記了常年仁的事情。

「我為什麼一定要給你做飯啊？」

「因為我餓了！」

「你……」

我才意識到，從黏人的問題上來說，這是前腳走了狼後腳來了虎，而無賴程度上，顧子青一直是獨孤求敗的境界……

他家旁邊有一個巨大的生鮮超市，在踏進這個超市的時候，我回頭對他說：「喂，說好你付錢的啊。」

「放心，我不會白吃白喝的，會付錢的。」

你白吃白喝的是我的手藝！該給我的勞務費呢？我在心裡吶喊著。

「你要吃什麼？說清楚我才好買。」

在零食區轉了一圈，顧子青買了餅乾和薯片；接著又到了飲料區，他買了可樂；等走到生肉區，他終於開口說要吃黑椒牛柳。

在我專註於選肉而把購物籃丟在一邊的時候，他一邊好奇地東張西望，一邊自覺地拎起有些重量的籃子。

「我說，你這樣下去會『三高』的。」我突然對他說。

「啊？我這麼年輕，哪會高血壓、高血糖、高膽固醇啊！」他擺擺手，對我的勸告不屑一顧。

「才不是，你整天高蛋白、高熱量、高糖分，不得『三高』才怪！」

他愣了一下，突然就笑了：「哈哈哈……我才知道還有這種說法……哈哈哈，誰說的？」

「我說的。」我指著他的購物籃，「首先，餅乾和薯片你只能二選一；另外，你把那個百事給我換成ZERO的；還有……」

我的聲音戛然而止，伸出的手指都發抖了！

他的背後，站著的正是也同樣氣得發抖的我媽！

我現在知道被雷劈了是什麼感覺了。

而顧子青還沒意識到，依舊笑嘻嘻地說：「還有啥啊，我一起拿去換了。」

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抬起的手依然頓在空中。他這才覺得有些不對勁，順著我的目光轉過頭，終於看見了我媽。

「阿姨好。」他的反應倒很快。

我的手臂就像融化的冰雕上斷掉的冰塊一樣啪地掉了下來。

上帝啊……

「小言……」媽媽一邊搖著頭，一邊扔掉手裡的籃子，東西散了一地也毫無知覺，她推開了顧子青，當顧子青不存在一樣，奔過來就抓住我的肩膀，「媽媽實在是太失望了……原先還以為常年仁是胡說……原來你竟然真的在早戀！怪不得你會被班上撤職！」

「我……」早戀？和顧子青？我的臉轟地一下紅了——和他？我還沒有想過啊……

「都這種時候了，你還耽誤學習，以後怎麼辦？」媽媽看見我臉紅，以為我是心虛，拚命地搖我肩膀，「小小年紀談什麼戀愛？跟扮家家酒一樣！你別糊塗了！」

「不是啊，媽媽，不是這樣的！」我急得拚命搖頭。

莫名其妙地被說成早戀，我和顧子青不是那種冤家對頭嗎……怎麼會跟他……

「常年仁都跟我說了！你去他家給他補習功課，還給他做飯，簡直就跟個丫鬟一樣伺候著他……你剛才還關心他『三高』！」

聽到最後一句我哭笑不得，但是心中的怒火也燃燒起來了——好你個常年仁，居然告密！

按照媽媽所轉述的內容，難道我是個被虐狂嗎？

我氣得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媽媽……你真的誤會了。」

「我沒有誤會！你都為他做到這地步了，還說是誤會？高三這種時候，你還玩什麼戀愛遊戲？有那個心思還不如放在學習上！」媽媽像是被激怒了，一下子滔滔不絕起來，「再說，你們哪裡懂得感情！小孩子不就是圖個新鮮感，玩玩而已嘛！」

玩玩……而已？我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