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syndrome#9嗵嗵嗵,嗵嗵嗵。潮濕的公寓樓道里響起我和海俊的腳步聲。「你跟我過來。」沒錯,就在五分鐘以前,世上最可怕的禿眉毛怪物忘記了自己的本來身份,跟宇星男高的大帥哥說了這句瘋話,除了他以外的「泰智夢」三個人瞬間啞口無言,面無血色地看著我,崔緞英則笑出了聲,似乎在嘲笑我。「笑個P!!!!!!!!!!!!」公寓大門前站在大門外迎接著人來人往的視線,申海俊似乎還在強忍著笑,頭直亂動,聽到我的大喊以後肩膀更是顫個不停……「混蛋,給我道歉!!!!!!!!!!!」等我喊了第二聲后,他才皺著眉斜著身子看向我:「道什麼歉啊?」「那天的事!!!!」「什麼事?」這該死的混蛋。要是以為我眉毛不見了,腦細胞也會跟著不見,那你可就大錯特錯了!!「在窗帘後面幹什麼你忘了嗎……」「啊……那個啊……」「……」沒想到他是這種反應,我氣得一翻白眼,不想頭向後一仰的時候,卻發現高處公寓走廊那裡正露出四個腦袋。嚇……雖然猜得到,不過做夢也沒想到夢澤居然還拿著望遠鏡在遠遠地看這邊……再把視線轉向左邊,是頂著一頭亂蓬蓬頭髮的金智率。嘴裡咬著棒棒冰的是韓泰陽。泰陽上面是騎著木馬、現在正倉皇閃躲的韓智吾。「一天不弄點兒事就渾身不自在啊?」「閉嘴!!你憑什麼這麼跟我說話?!!」「這可怎麼辦哪?」申海俊掏出一支煙,再次勾起了我的無名之火。「把煙掐了!!!!!!」「這幾天過得怎麼樣啊?想我了吧?」不知道是不是想乾脆徹底激怒我,他轉過身對著我低下頭,眼睛一眨一眨的。他那裝滿調侃意味的瞳孔,正對著我的瞳孔。「申海俊,你給我聽好!」「嗯,我洗耳恭聽。」「我是你朋友的姐姐。」「我知道。」「早晚有那麼一天我是要跟源宇哥結婚的,而且我還比你大兩歲。」他沒答話,深深地吸了一口煙。「申海俊,我讓你好好聽我說話。」「聽著呢。」「……你……你敢這麼跟我說話?!」「繼續說。」……哼哼……我忍……這傢伙在機場大巴上就故意跟我打岔……好吧,趕快把要說的話一口氣說完……我用手背擋著眼睛上方,又看了看那四個擠來擠去的腦袋瓜,深吸一口氣,然後開始繼續說了下去。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用竹棍狠敲他們一頓……「我不知道你這種人怎麼想,但接吻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我這種人是哪種人呢?」煙頭掉在地上熄滅了。「情場高手,拿接吻當吃完飯漱漱口。」「我看起來是那樣的人嗎?」「一看就是吧。」「好,繼續說。」「就算是泰陽的朋友也不能一次兩次都這麼算了,要是再有一次這樣的事情,像這樣戲弄我,我絕對不饒你。就算像現在這樣沒有眉毛一副慘樣,我也不是什麼隨便的女人。」我說的這番話真是太帥了。特別是「就算像現在這樣沒有眉毛一副慘樣」這句,還帶著冷哼,那是相當有震撼力啊。「說我戲弄……你……」「沒錯。」「我沒有啊~!」「你敢說?」「那時候親你不是戲弄你,我真心的。」申海俊的嗓音里不帶一絲做作。倒打一耙也這麼理直氣壯。剛才智吾就是這麼想的吧。「臭小子!!你跟我什麼時候才認識的啊!!?有一個月嗎!?還是有一個星期啊!!?還有你跟我到底是什麼關係啊,敢這麼說!!?」我大喊著,申海俊的眼光慢慢暗淡了下去。我說過第一次見到他的那天了嗎?從不同的角度去看他的瞳孔,會看到不同的顏色。順便提一下,盯著看十秒鐘以上會有一種奇妙的感覺蕩漾開去。與其說是憤怒,不如說更接近哀傷……所以看到的人總覺得胸口疼……「別用那種眼神看我。你那天沒幹什麼好事。」「所以,你把我叫出來就是想聽我道歉?」「這句道歉對我來說很重要。別想一語帶過。」「……」「就算我遲鈍又不惹人愛,也不是那種笑一笑就可以把初吻白送出去的輕浮女人。再說那天心情又那麼差,現在也是。我怎麼想都覺得自己變成了你的解悶小玩具。」「哈……」「我了解你這樣的人。混個臉熟了就開始無法無天。跟女孩子在一起幾天就膩了,然後就換一個。是啊,你周圍這樣的女孩子應該也不少吧。但是,我跟她們不一樣,我是沒有她們那樣漂亮的眉毛,但我有她們所沒有的頭腦。」我也認為自己最後說的這些話狠狠地打擊了他,是有點過分,不過如果不這樣讓他傷心,真怕有一天我會變成他的小玩具,這樣想著,我就一口氣說到了最後……聽到這兒,海俊那傢伙低下頭,用生硬無比的嗓音說:「非常對不起。」「……」「我為自己該遭唾棄的行為,對你表示萬分抱歉。」「……可以了……」「讓我這個混蛋把你的初吻搶走了,實在是太對不起你了。」「夠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跟你說夠了!!!」有位警察大叔還以為這邊出了什麼事,一步步地向這邊走過來,海俊抬起頭用雙眼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兩隻眼球左右地移來移去:「認識你還不到一周……我卻干出這樣沒品的事,真是太對不住你了。」說完這句發自肺腑的話以後,他就慢慢地朝小區入口走過去了。他悲哀的眼眸深深地刺痛了我……這最後一句話里「一周」這個詞聽起來格外刺耳……他一次也沒有回頭,身影就這樣漸漸地越來越小。就像當時從T?I便利店出來時一樣,他的背影僵硬,好像完全感覺不到這世上的一切。「怎麼了?你們倆吵架了?!」一切都結束了,我捂著臉好像兵馬俑一樣呆立在那裡。這時耳邊響起了泰陽的大嗓門。我慢慢地放下雙手,泰陽一看到我的眉毛就忍不住「噗」地笑了出來,不過他馬上咬緊牙儘力忍住,站在我面前時,鼻孔還在一開一闔的。他旁邊是兩隻眼睛周圍還帶著望遠鏡壓出的痕迹、一臉傻相的夢澤,還有抱著手臂倨傲地看著我的緞英。「申海俊,去哪兒了?」「……」「我問你申海俊他去哪兒了。」「是你朋友,自己找去。」崔緞英的臉漸漸變得冷漠起來。夢澤和泰陽一臉惶恐地一會兒看看我,一會兒看看緞英,拿不定主意。「你叫什麼來著……韓桃京?」「……」「從現在開始我就不用敬語(譯者註:韓國人對比自己年長、輩分高的人以及上級、陌生人等使用敬語,以示尊重對方。反之,對比自己年幼、輩分低的人以及下級、熟人等使用半語,以示親近。)了。本來我就不是會對比我差勁的人說敬語的人。」「你隨便好了。反正你對我來說什麼也不是。」「那你給我聽好了,桃京。」聽到她改變腔調,我抬起頭揚起目光正視著她。緞英長長的秀髮束在一起,嘴角帶著一絲冷笑。「你剛從美國回來可能還不太了解這邊的情況。女人呢,如果不夠漂亮那就一定要善良。這樣才不會遭人討厭,懂了嗎?」「所以你是對自己的臉蛋有信心才這副德行的啊?」「沒錯,我對自己的臉蛋有信心才這副德行,怎麼樣?」撲哧——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笑了出來,一邊繼續用雙眼直視著她。她看著我,一副「你居然敢用這種眼神看我」的冰冷表情。「好吧,小朋友。你就繼續對自己有信心地胡鬧下去吧。不過別在前面擋我的路。」「嗯?」「我現在可以回去了吧?得趕緊回家去揍我的小弟弟去。」「哈。」「……」「不能彈鋼琴的殘廢手指頭原來還可以這樣用啊。」「喂!!崔緞英!!!」立刻發出這聲大喊的不是別人,正是我的弟弟泰陽,真是多虧了他這句話我才有時間轉過身去。「泰陽哥,你居然對我這麼大聲?」「不許對我姐姐這麼說話。」「你居然敢對我這麼大聲!!!」「……」「你們全都瘋了把,居然對我這樣……」我的心累了,不想再聽下去了,我已經知道對著緞英喊叫的泰陽是什麼心情,就讓迎面而來的風幫我堵住雙耳。我移步走向入口的台階。「姐,你等等!!!!!!!!!!!!!」雖然聽到了泰陽的叫喚,還有他跑著跟過來的腳步聲,我還是急急忙忙地鑽進電梯,就算被夾了一隻手的手指也還是按下了關閉鍵。緞英說得沒錯,這毫無用處的手指,還不如就這麼夾斷了吧,這樣想著,我用力地按下了關閉鍵……「喂!不行。這是我的。」「就一口。就給我吃一口行不行?啊?」「……」智率和智吾正頭挨著頭圍著一個冰激凌央求來央求去的,他們突然看到我不禁嚇了一跳,瞬間石化。然後智吾那個臭小子突然一個箭步衝進房間,「咣」的一聲關上房門。智率傻傻地看著他的背影,然後突然回過頭轉向我:「海俊呢?!」「不知道。」「吵架了?」「不管吵沒吵架,我現在不知道他在哪兒。」「你討厭他了!!?」「你那群朋友好像都去哪裡了。你也跟著去吧。」我冷漠地說著,拿起遙控器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智率用他那特有的迷茫表情看著我的側臉。「你為什麼這麼說啊,姐?」「沒什麼。你沒跟朋友說好要一起去哪兒嗎?他們全都走掉了。所以叫你也趕緊追過去吧。我要看電視了,別打擾我。」「你現在跟海俊也這樣說話嗎?」「什麼?」他在說什麼啊,我「噌」地轉過頭。智率鼻尖上沾著一點冰激凌,一臉可惜地看著我。「你狠狠地潑了海俊一盆冷水吧?」「你在說什麼啊?!!別耍孩子氣了,趕快去追你朋友去!!!!!」「所以海俊他趕你走了!?!」「靠,你怎麼這麼煩人啊!!!!!出去!!!!!!給我出去!!!!!!!!」「……」「……」突然一片寂靜。……我太過分了嗎……但是不這樣我會被氣死的,你們總是在氣我……「姐,你跟那些人一模一樣呢。」「……什麼?」「討厭我們,對著我們大吼大叫,趕我們走。」「智率,我剛才說的不是那個意思……」「姐,你那天對著希特勒大吼的那段,我回家以後還寫到日記里了呢。終於有威風凜凜的英雄從天而降,把我們從惡徒手中解救了下來。」「……」「但是姐你現在跟惡徒說了一樣的話。」「我說錯話了,對不起……但是我對你們沒有惡意。這是我跟海俊之間的問題。」我的嗓音漸漸低了下去。智率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你討厭海俊嗎?」「有點……」「以後再也不見他了嗎?」「你怎麼這麼奇怪,幹嗎老把我們倆往一塊湊啊。我跟海俊什麼也不是。」我剛有氣無力地說出這句話以後,智率一言不發,眨巴著眼睛好像要到鞋櫃那邊去……於是我張口嘴,正打算跟他說「再見」……「智吾!!能聽見哥的話嗎?!!」他想什麼呢……智率一下坐在智吾房間門口,說了一句出乎意料的話。「啊?」隨後智吾的房門一下被打開,智率看到門裡那兩隻大耳朵后,沒有進去就在門口繼續說道:「哥問你話呢。你能回答我這個到底是什麼意思嗎?」「……不是漢字就行……」智率用餘光看了看我,確認我在看他們以後,一字一頓清晰地說道:「唱歌比賽的時候死也不開口唱歌的人,聽說一個女人喜歡《小小山羊》這首歌,就在我屁股後面追了三天求我教他,這是什麼?」「嗯?」「小時候手指傷到了連寫封信都困難的人,因為拒絕回答希特勒問他一個女人到底藏在哪裡的問題,寫檢討寫了五百多篇,這是什麼?」「嘿哎~。有五百那麼多?」「在學校里一句話都不說人人都怕他的人,一說要到那女人家裡去玩就高興得上課舉手回答問題……這又是什麼?」「嗯……」智吾歪著腦袋根本聽不懂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我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慢慢把電視音量調大。智率立刻用能衝破頂樓的大嗓門驚天動地大喊起來:「這都不知道?那哥最後問你一個問題。知道了嗎?智吾!!??!!!」「耳朵疼了。」「以前一天能給幾十個女人打電話叫她們出來的人!!!!!!!!現在卻按不下一個女人家裡的電話號碼,對著手機傻乎乎地整整看了三天!!!!!!這,這又是什麼啊!!!!!?」「按不下家裡的電話號碼!!?」好像剛才這句一下說到智吾心坎里去了,一直藏在門內的智吾突然非常高興地把小腦袋探了出來。看到智率用力地向自己點點頭,他眨巴著眼睛大聲喊道。「愛情!!!!!!!!!!!!!哥,那就是愛情!!!!!!!!!!!!!!!!」呼……完成恐怖對話的智率和智吾同時把臉轉向我。我左手一動,電視在發出「嗶嗶」聲后一下子變得全黑。關了電視電源,我躺在沙發里慢慢地張開了嘴:「你們到底想讓我幹什麼啊?」智率沒有說話,不知什麼時候把我房間桌上畫著麵包超人和細菌小子的遊戲光碟拿了出來,擺在我面前。「你拿那個想說什麼?」「不管細菌小子以前干過多少壞事,現在他說要作為一個好人活下去,麵包超人都一定會相信吧?」「……」「所以不管海俊以前交往過多少女人,如果他說他會愛你,姐你就要相信他。」智率好像非常想把那個麵包超人光碟據為己有一樣,話一說完就往自己口袋裡塞。「我又不是麵包超人。」「我看差不多哦。」「就臉盤長得一樣吧。」「走吧~!」「去哪兒?」「海俊那裡呀。」撲哧。我不由得笑了。他也這樣……「你讓我帶著這樣的眉毛上哪兒去啊?」「這眉毛怎麼了?」「我沒跟你開玩笑,智率。」「這眉毛很酷啊!跟別人不一樣,不是嗎?就因為這樣的眉毛,姐你現在是特別的你。」「沒錯!!特別!!簡直太特別了!!用這樣特別的尊容出門,還不把我當精神病抓起來!!我要是給關起來你負責呀!!?」我突然出言恐嚇智率,希望他能放棄遊說我的想法。智率好像早就料到我會這樣說似的,他立即打開書包拿出一支紅色水筆,飛快地在他的兩道眉毛上方畫了個漂亮的符號。有蠟筆小新的眉毛兩倍那麼粗,向上伸展的樣子就好像耐克商標圖案。「我也一起被關就行了吧?」看著他天真無邪「嘿嘿」嬉笑的樣兒,我不得不暗暗承認,自己已經上了海泰智夢這條賊船了。「我們一起去吧?」「……」「去吧,姐~~~!!」「各位弟兄,跟著我一起干,就要抱著必死的決心。」「是!!!隊長!!!」智率抬眼看了自己的眉毛一秒鐘以上,覺得有些彆扭就在旁邊貼了一個舉手敬禮的標誌。智吾好像沒想到我會這麼快答應出門,只是一言不發地站在鞋櫃旁看著我……他怎麼會明白啊,老韓家的長女是多麼宅心仁厚,善解人意……我把菩薩一樣慈悲的胸懷全都流露在微笑里,沒有開口而是用眼神向他傳遞著這樣的信息「我現在什麼都原諒你」。因為我現在有幾件事要去跟海俊問清楚。他怎麼會知道鋼琴家金真英的。玩兒捉迷藏的時候說這次不要讓別人捉住是什麼意思。還有剛才為什麼要那麼強調『一周』這個詞。為什麼總是用那種眼光看我……為什麼老是用那種眼光讓我哭……「咣!!!!!!!!」……我慈悲的眼神完全沒有發揮預期作用,智吾帶著震天的關門聲藏到了自己屋裡。吧嗒。寂靜在流淌……汗珠在流淌……還有几絲憤怒在流淌……「你這該死的臭小子!!!!!!!給我出來!!!!!!!!我得跟你好好說說!!!!!!!!!立刻給我出來!!!!!!!!!!」我死命地抓住門把手一頓搖晃,就像要把門搖碎一樣,智率趕忙拉住我。唉,我剛踏上韓國的土地才幾天啊,居然四處樹敵。麵包超人他大概可以理解我此刻的心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