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0章

第四十九章從我眼前消失！立刻！

一周后。

我的身體已經完全康復，看到久違的校園，心裡倍感親切。

爸爸媽媽回到了原來的城市。他們想要把我接走，我沒有答應。這座城市裡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已經成為我生命的一部分，我已經離不開這裡了。他們沒有再勉強我，只是說，每一個月都會來看我。我覺得這樣很好，現在的我重新找回了他們的愛，我已經很知足了。

我沒有去自己的教室，而是徑直走上樓梯，朝二年三班的教室走去。我抬頭望了一眼用鮮紅色油漆寫的班牌，雙手握成拳，深吸一口氣，然後徑直走進教室。

我沒有理會那一雙雙瞪得圓圓的，驚訝無比的眼睛和看到外星人般的驚叫。腳步沒有一絲偏離，筆直的走到姜振宇面前。此刻的他正趴在桌上睡得正香。很顯然，他不知道此刻教室里發生的巨變。

「振宇，該起床了。」我輕聲地、溫柔地喊道。

他的頭很不舒服地動了一下，眉頭微皺，又沉沉睡去。那頭火焰般的頭髮在清晨的陽光里，異常鮮艷耀眼。

顯然一場好夢被打擾很讓人不爽。他的動作告訴了我這點。看來不用點厲害的，這個傢伙是不會醒了。

我彎下腰，緩緩地將嘴唇湊近他的耳邊，然後大喊了一聲：

「振宇！起床啦！」

趴在桌上的人噌的一下立起身來。他眨了眨朦朧的睡眼，然後面部表情發生巨大變化，那雙眼神可怕得能立即把人嚇得半死。他轉過頭來了，他的目光移到我的臉上。然後，我看到傳說中的變形金剛——他那噴火的雙眼一下子變得冰冷，整張臉瞬間變得毫無表情。

彷彿有一道針芒從他眼中射出，我的笑臉一瞬間僵住，眼睛變得刺痛，心也變得刺痛。

「從我眼前消失。」

冰冷的語音讓我渾身打顫。我緊握著手，咬緊嘴唇望著他，不斷地對自己說，他是在生氣，所以才會這樣說的，不能被他的表象所騙。你忘記了嗎？你要抓住這份不易的幸福。

「振宇，我是來向你解釋那天發生的事情，那天我和李玄野並沒有……」

「從我眼前消失！立刻！」姜振宇怒吼道。剎那間，教室里安靜得可怕。所有同學都被怒吼聲震懾住了。

我深深地吸氣，讓自己盡量不要動搖決心。

「那天我帶李玄野參觀校園，他主動吻了我，因為他喜歡我，可是我喜歡的並不是他……」

「我叫你馬上給我消失，你沒有聽到嗎！」

我的身體在劇烈的顫抖，我盡全力抬起已經快要溢滿淚水的眼睛，靜靜地望著他的滿面怒容和那可怕的發紅的眼眶。然後用輕柔的語調說：

「我喜歡的只有一個人……」聲音卻因為心痛抑制不住地顫抖。

「嘭」一聲巨響，姜振宇的課桌掀翻在地，整個教室好像都震動了一下。姜振宇雙眼血紅，他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教室。

我愣在原地，望著從窗戶里灑入的夏日的陽光，覺得異常寒冷。眼淚爬滿了臉頰，冰涼冰涼。

我回到自己的教室，在座位上悄無聲息的坐下。同學們向我投來訝異的目光，可是我已經一點也不在乎了。

身邊的座位空蕩蕩的，桌面上浮了一層薄薄的灰塵。就像我此刻的心一樣，空空蕩蕩。忽然，我看到桌子的一角上有一個淡紅的刻痕。我神經質般的使勁兒趴開灰塵，一顆紅心淺淺地刻在桌上，在那顆心的中央有一個字：七。

一滴眼淚轟然墜地，裹挾著灰塵的淚珠在桌上凝成渾濁的水珠。

李玄野。

我努力過了，可是還是找不回丟失的愛情。我失去了你，也快失去振宇了。到底，我要怎麼做，才能像從前一樣，誰都不要離開？讓心潔在，你在，振宇在。

心裡另一個聲音說：別傻了，過去的永遠也回不去了。

是啊，我們永遠也回不去了。

下午放學。

我獨自一人在校園裡走著。低著頭，什麼也不再去關心。

「振宇，我們還去『醉夢』嗎？」前面一個嬌滴滴的女聲忽然響起。我身體一震，猛地抬起頭來。

我看到姜振宇擁著兩個長得很漂亮，打扮時髦的女孩，在我前面走著。他就像是電視劇里的貴公子一般，左擁右抱，享受人間艷福。

心狠狠的痛了起來。

我衝上前去，使勁兒推開那兩個緊緊攬住姜振宇手臂的女孩。那兩個女孩沒有料到這樣突發的情況，都睜大了眼睛望著我。其中一個女孩嬌滴滴的嗔道：

「喲，這不是一年級有名的暴力小魔女嗎？都好幾次上報了，今兒我算是見識到什麼是『風流』人物！」

我沒有理會她陰陽怪氣的不滿，直直的盯著姜振宇。他將臉轉向另一邊，不想見到我。

「振宇，沒用的。我知道你在故意氣我，對不對？」我搖著頭，對他微笑。他一定是在故意和我生氣的。一定是。

他一聽到我的話，立刻生氣的轉過頭來。

「夏七七，你以為你是誰？我用得著為了你這樣做嗎？」他大聲的吼道。身邊的女生似乎被他的吼聲嚇住了，竟然一副驚慌失措的表情。看來，她們還不能習慣振宇的壞脾氣。

「你還喜歡著我，對嗎？」我不理會他的質問，繼續問。

「夏七七，你別太自以為是！你給我聽好了，我－不－喜－歡－你！」振宇雙眼通紅，喘著粗氣，放在身旁的手已經緊緊握成了拳頭，我看到了拳頭上突出的異常蒼白的骨節。

我的心在一直往下沉，一直沉到冰冷，沉到痛。我望著他，不敢相信他竟然說出這樣的話！

我不喜歡你。只差一個字的話語，就可以讓人瞬間從天堂掉進地獄。

「聽到了沒有，還不快走？振宇哥他一點也不喜歡你，你就別再自作多情了。」還是剛才那個女生。她嫌惡的看著我，就像我是一隻很粘人招人討厭的蒼蠅。她重新攬住振宇的胳膊，可是出人意料的是，振宇一把甩開了她的手。

女生不可置信的呆望著他。

「都別來煩我。」姜振宇大聲嚷道，心情很惡劣的大步走開。

女生們望著振宇遠去的背影，氣得直跺腳。一直到振宇的背影再也看不見，她們才同時回過頭來，憤怒地目光向我射來。

「都怪你，要不是你惹振宇哥生氣，他才不會離開。」

「你難道不明白嗎？振宇哥現在非常的討厭你！」那個一直沒有開口的女生，終於說了一句話。

我沒有生氣，也沒有反駁。她們看我就像傻子一樣獃獃地望著振宇消失的方向，似乎一點也沒有聽進她們的話，便「哼」了一聲，氣呼呼的掉頭就走。

我怔在那裡，很久很久。

振宇哥現在非常的討厭你！

他現在真的是非常討厭我呢。

天漸漸黑了，我緩緩朝校門走去。剛到校門口，聖哲就氣喘吁吁地向我跑來。

「怎麼了，前輩？」我有些訝異。

「跟我來。」

聖哲來到我面前，拉著我的手就走。我驚奇的跟隨著他朝街上走去。

第五十章我們不再是朋友

「醉夢」兩個字在小彩燈的環繞下，閃著五顏六色的光芒。我望著眼前五彩斑斕的酒吧大門，不解的看著聖哲。

「振宇在裡面。」聖哲看著我，表情異常嚴肅。

我看到他很少才會出現的嚴肅表情，心頭咯噔一下，猛地衝進酒吧大門。

酒吧里一片混亂，尖叫聲，咒罵聲，呼喊聲響成一片。人群驚慌失措的望著舞池邊。在那裡，桌子板凳倒成一片，橫七豎八，一片狼藉。而在這片狼藉之上，站著兩個人。一個長著一頭紅色頭髮的男生，此刻還在不停地踢著地上的桌腿，嘴裡在低聲詛咒著什麼，他搖搖晃晃，要不是一個女孩在一旁扶著他，他一定會栽倒在地。而那個女生緊緊摟住他的胳膊，在不停地勸慰著男生。

我一直衝到他們的面前。

「振宇！」我驚叫出口。振宇和繪織同時抬起頭來看著我。

短暫的沉默后，振宇開始狂吼：

「夏七七！你這個無情的女人，看到我現在這樣，你很開心是嗎？你很滿意是嗎？你真是個狠心的女人！」振宇十分激動，他想要努力掙脫繪織阻止他撲上前的雙手，嘴裡一直都沒有停止叫喊。

我淚流滿面的望著他，拚命解釋：「不是的，我不是故意讓你難過的，你難過我也很難過，我真的不是存心讓你這麼難過，那張照片真的是一個誤會。」

「我討厭你！非常討厭你！為什麼要讓我遇到你，如果我們從來都沒有遇見，那該多好！」

我呆望著他，眼淚無聲的滑落，就那樣傻傻的站著，五官都失去了作用。再也聽不清他在吼叫什麼。腦海中只轟響著一句話：

我討厭你！我非常討厭你！

我愣在那裡，看著姜振宇在我面前手舞足蹈，狂躁的吼叫。

漸漸地，他終於覺得累了，酒精的效用也得到了最大的發揮。振宇的頭無力的靠在繪織的肩上，沒有再抬起頭來。

「聖哲，你先送振宇回別墅，我有話要和七七談。」

繪織對我身邊的聖哲說道。我這才發現，聖哲已經來到我們面前。

他默默地走到繪織身邊，將振宇扶著朝門口走去。

午夜的咖啡廳，人已經不多。空曠的大廳，只有兩三桌客人還在低聲談笑。空中飄散著舒緩的音樂，我看著曾經工作的地點，感觸油然而生。

自己真的已經很久都沒有來「爵士」了。

繪織坐在我的對面，沉默的拿起咖啡，輕輕啜了一口，然後優雅的放下。她天生就是一個貴族小姐。

我看著她，等待著她開口。終於，她抬起頭來，注視了我好一陣，然後開始說話。

「我不會放棄。」她的臉平靜中透著堅決。

「什麼？」

「我不會放棄振宇。相信你已經知道了，我一直都喜歡著振宇，從五歲那年開始，一直到現在，從來沒有變過。」

我望著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她是在向我宣戰，要和我競爭振宇嗎？

她見我沒有說話，接著道：「我曾經打算放棄的，在他牽著你從訂婚宴上離開時，我的確是決定成全你們。比起我的幸福來說，振宇的幸福更加重要。可是，夏七七，你讓我很失望。你以為振宇愛你，為你做那麼多事情是理所當然的，被你傷害也是咎由自取的是嗎？」

「振宇為了你不惜和爺爺反目，不惜以自己的幸福為代價，從不會向家人低頭的他竟然為了你去向爺爺請求借給你一百萬；他怕你出事，在你去救李玄野的時候，偷偷跟了過去；他知道你很需要錢，就讓姜媽媽給你換工作，讓你來別墅幫忙。這些事你應該都不知道吧？也是，他從來就沒有對你說過。他一心一意的愛你，可是你呢？你做了什麼？你一次又一次的傷害他，讓他傷心，難過，寢食難安。難道你沒有發現嗎？他最近瘦了很多，也再也沒有笑過。這些都是因為你，都是你的錯。所以，為了振宇不再受傷害，我絕不會把他再讓給你。」

「你不配得到振宇的愛，因為你從來都沒有真正在乎過他的感受，你從來都沒有真正為他做過什麼。在你的眼裡，只有你自己。」

繪織站了起來，拿出一疊鈔票放在桌上。

「夏七七，從現在開始，我們不再是朋友。」

我呆望著繪織離去的背影，心裡一下子變得好痛，繪織的話就像一隻只尖銳的針直刺心口。淚水早已在臉上恣意，我卻不想去擦。

繪織說得一點也沒有錯，在我的內心深處，我從來都沒有真正去關心在乎過振宇。我不知道他是否瘦了，不知道他是否不舒服了，不知道他空閑的時候愛做什麼，不知道他喜歡什麼運動，不知道他和家人的關係怎樣。

他喜歡的東西，喜歡的顏色，喜歡做的事我都不知。我真的是他的女朋友嗎？對男朋友的生活一無所知，這讓我自己都覺得可笑。一直到現在，我才知道自己對振宇了解得真是太少太少。

原來我對姜振宇的愛竟是這樣的輕浮廉價。我總是製造許多誤會，然後到他面前厚著臉皮，乞求原諒。如果我能夠稍微對他在乎一些，稍微多考慮一下他的感受，這樣的誤會，就不可能會發生了。我真是個很壞很壞的女朋友。

我就是那個在紙上隨心所欲圖畫的小孩，從來沒有真心誠意地對待手中的那張白紙。直到自己發現已經毀掉一張純白無暇的紙時，才恍然大悟。可是已經不能再重來了。

振宇，如果我重新描繪一遍那張圖畫，你還會接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