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最難的選擇題(2)

「呵呵，這就是溫良那個孩子一貫的性格啊！」校長拍拍落蕾妍的肩膀，嚴肅認真地說，「他人太好、太善良、太為別人著想，一直都在為別人活著。他為別人真心真意地付出，但是又不想讓別人知道，不想得到別人的感激，不想讓自己的好成為任何人的負擔。尤其是他知道你一直喜歡的是明優，他也知道明優一直都很喜歡你，而你和明優又都是他的好朋友，所以他不跟明優爭。他想成全你們兩個。我是過來人，閱人無數，這些我都看得很清楚！」

落蕾妍獃獃地聽著這些真相，眼淚慢慢地滑下潔白姣美的面容……

「蕾妍啊！」校長語重心長地跟她說，「溫良真的是個萬里挑一的好孩子。他絕對比明優更適合你，他絕對比明優更能夠給你幸福。我的眼光絕對不會錯！你如果錯過他，你一定會終生後悔的！而明優，他固然是很出色，很耀眼。我知道他那種狂傲不羈的男孩子，加上現在又是紅得發紫的大明星，更容易迷惑女孩子的心，可是明優同時也是一匹最危險最凜厲的烈馬，不是一般女孩可以駕馭住他的。你的性格肯定駕馭不住他，而一旦駕馭不住，就只會讓自己受到巨大的傷害！」

落蕾妍擦乾眼淚站了起來，絕美的雙瞳里閃耀出清晰明亮的光：

「校長，我知道該怎麼做了，謝謝您。」

落蕾妍一回到家裡，就給溫良打了電話：

「溫良，有人送了我兩張電影票，是今天晚上8：00開演的。我一時間找不到人陪我去看，你可不可以陪我？」

溫良有點受寵若驚，他猶豫了一會兒后，點點頭：

「好的，我馬上就過來，你等著我。」

溫良的心情又欣喜又愧疚，又緊張又迷亂。他特意忍痛花錢打了計程車，而捨棄了一貫坐的省錢公車，因為他怕遲到，怕蕾妍等久了。當他以最快速度趕到電影院門口時，他看到了已經等在那裡的蕾妍。他有點震驚，蕾妍今天速度好快啊，一改平時的慢！一直以來，都是他等蕾妍，沒有蕾妍等他的啊！

蕾妍一看到他，就很高興地跑了過來。那樣明麗無比的燦爛笑容，讓溫良不由得看呆，接下來還有讓他更呆的。

蕾妍一跑到他身邊，就自然得近乎理所當然地挽住了他的手臂！

手臂處猛地傳來一陣電流，電得溫良差點要暈倒！蕾妍她……蕾妍她今天到底怎麼了？這個動作……這個動作可一般都是情侶間才能做的呀！他瞅瞅四處和他們一樣手挽著手、爭相走入電影院的正牌情侶們，刷地低下了頭，俊臉即刻染上緋紅。

腦子裡突然閃過另外一張美麗純凈的笑臉，溫良的身子一僵。他很想掙脫蕾妍的手，可是……可是他的全身卻都莫名其妙地一下子使不上力氣了。他就任蕾妍挽著他神遊一般地飄進了電影院。

電影開演了，情節很吸引人，大家都看得津津有味，溫良卻怎麼也投入不進電影當中去。他的魂都被緊挨著他坐著的蕾妍給勾走了。他努力地告訴自己：已經有女友了就應該專一地對女友。她那麼好，那麼愛他，他不能負她。可是、可是他越來越力不從心……

看著電影，蕾妍突然溫柔地小聲對他說：

「我有點累了，我可不可以靠一下你的肩膀啊？」

溫良怔怔地看著蕾妍那張美麗絕倫的臉，迷亂地點了點頭。蕾妍漂亮嬌小的腦袋便很快地輕靠上了他的肩頭……

溫良直直地坐在座位上，一動也不敢動。他感觸著左肩上傳來的溫柔而芬芳的重量，覺得身體輕飄飄的，如同在雲朵間遨遊般太不真實！蕾妍一直是他的公主，他的夢想，他苦苦暗戀了她11年。她那麼美麗、那麼潔白、那麼高貴、那麼芬芳，讓他只能仰望，不可觸摸。他曾經不止一次地幻想過，今生最幸福、最浪漫的事情應該就是和蕾妍手挽著手去看場電影；在幽黑神秘的電影院里，蕾妍小鳥依人地倚在他的肩頭上，她柔香的髮絲輕觸著他的脖頸，他們一起專註地看著電影里的愛情，一起隨著裡面笑與哭、感與嘆；然後，一起慢慢老去……

現在，這樣遙不可及的幻想實現了。它來得那麼突然，那麼意外，那麼猝不及防，讓溫良受寵若驚之餘是泛濫的憂愁……

電影看完之後，溫良送蕾妍回家。走到蕾妍家門口，蕾妍停住了腳步，對溫良滿足地微笑著說：

「謝謝你陪我看電影，我今天很開心。」

然後，在溫良還沒反應過來之際，蕾妍突然踮起腳尖往溫良的面頰上輕輕啄了一下……時間實際很短，可是溫良卻感覺這個吻似乎長得呼吸都要停止了……

之後，蕾妍飛快地跑進了自己家裡，大門隨即關上。

溫良呆成了一塊化石。他深刻地感覺到腳下的水泥地像海綿一樣鬆軟飄搖，然後他一個站立不穩，啪地摔倒在了地上。

摔出的疼痛終於讓他清醒過來，他連忙飛快地跳起來，漲紅著臉逃一般地跑走了。

爸爸媽媽到距離這個城市天涯海角的A城去了，他們真正地、徹底地因為工作調動而搬走了。我一個人留了下來，為溫良留了下來。雖然溫良的意見是要我走，但是我還是執意地堅持了自己的意願！

爸爸媽媽臨走時跟我說：「隨時改變主意，隨時都可以來找我們。那所重點高中的入學名額我們爭取一直為你保留著。」

我獃獃地看著承載我全部親情的飛機起飛、遠去，直至完全消失在我的視線里，眼淚無聲無息地滾落了下來。親情和學業對我不是不重要，我不是不想跟爸爸媽媽在一起，我不是不想進全國最好的高中，考全國最好的大學，但是，我只能選擇一個！然而，我一心為之放棄一切的溫良，他又究竟知不知道我有多愛他呢？

我現在很難過，我好孤單。我跑去找溫良，他正在一家水族專賣館里打工。我看到他在一缸金魚前餵食。他的身體做著餵食的動作，眼神卻縹緲迷離得游到很遠的地方了，以至於他手上的魚食全部喂完了，他也沒有發覺，還是在不停地重複做著一捏一拋的餵食動作。他捏的是空氣，拋的也是空氣，可憐的魚兒們托他的福吃盡空氣……

我喊他：「溫良。」

他完全沒有聽到。

我跑到他的面前，伸開手掌，在他眼前使勁晃，邊晃邊加強分貝喊他：「溫良！溫良！」

還是沒反應。

我有點生氣了，用力地揪住他的鼻子。他吃痛地清醒過來，睜大迷人的眼睛無辜地看著我：

「清泉？你怎麼來了？還有，你幹嗎揪我的鼻子啊？」

「我還沒問你呢，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啊？想得那麼神不守舍、失魂落魄的！」

溫良一驚，一抹緊張慌亂刷地擦過他的面頰。他趕忙著急地搖頭擺手辯駁：

「沒……沒有啊，我沒想什麼，我真的什麼都沒想！你不要這麼敏感好不好？」

「瞧你緊張的，我也沒逼問你什麼呀！偶爾發發獃是可以的，但是不要經常發獃哦！眼睛容易變成恐怖的對眼——」我說著就真的做了個對眼給他看，他被我逗笑了。我也笑了起來，但是轉眼又笑不起來了。我悶悶地看著溫良說：

「我爸爸媽媽到A城去了，我一個人留了下來！我家裡很冷清，我不想一個人待著，你晚上可不可以過來陪我？」

溫良的耳朵一顫，咚地癱坐到了椅子上，然後他嘆出了一口沉悶的氣息，無力地抬眼望著我，緩緩說道：

「為什麼要為我留下來呢？你知不知道你放棄了一些什麼東西？那是多少人千方百計、千辛萬苦都想得到的東西啊，但是你卻眼也不眨地就將它們拋棄了！我跟你說過了，你去了A城，我們也還是可以經常聯繫啊！我們可以發簡訊、打電話、視頻聊天，放假的時候我還會去看你，即使分隔在距離遙遠的兩個城市，我們的感情也不會變的……」他還沒說完我就大聲地打斷了他：

「會變的！如果我們分隔在距離遙遠的兩個城市，我們的感情一定會變的！我不會變，但是你會。你現在……也許……就已經開始變了……你捫心自問：你這樣一心想我走，真的只是為了我的學業和家人著想嗎？你真的就沒有一丁點兒的私心？你不是想我走了，你就更方便和蕾妍約會嗎？」

溫良的身體瞬間僵硬成一條冰冷愁苦的線，他糾結地抓著自己的頭髮，疲倦而艱難地回應我：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已經不知道……該……跟你說些什麼……我完全亂了……全部亂了……亂了……我需要靜一靜……」

然後溫良掙扎著站起來，沉重地挪到裡面的休息室去了。我怔怔地看著休息室的門慢慢合上，眼淚緩緩地流出了眼眶……

之後，我就什麼都沒說，一個人沉默著跑回了家。

其實我很快就不生溫良的氣了，因為我又收到了溫良寫給我的信。看著溫良漂亮優雅的字體之間氤氳出的一層又一層溫情綿綿、純凈真摯的愛，看著他在信里對我的關懷、對我的體貼、對我的溫存、對我的寵溺、對我的好超過全世界所有人的好，我就原諒他了，開始重新對我們之間的感情萌生希望。

我總是會定期收到溫良寫給我的信，從來都沒有斷過。不管我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都從來沒有斷過。我一收到信之後就會馬上回復。在信上，我們好像忘記了所有的不愉快，只是一心一意地快樂相愛。我最喜歡這些信了，我最喜歡跟溫良通信，它已經成為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是我和溫良之間最幸福、最浪漫的事情！

可是，溫良為什麼一直都沒來找我呢？沒有簡訊，沒有電話，也沒有QQ留言！明明在信裡面感覺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好好的嘛，信裡面也絕口沒提那次在水族專賣館里的不愉快，那為什麼他真人就不來找我呢？難道是在等著我主動跟他去道歉嗎？

8天以後，我終於熬不住了，跑到公共電話亭里給他打電話。我想跟他說：

「對不起，上次就算我不對。我不應該那麼不相信你，我相信你讓我到A城去都是為了我好，沒有半點兒私心地為我好！我們和好吧，我們還是每天一起上學放學、一起到食堂吃午餐、一起手牽手眼望眼地享受情侶間該享受的所有甜蜜和快樂，好不好？」

可是當電話撥通以後，聽到溫良優雅動人的「喂，你好」聲從聽筒里傳出來，我的心突然沒來由地慌得厲害，緊張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我只是獃獃地抓著話筒，嘴巴艱難地張張合合，卻始終都沒有發出半個音……

在那頭的溫良聽到對方一直沉默，他也沉默了，好像已經猜到我是誰一樣地沉默了……

我們倆就這樣一直抓著電話筒，彼此不發一言地僵了很久。然後，溫良小心翼翼地用無比輕柔的語調說道：

「蕾妍？蕾妍，是你，對不對？」

我的耳膜轟地被撕裂，無法忍受的劇痛將我襲擊得差點暈倒。我連忙抓住公共電話機的邊緣，手裡的聽筒啪地重重滑落了下去……

為什麼他說出的是蕾妍的名字？為什麼他會猜測是蕾妍？為什麼他的心裡就只想著她？

我很想立即跑出公共電話亭，跑回家裡蒙著被子大哭一場，可是，轉念一想，又抓起公共電話撥了另一個號碼……

電話撥通后，還未等我出聲，明優的聲音就在那邊急急地響了起來：

「清泉？清泉，是你，對不對？」

我的眼淚瞬間爆炸出眼眶，抱著電話筒號啕大哭。是不是，是不是如果心裡想著誰，他就只會叫出那個人的名字？這是一種……這是一種愛的本能反應對不對？對不對？因為明優愛的是我，所以他會立刻叫出我的名字，那麼，溫良呢？溫良他剛剛叫出的是蕾妍的名字啊！這代表著什麼？這代表著溫良愛的還是蕾妍，他最愛的還是蕾妍，是不是？一定是的！就是這樣的！我以為我已經改變了溫良，我以為我所做的努力終於讓他的心往我身上靠了，可是，原來，我還是比不過蕾妍。蕾妍什麼都不用做就贏過了我。愛情里的戰爭，真的好殘酷啊，並不是你付出得越多你就可以得到越多！

我好委屈，好難過，越哭越無法自抑……

「清泉，你怎麼哭得這麼厲害啊？你怎麼了？你現在在哪裡？我馬上就過來！」明優的聲音焦急而緊張。那種發自內心的純摯溫柔，原來只要有真愛就可以完美釋放！

我告訴了他地址，他就以最快速度趕過來了。

看到淚痕未乾的我，他心疼得眉毛都擠到了一起，慌亂得不知道該怎麼辦，不知道如何安慰我，踱來踱去也想不出辦法。然後，他身子突然一震，湊到我面前說：

「我給你即興自編自唱一首歌！很好玩的！你好好聽著！我現在歌技大有長進！我正在努力練歌！」

接著，明優就像幼兒園的小朋友表演剛學會的節目一樣手舞足蹈地唱了起來：

「天藍藍，水清清，一群公雞去下蛋。別插隊，別搶先，你一我二他第三。左扭扭，右晃晃，撲通撲通蛋下來。」

我哈哈大笑了起來：

「誰告訴你的公雞會下蛋啊？」

「它們是專門的下蛋公雞！專門生出來就是為了下蛋的，就像蜜蜂專門生出來就是為了采蜜的一樣！」明優一本正經地跟我說。

我笑得更厲害了：

「哈哈，下蛋公雞？我還『飛天公雞』呢！哈哈哈……」

明優也咧開嘴漂亮地笑了，然後有點得意地看著我說：

「這下心情好了吧？我故意逗你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