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最難的選擇題(3)

我猛地踩了他一腳：

「你幼不幼稚啊？」

明優連忙抱起腳大叫起來：

「痛！你瘦得跟個非洲災民似的，怎麼力氣那麼大？」

我不說話，就站在一旁沖著他幸災樂禍地笑個不停……

天上的星星很亮，旁邊的路燈色澤炫目，一束小雛菊偷偷在夜幕里綻放了，芳香迷漫……

接下來的時間，明優就變得越來越忙了。他不再花心，再漂亮的女生往他身上貼他都興趣索然。他每天就是往音樂輔導班跑，他瘋狂地迷上了唱歌，什麼時候都不忘練習唱歌。他吃飯時練，洗澡時練，拍宣傳照時練，開發布會時練，上洗手間時練，回答記者問題時也練，即使是在睡夢中也會情不自禁地蹦出幾句歌來。

但是這樣的努力卻並沒取得好的收效。這天，我接到了明優經紀人的一個電話，他在電話里焦急而緊張地跟我說：

「你現在快點來市第一醫院，明優突然失聲進了醫院。他現在很想你過來看他！」

「啊？怎麼回事啊？他怎麼會突然失聲呢？難道是因為他最近練歌練得太頻繁、太賣力而傷了嗓子嗎？」

「沒錯！你快點過來哦，明優他現在最想見的人就是你！」

「好的，我馬上就過來！」我連忙以最快速度趕了過去。

明優一看到我過來了，漂亮無比的眼睛里立刻放射出璀璨絢麗的光芒，然後他啪地跳下病床，給我小心翼翼地倒了一杯水。

「謝謝！」我接過水，沖他微笑，緊接著又有點擔心地皺起了眉頭，「你這個失聲什麼時候才會好啊？不會影響到你的歌唱事業吧？」

明優拿出便利貼開始寫，在便利貼上回復我：

「不用擔心！醫生說只是用嗓過度造成的短期性失聲，過幾天就會好的！」

「哦，那我就放心了。不過，你幹嗎要這麼不要命地練歌啊？你最近到底是怎麼了？感覺你好像練歌練到快要走火入魔了的境地！你以前可從來沒這麼勤奮過。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啊？」

明優定定地看著我，然後意味深長地笑了。之後，他在便利貼上寫下這樣的回答：

「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原因！不過，終有一天，我會讓你知道的！只是現在還不到時候！」

「切，神秘個什麼勁啊？我也沒有很大的興趣想知道！」我撇撇嘴，頓了頓，繼續說：

「明優，你真的要保護好你的嗓子，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啊！所以，你康復之後一定不要再這麼頻繁地練歌了，好不好？這應該也是醫生的醫囑吧。」

「不行！」明優在便利貼上堅決地寫下這樣的話，「聲音一恢復，我就會更加猛烈地投入到我的歌唱事業中去的！」

「暈死！你幹嗎要這樣虐待你的嗓子啊？它又沒得罪你！做什麼事情都不能急躁的，得慢慢來！你難道還想再失聲一次嗎？」

明優轉過頭，不再理我。我對他很頭痛，可是沒有辦法。我知道他脾氣倔，他想要做的事情，沒有人攔得住的！

他真的就是這樣的人。所以，他的聲音一恢復，他就真的更加猛烈地投入到他的歌唱事業中去了。我只能幫他多祈福，再就是多抽點時間照看一下他，多照顧一下他的嗓子。不管怎麼樣，我對他做的事情他一般都還是不會拒絕的。

「清泉，聽我唱唱歌，看我的歌藝有沒有進步！」每天一下課，明優就會飛快跑到我的教室這樣纏著我。天天如此，從未間斷！

我被明優的毅力折服，但是有時候也還是會有點煩，煩的時候就會忍不住說：

「大明星，饒了我吧，聽你唱歌我的耳朵都快聽起繭了！」

明優就笑著對我說：

「沒關係，你的耳朵如果聽起繭了我會幫你治好的！現在我就可以幫你治，你要不要試試？」明優說完就伸出他修長漂亮的雙手要來捏我的耳朵，我趕緊逃命般地跑開，明優就坐在椅子上沖我笑得格外燦爛……

我站在離明優很遠的地方認真對他說：

「你可以讓溫良聽你唱歌啊！溫良在唱歌方面的功力那麼強，他會是你最好的老師的，他也會很願意當你的老師！」

沒想到明優一聽到這句話，臉上的笑容就嗖地消失不見了。他冷酷地站起身來，對我堅硬如鐵地說：

「你放心好了，我絕對不會讓他來輔導我唱歌的！沒有他，我也可以學好唱歌；沒有他，我也可以大紅大紫！我一點兒都不比他差，任何一方面都不比他差！」

我見明優好像有點生氣了，也不想自討沒趣，於是對他說：

「好吧好吧，就當我剛剛什麼都沒說。你這種想法也可以，起碼證明你想獨立了，這是好事情。那就還是由我來聽你唱歌吧。」

明優這下終於滿意地笑了。

接下來，我就很認真地聽了他唱歌……

每一次，我都很認真地聽了他唱歌。雖然嘴裡有時候會念叨著煩，但是真的每一次都很認真地聽，因為他唱得很認真啊，因為他真的很努力！

我漸漸發現，原來，明優在唱歌方面的天賦並不比溫良低。他的學習領悟力和成長速度更加驚人，他唱得越來越好，越來越好，越來越好……

我甚至有種巨大的危機感，照這麼下去，很快，明優的歌聲就會超越溫良！

但是，我最愛聽的還是溫良的歌聲。無論有多少人超越溫良，我永遠最愛的還是溫良的歌聲。這是一種命中注定的由耳朵牽線的天緣，這是愛神之箭射來的絕美禮物，無法更改，任山石消棱天地重合也永不更改！

溫良，加油唱吧，我清泉永遠都會是背後最支持你的那個聽眾！

不過，真的是很鬱悶啊！時間一天天地過去，溫良居然還是沒有來主動找我。他好像越來越不對勁，他縹緲模糊得彷彿根本就不存在於我的生命里。有時候在校園內偶遇他，他不是在發獃就是在走神，根本就看不見我，或者說看不見任何人，我只能孤單地逃走……

我也不想再去主動找他，我總害怕一面對面又是更凶的吵架與傷害。我寧願將自己關在他寫給我的信里，我們只在信上談戀愛，信里的世界只有我和他，信里的世界完美寧和得如同只有夏當和亞娃的伊甸園……

可是我還是越來越瘦、越來越憂鬱，有時候看著鏡子里形銷骨立、蒼白虛弱的自己，我都會懷疑。

這個人真的是清泉我嗎？我好像已經脫胎換骨了！曾經的我胖胖矮矮、貌不驚人，可是無憂無慮，快樂而單純，只要每天可以聽到CD里溫良的歌聲就滿足得飛上了天，而現在的我呢？已經長到165cm了，已經變得這麼高這麼瘦，也這麼漂亮，將骨感美髮揮得淋漓盡致，和那些女明星站在一起，一點兒都不遜色！可是我卻一點兒都不快樂，就算和溫良在一起有幸福，那些幸福也是那麼的沉重和脆弱！愛一個人，原來這麼地痛，這麼地痛，遠比子彈打穿心臟的痛更甚。可是，就算是這麼地痛，就算要讓我背負所有的苦難，卻仍想要拚命堅持下去……

放學了，我不想一個人待在冷冷清清的家裡，於是，一直在街上遊盪。走著走著，不自覺地就走到了和溫良以前經常來的咖啡屋。我走進去，找到老位子坐下來，坐到了溫良習慣坐著的那個位子上，彷彿……還有他的體溫和氣息……

點了溫良最喜歡喝的咖啡來喝，把桌上的糖全部加光了，味道居然還是苦的……

「溫良，我不是警告過你了嗎？我要你對清泉好一點！你知不知道她現在瘦成什麼樣了？她為你流了多少眼淚？你還要傷害她多少才夠？我真的看不下去了！」耳朵里突然響起明優巨大的憤怒聲音，這是隔著幾個座位和隔板傳來的。他們原來也在這裡，在最裡面的一排位置上。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蕾妍她……蕾妍她好像已經開始喜歡我了，她對我有越來越多的情意暗示。她甚至……她甚至主動親吻了我的面頰……到這裡，我已經完全亂了……我想，蕾妍一定在等待我的回應，可是我、可是我……我雖然喜歡清泉，但是也沒辦法放下蕾妍。對清泉的愛是日久生情或者由感動而生，對蕾妍卻是一見傾心而且日久彌新，現在我已經分不清楚她倆在我心中的分量誰重誰輕。如果是你，你該怎麼選擇？」

明優毫不猶豫地大聲說：

「我會選擇清泉！」

溫良卻以我和明優猝不及防的速度說道：

「那我就把清泉讓給你！」

然後，我聽到了「啪」的一聲，再「砰」的一聲，緊接著是服務生的聲音：「先生，先生您不能在這裡打人。」

與此同時，我聽到了明優憤怒不已的聲音：

「以前讓蕾妍，現在讓清泉，你把她們當成什麼，又把我當成什麼？你對清泉真的太壞了，你如果真的喜歡她會讓給我嗎？你一點兒都不珍惜她，你根本不配擁有她！」然後是更為巨大和猛烈的毆打聲。我連忙跑了過去。

我看到明優在狂打溫良，而溫良就像個沙包一樣，任由明優打個不停。他那麼痛苦而蒼白，那麼無奈而憂傷，不還手不喊痛。他是不是真的希望猛烈襲擊他的拳腳可以給他一個最為痛快的選擇？或者，冀望於讓肉體的疼痛去吞噬一切的悲愁哀淚？

我的眼淚流了下來，我哭著上前阻止明優：

「不要打了！求你不要打了！」

明優不聽我勸，反而打得更加兇猛，我只得伸開手臂將自己攔在溫良面前：

「我愛溫良！你如果打死了我愛的人，那麼我該怎麼活下去？」

明優拋出的拳頭定在了半空中，幾秒后，「啪」的一聲沉重而無力地垂了下去。明優深深地看著我，憂傷無比地說：

「為這樣的男人，根本就不值得！清泉，我希望你及早醒悟！」

「值得！我覺得值得！」我大聲而堅定地反駁他，「因為我愛他，所以為他付出一切都值得，即使是他帶給我許多痛苦和眼淚都很值得！我對他，永遠懷有感激。因為只有他才能夠帶給我愛情的感覺，只有他才會讓我懂得什麼叫真正的痛和愛，因為世界上有這樣一個可以讓我愛的人，所以我很幸福。因為在愛著，因為可以愛著，即使是痛也是幸福！比起那些永遠都找不到自己最愛的人、永遠都不知道愛為何滋味的人，我已經太幸福太幸福了！只要溫良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只要他好好活著，對我而言就已經是一種莫大的恩惠和幸福。而我現在所擁有的，已經遠遠超過了這些，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我還有什麼不值得的呢？」

溫良怔怔地看著我，突然緊緊地抓住了我的手，漂亮絕倫的雙眼裡開出感動而愧疚的淚花：

「清泉，對不起，對不起，我對你實在太壞了。可是無論我怎麼對你，你還是一如既往地對我好。我真的覺得自己惡貫滿盈、不可原諒，尤其是最近我太對不住你，我老是瞞著你跟蕾妍約會，我的心也越來越往蕾妍身上靠，我是個大混蛋……」

「溫良！」溫良的懺悔還沒有結束之時，一個美麗無比的身影突然闖過來大聲地打斷了他。她用楚楚可憐的大眼睛悲傷、委屈、又無助地定定看著他：

「你現在跟清泉說這些，那我算什麼？你是決定跟清泉和好嗎？你想求得她的原諒？那我呢？我該怎麼辦？我愛你，我不能沒有你！你不能再這樣模糊、猶豫下去了，你必須要做選擇！現在，你就得從我和清泉中間選一個！只能選一個！沒選完就不準走！正好所有人都在，這麼多人，大家都來作證！」

溫良怔住了，我也怔住了，明優也怔住了，咖啡屋裡的其他圍觀客人也怔住了。溫良完美的面部糾結上了不完美的濃重為難。他沉默，他猶豫，他彷徨，他甚至焦慮不安，可是，任何一種情緒都無法讓他拿定主意……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一刻鐘之後，所有人的耐心都快耗盡了。圍觀者們陸續散去，溫良卻還是在激烈地展開著他招牌式的猶豫不決……

最後，他終於猛地擦一把額頭上的大汗，掏出了口袋裡的硬幣……

「不行！不能用硬幣！」我和蕾妍、明優三個人異口同聲地大聲阻止他。

「這麼重大的選擇，用硬幣一點兒誠意都沒有。這種事情當然必須用自己的真心選擇啊！」蕾妍補充說道。

溫良很頭痛，他使勁拍了幾下自己的腦袋后，低聲請求我們：

「對不起，我一下子真的很難選擇。因為你們不是我，所以無法理解我的感受，無法明白我的為難。拜託了，請多給我一點兒時間考慮。兩個月，兩個月好不好？兩個月之後的今天我一定會給所有人一個清晰明確的答覆。」

「好……好吧……」蕾妍沉默了一會兒后，點頭答應了。

她都答應了，我和明優當然也就不好再說什麼了，畢竟這個選擇題是她給溫良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