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沈邱四惡老 肆虐臨淮關
火烘烘的太陽垂掛在西半邊天上。
天是紅的地也是紅的好像是眼睛所能看見的一切都沾著了「紅」——紅得每個人心裡都了「毛」。
地里的莊稼大半都枯死了剩下還沒死的黃焦焦地搭拉著放眼看過去所見者是龜裂的田陌赤地千里竟然沒有一丁點兒的綠意。
「十足是荒年哪!」謝老九眯縫著兩隻大眼說「天災**這一回八成是活不了啦!」
「哼!」麥七爺似乎不大得勁兒連話都不願多說「活不了你不會刨個坑兒把自己活埋了……你死了還不是臭一塊地倒可惜了這身上的肉白便宜了野狗。」
「哧誰教你說的。」
謝老九自嘲地笑著端起面前的茶碗「茲茲!」地吸了兩口咂著嘴才現只剩下茶葉沒水了「他娘的……毛尖兒毛尖你小子……上茶呀!」
毛尖兒過來了十六七歲大的小夥子赤著膊光著兩隻毛腿人瘦肚子倒挺大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手裡提著白鋼大水壺壺是夠大的就是沒有水。
「九爺您多包涵……」舉了一下空壺毛尖兒齜牙一笑下面的話可就省了。
「喝!」謝老九睜著大眼珠叫道「沒水了?開茶館的不賣茶這倒是他娘的新鮮事兒你小子得給我說說清楚要不然……」
「要不然怎麼樣?」
麥七爺由躺椅上坐起來接上了碴兒:「六十開外的年歲小個頭兒瘦得像燒雞你還能怎麼樣?別他娘的不知足了。」麥七爺抖著早已濕透了的絲綢子小褂露著兩排肋骨「也不拿眼瞧瞧這麼大的四個字你是沒看見?」
旱煙袋杆子邊指帶敲的這麼一比劃謝老九才算是看見了可不是嗎?黃紙黑字清清楚楚的寫著四個大字——
「荒年歇市。」
「這……這……」姓謝的臉上怪不得勁兒的「才貼上去的吧怎麼早先沒有看見呢?」
「早就貼上去了。」毛尖兒賠著笑臉道「只是幾位老客人來了不能不照應七爺你多多包涵早先五口井出水這會子只剩下了一口水還不足。」
大茶壺嘩啷啷的摔得直響水夥計齜著牙賠著笑道:「掌柜的說了三位的茶錢一概免收算是小店的奉送接待不周。」
「哪裡話你們李掌柜的太客氣了你下去吧!」
麥七爺揮揮手毛尖兒哈著腰退了下去。
所謂的「三位」自然還有一位。
麥七爺、謝老九情不自禁的都注意到了偌大的茶座上可不光是這麼兩個人除了麥、謝二位之外還有一個人這個人也不能算是外人他們原是認識的——關先生。
認識他的人都這麼稱呼他姓「關」的只是隨著第一批逃荒的人下來的來了以後別的人走了他卻獨個兒留下來。
年紀輕人長得體面能詩擅文聽說還是個舉子大傢伙一商量認為人才難遇這裡正需要這麼一個人可就把他給留了下來。最近姓關的更在麥家詞堂大院里設了館名副其實地當起先生教起學來了。
有學問的人到哪裡都受敬重關先生也就無可無不可的在這裡留了下來。
挽著白紡綢的汗褂懸著右手關先生正在寫字寫的是一部《羯磨疏隋綠記》蠅頭小楷隸書體一筆一劃都不含糊極見功夫。
這是答應附近石頭嶺出雲寺和尚的一件善功一卷手抄《羯磨疏隋綠記》足足寫了一個月還沒有完工碰巧這茶館主人李掌柜的是位篤信佛學的居士時常往寺里走走自然而然的就跟這位關先生交成了朋友所以沒事的時候關先生也喜歡往這裡走走麥七爺邁著他的八字多走到了關先生座頭低頭看了看他的經文一時讚不絕口:
「嘿!還真有你的!這筆小字真比上皇帝的摺子還工整大熱天可真難為你了。」
「七爺你誇獎了。」關先生依舊在寫他的字「閑著也是閑著寫寫字打時間。」
麥七爺是麥家的帳房管事麥家是臨淮地方的富。大概是沾著了一房遠親所以他也姓麥肚子里多少有些墨水所謂惺惺相惜對於關先生也就格外的敬佩。
「唉!這種天……哪!」麥七爺苦著那張黃臉道「再旱下去大夥誰也挺不住了。」
「敢情——」
接話的是李掌柜的黃胖黃胖的搖著大芭蕉扇子由裡面出來。
「七爺不知您聽說沒有穎州府那邊更厲害光餓死就有好幾千今天早上來的人說小孩子都被殺來吃了人吃人啦——這是什麼世界?」
麥七爺愕了一下瞪著兩隻眼道:「怕就怕這個到底是來了……」
謝老九也踱了過來臉上嚇得變了色:「這種事我聽我爺爺說過那一年也是咱們這地頭上說是人吃人女人和小孩都不敢出門草根樹皮都撥光了……不過五六十年的光景又來了我看咱們這地方一定是鬧旱魃了得快請道士來念咒捉妖才行。」
「妖不妖的倒不去說了。」李掌柜的愁容滿面地說道。「有時候人比妖還要厲害誰要是把這幾個禍害頭子給除了就好了。」
「怎麼?」麥七爺又是一呆「掌柜的你是聽見了什麼風聲?」
謝老九也嚇傻了忙道:「什麼?你是說沈邱的那四位主子?可有了什麼動靜?」
「豈止是那四個多啦——」
李掌柜的一個勁兒嘆著氣:「剛來的消息顧家橋的王家叫人給端了上上下下四十多口子全被殺光了。」
「啊唷……」麥七爺失聲大叫道「你說的是王大人那一家子?那可是我們東家通家之好……誰?是誰能有這個膽子呢?王家有的是能人有錢又有勢怎麼會……」
李掌柜的苦笑道:「詳細情形我可是不知道只知道不是沈邱那幫子人乾的說是老少兩個人南邊下來的可真有功夫。」
關先生正在寫字聽到這裡情不自禁地懸著腕子定了下來也聽上了。
麥七爺嘴張得老大半天都閉不攏:「這……是從何說起?天災……**……日子往後可怎麼過?王大人是歸鄉的朝廷命官居然都遭了難還有什麼人能免得了?老天……我這就回去給我們東家好好商量商量……」
謝老九直著眼睛道:「麥大爺可是該出面了火就要燒到眉毛了再不想辦法大夥可都活不了啦!」
麥七爺說著就走穿好了衣裳鐵青著臉朝著李掌柜的、關先生拱了一下手匆匆離開走了。
謝老九擠著一雙火紅眼看著麥七爺離開的背影搖搖頭道:「臨淮要是一鬧他麥家第一個保不住。富嘛不找他們找誰?」
李掌柜的挺了一下他的大肚子:「這話也難說古人說的好——覆巢之下豈有完卵?天災已經躲不過了再加上鬧**……嘿嘿!日子怎麼過?」
謝老九摸著脖子又傻了:「這麼說咱們還是收拾收拾快跑吧!」
「跑?跑到哪裡去?」李胖子苦笑著道「盧州?蒙城?定遠?比這裡鬧得還凶人家還往這邊跑呢!咱們有家有小的你說往哪裡跑?哼——只怕在半路上就叫人給捉住殺了快打消了這個念頭吧!」
謝老九冷著臉道:「瞧你這麼說只好等死了?」
「一動不如一靜就乖乖地躲在這裡吧!」
李掌柜的冷冷笑了一聲接下去說道:「照我說麥家倒是不怕呢倒是我們這些人才最叫人擔心。」
「為什麼?」
「這你還不知道?」李掌柜的扇了一下芭蕉扇子「第一他麥家有錢有勢官府護著他們第二麥大姑娘那一身本事誰不知道?聽說是在九華山學的武他們家人又多光護院把式就十來個差一點的江湖強盜誰敢去碰這個釘子?」
謝老九點著頭道:「就是嘛所以咱們可全得仰仗麥家的大……」
說話的工夫只聽見外面傳來一陣陣凌亂的腳步聲李、關三個人情不自禁地向外望去。
龜裂的田陌上正有大批的逃荒饑民扶老攜幼地緩緩向這邊移動著隔著一片旱田瞧見有人攀上了道邊的榆樹搶食著所剩的半枯樹葉有人湧向早已經枯死的麥田裡搶抓著夭死的麥穗。
一個老婆婆狗也似的由麥田裡竄出來吹搓著手裡的麥子把半把黑色的麥粉抹在道邊可能是她孫子的小孩的嘴裡那小孩子看起來是那麼的瘦小枯黃光著屁股全身沒有四兩肉卻拖著一個與他身材極不相襯的大肚皮。
到處都是知了的鳴叫聲。
天是紅的地是紅的那樣的一色朦朧人的感覺便只剩下麻木與沉淪了。
關先生由麥家上房出來。
麥七爺送到門口連連抱拳道:「多謝多謝要不是先生幫忙這些帳我三天也搞不清楚。我們老爺另有事情向先生請教這就請花廳用茶吧!」
關先生微微一笑抱拳告別了麥七爺此時早有一個書童上前道:「關相公這邊請。」
麥家是臨淮關地方的富屋宅華麗巨大自不在話下。關先生隨著這個書童一路穿廳過屋來到了後院花廳中途見數十家奴正在跟隨一名師傅習武舞刀弄棒叮噹亂響一副大敵當前的樣子。
麥大爺官印玉階早年為官也不過只做到一個員外郎而已由於祖上有點兒錢退休以後仍能享受兒子麥琪在四川做外官這樣雖是居家賦閑卻也與官場脫不了關係。
關先生一腳邁進了後花園麥玉階已聞訊由花廳內迎了出來。
瘦削的身材似乎還不到六十歲的年紀這個年紀就退休看來似乎是早了一點。
「關先生么?怠慢!怠慢!」
一面吩咐侍茶一面把關先生迎進了花廳。
雙方似乎是第一次見面互道久仰一番客套之後麥玉階便道:「聽說關先生在這裡設館早就想去拜會實在是忙。這些日子地方上又不平靜所以也就很少出門。」
關先生點點頭未置一詞。
「今天請先生來全系老七的推薦除了請先生幫忙料理一下帳務之外主要還是想借重一下先生的高才……」
「麥先生有事就請直說吧在下當量力而為。」
「好!」麥玉階豎起了兩根手指頭「兩件事第一件因知道先生高才最近地方上不太平你是知道的想請教一下防守之道。」
不等對方答話麥大爺又說出了另一件「第二件我有一個練武的女兒大概關先生你是聽說過了。」
關先生微微點頭表示聽說過了。
麥王階微微一笑:「這個丫頭最是讓我頭疼她由九華山回來也有兩三個月了女孩子家不喜歡針線女紅一天到晚拿刀動劍的總不是個辦法。」
關先生一笑道;「令媛得自異人傳授一定武技傑出遠近知名也是難能可貴了。」
麥玉階嘆息一聲搖搖頭道:「這就是最讓我擔心的事老弟讓你見笑了咱們到底是詩書傳家呀。當然話說回來逢著今天這個年頭學點武倒也不是壞事只是——到底不能把文事給廢了呀。」
這才言歸正傳:「先生的文采我久仰了如果不嫌棄我想請先生即日就搬過來到我這裡住下來以後好好教教我這個頑皮的女兒這兩件事還要請先生你破格答應才好。」
關先生道:「老先生言重了在下雖念過幾天書粗通文事但比之老先生仕優而宦相去實在太遠還談不上什麼安邦之計。這第一件老先生以保家衛鄉之事見詢我就慚愧幫不上什麼忙。」
麥玉階嘆了一聲道:「這也罷了至於教小女讀書的事情你也就不必再推辭了。」
「這件事在下就更為難了。」關先生道「在下承貴地士紳推重以子弟相托如果應先生之請來府上為令媛伴讀勢將要辭去館務數十學子將為此荒廢學業在下便為人話柄矣。」
麥玉階怔了一下臉上微現不悅道:「這麼說關先生你是不肯屈就的了?」
關先生站起來一揖道:「老先生海涵非在下不為實不能也。」
麥玉階淡淡地道:「只是我已經與小女說好了難得她肯回心轉意願意從你讀書這麼一來豈非……」
關先生微微一笑道:「府上賢士多在下僅區區一介寒儒而已再得萍飄之身不日或將遠去為此耽誤了令媛的功課反倒不好老先生萬請見諒勿罪才好。」
麥玉階呆了一陣遂苦笑道:「人各有志豈能相強。既然關先生這麼說這兩件事就作罷吧!還沒請教先生大名是?」
「雪羽。」關先生站起來躬身告辭遂轉身步出。
麥玉階低低念著「關雪羽」這三個字未免有些悵惘憑他的名望和身分居然也有辦不通事情的時候倒是他事先沒有想到的。
關雪羽告辭了主人離開花廳方自穿過了眼前這片花園忽然人聲喧揚眼看著一枚碗口大小的鏈子錘拖著長長的一截鎖鏈直向他當頭飛了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
關先生猝然警覺之時那隻流星錘已距離頭上不足三尺莫說是被這隻流星錘砸著活不成就是被錘上丈許來長的那截鏈子沾著也不是玩的。
關先生猝驚之下右腿向外快踏一步;不容他有所施展卻有一人已極其輕快地閃身來到了他的跟前。
身到人到。人到手到。
「噗!」一掌已按在了關雪羽的右胯骨上。
隨著這人的一聲嬌叱道:「閃開。」掌勢向前一吐關雪羽的身子「哧」地給衝出了八尺開外。
似乎是來了個凌空筋斗鷹飛兔滾也似的一個滾翻已出去了丈許開外。
不知是這一掌的勁兒巧還是關雪羽的身法妙總之他這一翻確是美極了身上寸膚未傷甚至於衣服都沒有沾著半點泥沙。
眼前站著一個亭亭玉立的姑娘。
高挑的個頭細細的腰眼睛是出奇的亮又圓又大直直的瞅著他臉上似有餘悸更有幾分嬌嗔。一隻手掂著流星錘另一隻手叉在腰上想罵人卻嘴下留情模樣兒透著可愛看上去大概也就是十**歲。
不知是誰先叫的好四下里跟著都起了哄。
練武的人都跑了過來都道是麥大小姐好本事關相公命大七嘴八舌地訴說著沒留意當事的兩個人都一聲不吭地各自走了。
臨淮關現在已經不再是一個太平的地方了。
四面八方的災民一撥接一撥地涌過來大街小巷、客棧、飯店甚至於道觀廟宇只要是能住人的地方都擠滿了人甚至於有人露宿街頭衣衫檻樓瘡痍滿目令人為之觸目驚心。
事實上臨淮關本身也在鬧飢旱一連三年的歉收挨到今天早已是精疲力盡正所謂「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再也沒力量救濟別人了。
有天災必有**這像是鐵的定律臨淮關也不例外。
用一夕數驚來形容這裡所生的一切並不過分數一數也會令人膽戰心驚。
「桐油大王」丁大年是第一個身遭不幸的人一家八口無一倖免全死在刀口之下家財蕩然無存加上了一把無情之火只燒得片瓦無存。
緊接著是「五福林」飯莊子的老闆常三春這一家子的遭遇奇慘上上下下二十四口人僕役廚雜被殺了個精光。這年頭也許沒有比放火更容易的事了常家也不例外像丁家一樣也遭一把火死了的二十四口人連棺材錢也都省了來了個「火葬」乾淨利落得很。
以上兩件事接連生之後全城震驚眾相奔告惶恐終日餘悸未去的當兒接著又生了另一件更令人驚心動魄的新聞大事。
有兩淮第一錢莊的「正通實銀號」忽然遭了難銀號被洗劫一空遠近千里內外的大批存款現銀全數本利無歸。
銀號主人包正通和他的三房妻妾慘被殺害包正通本人被大卸八塊屍懸於錢莊正門路人圍睹門庭若市這個案子牽動官府已驚動了省府於是以金刀震九州阮大元為的皖省名捕頭四人連夜快馬來到了臨淮。上面的交待本案務必於半月之內破案解押元兇正犯歸案。
阮大元受命之後連同著手下精銳三人快馬來到了臨淮后脫下了號衣搖身一變為尋常百姓下榻在北郊的「醒春居」客棧。
生平經手的案子何止數百卻沒有任何一件比眼前這個案子更感覺棘手阮大元第一次心生寒意對破案這檔子事不存信心。
今夜蟲聲異常噪耳。
三杯老酒下肚阮大元兩隻眼都紅了——他生就的好酒量有「千杯不倒」的紀錄人家是借酒消愁他卻是借酒提神越是有什麼困難大事他越要喝兩盅。
長長地嘆了口氣阮大元看著身邊的拜弟排雲翅王子亮冷笑道:「這件事太過於扎手了弄不好咱們哥兒四個也許就栽在這裡一世英名都泡了湯。」
排雲翅王子亮哼了一聲道:「大哥也別太泄氣了事在人為最起碼咱們有公文在身必要的時候可以借重守備衙門的神機營我就不信這些強盜有這個膽量敢正面跟官府作對。」
金刀震九州阮大元看了他這位拜弟一眼略似有些驚訝的神情道:「你接辦過的大小案子也不少了應該很有些經歷了難道眼前情形你還看不出來?」
王子亮怔了一下道:「哦?大哥你是說……」
「哼哼……你還想借重神機營?」阮大元咧了一下嘴「就憑你我這個身分?不錯是有公文在身誰聽你的?靠他們破案你就不用想了。」
王子亮道:「最起碼這附近州縣三班捕快還得買我們的帳。幾個毛賊還能有多大氣候?以我看全不過是幾個災民窮極無聊閣下的禍害。」
阮大元冷冷地道:「你真的這麼以為?哼往後瞧吧!」
話聲方落只見風門「呼啦!」一聲被拉開來由外面輕快利落地閃進了一個人來。黑瘦的身子四十左右的年紀兩隻眼睛炯炯有神一身黑色綢質長衫腰間紮實得很明眼人一眼可就能看出裡面藏著傢伙。
在皖北地面上提起神眼杜明這個人來大概不知道的人很少。這個人辦案子確是有精明獨到之處所以阮大元用交情攏住他把他也拖了下來。
「怎麼樣?」阮大元滿懷希望地打量著他「可摸出了一點線索沒有?」
神眼杜明一聲不哼地坐下來斟滿了一杯酒一仰而盡空氣頓時感覺出十分沉悶。
「情形不妙。」杜明圓睜著兩隻眼「沈邱的四個點子聽說都來了。」
王子亮冷笑道:「我就知道這四個老小子閑不住——好!咱們就碰碰他。」
阮大元沒有理他只是看著後來的杜明:「侯老三呢?」
一掌紅侯遷也是老捕快了一向在定遠當差阮大元特別把他也給挑上除了王子亮外四個人三處當差合起來就是三個衙門的力量以他們四個平素的經驗聯合偵緝辦案這還是頭一回從中可以看出這件案子是如何蒙上方重視而勢在必破了。
「他已經綴上了」杜明道「我臉熟曾經跟他們照過盤兒不大方便。」
阮大元點頭道:「很好知道是他們四個就好只是這四個背小子扎手得很就怕咱們人力上不敷分配。」
杜明道:「這一點我也想到了我看老哥你得出面和守備衙門的神機營取得聯繫非得借重神機營的銃子(火槍)不可。」
阮大元嘆了一口氣道:「也只好如此了。」頓了一下他遂轉向王子亮道「事不宜遲守備衙門那方面你比我熟反正是拿公文照令能來多少人我們不爭你這就辛苦一趟吧!」
王子亮痛快地答應了一聲站起來就走。
阮大元喚住他道:「可千萬小心神機營來的人一律要穿便衣火器尤其不能露出來你一切費心了。」
王子亮點頭道:「這個我知道我這就走了。」即轉身步出。
神眼杜明說道:「除了這四個老小子以外看來可疑的人物還多的是很可能所有黑道上的人物都來這裡集中了。」
阮大元摸著下巴無可奈何地道:「那還用說嗎我來以前就知道這一次的差事不好當弄好了咱們哥四個成名露臉;萬一弄砸了我看只怕連人頭都保不住了。」
杜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慎重地道:「老哥說的也是誰叫我們吃的是這行飯呢!也只好儘力而為了。」
阮大元擰著一雙灰白色的眉毛道:「這件事莽撞不得我們也只能猜想這些血案是沈邱來的四個禍害乾的到底確不確實還得弄個清楚要不然可是自己找麻煩。」
杜明點點頭道:「老哥說的是。」
阮大元道:「明天麥家賑粥去的人少不了也許有人不懷好意我們過去瞧瞧。」
杜明說道:「好主意我們混進去瞧瞧。」
阮大元冷哼一聲說:「麥玉階是這個地方的富這些人是不會放過他的往後看吧下一個就該輪到他了咱們該給他傳個口訊要麥玉階小心著點。」
杜明搖搖頭一笑道:「姓麥的也不是傻子他會不想到這一點?再說我來時早已打聽清楚了麥家有的是江湖能人他的女兒麥小喬據說是九華山上一位異人的傳人武功高不可測你只想想看比他財弱的人都遭了難獨獨他沒有事就知道他是有恃無恐了。」
阮大元冷笑了一聲道:「往下看吧就快輪到他們了。」
杜明苦笑道:「但願不要被你猜中才好要不然我們幾個人可就別想再混下去了。」
阮大元道:「無論如何沈邱的四個老魔頭忽然出現絕不是好事我們得好好盯牢了。」
話聲才住即見風門「呼!」地拉開來一個人踉蹌著身子走進來。
阮大元看得一驚道:「老三——你怎麼了?」
來人細高的個頭、長臉、濃眉身著皂色長衫只是左肩窩處顯然掛了彩現出一片血漬。
「掛了個小彩不礙事。」
一面說來人——一掌紅侯遷半側著身子隨即坐下來杜明忙為他斟上了一杯酒。
侯遷喝了一口臉上現出很痛苦的樣子。
「好險差一點就回不來了這四個老小子可真不是容易對付的。」
神眼杜明說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侯遷一面脫衣服揭開傷處只見左肩窩處斜著有兩處傷口每一個不過只有寸許來長只是看上去頗深一時也不知是被什麼物件所傷。
杜明一怔道:「這是什麼?」
侯遷咬牙往裡面吸著氣道:「暗青子傷的是喬老二賞給我的。」
喬老二外號是鐵指開山姓喬叫一龍在沈邱四老之中名居第二。其他三人分別是銀冠叟呂奇、天麻謝山、要命鮑無常。四個人無不手狠心辣在皖北地方惡名昭彰人畏如虎不要說百姓聞名喪膽官府也不敢輕易招惹。
一聽是鐵指開山喬一龍所傷阮、杜二人都為之一怔阮大元哼了一聲道:「這麼說你跟他們照了盤兒(見面)啦?」
侯遷搖搖頭道:「那還沒有我蒙著臉天又黑諒他們也看不清楚。」
說話間只見他咬牙忍著切膚之痛一雙手指已插進傷處向外一彎叮叮兩聲落下了兩枚制錢。杜明忙把備好的金創散為他敷上一面為之包紮。
阮大元已經將一對錢鏢拈到了手上就著燈光一打量只見那制錢上有四個字寫的是「鐵指老喬」四個古篆錢鏢大小與當今通行的制錢相彷彿只是沿刃的一圈打磨得異常鋒利白森森的甚是可怖。
阮大元一聲不哼地把這一對錢鏢上的血清擦乾淨收到了懷裡隨即目注向侯遷等待著他的說明。
侯遷道:「四個老傢伙窩在北帝廟手下人很多沒辦法進去我看見他們騎馬出去了才敢接近。誰知道廟裡還留的有人是我抽身得早傷了兩個小盜才奪開了身子就這樣還被喬老二趕出來賞了我兩枚青錢。好險要是他當時取我一雙招子(眼睛)八成是躲不開現在已是一個瞎子了。」
阮大元說道:「他們手下一共有多少人?」
侯遷想了想道:「我看總有二三十口子。」
杜明冷笑道:「不用說這些個血案全是他們乾的了。我看等王子亮所請的神機營一到咱們就把北帝廟給整個的包圍上給他們來個四面圍剿一個也不放過。」
阮大元冷眼看著他苦笑道:「事情能像你所說的這麼容易就好了今天晚上是不行了要不然我得親自瞧瞧去。」
侯遷傷已裹好了一面思忖著道:「這件事我看不能操之過急大哥的意思怎麼樣我以為明天一大早先給這邊衙門裡遞個消息派下三班捕快喬裝成三教九流的人物不分日夜暗地裡把北帝廟給死死地圍住若現有一點風吹草動便趕快通知我們待時機一成熟我們這邊才動他們。」
阮大元點頭道:「好!就這麼辦對付他們這些人也只有不動聲色。我看我們這邊人手還不夠得儘快召集除了這四個老小子之外別的人也不能放鬆。這兩天我到處走動覺到其他可疑的人也為數不少。這些人居心叵測專門趁火打劫這裡事情已經夠多了可不能再節外生枝我們得事先提早加以注意。」
杜明連連點頭道:「不是你提起來我還幾乎忘了有關顧家橋王大人那樁子血案就傳說是老少兩個新手乾的這一點大哥可有什麼耳聞沒有?」
阮大元冷笑道:「誰說沒有?不過目前困於傳言還不能確定總之這一趟差事可不好當弄不好丟差事是小恐怕咱們幾個的命都得貼上。」
神眼杜明皺著眉頭道:「現在最頭痛的是人心不穩稍微有點錢的都想走所謂一動不如一靜一招搖可就給了歹徒下手的機會。」
阮大元點點頭道:「你這麼一說倒是提醒了我我要的一份本地富戶名單不知你準備好了沒有?」
杜明道:「詳細的名單要過兩天才能夠抄下來我手頭上現有一份只是不全——」
他一面說著一面即由身上掏出了一個牛皮紙捲兒他打開來其上零星的註明著一列姓名和住址。
阮大元接過紙捲兒來看了看總共是十二人其中三個已打了紅叉是為丁、常、包等三家罹難之戶。
十二富戶的戶即為麥玉階第二位記載的是南城的李彥方——
阮大元一驚道:「芝麻李原來也住在這裡?」
杜明道:「他本來就住在這兒李家在臨淮關跡已有三代的歷史生意是越做越大這一次大旱他們李家和麥家每人都拿出了三千兩銀子作為賑災之用倒也難得。」
阮大元微有所警覺地道:「我竟會疏忽了他事不宜遲明天我們先去麥家然後就去拜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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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鳴掃描雪兒校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