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秘密

「我以為我可以做到……可以快樂地跟哥哥在一起……但是我好壞……因為太累了……竟然利用哥哥……

我真的好壞……我不想傷害哥哥。」

「即使你愛俊熙也沒關係，跟現在一樣撕碎我的心也沒關係，只要有你就好了……只要有你在我身旁就好了……」

咖啡館外的庭院里擺著白色的餐桌，桌子上準備著豐盛的肉、飲料、酒和水果。雖然是晚上，但燈光照亮了庭院的每一處。借著漂亮的燈火，可看到跟之前一樣的白色霧氣裊裊上升；樹木和樹木之間，在每個結的繩子上有各式各樣的布隨風搖曳著，有天空色的、黃色的、淺黃色的、紅色的、淺紫色和白色的……這些布每次搖動的時候，就像要把色彩撒向大地的一樣，非常美麗。

今天幼美製造了一個借口。

她希望大家晚上聚在一起吃烤肉，泰錫並沒有問是誰的主意。若是俊熙想出來的話也沒關係，泰錫覺得該來的總是會來。雖然不想讓恩熙難過，雖然想就這樣沉默地讓一切都過去，但是他不想用逃避來解決這一切，如果這樣做的話，一定會留下遺憾的。

恩熙說要回來的那一天，泰錫在宿舍門前等了一個多小時。

沒有親眼看到，泰錫不願相信她和俊熙一起出去這個事實，他不能就這樣在別墅里乾等，他想要向恩熙當面問個清楚。

階梯下停著俊熙的白色轎車，從轎車上走出來的正是恩熙。看到和前一天穿著一樣的恩熙，泰錫的心就像碎片一樣，他趕緊往樹後面躲去。

俊熙的車子離開之後，本來往階梯走的恩熙突然往回走，開始跑了起來，不知要去哪兒。

泰錫獃獃地看著恩熙的背影。

不知道她又要去哪裡了，進到房間的泰錫還是不停地走來走去，他想了很久很久，到底是要等還是不要等。雖然電鈴響了很久，但是他遲遲未去開門，心裡七上八下的。最終他還是把門打開，讓呼吸急促的恩熙進來。

一看到那女子，泰錫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哽住喉嚨似地講不出話來。雖然想了很多，但是只要看到恩熙，其他就變得不重要了，留下的只有對那女子的愛。

恩熙啊……拜託……我真的不能讓你走，看到你的那一瞬間，我就知道我有多愛你，所以你千萬不要從我身邊逃走。

「回來了啊!」

泰錫費力地說。

「我就說我會晚點回來吶。」

說的同時恩熙還把魷魚的袋子拿出來。泰錫眼含著淚，因為昨天早上說如果回家的話，就叫她買魷魚回來。

是因為這個才又跑去買，所以才這麼喘嗎?

「你不是叫我買回來?」

因為泰錫只盯著看而沒有收下，所以恩熙這樣說，於是泰錫用力地抱緊恩熙。

「我們結婚吧……跟我結婚好不好……我不能沒有你。」

眼淚好像要掉下來一樣，泰錫咬緊牙根說。

恩熙沒說話，泰錫要接納恩熙所有的事。

強忍著不說「我不要把你交給別人」的話。因為他知道，以恩熙的個性來說，她一定會逃走的，所以泰錫再一次下定決心，即使恩熙愛俊熙，我也不會放棄，現在我不能沒有恩熙，即使恩熙愛俊熙，我也要接受。他又再次下了決心。

但是這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下午，泰錫的心就象被爐火燒了幾次，因為恩熙和俊熙深情的模樣，因為看到俊熙從未散發過的眼神。在不同色彩的視覺中間，因為有穿著紅色衣服的恩熙而變得更吸引人

；在不同時間及世界射進的陽光里，那位女子比什麼都更耀眼，所以泰錫的心又碎了。

雖然……恩熙啊……你別忘了我會在這等著你，不要走得太遠……快點回來，我會等你……

泰錫看著恩熙這樣想著。

「泰錫哥哥，請幫我拿啤酒來。」

泰錫從冰箱里拿出啤酒，同時看到一個皮夾放在桌上，於是他就先把啤酒放在箱子上，然後打開皮夾來看。

「這是誰的啊……這麼亂……應該是俊熙的吧!」

不期然地看到皮夾里，貼著跟上次在恩熙皮夾里一模一樣的大頭貼，泰錫的憤怒湧上心頭。

俊熙……你……你不能這樣……你不能喜歡恩熙，你不是有幼美了嗎?你們不是要結婚了嗎?但是為什麼……我絕不會把恩熙讓給你的……如果你們無法相愛的話，那為什麼你不離開這裡呢?

泰錫因憤怒而滿臉通紅地走了進來，其他人都在高興地邊吃東西邊聊天，但是泰錫只悶著頭喝酒，雖然他知道坐在旁邊的恩熙正擔心地看著他，但是他還是一樣。此刻泰錫的內心，象活火山一樣沸騰著，就連冰涼的啤酒都澆不息似地要爆發出來了。

「泰錫……別喝那麼多了。」

泰錫看到俊熙邊說邊看著恩熙。

「心情好嘛!心情好才會喝那麼多啊……再多喝一罐吧!」

泰錫又開了一罐，也感覺到其他人都在看著他。

「泰錫哥哥。」

恩熙擔心地說。

「恩熙……什麼事?」

泰錫把手放到恩熙的肩膀上。

「大家一起來喝一杯……快點……喝啊!這次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泰錫是真的醉了，不知是酒精在作祟還是因為其他事情……泰錫看了看恩熙，大聲地說：

「我們要結婚了!」

「泰錫哥哥!」

聽到恩熙喊著自己的名字，泰錫嚇了一大跳，但一看到俊熙的眼神，他又繼續地說著，雖然不想再說下去了，但還是脫口而出：

「啊……對了……要結婚的話，不是要先買活的東西回來養嗎?」

「你說什麼結婚?又什麼金魚的?」

此刻，幼美的臉色很不安。

「原來恩熙喜歡養東西啊!真的是很特別呢!即使是這樣，恩熙曾經說，要是有來生的話，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她寧願當大海呢!」

聽到這話的泰錫，緊握著已被他捏啐的啤酒罐。

想當大海?

泰錫終於知道為什麼恩熙這樣體恤著俊熙，因為兩人的愛已經比我所想像的還要深……

泰錫對自己有這種想法感到很生氣，正確地說，他不是生氣，而是不安。

那樣的話，應該要作決定啊……現在這是什麼情形啊……我是什麼……那幼美又是什麼?

「這真是有趣啊……大海……原來恩熙喜歡大海啊……」

好像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恩……」

泰錫把剩下的酒一口氣喝光。

「那是恩熙小時候說的。」

在俊熙小聲說的時候，泰錫看到幼美的臉發白。

「原來如此，你們之間的秘密可真多啊!」

當一個字一個字費力地從嘴巴冒出來的時候，泰錫就覺得心好痛，而且難過得臉都變形了。

「泰錫哥哥……你別再說了。」

幼美淚眼婆娑地望向泰錫。

怕什麼……幼美啊!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了，別再騙自己了，應該勇敢地面對它……

要把他搶過來才對啊!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對我們來說並沒有幫助。

我也想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但是我們不可以這樣……要去爭取啊……要去把它搶過來……

「我怎麼了，我什麼都沒說……我是真的沒有任何秘密……恩熙你呢?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別再說了!」

俊熙突然大聲地吼了一聲。

「你沒有資格向我吼!」

看樣子泰錫現在想要和俊熙打架。

「你們別再這樣了!」

「不能有秘密嗎?我覺得秘密很好啊!因為秘密是埋藏在心裡的……像當有錢人一樣，這也不好嗎?」

恩熙的這席話，反而像丟到火藥庫的星星之火一樣。

「你說……有錢人……有錢人……」

泰錫笑著說，眼睛卻熱了起來。

「泰錫哥哥為什麼這樣?」

「你想要我講出這個秘密嗎?」

恩熙說：

「就是我喜歡俊熙!」

這樣令人血脈賁張的話……泰錫知道自己的眼睛里含著淚水。

「韓泰錫!」

雖然俊熙又向他吼了一聲，心很痛……真的很痛，但是還是沒有停止。

「再說一次，我崔恩熙愛尹俊熙!」

說完話的同時，恩熙打了泰錫一巴掌，然後轉身跑了出去。周遭寂靜無聲，連隨風飄動的布也因此而靜止了。

強忍的淚水終於滴了下來，泰錫緊閉雙唇，用力捏碎啤酒罐。

你是不是跑去哪兒哭了?……恩熙……你的心是不是很痛啊?我不想傷害你，但是怎麼辦……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你教教我……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泰錫到鐵制的洗手台前用冷水洗臉，大概是想把所有發生的事全部洗去，他用力地搓著臉。俊熙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對不起!」

泰錫稍微往前傾才站起身來。

「你不需要向我道歉，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得到恩熙的，即使是要你死!」

「泰錫啊……」

「這是我愛恩熙的方式。」

俊熙很惋惜地看著泰錫。

「但是……你以為你是誰啊?」

泰錫瞪了俊熙一眼后，沒說半句話就走了。

雖然不想跟你鬧成這樣，但是沒有人可以搶走我的恩熙。現在我眼裡只有恩熙，我不會把恩熙交給你的……絕對不會!

那天晚上，泰錫連眼都沒合過，而且一大早就叫恩熙過來，在等她的時候，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窗外雖然是華麗的秋天景緻，但在泰錫的心裡，卻是吹著冷風的荒涼野地。

「你叫我是嗎?我現在馬上打掃。」mm

進到房間的那位女子鄭重地打招呼。泰錫透過窗戶的反射看到了恩熙。希望所有發生的事她都能忘掉，希望她能憐憫地救救無可救藥的自己。

恩熙啊……你為什麼這樣……我不是說你可以依賴、信任我嗎?

泰錫走近恩熙，捉住她的手將她抱進懷裡。

陽光從窗外照進來，照亮了他倆，在陽光下，泰錫看著面對他的恩熙。

「對不起……泰錫哥哥……」

費力地維持面無表情的恩熙失敗了，她崩潰地哭了起來。

「我以為我可以做到……可以快樂地跟哥哥在一起……但是我好壞……因為太累了……竟然利用哥哥……我真的好壞……我並不想傷害哥哥啊……」

不要哭……不要哭……恩熙啊……我真的不想看眼淚從你的眼中流出來。

泰錫冰凍的心像看到陽光似地，說：

「你可以不要傷害我啊!」

泰錫好不容易張開了嘴，因為再也無法忍住，便讓眼裡的淚水流了下來。

「哥哥……」

「即使你愛俊熙也沒關係，即使你跟現在一樣撕碎我的心也沒關係，只要有你就好了……只要有你在我身旁就好了……」

恩熙用手捂住臉抽噎了起來。

為什麼要走那麼崎嶇的路呢?為什麼?

泰錫趕緊仰著頭，想把眼淚擦乾。

你不知道要怎麼做的話……我來做……我要正式向你媽媽請求讓她准許我們結婚，你只要跟我來就好了。

太陽光溫暖了秋天的下午。

恩熙因為是坐泰錫的車來，因而顯得有些不舒服。雖然泰錫這幾天像事情還沒過去一般，更體貼地對待恩熙，但是這卻使恩熙更不舒服。愛俊熙的心，是只要俊熙要自己在他旁邊，就會不由自主地哭起來，恩熙沒想到對他的愛已經深到這種地步。真的很對不起泰錫，可是我已經回不了頭了……

看著窗外的景色，看著看著，沒想到已經到家門前了。

應該要說什麼事呢?

當束草的父母叫我和泰錫一起過去時，雖然不知道理由，但是心想可能是要談和泰錫結婚的事吧!恩熙的心裡很難過。

泰錫在庭院里停好車子，說：

「你先進去吧!」

雖然想要問原因，但是恩熙還是聽他的話進去，在要關車門的那一瞬間，泰錫又說：

「看一下車廂。」

怎麼想也想不透，到底為什麼要這樣。

一打開車廂，恩熙叫了一聲，車廂里是滿滿的仙人掌、小菊花……開著紫色花的花盆，打開車廂之後，這些花就在陽光底下一覽無遺。

啊……你這人……

恩熙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跟我結婚吧!」

已經站在旁邊的泰錫要強地說，

「為了你我什麼都願意做，只要你想要的東西我都可以給你……」

說不出任何話的恩熙只有點了點頭。回到家，媽媽、爸爸、芯愛都在，俊熙和幼美也來了。一看到俊熙，恩熙開始心跳加速。

「趕快來!」

「恩熙……過得還好嗎?」

媽媽拉著恩熙的手往沙發走去，看到媽媽臉上沒有什麼異樣，恩熙鬆了一口氣。爸爸則坐在單人沙發上，恩熙和芯愛坐在一邊，俊熙也坐著，坐在對面的是幼美和泰錫。

米色的沙發上圍坐著七個人，爸爸和媽媽的臉上一直洋溢著笑容。

「因為你們現在全是我們的家人……今天叫你們來……沒有其他的原因。」

爸爸一邊叫了一聲「老婆」，一邊捉住媽媽的手，恩熙看到媽媽的淚水在眼中打轉。

「恩熙啊……」

恩熙也看著媽媽。

「我的女兒啊……」

媽媽的眼裡充滿了愛，因為芯愛的關係，恩熙不敢看媽媽。

「俊熙啊……」

媽媽這次叫了俊熙又隨即叫芯愛。

「芯愛啊……」

好像有什麼事的樣子。

「有什麼事嗎?」

俊熙微笑地問。

「我們決定要領養恩熙!」

聽到媽媽這番話的一瞬間，恩熙的心直往下沉，上身往前傾，坐在旁邊的俊熙則顯得全身僵硬。

「我們……現在恩熙真的變成我們的女兒了!」

媽媽淚汪汪地看著恩熙。

「恩熙，我已經和你親生媽媽說了，應該要先跟你親生媽媽說謝謝她……現在爸爸和媽媽的心才會比較平靜。恩熙啊……當時丟下你走掉……」

多麼想念的家，是那麼地想伴隨在他們身邊的我，為什麼會受到那麼大的震撼呢?

「泰錫……你正式向恩熙的媽媽提親了嗎?現在恩熙也是我們的女兒了……你也應該向我們提親!」

泰錫高興地回答著「是」。恩熙現在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喝著酒。想起媽媽，恩熙完全理解媽媽的心。媽媽嘴上說叫我跟著大家一起去美國，還說不能讓我受好的教育，很對不起我……但想起一直嘆氣的媽媽，還有要來提親的泰錫，以及看到自己的家境才決定領養自己的束草媽媽，恩熙感到十分難過。

因為媽媽和自己愛俊熙的心，讓恩熙好想哭。其實她的心已在哭泣。

「那樣不對!」

芯愛的聲音打破了寂靜。芯愛大聲叫著並一下子從座椅上跳了起來。

「這樣不對……你們到底知不知道哥哥和恩熙是什麼關係……怎麼可以這樣?」

恩熙閉起眼睛說。

「兩個人彼此相愛，愛人的關係!」

彷彿地板在搖動，恩熙用手抓住沙發。

「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這個……誰和誰?」

媽媽抖動的聲音。

「啊……哥哥，媽媽……」

「俊熙，這是什麼意思……這是什麼意思……」

爸爸尖銳地問。

「看這個……來看……」

芯愛拿給爸爸看恩熙寫給俊熙的信，雖然不知道芯愛怎麼會有那封信，但確實是那封信。恩熙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敢看向俊熙。俊熙的臉變得陰晴不定。

爸爸看信的手顫抖著。

「俊熙……你……你……」

爸爸看完信，顫抖地叫俊熙。

「爸爸……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爸爸……這不是哥哥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喜歡哥哥的……」

雖然不想在媽媽面前哭，但是不知為什麼就是哭個不停。

「俊熙……這是什麼意思……這是什麼?」

媽媽高聲地說……這種聲音還是第一次聽見。

「這是真的嗎?……是真的嗎?」

長這麼大也沒聽過爸爸高聲說話，但是隨即又進入緊張的沉默中，也不知道那段時間到底過了多久。

「嗯……」

俊熙的聲音很小但是聽得很清楚。

哥……哥……

俊熙看到爸爸和媽媽面無表情，泰錫和幼美的臉緊繃著。難以置信的媽媽向廚房走去，爸爸也跟著過去。一會兒俊熙站起來向外面走去，在這段時間裡沒有人說話。俊熙出去以後，泰錫拿著香煙走向陽台，恩熙也一個人走出去，沒有人想再待在那個地方。

要逃到哪去呢?從這兒消失吧……只要我消失的話……全部都可以再回到從前……

出來外面，看到俊熙坐在前面的椅子，恩熙躊躇不前地走到俊熙旁邊坐下。

有一段時間就這樣的一起坐在那裡。

「哥哥……為什麼這樣?我不是叫你說不是嗎?」

「……」

俊熙好像生氣了。

「啊?」

「我不喜歡說謊話。」

「哥哥。」

恩熙的眼淚一顆顆地掉下來，俊熙也淚眼汪汪的，兩人就這樣對望著。

「恩熙啊……我們私奔吧!」

俊熙慢慢地把手伸出來，恩熙看了一會兒，握住了他的手。雖然知道這是不對的，但卻情不自禁，看一看俊熙，恩熙已經很明顯地把自己的主宰權交給俊熙了。自己的心就像是離開弓的箭，不知要射向哪裡，過了一會兒，風吹過來后不知道又會被吹往什麼奇怪的地方，即使是這樣，她的心卻已經開始出發了……

外面天色已暗，山上仍然留有微弱的光，靠這微弱光線的照耀，有一輛巴士正在黑色的路上行駛著，剛好要經過這裡。

恩熙握緊俊熙的手跟著俊熙拚命地跑。

不知跑了多久，那輛巴士停了下來，兩人氣喘吁吁地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