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雷米人和蠻族
手持長竿的女子和另一名男子正朝他們走來。他們在空地中央點了營火,周圍有幾個男人在乾杯。這麼一大早就喝酒!不愧是以酷寒著稱之地的風俗習慣啊!伊斯德有些不滿地回答:是啊,我們一進到淺盤,才發現原來雷米著名的寒冷也不過就是如此。不是每個雷米人都是被冷死的。在這塊被遺棄的土地上,上天偶爾也是會降下恩寵的。這名女子講的不是雷米方言,而是他們所熟悉的南方話,她字正腔圓地說著,並走過來站到他們面前。她雙手叉腰,看了一下身形高大的伊斯德,接著像是很驚訝地說:你,怎麼我覺得以前好像見過你?你說得對。伊斯德回答之後,就不再多說什麼了。波里斯很清楚伊斯德的說話方式,所以並不特別在意,但是這名女子卻繼續用懷疑的眼神仔細打量著對方。然後又再說道:好像是幾年前吧,你曾經來過這裡。沒錯。你的名字是?伊斯德,伊斯德·珊。應該不是這個名字吧。難道是我哥哥來過這裡?看他用泰然的語氣若無其事地這麼問,波里斯實在是忍不住想笑。接著,伊斯德聳了聳肩,問道:你也該說出你的名字吧。那名女子握了握長竿,一副覺得不甘願的樣子,回答道:荷貝提凱。哦,沒有姓氏的女子,這真是個優雅的名字!自稱荷貝提凱的女子用長竿啪啪地拍著另一支手的手掌,面無表情地說:聽到了我的名字,你還不知道我有何要求嗎?你難道是野蠻人嗎?還是你這個男的沒挨幾拳,就不會乖乖聽話?對剛認識的人說出這種話,未免太無禮了吧!不過伊斯德卻神色自若地說:說我是野蠻人?真是太見外了。你同父異母的哥哥如果聽到了,一定會很難過吧。荷貝提凱的表情在瞬間變得不同。她皺著眉頭說:你知道他?他在哪裡?喂,我怎麼可能會知道?難道你真的把我看成了野蠻人?我只是聽說而已。而且我是看你很像,才這麼說的。你說我像什麼?喂,你有完沒完啊?和荷貝提凱一起的男子嘻嘻笑了出來,說道:荷貝提凱從十歲起就開始搖槳了。他們家從祖母那一代就做船工,她操長竿的技術在這附近可是無人能比的。你要是把她當小姐般小看她,當心碰一鼻子灰!是嗎?我想我搖槳真的搖不過她。就當我輸給她了好嗎。呵呵。那名女子看著伊斯德,露出像是誰說要跟你賽搖槳了的啼笑皆非的表情。不過,伊斯德卻接著繼續說道:你的名字應該再加個姓氏。只有名字好像缺了點什麼。荷貝提凱·卡詹妮斯怎麼樣?荷貝提凱·阿茨羅茲也不錯,荷貝提凱·索爾倫也很好啊!喂,你再這樣亂開玩笑,真的想找揍啊!荷貝提凱年紀大約二十五六歲,臉孔白皙,頭後面扎著一束長長的褐色頭髮。當她身旁的男子警告完后,她又手握長竿,從一隻手交給另一支手,然後將長竿放下。說道:現在我想起來了。大約是在四年前……應該是吧。感覺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就是那個在達坎蠻族侵略我們的時候,沒有特別答應要幫忙,就自願了加入戰鬥,之後又失去蹤影的那個人,對不對?所以你才知道我哥!伊斯德一副努力回想的模樣,說道:啊,對對。如果不是我哥哥,那麼那個人應該就是我吧!荷貝提凱又把手中的長竿往地上敲了幾下,很露骨地說:你就這麼不喜歡聽到人家跟你說謝謝嗎?伊斯德臉上仍然帶著笑容,但回答的話卻令這個女子聽得有些變了臉色。會記得以前恩情還拿出來講的人,通常都會有第二次的請求。女子先是嘟起嘴巴,只是緊抓著長竿。然後像是下定決心似地單刀直入地說道:對啊,你說得沒錯。我是有事相求。你就用一句話說來聽聽。像那時候一樣,幫我們一次吧。又要我去打鬥?伊斯德像是無可奈何地攤開雙手。然後輕輕搖著頭說:我現在老了,沒辦法了。難道沒有別的請求嗎?像是為明年播種去幫忙犁田,或者煩惱葡萄酒太多喝不完。如果是這類的事,我一定很樂意幫忙。荷貝提凱突然露出笑容,說道:其實說起來這跟我的請求並不算是兩回事啊!你如果認真幫忙,會讓你盡情享用葡萄酒的。哦,是嗎?如果喝不完,帶著走也可以嘍?伊斯德也不細問要幫的是什麼忙,就爽快地答應了她的提議。荷貝提凱舉起手,指著北邊聳起的山丘,要他們明天一早到那裡去。伊斯德點了點頭,就和她道別走了,隨即波里斯追上他,問道:你真的有哥哥嗎?嗯,我沒說沒有,那就是有。波里斯眯著眼睛,喃喃地說:沒說有,那就是沒有了!即使是在海洋性氣候的寧姆半島上,內陸地方的冬季還是相當冰冷的。在北方天空的地平線那一頭,積著厚厚的灰色雲層,雲層上有幾塊雲朵正在飄移著。伊斯德和波里斯一早就到達了和荷貝提凱約好的那座山丘,等待著天亮。波里斯獃獃地望著雲朵,然後又一次思索著伊斯德說的話。野蠻民族?是啊,我以前在培諾爾城堡時講的故事,記不得了嗎?伊斯德像自言自語似地冒出這句話,他站在波里斯身旁,一直不停地喝著葡萄酒。而波里斯則不安地看著像是駿馬賓士揚起塵土般的灰色雲朵,又再說道:我記得。那是蠻族與公主的故事。沒錯。那時候我不是解釋過雷米人和蠻族之間的微妙共生關係嗎?他們以前曾像仇人般戰鬥,但現在逐漸尊重彼此扮演的角色,雖然互不喜歡,但卻成了互助的關係。今天這件事也是在這種情況下演變成的。不管怎樣,這次的事很簡單,我們既然欠下了人情,就該守護荷貝提凱。乍聽之下,波里斯實在不懂這句話的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