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危機
從會議室里走出來以後,絲雨緊緊揪在一起的心才算是放鬆下來,她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剛才自己簡直要窒息死了,在那個叫做公司會議室的地方。以前她從沒有想過大家開會的地方會有那種氛圍。其實絲雨對自己並不滿意,因為她並沒有得到公司高層的認可,她只不過是得到了江彬一人的認可而已。最讓她感覺舒暢的是自己剛才給了敏芝重重的一擊,遺憾的是這不是在一個正式的大賽上,如果是正式的大賽,兩人再公開展開辯論,在眾人關注的目光中,得到大獎該有多好啊!
絲雨一級一級地走著樓梯,在心裡默默地想著。唉,她又嘆了口氣,不管怎麼說,今天也算是讓這裡的職員見識了一下自己的厲害,這總算得上是一個小小的成就吧。絲雨在心裡安慰了一下自己,又走下一級台階,來到了一層的大廳。
可就在她經過電梯的那一瞬間,電梯門一開,敏芝冷著臉走了出來。絲雨還沒來得及說話,敏芝就哼了一聲,一把抓住絲雨的胳膊就走。
「你要幹什麼?」
一路上,不管絲雨怎麼問,敏芝都氣呼呼地不說話,直到走進了一間裝備室,敏芝才放開了絲雨。
「張絲雨!我就問你一個問題,你到底對我們江彬做了些什麼?」
敏芝故意把「我們」兩個字加上了重音。
「您是什麼意思?」絲雨整理了一下衣服,不緊不慢地問道。
「好啊,你還真會裝蒜啊!快說,你要是沒有耍手段,怎麼會發生今天的事兒?」
「哦,你說我耍手段,那我就耍手段了。但是,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呢?」
「你說什麼?」敏芝雙眼圓睜,呼地一下站到了絲雨的面前。
「也真是怪啊,你說你怎麼平白無故地對我的事那麼關心啊?」
絲雨的話令敏芝簡直無言以對,她死勁兒咬著牙,恨不得將絲雨撕成碎片。
「好,我告訴你。」絲雨故意嘆了口氣,「我們現在正在談戀愛。嗯,對了,到目前為止,已經接過兩次吻了。你是不是就想知道這個?」
「談戀愛?」
「如果你已經滿意了的話,請你讓開!」
絲雨輕輕把敏芝往旁邊一推,大步走出了裝備室。敏芝在絲雨輕輕一推之下竟然一晃,倚在了牆上,然後兩腿開始打顫。倒不是絲雨的力氣太大,而是她的話實在是讓敏芝太震驚了。
張絲雨和朴江彬在談戀愛!都已經接吻了?這兩句話反覆在敏芝的腦袋裡盤旋,她不想承認這是真的,可是,看現在江彬的表情,總覺得他和這個張絲雨之間有點兒什麼特別的關係。難道他們真的在談戀愛?唉,敏芝的腦子一下子混亂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稍微好了一些。不行,我不能這樣,我要好好考慮一下,敏芝整理著情緒。
這要是別的男人的話,敏芝大可以把他叫到面前來質問,然後再給他最嚴重的懲罰。可是這種方法用到江彬身上就不靈了,要是一時衝動,魯莽行事的話,只能弄得灰頭土臉。
我一定要冷靜!
敏芝不停地在心裡告誡自己,張絲雨的話還不能百分百地相信,等找到機會的時候,要親自確認一下,然後再想對策,現在還談不上失敗。她慢慢地做了幾個深呼吸,情緒已經完全穩定下來了,這才沒事人一樣走出了裝備室。
從廣播公司的大樓里走出來以後,絲雨還不忘回頭朝裝備室的方向一吐舌頭做了個鬼臉,「咩咩!」這也算是她對敏芝的一種報復了,雖然敏芝看不見,可做了以後,絲雨還是覺得心情好多了。
這個敏芝,絲雨越想越覺得她很可惡。她總是擺出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說話總是帶著一種命令的口氣,好像人人都要聽她的指揮。本來自己也不是非要說在和江彬談戀愛的,可是對於這種女人,絲雨總想挫挫她的銳氣。見到敏芝那種失望的眼神,絲雨真想發出勝利的歡呼。
絲雨並不後悔自己說了和江彬在談戀愛的話,反正她也不擔心會和江彬之間出什麼緋聞。再說了,江彬真的向自己求過婚,雖然自己還沒有答應,但接過兩次吻總是真的。想到這兒,絲雨不禁又想起了敏芝那張因驚訝而變得蒼白的臉,哈哈哈!
直覺告訴絲雨,敏芝肯定喜歡江彬。好像每件事敏芝都是逢迎著江彬在做的。
管她呢,管她誰喜歡誰呢,反正絲雨覺得今天的心情好極了,一掃幾天來的鬱悶與陰霾。令人頭疼的企劃案做完了,自己的能力在某種程度上也得到了認可。最最重要的是,她在一天之中,連續兩次重重地打擊了敏芝。絲雨伸出拳頭朝空中揮了揮,大喊了一聲:「加油!繼續努力!」然後,快步朝大路上走去。
可剛邁出兩步,手機就響了起來,拿起一看,是江彬打來的。猶豫了一下,絲雨還是接起了電話。
「你怎麼說走就走了?現在在哪兒?」
「我要做的事兒都做完了,不走還留在這裡幹什麼?剛才真是太感謝您了,社長叔叔!」絲雨馬上大聲回答道,好像是一個打了勝仗的大將軍。
「哦,你還在那兒,好,你稍等一下。」
說完這一句,江彬就掛斷了電話。大概是他剛才從社長辦公室里向下望,看到了絲雨。絲雨回頭張望了一會兒,還不到五分鐘,江彬的車就已經停在了她的面前。
「上車吧。」江彬走下來,主動為絲雨打開了後車門。本來絲雨是不想上江彬的車的,可是從眼角的餘光里,絲雨發現了仍然在大廳里靜觀其變的敏芝,這令絲雨馬上改變了主意。她立刻像是一個看見了戀人的小女孩,興奮地上了江彬的車。車子載上絲雨發動的那一刻,絲雨又一次看到了敏芝氣急敗壞的樣子。
「劉部長,喝一杯咖啡吧。」
大廳里的自動售賣機旁,一位女職員正在接咖啡,見到敏芝,馬上把熱咖啡遞到了敏芝的眼前。
「我不喝!」敏芝粗魯地推開了送到面前的咖啡,女職員一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有,熱咖啡從杯子里濺出來,潑到了她的手上,疼得她不禁「啊啊」大叫起來。而敏芝根本就沒有理會這一切,氣哼哼地走開了。
坐到自己的辦公桌旁,敏芝的臉陰沉得可怕。本來上次和江彬一起去了趟朴老會長家,讓她一直處於一種興奮狀態。可今天的事兒,卻讓她一下子陷入了憤怒。和那個不諳世事的張絲雨相比,敏芝現在更恨江彬。雖然她到現在也還不能確認兩個人到底是什麼關係,可看上去,張絲雨的話肯定不是空穴來風。最開始江彬讓自己向這個小丫頭道歉的時候,她就已經覺得有點兒不對勁了,可那時要是採取行動就好了,也不至於讓他們發展到今天的程度。
「程民哲!」敏芝強壓了一下怒火,朝一個男職員喊道。
「什麼事?」
「你已經去過張絲雨家了,對吧?」
「嗯?張絲雨?張絲雨是誰啊?」男職員被敏芝突然一問,竟然愣住了。
「喂,清醒一下!你忘了嗎,上次有人說我們盜用人家的東西,我讓你去處理一下,結果事情沒辦成,倒還給我闖了大禍!」
一見男職員這麼遲鈍,敏芝愈加氣憤起來,敲著桌子大聲怒斥起來。叫程民哲的男職員這才想起來敏芝說的是誰。額頭馬上滲出了汗珠,撓著頭緊張地說:「我現在,現在想起來了。」
「哼,程民哲君,你知道你辦事不利給我帶來多大的麻煩嗎?那件事一直影響到今天!今天我們做的新階段的企劃案被評價得一文不值!你知道嗎?」
「對不起!」
「好了,我也不是叫你來聽這些話的。把你去看到的情況給我如實彙報一下。」
「什麼情況?」
「張絲雨的情況!他們家什麼樣?家裡都有什麼人?家庭條件看起來如何,等等!」
敏芝說完又使勁兒敲了敲桌子,她恨不得把這個程民哲撕成碎片。程民哲嚇得往後退了一步,然後皺起眉頭,望著天棚使勁回想了一會兒,然後才又朝敏芝一鞠躬。
「我那次去的時候,並沒有見到那個女大學生,只看到了她的媽媽。她們家是住在塔房裡,看樣子生活很困難。」
「就這些?就沒有別的了?」
「沒有了。」
「好了,你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吧。」敏芝不耐煩地朝程民哲揮了揮手。
「是。」程民哲趕緊誠惶誠恐地退下了。
「哼!」敏芝又用鼻子哼了一聲,咬著牙恨恨地說,「我就知道是這樣,要是當時用點兒心,早點兒把她給解決掉,哪還有今天的禍端?」
生活在一間塔房當中。
哼,這是程民哲說過的話中惟一一句讓敏芝感到欣慰的。要是張絲雨出身名門的話,那自己可就真的是一點兒機會都沒有了。想著想著,敏芝突然計上心來,從座位上站起來朝門外走了出去。走到走廊里,還不忘用程民哲完全聽得到的音量揶揄了幾句。
「哼!沒用的東西!什麼時候干過正事?就知道闖禍,到頭來還不是得我這個部長給你擦屁股嗎?也老大不小了,腦子裡都想些什麼呢?」
房間里的程民哲聽得清清楚楚,冷汗直流。這當然對其他的員工也起到了有力的警示作用,沒有一個人敢抬頭,沒有人敢說話,更別說朝程民哲投去一個安慰的眼神了。敏芝就是企劃編程部的老虎,老虎發威的時候,大家最好不要有任何抵抗,除非不想在這兒混了。
敏芝徑直來到了社長辦公室,秘書英珠依舊享受著她無比自由的生活。這座大廈里可能沒有人比她過得更舒服了,這都怪江彬對她太縱容。唉,現在這也不是敏芝要關心的。
「啊,是劉部長啊,您有什麼事兒嗎?」
英珠正搖頭晃腦聽著音樂,一見敏芝進來,趕緊把耳機摘了下來。
「白英珠小姐,我要求你幫個忙。」
敏芝說話向來都是單刀直入,說完之後她一屁股坐在了英珠旁邊的沙發上。
「什麼事兒啊?」秘書馬上緊張起來,瞪大了眼睛仔細聽敏芝說了起來。
絲雨讓江彬把她帶到了樂天廣場,然後兩個人坐到裡面一起吃紅豆冰。也許是太渴了吧,絲雨一口氣就把紅豆冰都吃光了,看看江彬的還剩一半兒呢。
「怎麼?您不喜歡這裡嗎?」
「嗯,也不是,我上學的時候,也常來這裡的。」
「您的意思是現在不常來了唄?」
「環境變了,人也就會變的。重新適應一種東西可能會有點兒難度。」
「嗯,您這麼說我倒是很同意哦。以前我特喜歡流行歌曲,新出來的歌我幾乎都去學著唱,可是最近我卻發現好多歌我都沒聽過,聽起來也感覺怪怪的,沒有心情再去學了。您說是不是我已經老了?」
說完,絲雨還故作老成狀看了看江彬,沒堅持幾秒就忍不住了,一伸舌頭做了個鬼臉。
「你說得對,每個人每天都在變老。」
「哦,對了。」絲雨突然朝外面一指,「您就不給外面的那個叔叔也買一個紅豆冰嗎?」
「這個,我覺得他可能不大喜歡吃這個吧?」
「社長叔叔,您是不是沒有朋友啊?」一聽江彬這麼說,絲雨的眉頭就緊緊地皺了起來。
「為什麼這麼說?」
「您要是老用這種態度生活的話當然不會有朋友了。吃東西的時候,我們應該和朋友一起分享,又不是大王和奴隸的關係!」
「嗯,聽你這麼一說我好像沒有朋友。」江彬不以為然地答道。這種回答令絲雨更加不高興。
「好,就算我多嘴,當我沒問好了。您在這稍等一下。」
說完絲雨朝吧台跑了過去,要了一個紅豆冰,跑到外面送到了泰日的手裡。
「這段時間一直忙著為我們公司做企劃,真是辛苦你了。」
一見絲雨又坐回到位置上,江彬就笑著說了起來。
「您還是用劉敏芝的吧。那個女人總是覺得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她的。」
絲雨說著撇了撇嘴,顯然對敏芝還是懷有老大的不滿。
「她可是一個非常聰明的女人,而且很有能力。」江彬說道。
「哦,不過我想這個厲害的女人此刻一定在大發雷霆。」
「為什麼?就因為這次企劃案的事兒?不會不會,她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
「哈哈,那是您不知道才這麼說的。我已經告訴她我在跟您談戀愛了,我還說我們已經接過兩次吻了。」
本來正準備把一勺紅豆冰放進嘴裡,一聽絲雨這麼說,江彬一下子愣住了,勺子也停在了空中。
一看江彬的反應這麼強烈,絲雨趕緊解釋起來。
「其實我也不是非要這麼說的,是她先找茬的,用那種高高在上的語氣問我和您到底是什麼關係,一想到我們真的那樣過兩次,所以我就如實回答了。要是,我讓您不好辦了,那您就去再跟她解釋一下吧。那個女人,好像很喜歡您哦,社長叔叔!」
「噗,哈哈哈!」一看見絲雨如同告密般的眼神,江彬再也忍不住了,放下勺子大笑了起來,半天都沒有停下來。
「喂,請您不要這樣!拜託了,社長叔叔,大家都在看我們呢。」
絲雨本來就在說一件自認為很嚴肅的事兒,沒想到江彬竟然有如此反應,這讓她在周圍注視的眼神中不安起來。
「真的?」江彬趕緊朝四周望了望,「噗!」他趕緊一捂嘴,「你真的那麼跟她說了?呵呵!」
「真的。」
「做得好!張絲雨。」這一次江彬還邊說邊豎起了大拇指。
「啊?」絲雨本以為江彬會為自己的魯莽而發脾氣呢,怎麼還稱讚起自己來了,她瞪大了眼睛。
「那本來就是事實嗎?我們本來就接過兩次吻嘛。」
江彬的嘴角上馬上閃出一絲得意的微笑,這讓絲雨的臉馬上紅了起來,這種話題讓兩個人都回想起了兩次接吻的場景。絲雨覺得是自己讓自己陷入了這種難為情的境地。
「叔叔,您在說什麼呢?我們又沒有正式的接過吻,叫您這麼一說……」
絲雨又說不下去了,臉上開始流起汗來。
「反正劉敏芝已經知道了,我們現在正在談戀愛。」江彬又不以為然地重複道。
「好了!誰和您談戀愛啊?您還沒回答上我提出的問題呢!」
絲雨馬上開始噘嘴瞪眼地抗議。
「啊,那個呀,那隻不過是個時間問題。你就等著吧,我肯定能找到答案。」
江彬看著絲雨的眼睛,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江彬的眼神馬上讓絲雨覺得渾身熱了起來,她趕緊灌了一大口水。
「唉,不管怎麼說,我們公司的企劃案佔用了你很多時間,只不過後來,你本人堅持不要被採用。」
「這件事您就不用再費心了,反正這也算是我的一次學習的機會嘛。」
「不不,我們公司可不會白白使喚人,我們會按公司的規定,付給你一定的報酬。我說的是按公司正常規定哦。」
江彬知道,這種公司的正常規定才最和絲雨的心意。
「要是您這麼說的話,我可以接受。但是多給我,我可不要。」
「欸?你怎麼能有這種想法?我這個社長可是絕對的公私分明。」
「嘁!今天您在公司里的表現可令人不敢恭維喲。」絲雨又朝江彬吐了一下舌頭。
「你真的那麼認為?」
「當然了,作為一個公司的經營者,永遠和自己的員工站在一條戰線上,才能讓員工們士氣大增啊!」
絲雨的話真是出乎江彬的意料,但是冷靜地想一想,絲雨真的說得很對。從公司的立場來看,和絲雨只不過是惟一的一次合作,而敏芝則永遠會效力於公司啊。怎麼看好像領導都應該偏向一點兒內部人員。
「嗯,真沒想到,你的思路還是蠻開闊的嘛。」
「哈哈,那是社長叔叔您的思路太狹窄了。好了,現在我得走了,就快要期末考試了,我還得努力學習呢。唉,可怎麼辦呢?」絲雨故意做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眼看夏天就要過去了,您要是還回答不了我的問題,該如何是好?咳咳!」
說完,絲雨也大笑了起來,她自己也覺得剛才的話實在是太做作了。
「我送你吧。」
「不用了,今天心情這麼好,走走路也是一種享受呢。而且走路的時候,我的自信就會隨著步伐膨脹,您不會阻止我享受幸福吧?」
江彬笑著搖搖頭沒有說話,一轉身就朝外走了出去。
「泰日,剛才人家都給你買紅豆冰了,你不會看著人家一個人回家吧?好了,我先回家了,你送一送她。」
「是。」泰日答應了一聲,就發動車子,默默地跟在了絲雨的後面,而沉浸在幸福中的絲雨一點兒都不知道。
「要是整個夏天都過去了,還沒有找到答案的話……」
江彬覺得這也是絲雨給自己的一個提示,雖然自己現在還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但是那個東西一定是只在夏天才有的。
「夏天?」江彬不停地叨念著,他總有一天會找到答案的。
步行了兩站地以後,絲雨上了一輛公共汽車,已經快十點了。
人可真是一種會隨著環境改變的動物。
開始時候,絲雨還覺得和江彬見面是一種負擔,她甚至有點兒討厭江彬。其實就是今天她也是帶著這種情緒和江彬聊天的,自己說話的時候雖然和以往一樣一點也不顧及江彬的面子,但是對江彬的戒心卻一點兒都沒有了。她也不知道兩個人之間是什麼時候發生了這種奇妙的變化。
「社長叔叔真的能找到答案嗎?」
絲雨從車窗里看著自己的樣子,不禁又笑了起來。
「張絲雨!難道你還真希望朴社長找到答案不成?」
從公共汽車上下來以後,絲雨先到小賣部給弟弟慶浩買了一袋爆米花,又買了幾個剛上市的桃子,提上朝屋塔房的方向走了過去。現在壓在手頭上的事都做完了,絲雨覺得輕鬆極了,平時的警惕心也蕩然無存。她犯了致命的錯誤。
往常她都會先觀察一下衚衕,然後再往裡走,今天她幾乎是步履輕鬆地就走了進去。就在這時,一輛小麵包車輕輕地滑到了絲雨的身邊,後車門一開,三個小夥子跳了下來,還沒等絲雨反應過來,這幾個人就猛地捂住了絲雨的嘴巴,把她拖上了車。突然受到攻擊的絲雨,手裡的桃子散落了一地。接著車門一關,車子就駛了出去。這簡直就是一瞬間的事。
絲雨稍微鎮定了一下,然後開始打量綁架自己的幾個人。沒想到,這幾個人看起來竟有些眼熟。啊,絲雨想起來了,這幾個人正是平時經常跟在衡滿後面的小兄弟!可是她又打量了一圈,並沒有發現衡滿的影子。使勁兒掙扎了一下,一直捂著她嘴的人馬上鬆開了手,可是還沒等絲雨張口質問,他們就把早已準備好的毛巾塞進了絲雨的嘴巴里,同時把絲雨的雙手背到後面捆綁了起來。
也許是剛才綁人的時候過於慌張了,麵包車開到前面才發現竟然開到衚衕裡面了,調轉車頭又往回開了過來,正好和跟在絲雨後面的泰日的車擦肩而過。
坐在車裡面的絲雨,一下子認出來那是泰日的車,可是任憑她怎麼努力,都只能發出一些無力的呻吟而已,泰日哪裡聽得到。而且,只是一剎那,麵包車就從衚衕躥了出去。
駛進衚衕的泰日往四周打量了一下,並沒有看見絲雨的蹤影。
自己剛才明明還看見絲雨從小賣部里買了桃子出來,怎麼一拐進衚衕就不見了呢?從時間上來判斷,絲雨不可能這麼快就已經上樓了呀。泰日又仔細觀察了一下小衚衕,這時,路燈下幾個散落的桃子進入了泰日的視線,咦?那不是絲雨剛剛買的嗎,難道?泰日馬上回想起剛才有一輛麵包車從衚衕里開了出去,而且車上好像還坐了好幾個人,神神秘秘的。壞了!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了泰日的心頭,他馬上掉轉車頭,開足馬力,朝剛才的小麵包車追了過去。
麵包車最後停在了一片黑沉沉的蔬菜大棚旁邊。幾個小夥子不懷好意地笑著,把絲雨從車上拖了下來。
不一會兒絲雨被拖進了一處類似於倉庫的地方,大概大棚的主人要在這個地方分裝蔬菜水果,裡面擺滿了箱子。
絲雨一被拖進來,大門就吱呀一聲關上了,接著電燈一開,絲雨看見了這輩子最討厭見到的人——衡滿。衡滿倚在一堆箱子上,正漫不經心的用刀子修著指甲。
「你來了?張絲雨。」衡滿瞥了一眼絲雨,揮了幾下手中的刀子。
絲雨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她閉了一下眼睛,可是再次睜開的時候,她更加清晰地看到了衡滿醜惡的嘴臉。絲雨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媽的!我不是警告過你嗎?從現在開始,我已經失去了耐心,我要按我崔衡滿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幾步晃到絲雨面前,用刀子一點兒點兒割開了捆綁絲雨的繩結,然後又對著絲雨的臉奸笑了幾聲。
「你瘋了嗎?」絲雨一被解開繩索,馬上向後退了退。
「瘋?讓一個男人追求這麼久,誰都會瘋的!你知道嗎?」
「你,你不要過來。」絲雨一步一步向後退著,衡滿則一點點向絲雨逼近。
「哼,我問你,是不是有錢人就可以天天和你約會,像我這種不成器的傢伙就被拒之門外啊?難道有錢人胯下的東西就是金子做的,我的就是水做的?今天我就讓你知道知道!」
「你這是犯罪!」
「我知道,但是如果這種事情是發生在戀人之間不就再正常不過了嗎?」
衡滿又嘿嘿怪笑了兩聲。
「戀人,誰和你是戀人關係啊?」
「當然,現在還不是,你別急啊,一會兒我就讓你是!以後你就是我崔衡滿的人了,怎麼,要是我們都發生那種關係了,你還能不死心塌地地跟我嗎?」
就在衡滿洋洋得意的時候,絲雨仔細觀察了一下四周。結果她發現偌大個倉庫卻只有一個門,現在門不僅已經關上,剛才的那三個小夥子正虎視眈眈地守在門邊。看來今天真的是完了,根本就無處可逃了。
「你說,咱們從哪裡開始呢?也不知道你這身子到底長成什麼樣?總是一副清高的模樣!」
說完,衡滿一把把絲雨推到了箱子上,伸手就去摸絲雨的胸,同時嘴巴也往絲雨的嘴上壓了過去。
絲雨使勁把頭扭向一邊,可是無濟於事,衡滿的另一隻手已經在拉她褲子的拉鏈了。情急之下,絲雨鼓起全身的力氣,往衡滿的腳上踩了下去。
「呃啊!」疼得衡滿慘叫了一聲,跳了起來。
「求你不要這樣,愛情不是用這種方法獲得的!」
「嘿嘿!別天真了,女人!我現在要了你,你就是我的了!」
衡滿忍著痛,哼了幾聲,然後呼地脫掉了上衣。
一見這種架勢,絲雨愈加悲傷難過起來。還說什麼愛情,這種使用暴力的方法怎麼可能得到愛情?這種人根本就不配擁有愛情。難道這具軀體就那麼重要嗎?絲雨輕蔑地哼了一聲。這愈加激起了衡滿的慾望和憤怒。
「你給我過來!」衡滿的手一把就罩住了絲雨的胸,然後粗魯地揉搓了幾下,就往下身摸索起來。此刻的衡滿更像是一隻充滿了慾望的猛獸。自知無處可逃的絲雨忽地覺得渾身一下子虛脫起來。
「崔衡滿!」她聲嘶力竭地喊了起來,尖厲的聲音像刀子一樣,刺穿了黑夜。衡滿也不禁愣了愣。
「好啊,崔衡滿,你不是想做嗎?那就讓我們做得瀟洒點兒。」
絲雨用力一推衡滿,自己嘩啦脫掉了外衣。絲雨突然轉變態度,這讓衡滿一時間竟有點兒摸不著頭腦。
「拿去吧!既然你覺得這個軀體那麼重要。」
絲雨也瘋了一般,把脫下來的衣服朝衡滿砸去,馬上絲雨的上身就只剩下一件紋胸了。絲雨又開始解褲子的拉鏈,這瘋狂的舉動強烈地刺激了衡滿。
「媽的!你要幹什麼?」
很快,絲雨就把褲子也脫了下來,又一把扔在了衡滿的臉上。現在,絲雨的身上只有紋胸和內褲,毫不怯懦地立在衡滿的面前。讓在門口站崗放哨的幾位小夥子也頗感意外,禁不住朝這邊望了過來。
「喂!媽的!兔崽子!看什麼看?全都給我轉過去!小心老子剜了兔崽子的眼睛!」
衡滿憤怒地把觸手可及的東西抓過來,就往那幾個後輩的方向扔,嚇的幾個人趕緊都回過身去。
「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你隨便吧!」
看來絲雨已經絕望了,她又伸手去解紋胸的扣子。
「呃啊!他媽的!真是瘋了!趕緊給我住手!都讓那些兔崽子給看見了!」
衡滿突然緊張地躥上躥下,使勁兒揪著自己的頭髮。
「喂!兔崽子!還看?你,你還敢看?都他媽給我滾出去!」
氣急敗壞的衡滿拿起一個箱子就朝門口砸了過去,嚇得幾個小弟兄呼啦一下子跑了出去。眼看著幾個人跑出去,關上門,衡滿才回過頭來看張絲雨。
「他媽的!你就那麼討厭我嗎?啊?我問你呢?你就那麼討厭我?」
衡滿的聲音與其說是質問,還不如說是哀號,那種恐怖的聲音在大倉庫里來回地撞擊著。
「我什麼都不想說,崔衡滿,我每次看到你都渾身起雞皮疙瘩!沒想到最後還是落入了你的魔掌,哼!我沒什麼可說的,你隨便吧!」
說完,絲雨呼地一下扯下了紋胸,又迎頭朝衡滿砸了過去。
「他媽的!呃啊啊!」衡滿突然大聲悲號起來,渾身還打著顫。
「你給我走!說什麼你也不會屬於我了,是吧?我不會讓一個臭丫頭給毀了!」
說完衡滿又使勁兒揮了揮拳頭,眼睛里充滿了血絲。
「我讓你走!快滾出去!我們之間不會有任何瓜葛了!」
說完,衡滿把地上的衣服拾到一起,扔到絲雨的面前。
「唉!老天爺!」衡滿大吼著,用拳頭使勁兒捶打著周圍的牆壁,開始自殘起來。很快,衡滿的手上就滿是鮮血了。可他還是瘋狂地捶著牆,憤怒早已讓他忘記了疼痛。
絲雨並沒有慌張,她一邊觀察著衡滿,一邊鎮靜地穿好了衣服。此刻,牆上已經變得血跡斑斑。絲雨沒有說話,靜靜地打開倉庫門,走了出去。
沒想到,外面黑暗中衡滿的幾個小兄弟正在和一個人打鬥。原來是泰日追到了這裡。
衡滿的幾位小弟兄當然不是泰日的對手,幾個回合就都被打翻在地。
當泰日焦急地來到門邊的時候,發現絲雨正從裡面走出來,絲雨頭髮零亂的樣子,更是讓泰日心如油烹。
絲雨見到泰日,什麼都沒有說,竟是獃獃的,毫無表情。
泰日像頭豹子一樣,嗖地躥進了倉庫里。
衡滿還在不停地砸牆,可是,他忽然覺得後背似乎有些寒意,接著他就看到了泰日映在牆上的影子。衡滿側耳聽了聽,那些小兄弟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安靜?一股冷汗順著後背流了下來,一定是已經被解決掉了!
「呀啊啊啊!」衡滿用自認為最快的速度,從旁邊操起一塊木板,轉身朝後面的來人砸去。
充滿恐懼的衡滿,這一擊已經用盡了全力。可是這對於泰日來說不過是小兒科。泰日輕鬆地就躲到了一旁,然後劈手奪下了木板,一運氣,只聽「咔嚓」一聲,木板在泰日的掌下斷為兩截。
呃!超級高手!
衡滿的雙腿馬上軟了下,自己跟泰日相比,就像是蚱蜢想和麻雀鬥法一樣,根本就沒有還手的餘地。泰日輕鬆地就把他摔在了一堆箱子上。
衡滿艱難地從箱子堆里爬了起來,只見泰日正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走近。這次完了,死定了。衡滿的腦子裡突然只剩下這麼一個想法。
泰日不慌不忙地走到衡滿的近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脖領子,然後,慢慢收縮。衡滿只覺得呼吸越來越困難,跟上次在小衚衕里那次相比,泰日這次下手要狠得多。泰日的臉上依舊一點表情都沒有,他的眼睛也是空洞的,沒有仇恨,也沒有憤怒。其實這種表情才讓衡滿越加絕望起來,泰日絕對是一個一流的殺手!他已經不受任何情感所左右。
慢慢地,衡滿的臉變得紫青,眼睛也越加向外凸出。這時泰日的拳頭又舉了起來,就在泰日向下揮的時候,衡滿絕望地呻吟了一聲。
「放了他!」
就在泰日的拳頭快要砸到衡滿身上的時候,絲雨的喊聲從後面傳了過來。
「剛才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以後也再不會發生什麼事情了。」
絲雨朝泰日木木地說道,泰日也木木地看了看絲雨。
絲雨好像再也沒有什麼可說的了,冷冷地掃了一眼衡滿,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泰日直到目送絲雨的背影消失,才又回頭看了看手上的衡滿。他慢慢地放下拳頭,然後又一點一點鬆開了衡滿的領子,接著也大步地走了出去。
泰日的步伐很大,可是對於衡滿來說,看著泰日走出去,簡直是一種漫長的等待。直到確信泰日已經徹底地離開,他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腿一軟,跌坐在了地上。剛才自己真的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第二天,一聽到泰日的報告,江彬也不禁為昨天的事捏了一把汗。看來自己讓泰日跟著絲雨是對的,而且,值得慶幸的是絲雨沒有發生什麼事情。江彬覺得這一切都是泰日的功勞。
拿起手機剛想給絲雨打電話,但是手一碰到鍵,江彬又放棄了。這種事情,也許裝作不知道會更好吧。可是,此時突然變得非常非常想看到絲雨,這種感覺在江彬成人以後就再也沒有過。
在他上初中三年級的時候,他曾經有過一次這樣的經歷。
在初三之前,他對女孩根本就沒有什麼感覺。那是在初中畢業旅行的那一天,他對同校的一位漂亮開朗的女孩說了聲「我喜歡你」,就跑下了車。說了那句話以後,他就開始時刻想見到她,而且每次見到那個女孩的時候,江彬的心都會激動得怦怦亂跳。每次卻又故作鎮靜,強忍著心中的悸動。
那時候,如果有一小會兒看不到那個女孩,就會在心裡暗暗焦急,四處張望。他們乘坐的旅遊大巴在休息站休息的時候,他也總會站在離那個女孩不遠的地方,默默地注視著她。那正是一個少年最純、最美的相思。現在這種感覺竟然又來了。他的對象是張絲雨。
——張絲雨!
這個名字像霧像雨又像風,不停地在江彬的腦子裡迴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