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的笑顏,
是我最想收藏的,
如果可以,
我希望時間可以停止。
他很有名,他真的很有名。
主任在事後,不但沒有責怪她的遲到,還一臉笑容地對她說,只要她想去尹洲集團見天博的話,連請假都不用了,可以直接走人。翻臉比翻書快的定義,讓她在主任的臉上得到了印證。
而辦公室里的同事,也不甘落後,起碼在他來過公司-個星期之後,大家依舊還在談論他的事情。
「雪影,真沒想到你的男朋友居然是尹天博。」上班時間,李明明走到了童雪影面前,湊著腦袋嘀咕道。
「呵呵。」乾乾一笑,童雪影顯得頗為無奈。已經一個星期了,顯然大家對於天博的興趣沒有絲毫遞減。
「你知道嗎?如果不是主任報出了他的名字,我恐怕還不敢確定呢。」李明明繼續道,雖然她曾經在雜誌上看過尹天博的照片。但是看照片和看真人區別還是很大,更何況那人還是雪影的男朋友。任憑她想象力再好,也難以把尹天博和雪影那「又老又丑」的男朋友聯想在一起。
「老實說,我第一次知道他是尹洲集團總裁的時候,也不太敢相信呢。」童雪影撥了撥額前的頭髮回想道。
「雪影。」一旁的張雅月也湊上了腦袋,「你男朋友是尹天博這事怎麼不早說啊?還害得我們在一旁瞎猜。」語氣之中,頗有些不甘。
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竟然讓童雪影撞上了這麼個金龜婿。
「這……」童雪影面有難色,總不能讓她厚著臉皮到處招搖,說自己的男朋友是尹洲的總裁吧。
「別說這個,雪影,你倒是說說你是怎麼釣上尹天博的!」李明明快速打斷道。現在的她,只對過程感興趣,沒準把這些事曝光給雜誌社,還能賺點小錢呢。
「釣?」童雪影皺了皺眉,這個詞怎麼聽著這麼彆扭啊!「我只是對他一見鍾情,所以就追著他直接表白了。」
「你表白?」李明明不敢置信地問道。依照雪影的個性,怎麼都難以想象她對人表白的樣子。
「是啊。」在她的目光中,童雪影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哇,看不出你膽子還挺大的。」李明明吹了個口哨道。
她也沒想到啊!在遇見天博前,她還一直以為自己會是那種等待男人追,然後再開始交往的類型。
張雅月看著童雪影,「你是在哪裡遇到尹天博的?」就她所知,雪影向來是家裡和公司兩點一線吧,照理說兩人根本沒有機會碰上啊。
「唔……在電梯里,那天我正好留下來整理文件,回去的時候,在電梯上碰見正從38樓下來的他。」據他事後說,他是親自來找亞環的總裁談一份合約,但是因為合約上的幾點內容彼此一直談不攏,因此也就拖延了時間。
「你還真是好運。」張雅月扼腕。早知道如此,她就主動留下來整理文件了。
李明明則喃喃道:「尹天博的確有讓人一見鍾情的本錢。」就算去當偶像明星,都綽綽有餘了,「不過你不覺得他冷了點嗎?」渾身上下散發著強烈的「不許靠近我」的氣息。
「冷,不會啊。」童雪影搖了搖頭。
「怎麼不會?」光是靠近他,就讓她覺得有一股寒氣襲來。
「真的不會。」童雪影想了想道,「我倒覺得,他有時候更像是個孩子一樣。」會用著自己的方式來撒嬌。讓她覺得無比的可愛。
只是他的那雙眼眸,卻還是含著她所不了解的秘密,而她,逐漸地想要去知道他的秘密。
曾幾何時,她竟然如此迫切地希望能夠解開他的悲傷,讓他的瞳孔之中,能夠印上她的身影。
因為——她愛他。
愛得好深,深到不可自拔了。
尹家大宅的書房裡。尹老爺子看著自己的孫子,這麼多年了,天博大了,而他也老了。
「公司最近沒出什麼大事吧?」尹老爺子問道。似乎每次的談話,他能和孫子談的只有公司的事情。
「沒事。」簡單的兩字,似乎便沒有了下文。
又是如此。尹老爺子嘆了口氣,他一直都知道孫子變得如此沉默的原因,但是卻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才能改變。在物質上,他給得夠多了,但是精神上,他想補償,卻無從下手。
「那……」頓了一頓,尹老爺子似乎不知道該不該說,「你——」
尹天博靜靜地站著,等著老爺子的下文。
「你……最近有去梨園別墅那邊嗎?」尹老爺子拿起了桌上的煙斗,吸了一口。自從8年前,他便把整個尹洲交給了孫子。或者該說,在女兒出事之後,他便已感覺力不從心了。
梨園別墅?「沒有。」手指微微地收緊,如水晶般漂亮的面龐上揚起了一絲厭惡與悲傷。
「還是不原諒你母親嗎?」手有些顫巍巍,尹老爺子咳嗽了一聲。
「原諒?」他嗤笑一聲,「母親需要我去原諒嗎?」或者可以說,4YT她的腦海中根本沒有他的存在。
「你母親只是太愛你父親了,你……別怪她。」
「我不會。」尹天博緩緩地搖了搖頭,責怪是一種傷害,存責怪的同時,會更加記住對方。
「那……那就好。」放下了手中的煙斗,尹老爺子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聽說最近你和一個女人走得比較近?」他問。
黑色的眸子定定地盯著尹老爺子,尹天博抿著唇,似在思索。良久,才回答道:「是有這麼回事,是華姐對你說的?」
「可以這麼說。」只不過在華秘書之前,卻是雙蘭這丫頭先來找他說這事。比容貌,比智謀,他向來比較看好雙蘭。而且又算是看著這丫頭長大的,自然也樂於成其好事,來個親上加親。
「是嗎?」尹天博輕應著。
「那你呢?是不是認真的?」
「認真?」他蹙了蹙眉反問道。
「我聽人說,這個女人的家境不是很好,是個孤兒。」對於公司的異常動向,自然有人向他報告。所以即使人不在公司,尹老爺子也清楚公司發生了什麼事。
「所以呢?」
「她不適合你。」也可以說是不適合尹家。
「或許的確如此。」尹天博彈了彈手指,「但是她說——會堅持愛我。」
只要有這一點,便已經足夠了。
時間:下午兩點。
地點:尹洲集團58樓總裁辦公室
「你不回公司?」看了眼牆壁上的掛鐘,尹天博奇怪道。
「嗯。」童雪影窩在辦公室中的沙發上,小腦袋點了一下,「主任說我今天下午沒事,不用去公司上班。」而要她來尹洲好好和她的男朋友聯絡感情,甚至還說若是下午在公司看見了她,保准要扣她的工資。
真是暈死,由此可見尹天博的魅力有多大。
「是這樣啊。」他輕應一聲,隨即埋首在一堆公文中。
銀色的鋼筆,在他的指中散發著奪人的銀輝,黑色的西裝,與黑色的發融為了一體。他白皙的皮膚顯得是那樣的明顯。
白皙得……甚至讓她覺得有些蒼白。
這是工作中的他,認真且嚴肅,散發著與平時不一樣的氣息。
童雪影靜靜地看著,看著那雙細長且妖美的眸子。他很少對她談論起自己。他的家庭,他的童年,他的讀書時代……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沒有記憶似的,從來不曾聽他提起。
她想要了解他,但是他卻始終不讓她去了解。如同謎團一般,讓她無法看清楚真實的他。
站起身子,童雪影一蹦一跳地走到飲水機旁,沖了杯咖啡遞到了他的辦公桌上。
「天博。」軟軟的嗓音,帶著幾分女人獨有的柔嫩。
「怎麼?」頭未曾抬起,他的視線依舊盯著文件。
「我很愛你。」她伸出雙手,攬住了他的頸子。
「我知道。」尹天博嘆了口氣,放下了手中的筆,「我現在要看文件,等會看完后,再和你討論晚上的菜色好了。」他以為她是想問他晚上要吃什麼。
「不世這個啦。」她搖了搖頭,「我很愛你,所以想要了解你。」因為愛,所以才想要知道他的悲傷何在。不少雜誌都有關於他的報道,但是說的往往只是一些公事上的評論,而對於他的家庭,以及私生活的評論卻不曾看見。可以想見,這該是因為尹洲壓下了那些報道。
「所以呢?」他等著她的下文。
「所以你可以對我說說你的家庭啊,你的父母啊,或者是……」
她的話還未說完,已經感覺到他的身子在瞬間僵硬了起來。
尹天博抿著唇,直直地盯著童雪影。她的話,猶如一根鋒利無比的刺一般,霎時刺中了那冰塊的中心。而冰,在不斷地碎開……
父親……母親……
他沒有見過他的父親,但是對於母親的印象卻好深刻。那白色的窗帘,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床單……還有母親身上那套白色的病服,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樣的深刻,深刻得讓他不想要再次回憶。
「不要。」他呢喃著,雙手猛然抱住了她,「不要,不要了解好不好?」如果可以,他希望那時永遠的秘密。不被任何人發覺,也不被任何人知道。
童雪影一怔,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問題得到的是這樣的回答,「我了解你不好嗎?」為什麼他會如此害怕自己去了解他的過去呢?
「不好、不好、不好!」他重重地說道,把臉埋在了她的脖頸間。她的發香,她的氣息,一切的一切,都讓他有著眷戀,「為什麼要了解,不了解不是一樣好好的嗎?」他不想要打破現在這般的寧靜。
「可……」
「你不需要了解那麼多,你只需要好好地愛我就可以了。」他以為他可以徹底忘記那段記憶,可是——做不到,他真的做不到。
「你……」童雪影訥訥著,此刻的他,仿若小孩一般,計她不禁想要好好呵護。對著這樣的他,她竟然會有著一種心疼的感覺,「我當然會愛你啊,但是……」
「你是愛我的,對不對?」絲毫沒有去理會她的話,他只是一個勁地說著。濃濃的鼻音,像是在哭泣一般。
「你……你在哭嗎?」她問得猶豫,哭泣,他會嗎?一個32歲的男人,流下的眼淚又該會是什麼樣的呢?
「我沒有哭。」他把她摟得更緊了,「我不會哭,不會哭的。你說過會堅持愛我,所以,你一定要堅持!」
脊背有些疼,是因為他的摟抱太用力了吧,用力得彷彿要把她嵌入他的身子一般。
「我……我會堅持。」她伸出了雙手,環住了他的腰。
然後,在她的肩膀上,她感覺到了衣服的濡濕。
他的悲傷,究竟是什麼呢?而她,是不是真的不該去問,不該去了解?
堅持,這是他對她提出的惟一要求。
他要她愛他,卻又不希望她去了解他。
愛人,是不是不如她想象中的那般簡單呢?
「天博。」拉了拉躺在沙發上小睡的尹天博,童雪影略帶撒嬌道,「我們來拍一張合照啦。」她已經想合照想了很久。
「唔……」沙發上的人懶懶地睜開雙眸,一時反應不過來是怎麼回事。
「來,跟著我說——茄子!」把手中的數碼相機移到面前,童雪影整張臉湊向尹天博,打算就此留下甜蜜「證據」。
馬上……馬上就會有一張她和他的合照產生了。然後她要把這張照片印上幾百份,順便放大,掛在公寓的牆壁上,對了,在皮夾里還要放上一張,還有……
「不要。」低啞的聲音,帶著一絲床氣如是說著。
哎?不要?美好的幻想霎時被打碎。她不敢置信地轉頭看著他。不是吧,有沒有搞錯,她只是要一張合照而已啊。念在他剛剛被她吵醒,所以這次可以忽略不去計較。
「天博,就拍一張而已嘛。」她努力地擺出「溫柔無比」的笑意,同時把軟軟的身子貼向他,「來,跟著我念——茄子!」
「不要。」同樣的回答,再一次地出現。
「……」吸氣,呼氣,吸氣,呼氣……「溫柔」的笑意再次顯現,「來,跟著我念——茄……」
「不要。」「子」字尚未出口,隨即已經被打斷。
「尹天博!」是可忍,孰不可忍。
「幹嗎?」眼眸輕輕眨動著,長長的睫毛猶如扇子一般美麗。.
「沒……什麼。」火氣頓消,她露出了一副「好色」的表情。
「咕嚕!」童雪影吞了吞口水。看來用硬的是不行了,只能採用軟磨硬泡的手段了。
「天博。」她努力地放著電眼,用著軟綿綿的聲音道,「我真的是『好想好想』要一張我們的合照。你也知道,我有『多麼』地愛你,所以自然想要把我們兩個甜蜜的樣子放在身邊時時看啊。」發嗲的語氣,說得她自己都快起雞皮疙瘩了,卻在他的臉上看到了一絲兒不可見的紅暈。
他會臉紅?不會吧。
不過,她敢發誓,她在他臉上看到的,絕對是紅暈。
「你真的想要?」他定定地看著她,問得認真。
「當然。」童雪影點頭如搗蒜,只差沒來個熱淚盈眶了。
尹天博沉默了會,隨即從她的手中拿過相機,「這是你準備拍照的數碼相機?」
「是啊,我剛才已經測過焦距了。」
「那好,看鏡頭。」他拉長手臂,拇指按在了快門之上。
「哎?」她直覺地按著他的話獃獃地看著鏡頭。
「咔!」清脆的快門聲驟然響起。
收回手臂,他把相機塞進了她的懷裡,「你要的照片。」
嘎?童雪影一怔。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天啊!我什麼表情都還沒擺哩!」
他好歹也通知她一聲啊!
「天博。」軟軟的身子又搭向了他,她可憐兮兮地說道,「我們重新拍一張好不好?」
「……不好。」
她很想很想要重拍照片,但是奈何被拍的人不願意。
可憐壯志未酬身先死啊……雖然,呃,這句話形容得好像不是很對。
苦著一張臉,童雪影看著剛從照相館拿出來的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淡然得幾乎沒有什麼表情,但是饒是如此,依舊不可掩蓋他美麗的事實。而照片上的女人,則目光獃滯,嘴巴半張著,十足的包子樣——活似正在拍身份證上的大頭照一樣。
難看得……呃,她想要找地洞鑽進去4YT。
忘不了她去照相館拿照片的時候,那老闆看著她的樣子,好像遇見了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一般。
「嘎!」
一輛黑色的賓土車停在了她的面前。
深褐色的車窗緩緩搖下,一個老人探出頭看著她,「是童小姐嗎?」
「是啊。」童雪影一愣,隨即點點頭,「您認識我?」她不認為自己會認識坐著賓士車的人。
「算是吧。」老人淺笑著點點頭。
「可是……我不認識您啊。」
「我是天博的外公。」尹老爺子報出了身份。
嘎?外公?童雪影仔細打量著眼前的老人,老人的五官之中,很難辨認出與天博有相似的地方,「天博和您並不像。」
尹老爺子一怔,隨即哈哈一下,「是啊,天博並不像我,他像他的父親。」
「父親?」她的好奇心猛然被挑起。
「可以上車嗎?你現在應該是要回天博的公寓吧?我讓司機送你過去,順便我也想和你聊聊。」尹老爺子說著,同時打開了車門,自己向旁邊的座位坐去。
「這……」童雪影思量了會,隨即點頭道,「好。」
車子緩緩地行駛著,她小心地打量著同坐在後座的尹老爺子,「天博的……呃,父親真的和他很像嗎?」
「是啊,很像。」若非如此,夢雲又怎麼會陷得如此之深,如此之快。只是這種愛從一開始,就註定了不會有圓滿的結果。
「那……那他的母親呢?他的母親是什麼樣的人?」舔了舔唇,童雪影繼續問道。
「天博沒仃和你談過嗎?」尹老爺子揚著白眉問道。
她搖了搖頭,「沒有。我問過,但他不肯說。」也許這也代表著他至今未對她敞開胸懷。
「既然他不說,那你就等到他願意對你說的時候吧。」尹老爺子顯然不想就這個活題再繼續下去。
車廂內霎時一陣沉默。
片刻之後,蘆老爺子輕咳一聲:「童小姐,你的父母是在你16歲那年出車禍去世了吧?」既然來見人,事先他自然做過調查。
「嗯。」抿著唇,童雪影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
「聽說你18歲之後就沒再住你親戚那邊了。」
「嗯。」她繼續點頭。
「你是在亞環工作吧。」
「嗯。」顯然,她的一切對方已經一清二楚。
「那你也該知道,天博是我惟一的外孫,也是尹洲集團的總裁,我們尹家在這裡怎麼也算是有頭有臉的。天博的妻子,必然要能夠和他相稱。更重要的是,在事業上能夠給予他幫助。」尹老爺子說著,同時觀察著對方臉上的表情。
手指,收攏了又放開,放開了又收攏。一字一句,彷彿在明白地昭告著兩人之間的差距,「所以呢?」童雪影問道,明明好緊張,但是說出口的話,卻平靜得很。
「所以你和天博並不適合。」尹老爺子下著評淪道。不是他對眼前的女人有任何的厭惡,而是對尹家來說,她這樣的家世並不會給天博任何幫助。
「我知道。」童雪影垂著頭,很輕地點了一下。
「那麼……」
「但是即使您反對,我也想和他在一起,因為——我愛他。」
愛,所以即使面對困難,也要堅持下來。
車,停在了華門世家的公寓樓前。
尹老爺子看著車窗外漸行漸小的身影,這個女人,給他的回答是她愛天博,而天博,給他的回答是她說過會堅持愛他。
相似的回答,竟然讓他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也許因為心中對天博的愧疚太多了吧,所以他竟然無法硬生生地開口說要兩個人分手。
沉吟了片刻,尹老爺子終於開口道:「雙蘭丫頭,你沒辦法贏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