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那男人笑了笑,「謝瑤峰,哪有你這麼訓妹妹的?」
大哥白了他一眼:「你比我又能好哪兒去,我妹妹可是因你沒少挨打,這會兒又裝好人。而且剛回國就給我惹事兒,我都跟你說過多少次,祖國的大好河山遍天下,哪兒不能去,偏要跑野長城來找刺激,你家即使缺衣裳,也不能順手牽別人的東西,因你的疏忽把我們家弄得亂成了一鍋粥,還偏遇上我們家這位裡外不分的,還想給你付醫藥費。」
即使我再愚鈍也知道他們是熟人,怪不得剛才一直奇怪大哥絕不是隨便說話的人,怎麼竟對這個男人這麼不客氣,明罵我,實則在怪他。
趙宏利是個見慣風使舵的人,趕緊說:「既然是大哥的朋友,一起去吃個便飯。」他看著那人渾身上下好幾處繃帶,猶豫著問:「不知道行動方不方便。用不用弄個擔架?」
大哥伸手在那男人身上拍了一掌,他從小練過金鐘罩鐵布衫,這點傷算什麼,都是宏天拿他當模特,練習一下包紮技術。
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個男人不但認識大哥還認識宏天?大哥含笑給我們介紹:「瑤池,你不認識他了,因為他使壞,你小時候可沒少挨媽打。」
我仔細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因為小時候被媽打的次數太多,竟一時記不起什麼時候被人使過壞。
那男人臉微微紅了紅:「謝瑤峰,都十幾年前的事了,我那時候可是未成年,現在你舊事重提未免也太不仗義了。」
他扭泥的表情,忽然讓我想起了小時候,一次大哥的同學來我家玩,一個眼睛不大個頭不高的男同學嫌我總粘著陸正陪我跳繩(沒有陸正他們的遊戲進行不下去),不但挖苦我,還把我的跳繩給剪斷了,我在吃飯的功夫,偷偷往他的湯碗里放了一把巴豆,結果當時就把他給放倒了,媽回來的時候,他都拉虛脫了。媽在廚房裡的地上發現了兩粒巴豆,順手給了我兩巴掌,我抵死不承認,那同學還添油加醋對媽說:「阿姨,妹妹到底小,現在管教還來得及,我們家鄰居有個姐姐小時候就跟妹妹一樣心狠手辣,去年因為和一個女孩爭男朋友,沒爭過,順手捅了那女孩兩刀,多虧天黑沒看清,沒扎到正位上,否則就是兩條人命。」在他的循循善誘下,我又被媽暴打了一頓。而且從此我一不小心犯點兒錯誤,媽打我的時候總要引用他的話:「我再不管你,你也想長大去殺人放火不成?」
我跟他因此結了梁子,從此後他就沒再踏入我家,媽無意間問起大哥:「你那個叫陶治的同學去哪了,很久沒見他來了。」大哥笑著說:「先前的一段時間是不敢來,怕我們家大小姐的瘋狂報復,第二年他就出國了。」
我一想到小時候媽高舉的笤帚疙瘩,現在還有些后怕,我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陶大哥的一番話,勝過我千言萬語甚至嚎啕大哭,當時我天天盼著什麼時候運氣好能遇上你,我好好出了這口惡氣,沒想到十幾年後我們卻是在這種情況下見的面,看在陶大哥這一跤的份上,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我們的梁子從此揭過了。
陶治滿臉含笑在我肩頭上輕輕拍了一下:「要知道妹妹這麼深明大義,回國的時候早就去賠禮了,都是瑤峰嚇唬我說妹妹現在比原來更恐怖,只有我想不到的,沒有妹妹做不到的。」
我笑著打量他,都說女大十八變,陶治的變化絕不比十八變少,現在變化最大的就是個子從一米五幾一下子竄到了
一米七八,眼睛也大了許多。我低聲對陶治說:「原來一直以為陶大哥再怎麼長也是濃縮就是精品的典範。還有原本似被細米拉了一下的眼睛,怎麼竟變成水汪汪的大眼睛,難道外國的風水長個兒養眼是真的,不管在國內多小的眼睛,出去一趟回來都能變成歐洲式的牛眼睛?」
無意間一抬頭,看見趙宏利正瞪著我,忽然想起他也從國外回來的,一不小心把自家人也罵進去了。我偷偷在他手心裡捻了一下,無賴地沖他努了努嘴。
身後傳來一聲笑,我好奇地轉回頭,見趙宏天把手插在褲兜里,慢慢踱過來:「瑤池,你這一棒子打得可夠遠的。」
我訕訕笑了笑:「其實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想誇誇陶大哥長得儀錶堂堂。」
陶治苦笑著嘆了一口氣:「原來儀錶堂堂就是眼睛長成牛眼睛?哪有你這麼夸人的?」
大哥笑著問陶治:「你太太從美國趕回來也該下飛機了,你準備跟她怎麼說?」
陶治瞪著眼睛問大哥:「什麼我怎麼跟他說?她回來看我是天經地義的,我可是在她的陶冶下想著去蹬野長城的,誰想到一個山包似的小坡,就把我給掉下去了。按理說也奇怪,山不算矮,我怎麼竟一點兒都沒事,只是受了點兒皮外傷,是不是老天垂愛我,覺得我特善良,不忍心收我回去。」
除了我以外大伙兒都一個鄙視的目光,我沒敢說是一件衣服惹的禍,再怎麼說陶治這點皮外傷也是因宏利而得的,別人不知道便罷了,我知道前因後果,再挖苦他也太不近人情了。
我崇拜的口氣問陶治:「一看陶大哥就是多福多壽的人,陶大哥,你是怎麼被救回來的?當時是昏過去了,還是頭腦一直清醒著。」
陶治嘆了一口氣:「剛登上鷹飛倒仰的山頂,我剛想喊一聲,我陶治終於登上來了,就覺得腦袋一暈就什麼也不知道了,等醒來的時候就躺在醫院裡了,第一眼看到宏天的時候,我還以為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宏天重重在他後背上拍了一拳:「你個沒良心的,我好心好意救你,你不領情,還打趣我。一會兒讓你老婆聽到,小心讓你跪搓衣板。」
陶治被宏天的一拳打得抽了一口氣,嘴還忍不住辯白道:「跪搓衣板是不可能的,我們家早用上全自動洗衣機了。不過跪釘板倒是可能。」說完嘻嘻笑起來,「宏天我覺得你比瑤峰仗義多了,你是親人朋友兩頭兼顧,不像瑤峰,只顧著他妹妹,妹夫,把我扔到一邊不聞不問。」
瑤峰白了他一眼:「管你?我倒想給你補一拳一腳,要不是你我們家瑤池能昏過去?宏利一下子給她輸了500CC的血,要是落個貧血的病根,一輩子不會饒了你。」
宏天也說:「別以為我就仗義,聽瑤峰說瑤池是因為聽到有人掉到山崖下,昏過去的,我知道一定是宏利出事了。當時拚命往山谷里跑,後來看到抬出的人不是宏利,我才鬆了一口氣。也該你走運,遇到我,在國外我可是接骨的好手。」
陶治吐了吐舌頭:「平生第一次做賊,差點兒拿生命做代價,以後就是凍死我,也絕不覬覦別人的東西。」
大家在走廊里站著,談得甚歡,開始沒有幾個人來回走還不覺得礙事,直到醫生護士們查房的時候,他們幾次催促我們保持肅靜,還讓我們回病房或出去說話。
大哥才想起來,是過來叫我們吃飯的,竟耽誤了這許多時候,忙拉上陶治和我們一起出去吃,陶治遲疑了一下,他轉頭看了一下我,「因為我的關係讓妹妹出了點兒小壯況,怕阿姨們不自在,等過兩天我請客時我們再一起聚。」
我趕忙說:「陶大哥遠道回來,我們本來應該接風的,今兒先吃個便飯,等趕明兒嫂子回來了,我們再做東,正式請二位。」
陶治低低問大哥:「每次給你打電話,問妹妹的性格變了沒有,你總嚇唬我,現在看來沒變得是你,總拿有色眼鏡看妹妹。」
大哥哼了一聲,眯著眼睛看著我笑,一邊拿出電話給媽打電話,問在哪個酒店用餐,他說了句,「知道了。」合上電話,問宏利:「你能不能開車?」
宏天說:「他們坐我的車,你先幫陶治重新處理包紮一下,只有幾處輕傷,他非要弄得好像木乃伊一樣,別一會兒嚇壞了別人。」
宏利拿出車鑰匙遞給大哥:「陶治的衣服刮壞了,我車裡還有一套衣服,只是樣式有點點土,將就著還能穿。」
陶治趕緊搖手:「現在我寧願光著,也不想穿別人的衣服,沒事,我原來的T恤還能將就著穿。」
宏天問了大哥地址,知道爸媽他們已經回了市區。我問:「是不是先把出院手續辦了,一會兒再回來怪麻煩的,還有宏利的車……?」
宏天說:「出院手續陸正已經辦好了,還有他給大家帶了衣服來,陶治的衣服沒有尺碼,買了和宏利一個號的,想著你剛才能穿他的衣服,號碼自然差不了哪去?」
說話間,陸正和周亞露一起走進來,陸正看到了陶治也嚇了一跳:「你剛才辦出院手續的時候,還以為是重名,你怎麼跑這兒來了,受了什麼傷?」
陶治嘆了一口氣:「一言難盡,真是轉瞬間兩世為人,等有空時再說吧。」
我們一同走出醫院,看著晴朗的天空,感慨真是許多,原以為沒希望的時候,竟還能笑著走出來真是不容易。
我和宏利坐在宏天的車裡,陸正開他自己的車,趙宏利的車則由周亞露開,一行四輛車浩浩蕩蕩行駛在大街上,由於都是名車,引得不少人駐足圍觀。
我和宏利一直默默挽著手,一句話也沒說,此時真是有千言萬語卻不知道從何說起,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勝有晴。彼此依偎著,就是一種幸福。
宏天停下車,我看了看竟是一處美容院,周亞露把車開到我們前面,也下了車,她走過來對宏利說:「趙總,把瑤池交給我一個小時,一人兒讓你看見一個煥然一新的她。」
不等宏利點頭,她笑著把我拉到美容院里,我很少來美容院,即使家裡有什麼大型聚會,我也只是讓秋姨幫我坐一下頭髮,簡單化個妝。周亞露對迎出來的一個美麗小姐說:「漢辰,幫我給老闆娘設計一個完美的造型,今天她要訂婚。」
我一愣,她抿嘴笑了笑:「你們的事在公司內都要炸鍋了,要不是董事長及時傳回消息說你們脫險了,我看公司一整天都不會消停。董事長同時還帶給我們一個好消息,說你和趙總選在今天訂婚。」
我心裡好笑,連記都登了,還訂什麼婚,如果我和趙宏利現在分手也不能叫分手,而叫離婚。
亞露見我心不在焉,她拉著我的手說:「瑤池,我真是從內心為你高興,可雲也說,趙總娶了你是他的福氣,你嫁趙總也是你的福氣。今兒既然是你們訂婚的日子,你一定要好好表現。別讓大家看笑話。」
她笑著把我往漢辰面前一推:「你要是做不好,就砸了你的招牌,我不管了,我一會兒看結果。」
漢辰微微笑了笑,只說了句:「你放心吧。」把我帶到一個二十多歲的年青人面前:「給她做一下頭髮,半個小時的時間,如果做好了,我放你三天大JIA。」
我猶猶豫豫了好半天,才勉強坐下,我從小就不喜歡去理髮店弄頭髮,總覺得別人給我梳頭洗頭的時候,頭髮被撕扯的心情暴燥。我媽也總埋怨我護頭,所以我的頭髮一直都是清湯掛麵,沒有什麼變化。
不愧是專業的髮型師,雙手好像春風般給我帶來一股柔柔的,安逸的感覺,我緊閉著雙眼,這些天太累了,不但身子累,心也累,想好好地睡一覺。
等我被輕輕推醒的時候,我睜開雙眼,見面前已經換了一個面目清秀的女孩,她臉上帶著溫暖的笑容:「小姐不好意思,我要給你畫眼部的妝容。」
原來頭髮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做好了。我點了點頭,端坐好,任她手上的刷子在我臉上飛走,一抬眼帘,她靈動的手臂有節奏地上下動著,說不出的一種美感,我竟看呆了。
女孩的身子從我身邊側開,我抬起頭從鏡子里看到一張美麗脫俗的臉,沒想到我畫上妝也是一個美人!
周亞露抱臂站在我的身後,她很喜歡這個姿勢,看到我從鏡子里看她,她抿嘴笑了笑,審示著我說:「其實你才是我們公司的第一美女,只是一個待雕的璞玉,而趙總才是HUI眼識英的高手。別發獃了,別人嫁這麼好,一定會歡天喜地的,哪像你這麼愁眉不展。」
我苦笑了一下,我前世與他有過婚姻生活,可是婚姻並不是一切美好的落幕,與乾隆未成婚之前,我即使愛他,心裡的苦能承受,可是一旦成了夫妻,生活中的鍋碗瓢盆難免有相碰之處,一旦不愛了,孤獨和苦悶豈是我能再承受得了的?一閉上陽多少春?乾隆對我寵愛有加,我還有很多的不如願,如果有一天宏利不愛我了,我又該如何呢?
每當看小說時一到以結婚為結局時,就是一個完美的結局,看書的寫書的總覺得可以鬆一口氣,可是人的一生結婚只是生活的開始,先時的愛情,接下來的親情,又能撐到幾時。
化完了妝,周亞露拿出一套白色的禮服讓我換了,我看了看甚至比一般的結婚禮服還華麗,只是裙子稍短些,我猶豫了一下:「只是一個簡單的訂婚儀式,是不是太張揚了?」
周亞露笑了笑說:「雖然現在對於訂婚儀式不是太注重,但是終究是雙方父母第一次正式見面,還是隆重點好,對人也是一種尊重。」
換好了衣服,我也被自己的美驚得透不過氣來,怪不得人都說新娘子是最美的。
坐車和周亞露直奔北京飯店。周亞露將車泊好,趙宏利和趙宏天兩個在樓下等我們,看到我們過來,趙宏利迎過來,對周亞露客氣地說了聲:「辛苦了。」
周亞露可能習慣了趙宏利的冷臉,對他的客氣一時沒辦法消化,氣氛頓時有點尷尬,趙宏天笑著迎了過來,看了我問周亞露:「你把誰家的新娘子帶過來了?我們家瑤池讓你給弄哪去了?」
周亞露也笑了笑說:「誰的新娘子誰來接,否則一會兒被別人認走了,我可不管。」
趙宏利抬起頭獃獃地看著我,半晌從台階上慢慢走下來,他今天也穿了一套白西裝,修長的腿,彷彿玉樹臨風一樣,簡直太帥了,比乾隆一身龍袍還帥。
我忽然有些窒息的感覺,頭暈目眩,趙宏利走到我身邊,沒有拉起我的手,而是緊緊把我抱到懷裡,頭貼在他的胸前,忽然一股暖流湧上了我的心田,珍惜眼前所有的,只要我們互相彼此珍愛,婚姻就不是愛的墳墓。
等我們分開的時候,回過頭,趙宏天和周亞露已經沒影兒了,我嘆了一口氣,沖宏利笑了笑,宏利專註地看著我,從兜里掏出一個白金鏈子,下面是紅寶石的墜,帶到我的脖子上說:「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瑤池,你不用害怕,前世的愛,今生的情,註定我比你愛的要深。」
我一愣抬起頭,他苦笑了一下,再次把我擁入了懷中:「我現在什麼也不想,就想一直抱著你,即使跟你面對面坐著,我都覺得我們隔得好遠,抱著你我才能安心。你沒有嘗過失去的滋味,何止是痛徹心骨,簡直是撕心裂肺。」
我再蠢再傻也知道他說得什麼意思?我緊緊抱住他:「不會了,再也不會了,即使天塌下來,我要也和你一生一世在一起。」勉強忍著眼淚不掉出來,怕把剛化好的妝弄花了。也忍著不在他的胸前來回蹭,否則他的白西裝,也會像我的臉一樣變得五顏六色的。
越想忍越想哭,我從他懷裡掙脫開身子:「我們快走吧,家裡的人都等著呢?何況哪有像我們穿成這樣的,還抱著難捨難分,別讓別人以為我們是私奔的。」
我們相擁著進了電梯,明知道裡面有攝像頭,他還是忍不住輕輕吻了我一下:「你今天真美,美得攝人心魄。」
出了電梯門,禮儀小姐將我們帶進了包房,周亞露站在門口,看見我們過來,故意抬腕看了看錶,雖然沒說什麼,臉上意味深長的笑還是讓我的臉有些發燙。
落坐在大嫂的身側,宏利也坐到了我的旁邊,趙宏喬伸過頭來看了看我的臉,笑著問:「二嫂,你的臉是天然紅,還是腮紅擦得太多?如果你這個臉色,上街上可要離馬路遠些,免得影響交通。」
在我面前放了一盒煙,我拿起來摸著煙盒上的燙金字,聽宏喬打趣我,我白了他一眼,可能因為受了內傷,腦供養不足,話不經大腦直接到了嘴邊:「你乾脆說我的臉像猴屁股得了?」
我這句話剛說出口,就聽到滿桌了上的人,同時響起的一聲被水嗆的咳嗽聲,不用訓練也會這麼齊。我剛想張嘴解釋一下,不是猴屁股,而是紅綠燈,趙宏利手急眼快拿起他面前的一塊點心,塞到我嘴裡,俯在我耳邊低聲說:「猴屁股,老母豬上樹這些話留著我們倆在一起時再說,這會兒你可是女主角,別給大空平靜的心裡添點兒驚濤駭浪,何況還有服務員及公司的職員們。」
多少話被點心給憋回去了,我是本性難移,不論穿得多麼衣冠楚楚,一張嘴就原形畢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