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四次南巡
我感動得眼淚如斷線的珍珠吧,匯成一線,流到脖頸里,我拿了帕子,按到眼睛上說:「自從進宮來,眼淚不停地流,臣妾真怕有一天會流光了。」
乾隆把我擁到懷裡說:「眼淚怎麼會流光?女人的眼睛是一汪清泉,隨要隨有,不會流光的。」他伸嘴在我臉上親了一口說:「朕想吃你的烤紅薯了,給朕烤兩塊吧。十六阿哥怎麼樣了?這些天你不在園子里,朕天天想你,總愛發脾氣,魂不守舍間讓房子著了火,要不是五阿哥剛好過來給朕請安,慌亂中把朕從火海中背出來,朕恐怕見不到你了。你真是一個妖精,朕都年過半百還被你折磨的神魂顛倒。」他俯下身,把頭埋到我的頸窩中。
我摟著他的後背說:「我又何嘗好過,看著你左擁右抱,我好好的心被生生的撕裂。每日里強顏歡笑,過著晝夜顛倒的日子。」
乾隆坐起身,我也跟著坐起來,撫上他光潔的皮膚說:「皇上還說過了半百,貧苦百姓二十幾歲看上去都比皇上要老,現在臣妾與皇上站到一處,別人還以為臣妾是皇上的姐姐。」
乾隆哈哈大笑起來說:「你童心未泯,像朕的姐姐,那朕豈不是比永琪還要小了。」知道他影射永琪當初管我叫姐姐。我們兩個人的心,在彼此的關懷中進了一步。
命四喜回宮接十六阿哥,可是傳來的卻是噩耗,剛剛癒合的傷口又被撕開了,聽靜宜說,我走以後,十六阿哥又開始發燒,由於年紀太小,吃的藥量不能太大,燒一直不退,半夜就薨逝了,尚一歲多一點的小阿哥,就這樣離開了。
乾隆很愧疚,要不是因為他,我不會急著從宮裡趕回來,小阿哥也不會夭折。聽他這麼說,我不敢再傷心,只得強顏歡笑說:「臣妾也想開了,他不是臣妾的兒子,只是一個冤家,否則何必來又去了。」
我重拾隆眷,默然進園子來看我,進了門就恭喜我,我笑著扶起她說:「都老半口子了,有什麼好恭喜的,你當我還是剛進宮的時候?」
默然說:「好一會兒不算好,難得的是一生一世都好。前兒本想進來看看,剛好萬歲出事了。就挺了兩天,剛剛去看容嬪,見她一個人關在殿里,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她告訴我,她現在才明白,為什麼這些天萬歲爺和她在一處的時候,總是心不在焉,原來是心有所屬。萬歲爺驚嚇過度,昏迷中一直喚著主子的名字,她說萬歲爺每叫一句主子的名字,她的心就碎一塊,等到他清醒過來,初見主子時的驚喜,她零碎的心又在滴血,她知道她在皇上的心目中的地位,永遠也比不上主子,她說她現在終能體會萬歲爺對她說的衣不如新,人不如舊的真正意義。」
我拿出乾隆送我的帕子,擦了擦眼睛,一股甜香直沁心腑。雲靜和雲碧進來,看到默然笑著在她懷裡撒了會兒嬌,起身走到我身旁,我問:「你們做什麼去了?」雲碧嘴快說:「我們去看皇阿瑪,太監問用不用賜永貴人玉茶,聽皇阿瑪說,你當玉茶也是誰都能賜的,賜湯吧。容嬪的玉茶喝了兩付,再喝一付就夠了。」我一聽一驚趕緊制止雲碧,我忙命靜宜帶她們出去,靜明給默然另上了一杯茶,我催促默然喝茶說:「小孩子童言無忌,別聽她胡說。」
默然放下茶,跪到我面前正色說:「自從乾隆二十一年以來除了忻嬪生了皇八女以外,所誕下的阿哥公主都是主子的。這在宮裡已是人知的秘密,除了主子侍寢外,其餘的都或賜湯或玉茶,萬歲曾對敬事房的總管太監說『今後凡是侍寢的宮妃除皇后及令妃以外,其餘再有懷孕,一律唯他是問!』這已是不爭事實。主子以為我是容嬪的嫂子,其實所有宮妃倒希望皇上能賜玉茶,萬歲爺賜玉茶,就是嫌賜湯麻煩,至少證明她還有侍寢的機會。只有主子一個人蒙在鼓裡,有這樣的恩寵,還總和萬歲爺嘔氣。」
我的心真好似千迴百轉,愣在了當地。回頭一想,乾隆妃子數十人,年輕力壯有之,怎麼單我一人,頻繁生子,在我頻繁的懷孕中,每次見到妃子們羨慕與嫉妒的目光,我總是欣喜,從沒懷疑過是乾隆動了手腳。
五阿哥自從大婚後,隔數日進宮來向我和愉妃請安,每次看到他偉岸的身軀,想著如果他不少年早亡,做了皇帝,也許會是另外一個康乾聖世,何至於出現火燒圓明園,和後世的賣國條約。乾隆只讓我一人生子,對他來說是幸還是不幸,至少子孫眾多,還有選擇的機會。可是又一想,這些又不能全怪永琰,那些犯錯的帝王是他的後人,也是乾隆的後人。
知道歷史不會因我而改,只得嚴格要求永琰,我對他的管束幾近苛刻,他來向我請安問禮的時候,我就講一些古代明君的故事給他聽。
快樂的日子眨眼即逝,在乾隆的百般寵幸下,我愉悅地度過了兩年,轉眼到了乾隆三十年,乾隆開始了他歷史上的第四次南巡,春節一過,乾隆下旨準備第四次南巡,南巡的日子定在二月初一,車駕離京時,天上飄著雪花,等二月十六日,車駕抵達蘇州時,卻是滿目綠柳紅花,不禁想起飛花的一首詠雪,歲晚江南楊柳花,餘杭門外蕊爭發。千山猶綠憐霜葉,一夜忽白染碧葭,到曉翩翩出繡戶,隨煙直上透窗紗。繞簾渺渺落霓裳,呵手驚飛暖翠華。忽憶離人隔溟海,獨顰遠黛恨天涯。三生苦短何時見,桃葉渡頭看鶩霞
乾隆與我同坐一輦,手裡捧著一本書,聽我誦詩,他放下書,抬起頭說:「我中原地域遼闊,有四季皆如春者之雲南,如夏者之海南,冬長夏短的蒙古一帶,和四季分明的北京及東北三地,可嘆人不能身長翅膀,否則如一隻飛鳥般,一夕之間能飛遍大江南北,將領略四海之不同,」
現代的科技,這個已不是夢想,坐飛機從重慶到北京只用三個小時。有一次我二月中旬乘飛機由北京飛至重慶,在北京還是穿著厚厚的棉襖,等到了重慶,那邊已經換上了單衣,朋友們告訴我如果此時在海南,只穿半袖就可以。
乾隆這次南巡路過濟南時,仍命車駕繞道而行,同時做了一首詩:濟南四度不入城,恐防一入百悲生。春三月昔分偏劇,十七年過恨未平。過了十七年,仍不能減消他對皇后的思念。
此次隨駕的有皇太后、皇后、慶妃,容嬪、永琪、永琰、弘晝、隨駕的王公大臣還有默然的老公圖爾都,現在已封為輔國公。
乾隆一路很照顧容嬪和圖爾都的起居,很尊重他們的民族信仰,所用膳食都是由回族膳正親自烹制。閏二月初八,車駕抵達揚州,登上瘦西湖的御碼頭,感慨萬千,想想第一次給乾隆做導遊的時候,御碼頭還沒有建成。
皇太后的意思想早些去杭州,揚州的瘦西湖再清麗,也不如杭州西湖之秀美。
乾隆想在揚州的天寧寺行宮停留兩日,馬上就要到皇后的閏月生日,皇后的千秋節是在南巡的路上度過的,只我們幾個隨駕妃嬪給她行禮,不像往日在宮裡的時候,在交泰殿升座,接受上至皇貴妃下至答應常在,以及公主,福晉、鎮國夫人等命婦,穿朝服向她行禮拜壽。乾隆決定在揚州為皇後補辦一次生日。皇太后一聽難得乾隆能為皇后著想一次,也就同意了。
行宮建在天寧寺內,天寧寺始建於東晉,相傳是謝安的別墅,天寧寺行宮建於乾隆十八年,二十一年竣工,乾隆二十一年在寺旁修建了御花園,在寺前建起了御碼頭。
車駕來到天寧寺,乾隆從輦上下來,由文武百官陪同,作了一首天寧寺行宮雜詠,『三月煙花古所云,揚州自古管弦紛,還淳擬欲申明禁,慮礙翻殃謀良群。』乾隆的詩一向淺顯平淡,卻得到身旁百官的極力吹捧。晚上我坐在行宮裡,拿著書記官為乾隆抄錄的詩,翻來覆去也沒看出哪句是才華橫溢、超凡入聖,哪句是信手拈來,渾然天成。
乾隆走進來問:「拿著張紙,翻來掉去做什麼?難道能把字從上面晃下來。」我把紙放到桌上,走過去扶著乾隆坐到我剛坐過的地方,幫他捏了捏背,乾隆轉過頭看了我一眼,帶著質疑,我說:「臣妾正在為皇上鳴不平,今兒文武百官齊贊皇上的詩古今少有,才華橫溢,超凡入聖。皇上這麼優秀的詩人,說什麼也得弄個符合身份的稱號吧,害得臣妾絞盡腦汁,也沒想到一個合適的。其實詩聖最配皇上,皇上是聖駕,偏讓杜甫給得了去;詩仙歸了李白;詩魔是白居易;詩豪是劉禹錫,都被唐朝人給佔了先,這些文人也真是的,他們也不說給皇上留一個,多虧在唐朝,要是放在本朝,皇上饒他們,臣妾也不饒?」
乾隆踢了我一腳說:「哪那麼多廢話,朕知道你是明為朕抱不平,其實是諷刺朕搞文字獄。」
我歪頭笑著問他:「為什麼文武百官的恭維,皇上照單全收,而到了臣妾這兒,就退貨了。」乾隆站起身,拉住我的手說:「你哪像四十的人,朕看著倒像是十四,歲月的風霜沒在你臉上留痕迹就是了,連心態也一點兒不見長。走陪朕去游游瘦西湖。」
乾隆讓我扮成太監,由御碼頭登上御舟,他讓我坐在旁邊給他研墨,他提筆端坐在船頭,乘御舟從虹橋下經過時,乾隆做了紅橋詩一首:綠波春水飲長虹,綿纜徐牽碧鏡中,真在橫波畫里過,平山迎面送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