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晉封令妃
冊封大典選在八月初二,那拉氏先祭祀天地,昭告太廟。那拉氏在交泰殿接受眾人朝賀。然後乾隆下旨恩赫天下,八旗貴妃加恩,給罰俸的官員恢復俸祿,犯女凡非死罪者,一律釋放。繼后冊立大典與元后同樣隆重,除了沒有給四十歲以上的命婦加恩。
繼后大典結束,我又去皇太后的慈寧宮陪太後用過晚膳,回到武陵春色,見乾隆在我的宮裡,他一個人負手立於窗前,我走過去問:「皇上什麼時候來的。」乾隆回過身,我見他眼角漬留著淚跡,我心一動,乾隆靠到窗台上:「冊封大典早就結束了,不快點回來,亂逛什麼?」
我走到桌案前,見桌子上壓著一張紙,墨跡未乾,「六宮此時添新慶,翻惹無端意惘然。」下面還題著半首詩,深情贏得夢魂牽,依舊橫陳玉枕邊.似矣疑遲非想象,來兮恍惚去遷延.我拿起筆將下半首續上:生前歡樂題將遍,別後凄愁話未全,無標徹人頻唱曉,空餘清淚醒猶漣。
身子忽然一緊,乾隆緊緊把我摟在懷裡,隱約感到他肩頭有輕微的聳動,我們無言地相擁而泣。我輕輕放下筆,緊緊地環住他的腰。
相擁半晌,乾隆放開我,移坐到書案前,他拭了拭淚水,伏到案前揮筆寫道:廿載同心成逝水,兩眶血淚灑東風。早知失子兼亡母,何必當初盼夢熊。扔下筆,他伏案而泣:「若不是永璉永琮相繼夭折,皇后也不會英年早逝,如果時間能挽回,朕倒希望他們沒有出生,皇后位主中宮,即使沒有嫡子為君,仍是母后皇太后。瑤池,朕不盼你為後,只盼能和你白頭偕老,朕不想夫妻比翼飛與朕只是奢念!」夫妻比翼飛,對我來說會不會也是奢念?我將他拉入懷中:「哪有女人不盼著做母親的,皇后在天有知,讓她重新選擇,我想她不會為了吝惜自己的生命,而放棄做母親的權利。」
乾隆猛地站起身,我身子向後趑趄一步,差點撞到一盆一米多高的蘭樹上,乾隆臉扭曲著,俊美的五官上承載著痛苦:「她不會放棄做母親的權利,難道她就忍心放棄朕,如果讓你選擇,在朕與兒子之間,你會選誰?」
我一愣神的功夫,他拿起桌上的鎮紙,把它扔到地上,撞到地毯上彈了幾彈,我走過去把鎮紙撿起來放到案上,拿起墨跡未乾的紙,放到窗檯邊:「瑤池貪心,如果讓瑤池選,瑤池兩個都選,如果當真不能共存,瑤池寧願代兒付黃泉。」
乾隆一把掀倒桌子:「你們都一樣,朕看來不能將心托出,孝賢讓朕已經痛徹心腑,你……,朕只讓你選其一,如果你當真愛朕,朕賜你玉茶,否則朕絕不踏入武陵春色與永壽宮半步。」
看到愉妃之愛五阿哥,皇后之愛永琮,我也盼著有著一日能有自己的親生骨肉,乾隆卻為了一己之私,想剝奪我做母親的權利,他如何忍心,即使我不知道歷史,我也不會答應乾隆,何況還有個香妃?乾隆寵她,曠古少有,我一無才二無貌,我何以與她爭?
乾隆甩袖子走了,我踉蹌跑到窗前,見宮女太監們隨著他飛快地轉過照壁遠去了。我追出殿處,希望能最後看他一眼,已深知恩義斷,情已絕,難在續。春桃想拉住我,我跌跌撞撞跑到門口,見乾隆已上了龍輦,黃羅傘遮著他的臉,浩浩蕩蕩遠去了。以往乾隆對我的恩斷義絕我都能接受,唯有此次令我傷心到極限,他真是無理取鬧,竟然以感情威脅我放棄做母親的權利。看來乾隆勢在不讓我做母親,他絕足不踏入武陵春色,永壽宮,就說明他已經放棄我,他放棄我,我還如何做一個母親。
春桃、夏荷一左一右扶著失神落魄的我回到屋裡,一下子軟倒到睡榻上,春桃央求我回到炕上,我已經聽而不聞了。
恍恍惚惚不知道睡了幾日,春桃她們對於我與乾隆三日好兩日壞,已經習慣了,並未放到心上。
恢復了精神,靠到軟榻上看著窗外的風景,又要到乾隆生日了,外面隱隱傳來了鑼鼓聲,聽春桃說,這是皇后冊立以來乾隆的第一個壽辰,另外今年也是皇上的四十整壽,皇后已傳懿旨內務府大操大辦。乾隆別的或許不會,花錢卻是古今第一奢華之帝
春桃端著一盆剛洗好的花進來,夏荷站在我身後不遠,拿著扇子有一搭沒一搭地給我扇著風,春桃放下盆,接過夏荷手中的扇子:「你站著扇風都能睡著,你一不小心摔倒了沒什麼,萬一唬著主子怎麼辦?王嬤嬤給主子送來冰鎮西瓜,你去取兩塊來。」
夏荷爽快地跑出去,春桃搬了春凳坐到我身邊:「主子,各宮都在準備萬歲爺的壽禮,偏我們這兒沒什麼動靜,即使和萬歲爺惱了,也該看著皇太后、皇后的面子。」我發現我總愛在乾隆的生日之時惹事他生氣,很少有高高興興給他祝壽的時候。
無意音觸到手指上溫軟的指環,想起當初乾隆情深意切的樣子,現在竟恩斷情絕,為什麼別人都可以有孩子,嘉妃的八皇子永璇已經兩歲了。唯我不能,當初口口聲聲說希望我能生個象我一樣可愛的孩子。看來是不珍惜我,我隨手摘下指環,把它遞給春桃:「把它收起來。」春桃遲疑了一下:「主子一直很愛惜它,從未離過手,當初還開玩笑說,說要想摘下它,除非連著手指一起摘下。聽得奴婢汗毛都豎起來了。萬歲爺倒是直笑。」
我不耐煩地把指環扔到她手裡,差點掉到地上,顛了幾顛才小心接住,嚇得我的心也跟著顫了幾顫,如果此指環摔斷,喻示著我與乾隆的感情已走到盡頭。既然已經決定放棄了,為什麼還為它的平安,而長舒了一口氣。
心裡一動,忽然想賭一把,讓自己先主動,抗拒乾隆剝奪我做母親的權利。我讓春桃給我找了一塊上等的料子,給乾隆綉了一個香囊,在裡面放了一把配好的香料,悄悄地將指環夾到其中。放了一張紙箋,上面寫著一首卓文君寫給司馬相如的詩,一別之後,二地相懸。雖說是三四月,誰又知五六年。七弦琴無心彈,八行書無可傳,九連環從中折斷,十里長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繫念,萬般無奈把郎怨。
乾隆接受百官朝賀后,回了圓明園的奉三無私殿接受后妃行禮,我和其他妃嬪一樣跟隨著皇后,該磕頭時磕頭,該行禮時行禮。皇后的美麗的臉上綻放著光彩,一笑一頻宣示著她特殊的身份。看著跪了滿地他的女人們,乾隆只一聲淡淡的平身,就坐到龍椅上。看來今年皇后費力操辦的壽辰,對他來說並沒有一點兒喜氣。等一切禮儀過後,用膳的時候,與我同一膳桌的仍舊有尹繼善的夫人,可是慶復與訥親的夫人,紛紛因夫君的獲罪,而從此絕跡於宮廷。
皇后的興緻很高,頻頻給乾隆敬酒,乾隆臉上卻毫無熱情,用過膳后,大家移居同樂園看戲,戲台上演的是一出挑華車,很熱鬧的一場戲,看得我驚心肉跳。乾隆陪著皇太后坐了一會兒,起身要走,皇太后問:「深更半夜的,要去哪兒?」乾隆嘆了一口氣:「兒子心裡悶的慌,想去杏花春館坐一會兒。」杏花春館本是孝賢皇后所居,皇后立刻收起臉上的笑容,僵僵地站著
我手指緊緊地抓著鵝池碑,指甲也被我弄折了,十指連心,我痛得一哆嗦,也讓我清醒一點兒:「衣不如新,人不如舊,可世上恰是喜新厭舊之多,皇上難保不會日後喜歡上別人,這會兒我們彼此活在折磨之中,等傷到體無完膚的時候,再想回頭就難了,皇上如念舊情,就放瑤池回去。」
乾隆坐到我身側:「朕當初想賜你玉茶,是不想失去你,皇宮裡的皇子皇女能夠活到成年的,很不容易,朕怕你會象皇后一樣,因為子女累了你。」
我身子動了動:「HUI貴妃無子無女英年早逝,這又因何說,人壽自有天定,豈是人所能改變的,瑤池別無所求,只求生時之歡,生時之樂。」
無意間抬起手,乾隆一把抓住我的手:「怎麼好好的竟流血了。」我低頭一看,原來指甲碎裂而致。乾隆俯下身把我的斷甲咬斷,拿過我的手抓在他手裡,拿出帕子想給我包上。看著他小心翼翼的樣子,心揪成了一團,我費力地咳嗽一聲。他停住手,抬起眼睛,我本來看向別處,覺得他不動了,收回目光,他眉頭糾成一處:「指環哪去了?你竟敢摘下它。」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我的手指,光光潔潔的,上面有一圈淡淡的白痕,我抽回手,低下頭,擦了擦手上的血漬。他站起身,極力地控制著情緒:「朕不敢再留你了,朕對你付出了太多的感情,已知是覆水難收。」
我跪到他身前:「請皇上撤去臣妾的封號,收回印寶與金冊。」乾隆嘆了一口氣,無力地說:「你是皇后所封,朕不想收回印綬與金冊,念著她生前和你的情份,你去靜安庄殯宮給皇后護靈吧。」
乾隆蹲下身:「朕不是無情的人,可是你太令朕寒心了,你還有什麼要求,盡可以和朕說。」
我站起身,步下蘭亭,此蘭亭是仿浙江蘭亭所造,亭上一座碑,碑前乾隆所刻的是王羲之所著的蘭亭序,乾隆跟過來,我如行屍走肉地向前走著,要不是乾隆拉了我一把,我差不點邁到鵝池裡。
他把我拉入懷裡,緊緊地摟著我,摟得我透不過氣來,他拉著我,我就站著,他放開我,我就搖搖欲墜地向地下坐去,正好吳書來帶著人過來,他大叫著:「快備轎。」
轎飛奔過來,乾隆抱著我上了轎,乾隆對吳書來說:「快宣太醫。」一切我都知道,但是好象跟我無關。我任由乾隆抱在懷裡,他親了親我的額頭:「都怪朕當初不該把指環送給你,它丟了,你失去了靈性。瑤池,朕答應你不讓你去靜安庄護靈,你膽子一直小,去了一定會害怕。你就在九州青晏里住著,由朕護著你。」
他喋喋不休地說著,我累了,只想好好地睡一覺,我趴在他胸前,只是覺得他的胸前的衣服越來越濕,不知道是他的眼淚浸濕的,還是我的。
回到九州青晏,他把我放到炕上,忙著宣太醫,接下來是宮女太監進出的聲音,太醫們一撥接一撥地來,緊接著是太后探病,看見太后伸過來頭,我覺得好象咧嘴笑一下,聽太后說:「這孩子不是撞到什麼了?眼睛直直的,好象丟了魂魄。」
皇后也急著趕過來,先給皇太后請禮問安,接下來是乾隆,然後湊過來:「白天還是好好的,怎麼晚上就變這樣了?」乾隆嘆著氣沒理她,看來那拉氏這個皇后當得不容易,我總覺得乾隆好象一直耿耿於懷,是她搶了孝賢皇后的位置。
折騰到天亮,皇太后、皇后已經回去了,乾隆一夜未合眼,天未亮,急忙忙換了龍袍上早朝,回來的時候正見愉妃在我旁邊坐著,看見乾隆,愉妃起身見禮,他擺了擺手:「你有功夫勸勸她,不要讓她太鑽牛角尖了。好好的身子不顧,有個好歹,步了皇后的後塵……。」
「誰步了我的後塵。」那拉皇后滿臉含笑地走進來,她走到乾隆面前蹲了蹲身,乾隆正眼也不看她一眼,只淡淡應了一聲。那拉氏未聽清乾隆的話,而貿然介面,我忍不住抿嘴笑了一下。乾隆的臉幾乎貼到我臉上,我向旁閃了閃身子,翻了個身,乾隆忽然一句:「好了。」聲音太大了,嚇了我一跳。
皇后與愉妃也過來,我回頭嗔怒地瞪了乾隆一眼。見乾隆眸子里盛著笑意:「不用怕,你儘管瞪,朕倒怕你一副不死不活的樣子。只要你有表情就行。」
皇后也笑了:「皇上都快被你嚇出病來了,這會兒說這些話,太后聽了又要說了。」乾隆坐到床前,示意皇后和愉妃坐下:「這會兒一定餓了,命膳房備點粥湯。另外快馬加鞭命人去和親王府上,拿幾匹今年江南進貢來的織錦緞子,還有朕常穿的那件黃馬褂,把朕昨兒送他那件袍子換回來。」
乾隆接受百官朝賀后,回了圓明園的奉三無私殿接受后妃行禮,我和其他妃嬪一樣跟隨著皇后,該磕頭時磕頭,該行禮時行禮。皇后的美麗的臉上綻放著光彩,一笑一頻宣示著她特殊的身份。看著跪了滿地他的女人們,乾隆只一聲淡淡的平身,就坐到龍椅上。看來今年皇后費力操辦的壽辰,對他來說並沒有一點兒喜氣。等一切禮儀過後,用膳的時候,與我同一膳桌的仍舊有尹繼善的夫人,可是慶復與訥親的夫人,紛紛因夫君的獲罪,而從此絕跡於宮廷。
皇后的興緻很高,頻頻給乾隆敬酒,乾隆臉上卻毫無熱情,用過膳后,大家移居同樂園看戲。戲台上演的是一出挑華車,很熱鬧的一場戲,看得我驚心肉跳。乾隆陪著皇太后坐了一會兒,起身要走,皇太后問:「深更半夜的,要去哪兒?」乾隆嘆了一口氣說:「兒子心裡悶的慌,想去杏花春館坐一會兒。」杏花春館本是孝賢皇后所居,皇后立刻收起臉上的笑容,僵僵地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