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龐大家族
嬴義的傷已完全恢復。那天晚上的事兩個人誰也沒再提起。但是彼此都覺得更了解對方,更理解對方。
寒芳覺得友誼更深了一步。雖然嬴義依然拘謹,但是寒芳相信這些慢慢都會好起來。
嬴義在說出自己的心結后,如釋重負。在此之前,生性磊落的他一直覺得對不住她。更何況她把他當朋友,還曾經不顧自己的安危為他吸蛇毒療傷?
終於可以出發了。寒芳正式把指揮大權再次交給嬴義,自己樂得清閑。
嬴義中氣十足地命令大家整理行裝,準備出發。一行人又開始在崎嶇的山路上長途跋涉,翻山越嶺。
小野豬一顛兒一顛兒跟在寒芳左右,撒著歡兒地跑。
有了野營的一段生活,大家彼此間已建立了特殊的、深厚的感情。走在路上已經不再沉悶,爽朗開心的笑聲此起彼伏,連續不斷。
虎賁軍早已被寒芳樂觀開朗的性格、同甘共苦的作風所折服。
走了七八天終於走出了大山。寒芳笑著趕小野豬回山裡。小野豬一步一回頭,戀戀不捨地消失在山林里。
寒芳騎在馬背上對牽著馬韁繩的嬴義愉快地說:「嬴義,你別忘了,你答應過我要教我騎馬的!」
嬴義一手提著馬鞭,一手拉著韁繩,笑著朗聲回答:「末將沒有忘,改天您得空了,一定教您!」
終於到了巴郡。
巴郡郡守不敢慢待大王身邊的紅人,接到消息急忙出來迎接。
郡守把寒芳接進驛館,忙不迭地命人備熱水,備飯食,賠著笑說:「下官還以為韓姑娘還在山裡困著,正命人搶修棧道,棧道被沖毀的太多。沒想到您會繞那條難走的山路過來。」
寒芳和嬴義對望一眼,會心一笑。
寒芳不想聽郡守的恭維話,說道:「大人也是剛上任,一定也有許多事,您去忙您的吧。有事我自然會找大人。——對了,大人!明天我去巴家,請您安排。」
寒芳知道巴家,源於丹砂和不老丹的傳說。
丹砂可以提鍊汞,就是俗稱的水銀。史書上記載秦始皇的陵墓中就以水銀作江河湖泊,所以據傳驪山陵墓裡面有巨量的水銀。
早在石器時代,人們就開始採用丹砂作顏料或塗料,後來又被用於醫療方面。由於丹砂具有可還原性,所以古人覺得丹砂就是不朽之物。認為丹砂有長生不老,返老還童的作用。所以煉製長生不老丹,丹砂也是其中很重要的原材料。史料記載,早在周朝就開始用丹砂作仙丹。所以四川有很多地名和丹都有關係。比如丹江、丹山等等。
寒芳知道其實丹砂裡面的汞是有毒的,不能服用過量。因此也有不少追求長命百歲的帝王因為過量服用丹砂煉成的仙丹,結果導致汞中毒而一命嗚呼。
丹砂在《神農本草經》中被列為上品之葯,醫療範圍很廣,內服可以鎮靜養神,益氣明目,安神定驚,通血脈,除中惡,毒氣等疾病,亦可用於外治。因此古代社會各階層都需要丹砂。因為巴家擁有了整個天下最大的丹砂礦藏,並壟斷了丹砂手工業,所以巴家成了富甲天下的大富豪。
寒芳走在大街上,才知道巴家的勢力和產業比她想象的還要大得多,簡直大得驚人。
巴家不光擁有丹砂礦,當地百姓吃的鹽是巴家鹽礦供應的;用的工具、原材料是出自巴家山林的木材和礦山的礦藏;藥鋪是巴家開的;染料也來自巴家,就連吃的糧食也產自於巴家的土地;有些當地沒有的食物是巴家的運送隊運來的……
當地百分之八十的百姓都在為巴家做事。據說算上巴家的家僕、工人和奴隸,還有巴家的保鏢、護衛隊足有上萬人之多。巴家已經成了和老百姓生活息息相關的一個名詞。
看到聽到這些,寒芳腦海里只有兩個詞:壟斷、寡頭。
寒芳推測或許現在的巴家是在呂不韋的控制下?也或者二者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而富可敵國的呂不韋隨著秦國的擴張,使自己名下的產業隨著秦國領土的擴大更是越做越大,越做越遠。巴家自然也不例外。
在大街上走了一圈,寒芳走進了一家飯館。回頭看見嬴義又像鐵塔一樣立在身後,訝道:「你怎麼還站著?你像個木樁似的杵在我後面,還讓不讓我吃飯?」
「我……」嬴義漲紅了臉,往後退了幾步。
寒芳瞪大眼睛,故作嚴肅道:「你離那麼遠,我要是有了緊急情況,你來不及保護我怎麼辦?」
嬴義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立在原地左右為難。
寒芳咯咯一笑說:「過來吧,我的意思是你坐下和我一起吃。」看他面帶難色,似要開口拒絕,搶著說,「這是命令!」
嬴義這才忐忑不安地坐下。
寒芳說道:「你就不能像山林里一樣放鬆些?」
嬴義坐立不安地說:「那裡不比這裡,在這裡末將不能違了禮數……」見她翻著白眼看著他,把話又咽了回去。
「啰嗦!」寒芳不耐煩地擺擺手說:「你要是再這樣,我就跟大王說,給我換人!」
嬴義一驚長跪起身,驚慌地看著寒芳。
寒芳知道這個人開不得玩笑!揉了揉鼻子,起身把他按坐下,道:「你就放心吧!你那麼捨命為我,我怎會攆你走?你捨得,我還捨不得呢。」
嬴義被她忽冷忽熱弄懵了。
寒芳喝了口茶悠悠道:「嬴義,你以後跟著我得學會一樣本領。」
嬴義躬身低頭回答:「什麼本領,請您示下,末將一定學會。」
寒芳故作嚴肅認真地說:「你要學會搞清楚我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哪句話是玩笑、哪句話是認真,你還要學會和我開玩笑。」她手裡拿著茶杯玩弄著,斜睨著他看他的反應。
嬴義撓了撓頭,一臉為難,可是又不敢拒絕。
寒芳實在是不忍心為難嬴義這麼木訥呆板的人,只好擺擺手說:「算了,算了!讓你學這些,還不如趕鴨子上樹!——吃飯吧!」
嬴義釋懷地笑了。
寒芳獃獃望著他的笑容,夾起的菜也停在嘴邊。她的腦海中又浮現出那個明媚的笑容……
夜晚。
寒芳揮退了驛館內的侍女。獨自坐在驛館的欄杆上靜靜地看星星,所有的往事都湧上心頭。她回憶著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種種奇遇。想起了秦煜的忠誠,想起了青的執著,想起了浩然海一樣的包容……
星星在夜空中一眨一眨地眨著眼睛,微笑著俯望著她。
歲月如梭,已經三年了!浩然,這三年你都在做什麼?你還會看星星嗎?還會想我嗎?我可以感覺得到你的呼喚和想念!你能感覺得到我的呼喚嗎?
想起浩然溫暖的懷抱,想起浩然寵溺的微笑,寒芳微笑著陶醉了。她抬手拭了一下潮濕的眼角,又把所有失落的夢都悄悄埋在心底。
聽見身後輕輕的腳步聲,寒芳回過頭看見嬴義站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
嬴義見她看到了自己,走上前輕輕問:「這麼晚了,您怎麼還不休息?」渾厚的聲音在寂靜空蕩的驛館里發出迴音,充滿男性的魅力。
寒芳微微一笑,「我睡不著!」眼睛又不由望向那顆星星。
「剛才……」嬴義猶豫著說,「我看見您哭了,是嗎?為什麼?——是在想您思念的人嗎?」他吃驚自己一口氣問了這麼多問題。
看似木訥呆板的他卻是如此細心?如此善解人意?寒芳驚異地望著嬴義。半晌,誠摯地笑了笑,說:「我在尋夢。」
嬴義不解地問:「尋夢?」繼而卻又明白似的點點頭。
寒芳悠悠說:「嬴義,如果我要是告訴你,我來自兩千年後的未來,你信嗎?」
為何會對他說這些?是因為他的笑像浩然?是因為他的冷峻像青?是因為他的忠誠像秦煜?還是……原本就覺得他值得信賴?可以向他吐露心事?
嬴義略一思索堅定地說:「末將相信。」他看寒芳面帶意外地望著自己,頓了一下,接著說,「因為末將知道您是一個誠摯的人,誠摯的人不會說謊。所以您說的每一句話末將都信。」
寒芳感激地望著他,久久才說:「我從兩千年後來到這裡,認識了很多好朋友,也有了難忘的初戀。人都說初戀是最美好的,我到現在才體會到。」她的嘴邊帶著淺淺的笑,「他為了我放棄了錦衣玉食的生活,甚至不惜和家人決裂;他為了我拋棄了尊嚴,放下了架子去做苦力;他為了我起早貪黑、不辭辛苦;他和我一起走過了最艱難的日子。」她的眼中已經盈滿淚水,「我可以感受得到,他把他全部的愛給了我。他的給我的關愛像綿綿不斷的泉水……他——是我心中那顆最亮的星星!」淚水已經滑過她白皙美麗的臉龐,掛在腮邊晶晶瑩瑩。
嬴義注視著她,一字一字地說:「那您應該去找他!」
寒芳堅定不移地說:「我會的!我一定會去找他!我感覺他也在遙遠的地方想著我……」她抬頭再次與那顆星星對望,星星似乎正在對她微笑。她遐想著笑了……
第二天,寒芳例行公事到巴家進行慰問和安撫。
管家巴福早接到通知,在門口守候多時。看到馬車過來,對馬車上的寒芳行了叩拜大禮。
寒芳下了馬車,邁步進了巴家宅院。
這座宅院簡直是太大了!巴家龐大的宅院一眼望不到邊。
寒芳走在丹砂鋪過的甬道上,她努力抑制住內心的驚奇。
管家巴福跟在身邊,賠著笑臉小心翼翼地說:「知道您來,我們老早就在準備。您請!」把寒芳請進了正廳。
寒芳擠出個程序化的笑容,問:「這裡你管事兒?」
管家畢恭畢敬地回答:「是,是小人管事!」
寒芳不太會說場面上的話,求助地望向嬴義。嬴義立刻理解了她的意思,接著說道:「你家主人呢?」
管家哈著腰回答:「回大人的話,我家男主兩個月前去世,現在是主母當家。」說著用袖子蹭了蹭眼角的眼淚。
嬴義目光徵求了一下寒芳,接著問:「那你家主母呢?」
管家嘆了口氣,說道:「主人病故,主母自處理完喪事也一病不起,去巫山靜養了。我們接到您來的消息,已經派人去請主母回來了,可是主母病得太重,無法起身,可能要耽擱些時日。」
「巫山?」寒芳想了想,印象中巫山是長江三峽的入口。
管家點頭哈腰地回答:「是。」
寒芳瞟著管家巴福問:「現在巴府是由你全權負責?」
管家立刻滿臉堆笑地回答:「是!主人不在,做奴僕的自然要為主人多操些心。」
寒芳不經意間從管家巴福眼睛里看見一絲得意一閃而過。她暗皺了下眉,卻若無其事地問:「在巫山哪裡靜養?」
管家一愣,回答:「巫山也是我們巴家名下的產業,因為主母人喜歡那裡的風景,所以主人在山上修了一座別院。我家主人生前每年都要和主母去一次。」
寒芳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作為女人,她已經明白巴家的女主人去追憶過去,追憶已故的丈夫了。
寒芳想起身上還肩負著嬴政和呂不韋二人的任務,也想見見這個史料記載中國最早的女企業家。她轉頭對嬴義說:「準備一下,明天我們去巫山!——順便也可以看看傳說中美麗的巫山風景!」